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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影木

冬影木

LV7 2016-11-18

【尘风志】

作者:冬影木

连载最近更新: 六,青河帮的帮助的住所,是平水城中央的一串院落。青河帮经营平水一带的船舶业务已有二十余年,帮内十分富庶。这一串院落黑瓦白墙,墙上搭着蔷薇架子,翠与粉相点缀甚是养眼,于是这些院落又被戏称“花河居”。眼下花河居深陷浓烟与烈火,到处是尸骨血迹,墙边的蔷薇在火焰里焦化凋落。在院落的最深处,五十出头的青河帮帮...

作品简介:皇帝驾崩,朝中势力更替。随之动荡的,还有朝廷所掌控的江湖势力。
江湖第一大帮会“三生会”在这场势力变动中成了牺牲品,新宠“截江亭”粉墨登场,将三生会几乎杀绝。
然而故事的主人公不属于三生会也不属于截江亭,而是平乐城里东方家的少年东方雄。
东方家家传神“连城诀”功极难炼成,但是一旦炼成威力冠绝武林。在这场三生会和截江亭的斗争中,东方家也被卷入其中,能否炼成家传神功扭转战局成了关键?
东方雄,邱处方,林泰,周游儿,董云汐……一些年轻人在这个动荡的江湖中展开了他们的冒险,贯彻着他们各自理解的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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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46条回复
  • i16****8636

    i16****8636

    LV16 2021-03-29
    test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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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城会叶落

    秦城会叶落

    LV4 2017-10-03
    怎样才能写书,求名人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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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80****945

    i80****945

    LV5 2017-09-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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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11****7747

    i11****7747

    LV6 2017-09-12
    y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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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永长

    永长

    LV10 2017-09-0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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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留长忆

    梦留长忆

    LV12 2017-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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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星

    七星

    LV5 2017-07-06
    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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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91****192

    i91****192

    LV10 2017-05-11
    熥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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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詹缘辉

    詹缘辉

    LV5 2017-04-12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谢,去留无意满随天外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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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ream

    dream

    LV7 2017-04-08
    加加加加油油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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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用户

    用户

    LV18 2017-04-07
    连城诀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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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小怼

    墨小怼

    LV8 2017-02-25
    历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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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往昔

    往昔

    LV5 2017-02-12
    有点评书的味道,想想也释怀,武侠写成这样不错,个别语句词改一下就更完美,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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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尘风

    尘风

    LV6 2017-02-07
    我路过,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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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雪

    青雪

    LV6 2017-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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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强哥来了

    强哥来了

    LV19 2017-01-29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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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施洪斌

    施洪斌

    LV10 2017-01-19
    复返无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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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54****890

    i54****890

    LV2 2017-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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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云龙

    云龙

    LV7 2017-01-07
    精彩,看到你本人再看这本书,全然让人大吃一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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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93****408

    i93****408

    LV4 2016-12-29
    快跟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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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影木

