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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省少监

殿中省少监

LV7 2016-11-20

【The secret of the maiden】

作者:殿中省少监

连载最近更新: 此中篇小说已完结,谢谢大家浏览。

作品简介:Between the best friends there can not be said that the secret of exports.

Yuki and atsuko grew up as best friends who secretly exchange countless little secret just now those who have been in the past. After growing up the secret is always more complicated than when I was a boy but when the secret is hard to open piled up once the friend will be more and more strange like Yuki and atsu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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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殿中省少监

    殿中省少监

    楼主 LV7 2016-11-20
    Children all over the world should be made in test tubes.As long as the use of eggs and sperm that produce excellent God's favored one, the human is good.If you can't do this, then the second, let all the children in the nursery school places like adults. They wear the same clothes, eat the same food, live in the same room, receive the same education, parents are the same. Living in a fair environment.In this environment, as if still not smart, not hard, result bottom is despised in the class, because the character is distorted and being marginalized, they had nothing to say.Regardless of homework or sports, I have a lot of efforts in private. Although read a lot of books, listening to a lot of music, but also do not forget to read fashion magazines, but I never in front of people boast, brag.It is not an easy thing to maintain a high level of self compromise in a country that is not so much to choose from, but I keep trying to make it up to this day.Even though I was out of the crowd, I still didn't give up trying.Dutch act is the defeat of the declaration, I will never do such a shameful thing. So I always tell myself, with a positive attitude be neither humble nor pushy, stand still.Because this situation is not caused by me, it is not my fault. One day, I can be free.- I used to believe in it.* *.People in the Dutch act before, must write so puzzling notes in the blog? If it is me, no matter how to die, because this step will give up too much trouble, so try to live.I am not good at writing, but not good at reading, even the class of suicide is no exception.She had committed suicide yesterday, and she had committed suicide by cutting her wrists in the bathroom at home.Although we are not good friends, but the relationship is good. We have an appointment, after-graduation trip, take a bag, go to Disney Park and Mitch photographed together, also agreed to perform with interesting programs in the campus cultural festival.In return