    冬影木

    楼主 LV7 2016-12-17
    六,青河帮的帮助的住所,是平水城中央的一串院落。青河帮经营平水一带的船舶业务已有二十余年,帮内十分富庶。这一串院落黑瓦白墙,墙上搭着蔷薇架子,翠与粉相点缀甚是养眼,于是这些院落又被戏称“花河居”。眼下花河居深陷浓烟与烈火,到处是尸骨血迹,墙边的蔷薇在火焰里焦化凋落。在院落的最深处,五十出头的青河帮帮主托大刀而立,身边是家眷和青河帮六门柱中的四个。少许几个家丁哆哆嗦嗦地推开墙边的酒缸,这酒缸硕大沉重,如非知道它下面有什么而有意挪动,似乎很难发现端倪。院落西边传来了砍杀声,家丁们已经哆嗦地使不上劲,六门柱之一上前一脚踢在家丁心窝上。“贪生怕死的东西!让开我来!”另一人看着西面墙外飞扬的火光,面色急不可耐,突然拔刀。“我去帮三哥堵门。”“你敢!”青河帮帮主大刀顿地,震得四周的砂石崩散,只听地面震裂的声音便可猜想这大刀之威。“可是外面……”“没有可是,咱们人可以死,青河帮却不可在此覆灭,不把三江刀谱和书信送到傅阳先生手中,你们命还得为青河帮留着。”帮主瞪视家丁一眼,家丁们才稍稍振作,连带着门柱之一一起发力,总算了挪开了大酒缸,地上的圆洞和木头盖子露出来,一看到这洞的大小,门柱之一的长髯大汉不屑地一哼。“这种狗洞,我是不钻。你们送书信出去,我要出去杀几个截江亭的狗贼。”这大汉说着就端着刀往外走,他的刀比其余几人都宽而厚实,刀柄也又长又粗。能舞动这样的重器,大汉的两只臂膀也是肌肉盘结,别说一般人的大腿,这对胳臂和瘦弱人的腰相比也不逞多让。“老严!我这个帮主,这次算是求你。”青河帮主的口气中带着疲惫,此时地道门口已经打开了,家眷和家丁们等待着帮主的命令,被叫做老严的男人终究放下了刀,喟叹一声。这时,一男一女两人急匆匆地里后院里屋跑向这边。“松儿,快。”帮主看到跑来的年轻男子面露慈爱,想必这男人是他膝下爱子。那男人手紧攥着身边女人的手腕,似是不忍割舍,要带着她一起逃亡。那个女人低着头跑,但饶是如此,老严和帮主看向她时,还是相继脸色一凛。“松儿,松手!”帮主的儿子被叫的愣住,正茫然停下时,只觉得背心一凉,接着周身血脉一紧,便张着口说不出话地倒地。四个门柱顿时迎上前,反应最快的老严踏地而起,大刀像江涛一样拍下,这刀又长又重,既不能格挡又难以躲避,似乎劈出去就注定要将对手腰斩。但那女人不躲不闪,“咣”地一声大刀却自己偏离了目标。老严抬起头看,是帮主替那女人挡开了这一击。“绛天骓!”“老头子,我在你家后院住了半个月,你都不来瞧一眼你这个儿媳,心也忒粗了。这样的青河帮灭便灭了,没什么可惋惜的。”帮主血红着眼上前争抢儿子,董云汐顺势一推把倒地的男人扔给对方,自己深陷四门柱重围却面不改色,甚至伸起了懒腰,还将外面穿着的麻衣褪下,露出她一贯贴身的红纱。老帮主看了看儿子后背的伤口,便知道这是绛天骓的成名手法“雪贯刺”,扒开儿子的衣服便可看见,毒血呈放射状沿着后背的经络扩散开来。“妖女!松儿他并非江湖中人!”“青河帮胆敢公然忤逆九船商会,这会倒念起规矩来了?”“截江亭也不过是弃子一枚,商会找到下一条狗自然连你们也收拾了,断脊之犬叫唤得倒厉害!”四门柱当中年轻的一人狠狠地回话,却不敢贸然攻过去。董云汐慵懒地抱着双手站在四人当中,不时冲这个笑笑,看那个一眼,手无寸铁,却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威慑着旁人,倒显得她比手持大刀的莽汉更危险。“解了松儿身上的毒,我交给你们三江刀谱。”“帮助!”一众人厉声抗议,但老版主血红着眼只看董云汐。“只要你肯解毒,我放你走。”“哎呀,难得青河帮的铁公鸡这么客气,但你这四个弟兄像是不打算听令啊。”四个门柱此时举刀不定,帮主抱着儿子站直身。“放下。”几个年轻的门柱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接受败北的结局,随着他们放下刀,董云汐大步走向老帮主。“胡言乱语!”方才的老严陡然发难,大刀斜挥,老帮主见状再次抢上前格挡。但此番老严铁了心要斩,回转刀锋连劈数下,老帮主一手扶着儿子,终究招架不住,让老严的长刀朝绛天骓砸去。“咣,咣。”又是两声,老严一愣神,才发现大刀被铁索套住,竟然挥舞不动,循着铁索看过去,一个敞胸露怀,同样双臂如铁的男人正牵着铁索,冷冷地扫视众人。老严奋力一震想斩断铁索,那男人顺势松脱铁链扯回手中。此刻众人才看见西边的院门已被攻破,身穿红绣黑袍的截江亭人正涌进来。“三哥他……”“岂有此理!”四门柱中的两人顿时气结,提刀便迎上去要挡住截江亭的人流,但没走出两步都脚下一软,张口“啊”了一声,便咳血倒地。在其背后,董云汐依然抱着双手,却露出阴鸷的神色。老严见状退到了帮主身边,但帮助呆呆地捧着儿子,似是已经失去神智。“帮主!”老严的提醒没有唤醒老帮主,随着手持铁索的男人一挥手,截江亭众人掏出手弩射击,众多家眷家丁顿时血溅五步,哀嚎惨叫不绝于耳。“黑涧虎!枉你过去也是河上的弟兄!”老严怒骂手持铁索的男人,随即提刀冲前,要与对方拼死。然而黑涧虎再次与铁链为鞭,套锁拉扯老严的长刀,此时长刀的重量反而冲了负担,是他的力气始终不能落在黑涧虎身上。几个回合之后,老严体力耗损,动作慢了下来,黑涧虎趁势抛出铁链,套住了老严的双臂,将他两手捆在一起。老严此刻还想反抗,黑涧虎一跃跳上墙头,使力把老严拖倒,接着收紧铁索。随着一阵惨叫和骨骼崩裂之声,老严那舞得起百斤大刀的铁壁被生生勒碎,血水或破皮涌出,或从指尖迸裂的血管中喷出。黑涧虎继续收紧铁索,老严哀嚎了几声,渐渐没了声息,双臂在铁索中已经完全变形,宛如被捏烂的黄瓜,汁水流了遍地。到了此时,老帮主仍喃喃地念着什么,黑涧虎从墙头跳下,青河帮门柱中最后一人瑟瑟发抖,最后跪倒在地。董云汐走上前,离老帮主的大刀只有咫尺,此刻如果老帮主突然发难,立刻就能将她斩成两段。“老帮主,你的松儿快断气了。”“绛天骓……一月之前,松儿上了你的当,把你当成走失的婢女捡回府上。他虽然幼稚,心却不坏,念在他也曾对你起过善念,放他不死,我便把三江刀谱交给你们。”“这无趣的院子我呆了一个多月,区区刀谱还需要跟你讨?”董云汐笑着摸出一本画册,上面娟秀的字迹抄录了三江刀法的口诀,还用歪歪扭扭,滑稽不堪地笔触画了一帮长着猪头的人练刀。老帮主暴喝一声,提刀要斩,一旁的截江亭亭众顿时手弩连发,箭矢把老帮主的后背射的如刺猬一般。但他闷哼一声,还是举刀斩落。他斩向的却是自己的儿子,这一刀劈在儿子心口,力道控制的很好,没有伤及尸身完整。老帮主接着再度暴起,回转长刀砍向董云汐,董云汐却以更快地速度出掌在他胸口点了数下,老帮主顿时身体一颤,一大口血喷出来。再想骂,舌头却已经麻痹,接着眼睛耳朵也像是完全消失一般,无感丧失之后,老帮主茫然地端着刀,原地打了几个转,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董云汐却对他再无兴趣,朝着黑涧虎走去。“走吧,这事算完了。”董云汐招呼几声,截江亭众们随即往外撤,黑涧虎却还站在原地沉默。“怎么?见到老东家就迈不动步了?”董云汐无谓地调侃,却发现黑涧虎还是站着不动,在他看着的方向,老帮主还呜呜啊啊地叫唤摸索着。“臧显?”董云汐叫上了黑涧虎的真名,换来对方一记怒视。“你给他用的什么毒?”“你还想救他?毒我只下了哭月香和碧落散,但是要解毒先要他停发内力,现在他眼不能视耳不能听,自知中毒肯定加倍运用内力想把毒逼出体外,如此只能是中毒越来越深,最后喷血而死。”黑涧虎听了静默在原地良久,董云汐懒得再等,不悦地抽身走了,走出一段路才听得“啪”一声,是铁链击中人体的声音,接着是人倒地之声。董云汐觉得甚是无聊,不等臧显跟上来就出了院子,此时花河居的院落能烧的基本烧完了,董云汐轻巧地走在焦尸与火星之间,小心地提着红纱不被弄脏。 青河帮被灭的消息瞬息间传遍了吴江河域,与其说传开,不如说是截江亭大张旗鼓地炫耀了出去。自从与九船商会的联系淡化,反对截江亭的声音在吴江两岸各处汇聚,逐渐从窸窸窣窣地私语,变成了一股不容无视的杂音。而青河帮被灭宛如一声轰响,让所有杂音都收敛了起来。加之此次行凶还有朝廷的讣告为名头,一时间四处都是“杀贼有功”、“使者威武”之类的歌功颂德,满手血腥的队伍骑马返回吴城总舵,诸多基于表忠心的掌门都提前赶来迎接。 “使者大人,总舵主已经在等了。”小厮敲开董云汐的房门,今日董云汐换上了一身烟紫色的水纹华服,一改往日轻佻,她的美不再四溢,而是仿佛含苞待放,被庄重包裹的光彩让小厮死死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董云汐走了出去,虽然是在截江亭内,这里依然有很多侍卫——与一般的黑袍亭众不同,这些侍卫披甲持剑。过往由京都教头亲自训练,之后被遣散又被截江亭收入内部成了一种类似府兵的存在。这些禁军制式的盔甲和刀剑,象征着截江亭与朝廷紧密的关系。也象征着宫里那些大人们无处不在的视线。董云汐在红木的拱廊里绕来绕去,最终来到一段楼梯面前,她拾级而上,爬了五六层楼高之后,推开一扇木门。她来到了甲板上。江风像刀子一样锐利,董云汐眯了眯眼往甲板一端走去。截江亭之所以得名,正是由于九船商会捐赠的这艘巨型楼船。有人说这艘船建造之初就没有打算下水,因为它高近二十丈,有桂江一半江面的宽度,穿上的仓楼建筑极尽奢华精细,根本禁不起海上的风浪。实际上这艘船也确实未曾离港。而是通过一些列支架、套索,最终成了一座半固定的水上堡垒。但自打董云汐第一次看见这巨大的怪物开始,她就相信它并非不能航行,而是不屑。它就是吴城水畔的“截江亭”。董云汐看见了站在船首的总舵主,这座“亭”的建筑分工也彰显着截江亭内部的森严等级。一般的亭众只能在船底活动,董云汐身为使者,活动的范围大一些,但没有总舵主的诏令,依然不能随意登上甲板。而她转身望了一眼,那楼船的仓楼,甲板上的宫殿,伫立在江风中直抵着阴云,如是恢弘,据说总舵主迎接某些要客时才会使用。董云汐走近了,发现臧显已经在总舵主身边等候,一旁站立着护庭二使袁飞和宿人。其余在场的侍卫们昂首而立,显然与船舱内的卫兵不同,这些身份特殊的剑士被朝廷赋予了额外的权利。“总舵主。”董云汐施了一礼,总舵主雷斌缓缓转过头,他已经是个两鬓斑白的男人,却露出英气的笑,董云汐笑着回应总舵主的目光——在整个截江亭中只有寥寥几人有这个胆量,但董云汐心里知道,自己的笑颜和眼波对总舵主毫无作用,当她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睛,她感觉看到了一口枯井。“来了,很好,吴江水域已经恢复安定,几个帮派的贺礼很快送到你们手上。”“谢总舵主。”雷斌转了过去,这沉默意味深长。烈烈江风鞭打着他的衣袂,精于察言观色的董云汐瞥了一眼,面对入海口的急流雷斌依然笑着,但那绝非旗开得胜的笑。而是棋逢对手的笑。“大潮将落,弱者回不到海里。”雷斌像是对自己说,接着转过身,神色已经肃然。“那边的宴厅,尘封许久,今晚叫上十二常使,咱们宴饮一番,如何?”“宴厅蒙尘,是商会断绝了联系么?”臧显面无惧色,直视着雷斌的眼睛。“商会在犹豫,有位故人在江湖上活动,他分散了商会的注意力。”“宫里呢?”“朝廷一向趋炎附势,大人们只想做渔翁,谁来当鱼也无妨。”臧显板着脸握着拳,像是有话憋在心里。董云汐微微嗔视他一眼,转向雷斌。“总舵主,你希望我们怎么做?”“这次风波里注定多有牺牲,如果我去了,袁飞和宿仁会取代我,如果他们去了,到时你们会知道如何取代他们,这是对你们此次的功劳的奖赏。”董云汐的笑意僵了一下,在雷斌背后,袁飞和宿仁毫无反应,似乎早就知道总舵主的安排。“请总舵主明示,是哪位故人令人生此忧虑?”雷斌的神色黯淡下去一些,像是被一个名字刺痛。“三生会还有一部未曾灭绝,很快整片江湖都会为他马首是瞻。”此时风更大了,甲板上的几个人哪怕内力再深,衣袍也被风吹得凌乱起来。“总舵主,有人议论是你回绝了商会的条件,要用吴江水域和朝廷做交易。”“交易?怎么个做法?”“把总舵在吴江水路收成的两成用义银的名头交给朝廷,换巡抚大人的剿匪令。”“如今截江亭在江湖树敌已多,两成的义银能换来巡抚大人的支持,有何不可?”“总舵主!”臧显咬着牙,克制着没有往前走,董云汐发现宿仁手已经靠近了剑柄,她想拉住臧显,但已经太迟了。“如果不是我们做霸王买卖,欺压行商,驱逐同行,截江亭哪会树这么多敌?”“可笑,你所学的功夫是从西域狂禅寺收缴抄录而来,若不是你说的欺压驱逐,你倒有今天和我在这理论?”雷斌回答的很从容,臧显则渐渐地静默下去,最终他舒了一口气。“如此说来,都是真的。”董云汐想用毒制住臧显,但偏偏会见总舵主的时候她换上了不带毒物的衣物,她想到用指甲里的紫菁花汁,但伸手时他已经踏前跃起。面见总舵主时臧显也不被允许带着铁链,但他还习得北境龙吼功和殷山天绝剑。只见他腾空之时便一声暴喝,内力顿时绵绵不绝地涌来,董云汐全力抵挡,一时间没有了行动力。臧显接着从怀里掏出匕首刺向雷斌,但匕首已经那么接近了,雷斌却姝无动作,连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臧显正疑惑着,一片刀光划过,他的一只手已经落在地上。臧显这才看清,一直伫立在雷斌身旁的侍卫,他一直都当做不存在的那些侍卫,完全没有受到龙吼功影响,纷纷拔出了刀。雷斌慢慢捡起了臧显的断臂,从那掌中剥出那把匕首,那刃口又薄又长,仿佛要将视线都割断。“剑枭的手笔,不错,等来日我到了死期,死在这匕首下倒无妨。”接着七八道刀光落在臧显身上,倒地之时他已经可谓七零八落。血溅到了在场左右人身上。董云汐惊魂未定,不仅因为臧显的突然发难,更因为刚辞侍卫们的刀法身法,各个都不在十二常使之下。雷斌轻轻揩去脸上溅到的血迹,叹息一声,又像是看出了董云汐的疑惑,徐徐开口。“一直以来我面见各路人物,朝中重臣,商会巨头,这些侍卫都紧随我左右,若是他们能听见,宫里的大人怎么安心放他们在我身边呢?”董云汐瞥了一眼臧显的尸体,再也堆不出笑容,在十二常使中她仅和臧显有些亲近。“几位侍卫大人……身手也甚是了得。”“你明白了?所以我们才要怕啊。”雷斌挥了挥手,侍卫们马上着手处理血渍和尸首。“不是怕江湖上那些人,而是怕江湖上头,还有天。”臧显的尸首被收了下去,但在搬动的时候,一张硬质的书柬掉落出来,袁飞上前拾起,接着递给雷斌看。那书柬有红火的底色和烫金的纹样。“原来如此,既不想当奸佞之人,又不愿顺应时代背弃旧主,可怜的人呐。”雷斌看完之后喟叹了一番,只这一会,书柬上沾到的血迹已经乌黑,董云汐瞥到了一面上“焚江柬”的字样。“这是此战的第一滴血,是否让他走的壮烈些?”袁飞看也不看那书柬里的文字,放佛对其内容已经了然。“叛徒贼子,已被当场诛杀,尸首吴城示众十日,以儆效尤。”雷斌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仁和侍卫们也跟着走远。“那书柬是什么?”董云汐还是不禁发问,袁飞却直接把带血的书柬递给了她。“黑涧虎倒也不枉你平日与他亲近,此事没有拉你下水。你该谢他。”袁飞说完也径直离开,董云汐在江风中展开了书柬,只是一瞬间,长风鼓动着纸页急速翻动,那上面的血渍也放佛飞扬起来。 这夜里,东方雄醒了。爹爹回来之后,他每日练剑给爹爹看,东方宸并不惊叹于儿子进步神速,甚至没有注意到那进步已经超出了可能的范围。但他也不进一步教导儿子用剑,仿佛此事已经与他无关。那一日东方雄没有鼓起勇气再出去送礼物,娘亲的事也再未和爹爹提起,草庐也不再去。他的生活仿佛遭受了突然的清洗,募地回到了四年前的样子。东方雄没有再睡得意思,直接起了身。自爹爹回来以来,他一日醒的比一日早,想来如果白天费的心力少,需要睡眠也相应的变少了。现在每次练剑,他只觉得自己沉进很深的境界当中,什么也感觉不到,包括一旁父亲的目光。东方雄推门进到院子里,出乎他的意料,父亲还没有歇息。东方宸坐在院里的石桌旁,东方雄却不觉得害怕,径直走了上去。“雄儿,怎么?”“我睡不着,起来练一会再去睡。”由是父子的对话便结束了。东方雄站在院当中,重剑星宫舞缓缓出鞘,荡漾的剑光散射开来。在草庐边的几年里,这柄剑对他而言已经变得越来越轻,现在背负这柄剑出门,也不再显得大剑比人更抢眼。“你可有话要对为父说?”那声音到底带着一点怒意,东方雄收起剑,却想不到自己要说什么。“爹爹回来了,甚好,爹爹有话要对我嘱咐么?”父子对视了片刻,东方宸招呼儿子到身边坐下。“本来三年前我就该出关,出了点岔子。”“我去爹闭关的地方看过,您留的字,‘云歌所至,旅途所往’我看见了。”“截江亭的人找到我,逼我出走,隐匿行踪,之后辗转了几个地方。”“爹爹闭关所练的剑法练成了么?”东方宸点点头,视线落到石桌上自己的佩剑上。东方雄也低头看剑,一时间院子里只有轻微的蛙叫。“这几年你可有外出交些朋友?”“是有几个。”“哪些人?”“炎华楼天划派掌门的儿子,邱处方。”“嗯,还有谁?”“……便没有了。”“你方才不是说有几个?”“孩儿记错了,已经没有了。”“那你们平日可有一起做什么事?”“没有,我只是练剑罢了。”“你只是练剑,却和天划派掌门的儿子成了朋友?”“这段时间已经不怎么来往了,他家事务很多。”蛙声和安静重新笼罩石桌,东方雄张了张口,想补充点什么修正这些撒谎似的说法,但觉得无从说起,方才的话,却像泥鳅一样一滑就出去了。东方宸淡淡地看着儿子,东方雄并不害怕和父亲对视,但他总觉得,一旦对视会让两人之间的沉默变得扎人,于是避开了父亲的目光。“雄儿,若并非一定要行走江湖,你可想过过别样的日子?”“爹爹指什么?”“除了练剑,你可有想做的事?”东方雄愣住了,他希望能回答出什么,但和邱处方他们所做过的事情,喝酒,打架,抢亲,都迅速从大脑中褪色。在父亲沉缓地口吻中,所有这些都变得不合理。于是东方雄沉默了很久,大概是太久了,东方宸起身,折回了屋里。“你练吧。”“爹爹这么晚还不歇息,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做?”“我等着一样东西,应该快到了,如果你见到了,明早交给我便是。”东方宸关了门,东方雄抱着剑坐在桌边,突然间练剑仿佛不是那么必要了,他一夜都没有把剑拔出来,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平乐城慢慢在晨曦中苏醒,东方雄才动了动麻木的手脚,他想了一夜爹爹的问题。“除了练剑,你可有想做的事?”他只想到了周游儿。然而就在破晓之时,院门轻轻地响了两声,那叩门声之随意,让人觉得似乎来者并不在乎是否有人回应。东方雄开了门,门外只有清净的街道。低头时东方雄发现有东西在自家台阶上。他把它捡了起来,那是一张火红色的书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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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影木

    冬影木

    楼主 LV7 2016-12-02
     二,天上云卷云舒,桂江边的渔夫们懒洋洋地投网,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江面透着新鲜的水汽,这是个吟游旅人都会为之驻足的好天气。东方雄盘腿坐在草庐外,皮革的剑鞘横卧在腿上。他发呆似得望着前方,慕容昊先生正在舞剑。在他运剑的轨迹中,多重交叠的银光逐渐凝聚成环,不仅拱卫着当中的持剑者,更散发着耀眼的剑辉。这是东方家熠日三剑中的宸剑。自从周游儿林泰相继远走至今已过去四年,之后东方雄时常来草庐陪伴慕容昊,但他两人都是木讷性子。东方雄渐渐便把练剑的场所也挪到了这里,他有时来到草庐陪慕容昊吃过午饭,便一直练剑到黄昏,两人无言,日落时分东方雄便恭恭敬敬地告退,想来在这些个日夜里慕容昊便看破了东方雄的剑招。在东方雄陪伴慕容昊两年之后,一日用过午饭,慕容昊拿过了东方雄的重剑,开始像眼下这般地舞剑,同是宸剑,剑招的精准和威力却大不一样。东方雄渐渐明白,前辈这是练给他看的,大概觉得以他粗浅的剑法不足以立足江湖。如是两人又经历了无言的两年,东方雄舞剑一日,慕容昊舞剑一日,东方雄艰难地模仿前辈的剑招和步法,慕容昊则一再改变剑路,招式的精巧和复杂程度一再提高。慕容昊收招站定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东方雄恭敬的递上剑鞘。“多谢前辈。”慕容昊点头,走入草庐,这一老一少的一天便算是过去。但慕容昊走入草庐后,沉重的咳嗽声响起,这咳嗽东方雄也是一日一日听过来,自四年前起,慕容昊的身体确实一天天地衰弱了下去。期间诸事,东方雄想过去寻找父亲商量,两年前他入山寻找一次,却发觉父亲闭关的地方已空无一人,室内空余两具白骨,屋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刻着“云歌所至,旅途所往”八个字。这是东方雄还年幼时,母亲常给东方雄唱的儿歌,大意即旅人去了北方,不知何时才能回还。那两具白骨身穿红线黑袍,东方雄检查过骸骨上的剑伤后大体猜到了前因后果。只是父亲从此算是断绝了音讯,父子重聚也便遥遥无期。东方雄为慕容昊煎好了药,端给他服下,前辈的气息才渐渐平顺下来。知晓父亲失踪之后,东方雄增加了来草庐练剑的时间,像这样的照料也并非一两日。“前辈,我先走了。”“路上小心。”东方雄离开了草庐,此时落日正沉入桂江那头,红光万丈。 东方雄没有直接回家,他来到了集市上,今天他兜里揣着问邱处方借的十两银子。找到之前打探好的店铺之后,他径直走向掌柜,买下了一段上乘丝帛。接着他端着包好的丝帛朝着陈家院子去了——今天是他生母的生辰,他选中了这个日子上门,准备面见娘亲一次。至于之后是否要相认,爹爹失踪的消息要不要告诉她,东方雄都不知道。只是和周游儿的约定像一枚小小的芒刺,每过一日都生长一点,让他痛痒难忍,今日大概是最好的时机。来到陈药师的院子外,东方雄扣了门,没人答应。他才想到以陈药师的家底,妻子的生辰未必需要在家中过。于是东方雄再次来到后院外的池塘边,四年过去这口池塘已经干涸,当年被他和邱处方拨开的浮萍已经成了糊在池底黑漆漆的一片。东方雄在大石上一点便飞上了墙头,当今他的轻功已远比那日精进。东方雄拨开青绿的竹叶看过去,院子里布置得十分漂亮,相较于四年前的那日,更多出了几分苦心经营的光彩。这时四五个丫鬟端着寿桃点心从拱廊一侧经过,想来此刻屋里的生辰宴必不简谱,似乎这几年时间陈药师已经把这里经营成了大户人家的府尹。这时,她出现了。四年前东方雄就为陈戚氏的光彩而动容,此刻的娘亲老去了些许,温厚的气质却更强烈地从她典雅的步态和张望的明眸里透出。“乾儿?”陈戚氏四下张望着,女人张望儿子的眼神是最美的,那种柔直浸透了她的长发和衣袂。东方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礼物,此刻这一盒丝帛变得那么单薄乏味,决不能作为送给经年未见的娘亲的礼物,东方雄觉得自己有些失掉了再叩门的勇气,觉得都是因为这礼物的缘故。娘亲房间里的首饰,多年来他有零花钱的时候陆续买过几件,存放在娘亲房间的首饰盒里。虽然不够贵重,但那会是合适的礼物,周游儿也赞许过它们的漂亮。东方雄几乎是要逼自己相信似得回忆着那些首饰的光泽,一跃下了墙头,逃一样地往家跑。由于邱处方的联络日益稀少,慕容昊前辈又那么沉默,东方雄已经变得笨嘴笨舌说不好什么话,此刻他迫切地思索着某样东西,这样东西能替他讲明一切,把之前的时光也传到到娘的耳中。一定有的。东方雄跑的匆匆忙忙,没有注意到门栓细微的变化。他推开正厅大门时,才募地刹在原地。屋里没有掌灯,厅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安静的人影。“爹。”面带倦容的东方宸回过神,看见儿子却只是轻轻点一点头。 三,夜幕四合,落照把盘绕蛰山的山路映得如同在燃烧。这些山路有的隐没树丛间,有的最终被乱石轧断,有的通向断崖。“九死一生蛰山路”便是说在所有山上的道路中,真正能登上蛰山的寥寥无几。也因为此,蛰山上的居民极少,山林得以养护的水土丰饶。然而一旦过了山腰,星罗棋盘似的山洞便出现在断崖之上,这些山洞中有火光透出,男女老少出入其间,在凭临深渊的栈道和盘山路上往来。这些男女有佩剑、佩刀、负枪、持钺,神态对与云相交的栈道竟然见怪不怪。但还是有东西引起了这些隐秘高手们的注意,一个年轻人领着一匹马从险极的栈道上走来。年轻人浓眉紧锁,马背上则是一个五官精美的姑娘。这女子不屑地看着来往的人群,似乎骑马就是为了与这些不值得一看之人保持距离。临到一个山洞前要拴马的时候,那年轻人一勒缰绳,马儿抖了抖,竟然仰了起来,顿时要把马背上的女孩摔下万丈深沟。好在那女孩似乎有所提防,施展轻功落地后,责难地看向牵马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却只是点点头,便领她往洞里去。那女子正是周游儿,四年过去,已经出落得落落大方。“臭小子,你以为自己在给谁牵马?”年轻人仿佛没听见,周游儿只好把马扔下,追进山洞里。两人走后那马即被旁人收去,牵往山下驼东西了。岩壁上的山洞从外面看已经十分壮观,内里更是令人震撼。大大小小的山洞被挖通了,山体内的空间被狭长的甬道相联系,周游儿在甬道中七拐八绕,最终竟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山体中的空腔,从这里放眼望去,物资队的火把点缀了空腔中广阔的黑暗,火把的光看似星星点点,却有上千人之众。空腔正中的平地上用巨石堆砌成了火炉和水池,数十人在那其中工作,炽燃的炉焰仿佛熔岩在炉芯处翻腾。周游儿一眼就望见了爹,剑枭在炉旁捶打着一块红热的铁片,其力道和声势,如同已经临阵与敌厮杀。锻打声回荡在山体空腔中,铁和火的气息让周游儿不由地畏缩。在那炉焰上方,整块巨石刨制的平台上,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正俯视着这一切,他一动不动如同石像,黑暗与火光中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年轻人把周游儿带到巨石露台上,两侧的火把映着那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他似乎在这山腔中呆了很久,不见太阳让他的皮肤如雪般苍白。“云儿。”“爹,这是周前辈的千金。”话虽如此,霍云的语气却硬邦邦的听不出丝毫敬意。“霍伯伯,好久不见。”周游儿鼓起勇气走进火光中施了一礼,但那男人即便微笑时,也有着重不可负的眼神。周游儿低着头避开他的注视。“我和你爹说过多次,将你接来相互照应,他非不听,倒麻烦你找到这里来了。”“霍伯伯,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爹爹自从进山,将归谷的日期一拖再拖,转眼四年已经过去,我勉强维持谷里日常运转,也濒临极限。此番来就是想找爹爹谈谈回乌鸦谷的日期。”“绝部需要你爹的刀剑,将这蛰山当做剑炉他也自得其乐,贤侄何不再忍耐三四个月,等事情大成再和你爹一共返回?”“霍伯伯恕晚辈直言,自从扬部破败,乌鸦谷已经五年不见谷主,不但人心惶惶,产业凋蔽,剑炉炉芯也濒临熄灭。乌鸦谷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际,真的没有余力匀给蛰山的各位弟兄了。”周游儿直截了当,露台上的气氛便紧张了起来。霍石涛最终却不在意似得笑笑,转而面对黑暗中锻打声的源头,运作内力传音。“贤弟,你女儿从乌鸦谷来了,快上露台来一见。”接着,黑暗中传来一阵朗声大笑算是回应,石炉旁的锻打声停了下来,一个人影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上石阶,爬到了露台上。周游儿一见到父亲,百感交集几乎掉下眼泪。但剑枭满眼都是兴奋与自豪的神色,毫无与女儿重逢的温存。周游儿一见父亲这样便马上硬气起来,这不是她示弱的时候。“爹,你可知道这四年里谷里死了多少口人?有多少个师匠背谷出走?”“四年了?有四年这么久?四年,四年……哈,一晃四年了。”剑枭大笑起来,眼中的精光与四年前的在平乐城外周游儿看到的别无二致,仿佛时间在剑枭身上冻结了流动,对他而言进蛰山堆石炉才是几天前的事罢了。“天地人三丘剑炉里,天地两丘都已经熄灭,全谷人都守着人炉的种火,你还不回去收拾人心,是想等到三炉俱灭,乌鸦谷从江湖上消亡么?”“种火灭了?那确实可惜。”剑枭懊恼了一阵,嘀嘀咕咕。“种火,种火……”最后剑枭不在乎似得一拍露台边的石头,懊恼之色一扫而光。“等过几日我回谷里,重新取种火让剑炉复燃就是。霍兄,乌鸦谷剑炉的种火可是天上雷火、土里地火、与灵山龙火三种,取这种火大费周章。但是那火锻打出的剑胚,其锋芒绝不是凡火炉台所能比。”“如此甚好,蛰山里确有一处曾是地火裂隙,不如改日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种火可取,为蛰山炉也加持一些灵气。”“可以,可以!”提到蛰山有地火,剑枭兴奋地满脸通红,周游儿一时语塞。她深知父亲一旦得到锻剑的机会便成了小孩子性格,一心钻研目无他物,但父亲竟然对谷里的惨状熟视无睹到这种地步,她不仅痛心,还觉得很丢脸。周游儿瞥了一眼,一旁的霍云还是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听见刚才的对话。“爹!谷里还有追随你的师匠学徒两百多人,如今锻造荒废,他们只能寄期望于我把你带回去,你却在这耍小孩子脾气,贪恋锻剑置谷里众人生死于不顾,你叫我怎么对他们交差?要是这样我倒不如回去说你已经死了,让大家收拾拆伙,熄了剑炉,烧了铜铁石三堂,自谋生路去好了。”这番话终于让剑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震怒和惭愧的神色同时出现。周游儿觉得自己有些颤抖,但事已至此,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也要坚持。“你,你……”“贤弟息怒,游儿她长途跋涉而来,旅途劳顿,怎么能没有一点火气?蛰山与乌鸦谷都需要你,而我们的事已接近大成,挺过这几个月,你我都是正义之师,一呼百应。到时候重振乌鸦谷又有何难?到那时你大可以重燃三丘剑炉,厚葬殉谷者,如此游儿也该满意了吧?”剑枭仍是怒意冲冲地瞪着周游儿,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此甚好,便这么定了。劳烦霍兄带我安顿我这不孝的女儿,改日我当好好管教管教她。”“贤弟言重了。”正在这时,石炉方向传来一阵惊呼,明晃晃的火焰冲天而起,一时间偌大的空腔被照亮了大半,露台上如同看见太阳在面前升起一般。周游儿吓得退了一步,这种情况她也只见过一次,父亲独门的水压冲锻法,水火齐下,其势百倍。但一旦密封的炉箱损坏,那焰火喷射而出,铜铁都会瞬间化水,何况人肉体之躯?周游儿没有注意到,在她下意识退后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的霍云轻轻地他上前一步,肩膀挡在了她前头。只是瞬息之间,喷涌的炎气已经有四五丈高,直朝露台扩散而来。至于石炉边的几个铁匠此刻怕是连骨头也剩不下了。隔着二十步远,那焦灼感已经让周游儿的发丝末梢干枯。只见霍石涛翩翩然地踏上前两步,袖口衣襟都被热浪鼓动,他几乎就要融化在那团光焰中。他陡然一跃,腾空飞向火焰。纵身一划,全身的力都注入了这一掌中,劈出这一掌让他整个人倒悬在半空,碧海长天的掌事仿佛整个人都化为刀刃。五丈高的炎气瞬间被劈开,带起飓风贯地,压制住破裂的炉箱,几个靠的近的铁匠拼死上前密封了破裂处,剑枭也赶了下去,周游儿穿了口气才发觉自己紧张地湿透了手心。此时霍云便默不作声地从周游儿身前让开,同时霍石涛翩然落回露台上,连真气消耗的迹象也不曾有。只是衣衫因为太过靠近光焰,有了几处焦灼的痕迹。此时另有一人带着一个木匣子上了露台,将匣子递给霍石涛,霍石涛轻轻开启,周游儿看了如火鲜红的纸页,烫金的纹样,和游龙般的笔迹。“都已经按宗主的吩咐做好了。”来者头也不抬。“送出去吧。”霍石涛说完便把东西放回木匣里,交还给手下。交接的瞬间里,周游儿看清了那纸张上三个运笔如刀的大字“焚江柬”。 四,站在山坳上,周游儿分辨着乌鸦谷的方向,但蛰山山巅太高,往下望视线就被茫茫的云团阻断。周游儿咬着嘴唇退下来,飘风从东面吹来了,有点冷又非常湿润。周游儿不禁苦笑了下,从这里看,蛰山半山都是绿油油的,风也又湿又润,但山腔里却被人凿空筑成了堡垒,用铁和火取代了山脉的内脏。如果蛰山有意识的话,会恨他们还是会可怜他们呢?周游儿边往下走边想,爹爹是个可怜人,她在心里祈求山也好林也好,不要迁怒于爹爹。在蛰山逗留的头几天周游儿就看到了绝部的人在伐木,几人合抱的古树被拦腰砍断,进了爹爹的剑炉。从那天起周游儿每天都要来山上散心,沿路找找看有没有新被砍断的树桩,如果有,周游儿就会坐在那些树桩边上发一天的呆,用心去听树桩的声音,想借分担树桩的怨气消解父亲的罪过。周游儿猛然停下脚步,前面不远的石头上,霍云也呆呆地坐着。周游儿马上就想掉头,见过父亲的第二天,霍云就被指派来保护她,周游儿烦得不得了,便常常挑不好走的路走,或者在林子里七绕八绕想作弄霍云,可惜霍云的武功比她高出不少,论体力论身法她都占不到便宜。“宗主说你不该在山上乱转,蛰山上虽然少有樵夫,采药人还是有的。整个绝部隐匿在这里,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走漏了风声。”“你们想做不见天日的怪物,倒怪我是个正常人了?”周游儿不屑地回头要走,霍云却用轻功一点拦在她面前。“乌鸦谷的千金知道三生会多少事情?蛰山的弟兄忍辱负重隐姓埋名,你倒觉得是闹着玩的?”霍云一把钳住了周游儿的手腕,他并没有想弄疼她,但周游儿奋力挣扎,弄得手腕上红了一大片。“你可以在山上玩,但是不许再躲着我。”霍云冷不丁地说了这句,周游儿顿时愣了。“再不松手,我可要用上唐门的暗器了。”“哼。”霍云冷笑,伸手就去探周游儿腰间,那正是水榭银针的针盒所在。周游儿既惊又怒,挡拆两招之后见不是霍云对手,果真掏出针盒对准霍云。“走开,我说到做到。”周游儿恨恨地说,但其实是心虚的,她讨厌霍云却到不了射杀他的程度。只见霍云翻手压下周游儿的手腕,摁死周游儿的手指,针盒击发了,所有银针都射进了泥土里,霍云翻手扣住周游儿,把她压得跪到在地。“你这是做什么!”周游儿被扣在地下,动弹不得。“你武功太差,自保尚不可,还有功夫关心别人。”霍云幽幽地说,周游儿隐约觉得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快意,同时扣住她手腕的几只手指似乎有意地在她肌肤上摩擦。这一瞬间周游儿真的害怕了,她着急地想着应付方法,霍云却突然放开了她。“跟我来,我就把这个还给你。”霍云头也不回,怀着周游儿的针盒走了。周游儿本不想跟,但他走出一段后便回头望着她,两人相视沉默良久,周游儿又感到那种猎物遭猎手窥视的压力,不得已迈开了步。 霍云把周游儿带到了山洞里,他举火把走在前面,曲折的甬道汇聚又离散。最终霍云把周游儿带到了一间石室里,这里面陈设简单,却有张床,一个脏兮兮的垫子。霍云自己盘腿在垫子上坐下,周游儿不想坐,站在他面前。“带我来你的房间干什么?”“现在这里没什么东西,但以后会越来越多,我是绝部宗主的儿子,我能让东西留在我身边。”“你就想说这个?可笑,知道绝部的宗义是什么么?绝往生之恩怨,霍伯伯一世英武,倒教出你这么个肆意妄为的逆子来,真是家门不幸。”“只讲大义,不为自己考虑,结果就像慕容昊一样。”“谁准你叫慕容前辈的名字!”“你能把我怎么样?”霍云站了起来,周游儿不肯示弱也上前一步。“你敢再动我一根寒毛,就别想在你爹面前收场!”两人对视良久,霍云却幽幽地笑了。周游儿发现自己的硬气抵不过霍云的从容,才过了一小会,她的气势就再度被霍云压住。“外强中干,我来教教你吧。”霍云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匕首,说是匕首造型却非常独特,即像短剑又像刺,霍云先是正手持握,又换到反手,似乎都很顺手。“这是龙饮刺,我争来的,拿着。”霍云把匕首塞到周游儿手上,自己后退两步。“刺过来。”“你疯了。”“你伤不了我。”“荒谬!我走了。”“那你以后就别想走出山洞半步,也别想上山吹风。”“你这个小人。”“恨我就刺过来。”霍云展开双手,示意周游儿进攻。但真要攻过去,大概就是被夺过匕首羞辱一通,周游儿把心一横,抬手一记斜划削向霍云的肩膀,她决心要教训这霍云,至少让他受点伤。然而,霍云不躲不闪,短剑削进了他的肩膀,接着他一把攥住周游儿的手腕,让饮龙刺的刀刃卡在自己的肉里,周游儿一时震惊,血已经顺着霍云的肩膀汩汩地淌下来。“别松手,记着这个感觉。”周游儿不听,霍云就转而攥住她的手掌,紧紧握着饮龙刺,周游儿觉得恶心别过头去,霍云脸上便出现恼怒的神色。“你怕这个,武功再高也是个废人。”霍云松了手,把周游儿贯在一边,自顾自地止起血来。周游儿看了看饮龙刺上的血迹,最终只是沉默地起身,走出了石室。 五,四年可以让把璞玉般的女孩打磨得光芒夺目,也可以让年轻人剑术小成,行走江湖时赢别人一声少侠的称呼。但总的来说,四年对人的一生只是小小的一段华彩。而江湖中的四年却是风起云涌的,高手也好门派也罢,如同昙花一现的闪光之后,便迎着毁灭飞逝而去。截江亭从得到九船商会的支持,到雄踞四境,号令武林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相比其轰轰烈烈的崛起,它的衰落却透着世事变迁的哀默,不像一代霸主应得的结局。截江亭的势力暴涨基于他所收缴的四境绝学,但武学变化如同浪潮拍击堤坝,筑坝越高,浪头也越狠。过去四年中四境武林涌现的高手和天才超出了之前二十年的总和,除去十二坛使者依旧名声显赫之外,截江亭的武力已经丧失了绝对的统治力。而截江亭运营江湖中各类资源,招引门客主要依靠朝廷的背后扶持与九船商会的助力,这两样援助却在悄无声息的淡退,没人能说清九船商会当初想从截江亭得到什么,但无论那是什么,现在都已经在商会的手中了。有的少年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复一日对着江水舞剑,却不想这乱世迟迟不肯结束,将最恶的一面留到了他踏入江湖的那一刻。也有人处心积虑要用仇敌之死完满自己的传奇,但还没来得及蓄积羽翼,仇人就已经在垂垂老去的暮光中轰然倒塌。不如意事常八九,是为天意。 “一点心意,还望能带到大人面前。”此刻江上浪头猛烈,大船也摇摇晃晃,船舱里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跪伏在一位官服男人的桌前,奇怪的是无论船体怎么摇晃,这衣着光鲜的男人都能安定自如。“袁飞,听说你在截江亭里位居护庭二使,位置比响当当的十二坛使者还高,你跪我可觉得委屈?”穿官服的男人因为船体摇晃坐不稳椅子,半边身子倾在桌上,体态很不讲究。“张大人说到哪去了,什么十二坛使者,都是些打打杀杀的粗人,我要是敢在张大人面前觉得委屈,岂不是成了狐假虎威的狐狸?”“知道就好,呈上来吧。”张大人坐回椅子上,但随着船体摇晃,不由地伸手去扶管帽。“谨遵大人的意思。”袁飞示意手下把珠宝金锭整箱搬到张大人面前,这整箱的财宝数额巨大,张大人却像是见怪不怪还颇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毛。“袁飞,按照本朝律例,收受贿银六十两就可以处以极刑,你这是想灭我九族啊?”“不敢,一点绵薄心意,是亭中众弟兄为边境水患筹集的义银军饷,数额也不过三千两纹银。”“三千两,那若是数额超过三千两呢?”“那即是小人粗心点错了数,大人你受累查正之后代小人上报即是。”“好,哎呀。截江亭倒真是替我省心,我是不是也该帮你们一个忙啊?”“大人,近来我截江亭各分舵均有遭到贼人冲撞,损失巨大。而亭众弟兄都是本分生意人,对抓贼剿匪之事着实有心无力,还请大人体恤截江亭艰难经营,代为清剿。”袁飞说的很平静,张大人点点头,取出纸张轻描淡写地写了几笔,用官印加盖,折叠成书扔到了袁飞面前。“草民叩谢大人。”“袁飞,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现在民间对你们截江亭传闻很多,说你们暗中屯兵,意图谋反的也不在少数,你们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派,朝廷对你们即是依仗,也是忌惮,稍错一招,来见你的就不是我了。”“小人明白。”“起来吧。”袁飞站了起来,张大人招呼他到船舱外面,此时方能看见,江上白涛激涌,纵使楼船庞大,也被狂风催的上下颠簸。“外面纵然有再大的风浪,屋里面也应该是什么都听不见的。倘若屋里也能听见风浪声,那船就离沉不远了。”“小人谨记。”袁飞点头之余对手下比划了个手势,手下于是对天射出一箭,那箭上不知绑了什么东西,在风中炸开,散开一大团红色烟雾。此时与楼船相呼应,江边的骑黑马的队伍正观望着江上的情形,红雾在天上炸开之后,骑手们纷纷调转马头,朝不远处的城池奔去。这一队人马的黑袍上缝进了随时可取用的暗器,马跑起来,便成了江边一串漂亮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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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影木

    冬影木

    楼主 LV7 2016-12-02
    第二卷,云流汐转 修利元年四月间,截江亭总舵主夜赴平乐,当夜截江亭使者所在的云端高阁受到平乐本地大派炎华楼冲撞,幸而总舵主出面平息事态,此事最终只留个炎华楼大公子醉酒失态的说法,便不了了之。是夜,截江亭副使卢望,有着“隼”之名的阴狠拳术高手在城门下的一场骚乱中不知去向,总舵主同样不予追究。小道消息传得很快,江湖的揣测更创作出不计其数的故事版本,但很快都烟消云散无人追查。一切都是因为截江亭总舵主不容置疑的“尘埃落定”的态度。 “爹,天亮了。”周游儿把父亲推醒,剑枭摸索着坐了起来,才想起自己昨夜逃出平乐,坐上了林泰事先安排的马车。马蹄哒哒的声音说明地面上有积水,剑枭掀开帘子,便瞧见了春雨中的乡间小路。“这一路上,可有人拦路盘问?”周游儿摇了摇头,昨天夜里剑枭上了马车便再也顶不住伤势和疲惫,昏睡过去。她倚靠着窗口四下窥探了大半夜,但黑暗中没有一丁点灯火,最终她也在颠簸中合上了眼。“我问过车夫又算了算日子,从这里径直回乌鸦谷,一个半月也就到了。”“一个半月……”剑枭靠着窗沉吟了一阵,昨夜的死里逃生似乎复活了这个男人心里的某样东西,外面的春雨绵密温柔,他的眼中却燃起了锐利的光芒。“那我们便不先回家了,先去一趟蛰山。”“你要去找霍伯伯?”剑枭点了点头,周游儿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忧虑留在了脸上。“你要是一夜没睡,就赶紧休息,到了下个镇咱们得换马车。”周游儿听话地在马车角落里蜷坐,但困意全无。闭上眼他的眼前隐约浮现起一个人影,几个时辰之前,那道影子为了她从城墙上飞跃而下。 一,东方雄是被疼醒的,他无意中翻了个身,肋部的一阵剧痛随即让他醒转。他发现自己在桂江边的草庐里,屋里的摆设一尘未变,身上已经换了干净衣服,伤口也已经包扎好。走出草庐,外面是绵密的雨丝,林间的湿气很重,之前的老者正在雨水中站立,他端着一把锃亮的长剑,雨水正在剑身上汇聚成股流下。东方雄往前走了两步,看清那剑上有发乌的血迹。等雨水充分淋透了剑身,老者突然一抖长剑,隔着十余步东方雄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他似乎听到了呐喊,但老者并未开口,只有长剑的啸叫萦绕在树林中。刚才的一抖将血水尽数沥去,老者缓缓地归剑入鞘,这时他的眉宇间英气萦绕,看上去年轻了许多。“老先生?”“你醒了,你的伤口不浅,不要受了寒气,进去吧。”此时老人讲话的音色也与之前大不相同,东方雄没有多说,两人进屋坐下。老者点了香,袅袅的烟气让东方雄觉得从指尖暖和起来。“您是慕容昊前辈?”东方雄想起周游儿从草庐出来时的表情,以及她最后和自己告别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神色,现在东方雄明白了,那是少女撒谎的样子。“三生会的扬部,主张扬此生之浩义,图求侠道大义,聚集在扬部的人,在江湖上奉行自己的侠义之道,自以为平息纷乱,匡扶正义。其实充其量是一帮武功高些的乌合之众,为一个明知不可为的理想而聚集罢了。”老者的眼神阻止了东方雄开口打断他,关于慕容昊这个名字似乎说来话长。“然而这世上当真出了大事,那大事是在宫里面,当朝的皇帝被后党劫持了,朝廷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在酝酿着改朝换代。偏偏扬部的宗主慕容昊是个不自量力之徒,一直在与朝廷联系,兜售他的侠义理想。所以这个大变很快传到了三生会里。”“所以三生会才被清剿了?”东方雄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截江亭在平乐的举动称得上放肆,但帝都传来的流言更是惨不忍闻。“不是所有人都被清剿了,但扬部确实被连根拔起。要怪就怪宗主慕容昊,自以为坐拥正义就能一呼百应,但江湖和朝廷毕竟相隔太远,到头来所有联络人都抛弃了他,扬部没来得及发出一兵一卒就失败了,那是天崩地裂一样的失败,种种隐匿的高手,失传的绝学都出现在对手手中,扬部的成员几乎没有幸免。”老者看向一旁的熏香,那烟雾升腾,扭曲,消失不见,让他似有所思地沉默了许久。东方雄没有打破这份沉默,他也看向那缕烟,试着去理解前辈所说的那群人,但他集中不了精神,他发现那迷幻似的烟雾里有周游儿的影子绰绰地闪动。如此沉默了许久,直到那根香燃尽了,东方雄才收回视线,发现前辈正看着自己。“前辈?”“好孩子,你是个在乱世里藏得住的人,你可以知道所有事情。”老者换了个姿势,眼里的精光再次出现。“然而,即便这样的失败,也没有让扬部的众人放弃他们的正义。他们留下了后人和家传的武学,希望宗主能荫庇这些家眷熬过严冬,假以时日重建扬部。可他们没有想到这次失败以及其中的背叛让慕容昊心死了,他本来也不是适合做领袖的人,只不过武学上有点建树,骨子里凭着一股豪气而已。而且慕容昊所练的武功中,有一门心法叫做‘天周决’,这门心法不但强化根基,使人内力深厚,也兼有着使人容颜不老的效果。扬部覆灭让慕容昊心境大乱,天周决的根基便被毁去了。失去心法支持之后,他整个人都衰老下去,纵然每日调息打坐勉强维持,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三五载。”东方雄震惊地看着老者,一切都明白了。“心法崩坏之后,慕容昊想过彻底遁出世外,找个清净的地方了却余生。可江湖不由他选择,扬部的残余和截江亭都在找他,他越是隐匿,这两拨人越是不肯放过他。其中还有些孽缘是他亲手种下,于是他便不再跑了,在桂江边上平乐城外的草屋里等着,每天等着找他的人上门,但他们大都认不出他来,除了一个聪明的小女孩。”“周游儿?”慕容昊笑着点头。“她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像她那样的女孩,任何人第一次见都很难平静。而惊讶恰恰是最难装的,我佯作吃惊称赞她好看,马上就被识破了。但周游儿也很聪明,很快明白了我的处境,觉得让剑枭见到这样的我不如让他相信我已经死了。作为不泄露我身份的交换,她要我保护你。你从城墙上把隼撞下来的举动甚是英勇,但未免太无无谋了。隼位居截江亭的分舵副使,即便中了毒,也不会轻易被那样摔死的。”“那他到底是……”东方雄没有说完,他忽然懂了之前慕容昊洗去的是谁的血水。“你可能觉得自己闯下了大祸,但此事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即是说没有人会追究,没有人会上你家门口寻仇,甚至不会有任何人谈论。你不必知道这是为什么。”“前辈是说,我可以回家了?”慕容昊点点头。“如果你实在不敢回家,在这里呆着也无妨,这草屋委实简陋了些,一个糟老头子孤守着山林和江水,也巴不得有人陪陪。”“我倒没什么,我就是怕他们找到我爹,他还在闭关。”“东方宸么,即便你不闹这一出,截江亭也不会对你爹坐视不管的,那是因我而起,不过不提也罢。那些人奈何不了你爹,他的潜力非凡人所能想象。”东方雄想了想,还是站起身,对慕容昊鞠了一躬,便朝门外走。“慕容前辈,这次多谢您出手相助。往后我只要抽出空,会多来这里看您的。”“小心你的伤口。”慕容昊只说了一句,便背转身去。东方雄走出了草庐,外面的细雨还未停歇,空气甚是新鲜。他沿着石子路走出林子,觉得身上的伤势也轻了,心里只是担心两个兄弟的安慰,以及周游儿是否已经在回乌鸦谷的路上。 邱处方一回过神天已经亮了,昨晚的事情好像一场梦,只是身上的红印子还在 隐隐作痛。他推开房门,发现父亲坐在院正中的石桌边,沐着细雨自斟自饮。邱处方于是走到父亲身边,每走一步,都激活一些昨夜的记忆。 他想起自己被名叫董云汐的女人挟持,最终挣断了红绫从云间高阁坠下。但他不知怎么的又得救了,应该是那个女人所为。醒来的时候他和刘晟一起被送回了炎华楼,邱煜照暴怒不已,带着他上门给刘继云赔罪。在大厅里他痛斥儿子肆意妄为铸成大错,要邱处方跪下对刘晟道歉,邱处方不跪,他便取了鞭子来对邱处方一顿痛打。好在很快醉生楼便传来口信,称此番都是刘少爷喝醉了酒,稍微胡闹了些,此事既往不咎,刘继云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些,邱煜照也才停手,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失态。 邱处方在父亲身边坐下来,石椅沾了雨水,那凉意让他心头一紧。 他想起来,事后他被带回了房间,“你是为月桥的婚事去的?你当是小孩子打架抢玩具么?”这两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次,饶是如此邱煜照还把他锁在屋里,叫来了月桥,当晚就去刘继云门下提了亲,后面的时候他不得而知,只是门外重物搬动的声音响了足有一个时辰。邱处方心想,如果这是彩礼也未免太过丰厚,几乎像是示威,也像是要把月桥买去一样。他坐在门边心里泛起一种尘埃落定之感,月桥也好,东方雄也好,他都已经无法在为他们做什么了。邱处方讨厌这种感觉于是开始想父亲此刻在做的事。“都是小孩子的胡闹,刘掌门断不要放在心上。”邱煜照定是鞠了个深躬,月桥则在一旁低头不言。而刘晟不知此时大概也刚挨了父亲的责骂,正灰溜溜地站在一边,不时恨恨地瞟月桥一眼。“这也是月桥自己的意思,成全后辈又能让两派连理,岂不是喜上加喜?”这时候母亲大概也要出来说两句,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月桥身上,事情到了这一步,邱处方反而希望月桥能答应下来,哪怕委曲求全也好。因为如果在这时驳了刘掌门的面子,只怕被逐出师门也算不上重罚。后面的事情邱处方不再去想,不管月桥给出哪种答案,她从邱处方的生活中消失都已经成了定局。 邱处方为父亲倒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是我存在醉生楼的高炉淬,被你和那姓刘的兔崽子糟蹋了大半,只剩了这点。”邱煜照黑着脸瞥了邱处方一眼,邱处方笑一笑,端起杯来饮尽,一股暖流随即在体内扩散开来。“爹,昨晚的事,师兄弟都知道了么?”邱煜照没有看儿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举杯一饮而尽。“月桥已经搬到刘家的院子里去了,你几个师兄送过去的。”邱煜照喝了酒,皱着眉头,品咂着余香,邱处方从没见过父亲这么粗鄙的样子,心头募地松动了些。“爹,这件事出了,你在师兄弟眼里的威严怕是……”邱处方还小心地安排着措辞,不想邱煜照又一摆手,示意儿子倒酒。邱处方把酒倒满,两人再次一饮而尽。“刘继云那个老梆子,总算答应天划派并入炎华楼了。”邱处方有些吃惊,但不是因为加入了炎华楼,而是父亲第一次私下不管刘继云叫刘掌门。接着,父子俩把半壶酒喝完,衣服均已沾湿,也都有了些醉意。邱煜照起身时,更有了一分老态。“方儿,拿枪来。”邱处方取来了两杆枪,邱煜照拿过一把,一弹枪尖,一气使完了天划十二式枪法。邱处方一一都看在了眼里。“方儿。”邱煜照拄着枪站在细雨中,胸口剧烈的起伏。“孩儿在。”“为父只能带天划派走到这里,再往后便是你的事了。”“明白。”父子两人对视了一刹那,邱煜照忽然拄枪震地,这便是叫邱处方重复刚才他的招式。邱处方二话不说提枪便刺,顿时就将刚才的十二式天划枪学的有模有样。 林泰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从陋巷请来扮东方雄父亲的老伯也不知跑哪去了。他揉揉眼睛,听见外面的街道上喧闹不已,于是赶紧从后门跑出去,去集市上看了看,才知道已经过了午时,之前好像下过雨,石板路缝里积着水。林泰一愣,他从来没睡得这么好过。街头倒有一些传闻,城门下有人打斗,醉生楼里有人闹事等等,却没有任何消息指出事情的结果。也无人上东方府搜查,让林泰之前做的种种准备也都落空。他猜测大概是此事被压了下来,如此一来东方雄和邱处方遇害的机会应该不大。果然,林泰后来打听到邱月桥已经嫁到了炎枪刘家。如果邱煜照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大概是没有这个心情许配婚事的。剩下的就是等东方雄回来,林泰坐在屋里等着,这是他头一次自己呆在东方家的宅院中,不由地发现了许多之前忽略的细节。东方雄的床上,枕头里塞进了干红花,那香气才使得他安睡了一夜。四处都放着书卷,内容从神怪传记到流行小说不一而足,想来是周游儿为了解闷翻出来看的。伙房里还有吃了一半的栗子点心,装点心的食盒看起来不便宜。林泰有点失落,即便注意到了这些他也不觉得自己羡慕东方雄的生活,只是他意识到,在陋巷的日子里,他着实想不起什么值得回味的细节。除了老婆婆的那段话,“如果有一天你能为自己去闯一闯江湖,你会明白的,那是人世上最开心的事情”。还没有时间给他细想,东方雄和邱处方就回来了。东方雄回来的早一些,把昨夜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只是没有讲草庐中的慕容昊。林泰听完更确信自己的判断,认为事情已经过去。邱处方则等到日落时分才来敲门,来了就把自己从枪刺刘晟,到勇闯醉生楼,最后智斗绛天骓的故事大讲特讲,其中个别情节讲述之夸张,比如他被绛天骓用毒制服,挂在醉生楼外面逼问剑枭父女的下落,倒讲成了他豪气折服敌人,最后从容赴死的情节。“我和那截江亭的使者约定拼酒力,她断然不是我的对手。待到被本大爷喝倒了,她就哭着说无颜面回总舵复命,要从云间高阁跳下去自尽。我怜惜她好歹是个女子,便说兄弟的约定我不可辜负,但既然你无法交差,我便替你跳了,让你有个交代。然后我就推开窗纵身一跃。”“你怎么没摔死呢?”“我天划派的星散步多么精妙,区区十来丈高就想摔死我?”“那你没死,那个使者不是还是不能交差么?”东方雄皱着眉头追问。林泰赶紧阻止东方雄,免得邱处方继续往下编使得话题不能终止。“这么看来,这事算是过去了。虽然如此,二哥你往后还是要慎重些,从截江亭手里救剑枭这等大人物,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运气再不会有第二回了。”“我知道,这次诸多对不住两位兄弟,往后你们有麻烦也只管找我来。”林泰叹了口气,虽然他年纪最小,但他听得出即便过了这道大坎,东方雄内里也没有变化多少,只能寄希望于今后他再也碰不到闯此等大祸的机会。“话虽如此,这次死里逃生却是做了全平乐武坛都不敢做的大事,虽然不能对外人提及,咱们自己起码值得为自己傲气一番。”邱处方又跳了出来,林泰看他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月桥刚刚被许给了刘晟。“那从今往后,咱们三个就是平城三杰,等以后我接管了天划派,便用这个名号在江湖上立信。到时候你们在别处受了欺负,报上这个名号就对了。”东方雄和林泰都不由地喟叹一声,跟不上邱处方的思绪。“既然从截江亭手上救人的事不能对外人说起,平城三杰又有什么好吹嘘的,值得叫个平城三杰?”林泰问完,邱处方脸上浮现出一点蔫坏的笑意。“倒是有一件事,就看二位兄弟愿不愿意帮我了。” 这天,天不亮月桥就起床梳头打扮,十几天前邱处方闹出了一桩大事,师父为了维持与刘家的关系不至于破裂,把自己许到了刘家门下。当夜里刘晟就以让月桥先熟悉草木为由,令她搬到了这边院子里。此后的十来天他倒也算规矩,除了早晚来看她一次,问她缺什么不缺什么之外,没有过多地打搅她。到今天月桥对刘晟的怨气也消去了许多,有时候人就是如此善于适应。哪怕是终生大事也可以将错就错。月桥一边梳头一边想着此后的日子,慢慢教化刘晟的心性,在炎枪刘家站稳脚跟,今后自己被人称作月桥夫人的场面,也不是不能想象。月桥梳好了头,婢女也敲门进来,帮她戴发簪,穿红衣,用唇脂,打扮停当之后,月桥自己都被镜子里的人影震惊,一向穿戴干练的她,从没想过自己身上还能散发这样强的女人的光彩。毕竟,今天是她一生一次的成亲大事。 与此同时,邱煜照推开儿子的房门,被端坐在窗边的邱处方吓了一跳。“方儿?”“爹,我都准备妥当了,咱们走吧。”邱煜照点点头,他有些不安,此时的邱处方看上去太平静了。“别忘了你是要壮大天划派的未来掌门,不可为一时冲动酿下大错。”“我知道。”两人随即往外走,邱煜照却不知道,其实邱处方起的比月桥还早,院落里的忙碌准备都尽收他眼底。此刻前厅已经是一片繁忙景象,各处的摆设装饰都被更新了一遍。供往来宾客取用的茶水摆成一片,各种点心和菜肴也是几日前就请了专门的厨子来备置。“方儿?”“怎么了?”邱煜照突然停下来,仔细地打量着儿子的眼睛,但那里面空无一物。“你当真放得下月桥嫁与刘晟么?”“月桥嫁不嫁刘晟,岂是我左右的了的?月桥只是我师妹,纵然我一万个看不上刘晟,往后我也不会娶月桥为妻,她愿意嫁谁不愿意嫁谁,她自己说了便是。难道她都已经说了想到刘家去做炎枪夫人,我还要横插一杠搅和了这桩婚事?”邱处方说的理直气壮,邱煜照苦笑了一下,心却没有放下来。“你能这么想当然好,只是……”“别只是了,爹,时辰要到了。”邱处方催促着父亲回到自己的主厅里坐定,没过多久,婢女们就带着月桥过来了。大婚当天,女子要从娘家走去婆家,将自己所带的一些物品赏给沿路伺候的下人,这是平乐的习俗。月桥回来之后对邱煜照请了安,便端坐在座上等着刘晟来请,一眼也没有多看邱处方,邱处方也一样。邱煜照看着这两个人,有些难以置信,莫非真是自己儿子转了性?之后一直到辰时三刻,来祝贺的宾客和邱煜照的一些朋友陆续上门祝贺,月桥也盖上了红盖头,对来访的宾客点头致谢。邱煜照问及邱处方的朋友为何没有登门,邱处方称自己朋友很少,只请了东方雄,想来晚一些才会到。东方雄在巳时一刻才赶来,来之后简单对邱煜照和月桥问了好,便坐到邱处方身旁。邱煜照很小心地瞥了几次,也没发现两人交头接耳,那个叫东方雄的少年似乎局促不安,想来这场与他没什么关系的婚事,让他来也有些为难吧。邱煜照渐渐放下心来,安心接待来往宾客,从今天起,整个平乐武坛都会知道天划派已经并入炎华楼,从此他也是在平乐说得上话的掌门了。午时三刻,刘晟和刘家的一些人终于到门口了。邱煜照到门外仪式性地说了几句,便放他进门,此时屋里一片欢腾,邱煜照注意了一下,角落里的邱处方和东方雄虽然没有笑,却也没有什么可疑举动。接着,刘晟便带着月桥往屋外走。邱煜照怀着不可言说的复杂心情送邱处方和月桥出门,按照习俗他作为月桥的义父是不能送她出门的,而邱处方作为兄长则要一路送她到刘家院前。此时刘继云也根据传统在自家屋里端坐着,等待儿媳上门。而刘晟则需要带着月桥绕炎华楼走一圈,从南面的门处北面的门进,再去到自家门前。他牵着月桥的手,脸色严肃,倒也有点新郎官的样子。走出炎华楼的时候,因为刘晟的跟班大量聚集在队伍周围,队伍已经变得非常庞大,几个刘家的亲传弟子分列在队首队尾观望,而刘晟牵着月桥的手走在中间。此时由于队伍拉的太长,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东方雄和邱处方的视线一直望着路旁的屋顶。突然一道黑影飞掠而来,直取月桥。刘晟本能地推开月桥,自己飞身迎敌。但此刻没有长枪在手,来者的拳脚功夫又着实了得,刘晟飞身与那人影相撞,只一下,就被抛了起来,扔到了院墙另一边。接着队伍还在混乱,那个蒙面穿黑衣的人就落在月桥身边,带着盖头的月桥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要抵抗,也被来者一记点穴制住,半抱在怀里施展轻功腾起。但是带上了个人速度便慢了许多,众人还在混乱之际,只听邱处方一声暴喝。“是谁在此放肆!”邱处方飞身上去和那人缠斗,这时蒙面人已经上了屋顶,顺手把月桥扔向一边,东方雄马上抢在众刘家弟子之前飞身起来接住月桥,此时如果有人注意看,会发现东方雄之所以能抢先,是因为那人把月桥扔出之前东方雄就已经施展轻功往那个方向去了。那人和邱处方在屋顶上缠斗腾跃,在众人视野中时隐时现。刘家弟子们赶紧围到东方雄身边查探月桥的情况,谁知一掀开盖头,竟是一个稻草扎假人。东方雄一愣,随即松手,那假人随即松散裂开,与月桥相似的红衣落在地上。“大哥!月桥还在那人手上!”东方雄随即腾起追了出去,众多刘家弟子跟着起身追去,然而全部被东方雄带向了错误的方向。与此同时,邱煜照才刚刚听到消息队伍被劫,而刘继云还端端地坐在正厅上,等着儿媳妇来过门。 跑出去十几里路之后,月桥身上的点穴渐渐解开了,她挣扎着坐起来,抢过邱处方手中的马缰,猛地勒马。“吁,吁。”邱处方急忙顺着她的势头勒马,马儿嘶叫一声,好歹停了下来。月桥气冲冲地从马背上跳下去,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平乐北面的山里,此处是一片山原,微风习习,草浪翻滚。“邱处方!你这是要做甚么?”“送你回家,既然你已经能动了,那后面的路,不妨自己走吧。”邱处方淡淡地笑着说,另一匹马上的蒙面人顺势把一个包袱扔向月桥,月桥接住打开看了看,里面有衣物,干粮和盘缠。“你以为我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虽然吃惊,但月桥不能不承认,在她内心深处确实动过逃婚的念头,虽然转瞬即逝,但就像之前的婚约一样,将错就错又有何不可。“你本来就能,天划派自立门户还需要牺牲弟子方能完成么?笑话。”月桥还是很不忿,林泰扯掉面罩,驱马靠近了些。“月桥姑娘,如今的情势,你断断只能顺着路往前走,不可以再返回平乐了,否则我,邱处方,你师傅,所有人都将处于不可收拾的境地。”月桥一时语塞,此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月桥听了顿时变色。“刘家的人追来了,你们要怎么做戏赶快准备。”但是邱处方和林泰毫无反应,那马蹄声靠近之后渐渐减缓,月桥看清了,是东方雄骑着马追了上来。东方雄看来不怎么会骑马,几乎是从马上栽倒下来。“我甩掉刘家的人之后就抄近路过来了,他们还在南城搜索,你爹也出来找你了。”邱处方好像没听到东方雄的话一样,下了马走到月桥面前,此时女孩还穿着嫁衣,微风中衣袂飘飘,神色微嗔,宛然如画。“月桥,你的家不该在这,去找你想去的地方吧。”“我一个人无家可归,也没亲戚可投,说是送我回家,我哪还有地方去?”“江湖。当年你是河边一个做工的小女孩,现在你的武功能做个女侠了,女侠还怕漂泊江湖么?”邱处方若无其事地说,月桥怒不可遏,几乎想要上前掴他两耳光,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也迈不开步。她愣了愣,才感觉到眼泪簌簌地留下来。一时间无人说话,微风习习,天高地远。月桥擦干了眼泪,还是走上前轻轻打了邱处方一耳光,邱处方不躲不闪。“你所做之事我记下了,是恩是仇来日再会之时我自有判断,把马给我。”邱处方把马牵给月桥,扶着月桥上马。“走远一点便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一换,否则也太过显眼。”“不用你说。”“你不必再叫月桥了,要改回本名杏儿还是另取名字,都由你自己。”“邱处方,你逼我毁婚,背叛师门无家可归,你倒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了?”“是不是好事,日后自有定论,此前所有你不必再顾及,天划派也并不是所想要的江湖,往更远的地方去吧。”邱处方一拍马,马儿徐徐地走了起来,月桥似有不甘,勒马停在几步之外,与三人对视。此时一阵长风卷过,风沙都被带了起来。月桥不肯就这么策马离开,纵然今天发生的事如此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和邱处方总还应该有些话要说,她苦思冥想着这最后的一句话,迟迟没有策马。“不要耽搁了,将错就错吧!”月桥听见这句话便呆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策马的,只是马儿便哒哒地跑了起来,邱处方等三人顿时化为山原那头的一点。三兄弟也目送月桥消失在烟雾之中,林泰先叹了口气,邱处方上前一拍他的肩膀。“三弟,二弟,多谢了。”“没什么,平城三杰分内之事而已。”东方雄倒有心情开玩笑,整整一上午他紧张得不行,到此时终于尘埃落定了。“我们只剩两匹马了,等会怎么回去?”东方雄边说着边害怕地看向一旁的高头大马,刚才摔下来多少有些擦伤。“你们骑马回去罢,我要往北边去了。”“什么?”邱处方定定地看向林泰,但林泰坦然地回望他,眼里尽是已经想好的神色。“为什么?”“刘晟迟早会发现我用的那招是百劲拳,这事查一查总会落到我头上的,何况平乐对我也太局促了,我也要往更开阔的地方去。”东方雄吃惊地说不出话,他从没有想过从林泰口中听到这些。邱处方和林泰对视良久,最后邱处方坦然大笑,在林泰肩上拍了几下。“好,那平城三杰便分开闯荡,看看谁能先闯出名堂。”“咱们起码得约定个重聚的时间,不然天大地大,想再碰到三弟太难了。”东方雄急忙争辩,林泰想了想点点头。“好,那我们就约定在十年之后,平乐城醉生楼上见。”“好。”东方雄还想争取时间短一些,但林泰已经答应下来,他便不好再打破此时的气氛了。之后邱处方对林泰抱拳相送,他也跟着抱拳,接着林泰便要往北面去,这时东方雄才看清,原来林泰随身带着包袱。“二哥,我必须劝你一句,你生在大家之中,平日只知道练剑,对江湖险恶还是太过麻痹。往后千万不可以了。”“好,你这一路上也要多保重。”最终的嘱咐之后,邱处方上了马,东方雄牵着马站在一旁,林泰头也不回地走了。化为山原彼端风景的一部分。之后邱处方调转马头便要返回。“大哥,等等。”然而邱处方出神似得没有听见东方雄喊话,也不做等待,径直往返回的路去了,东方雄一着急想要上马,马匹却很抗拒。一转眼,山原上已经只剩下东方雄一个人,草叶摩擦和马儿的鼻息声萧索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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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 2016-12-01
    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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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柳叶刀

    柳叶刀

    LV25 2016-12-01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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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angmu

    cangmu

    LV2 2016-11-25
    一口气看完觉得好棒,铺陈得很好,文笔也很不错,期待后续!快点更新啊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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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锦鹿

    锦鹿

    LV1 2016-11-25
    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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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98****793

    i98****793

    LV1 2016-11-25
    讲真,这作品真心不错,开始的背景线索比较繁复读起来有点累。看进去之后就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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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95****381

    i95****381

    LV1 2016-11-25
    不错的作品,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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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个陈静

    那个陈静

    LV3 2016-11-25
    生女当如董云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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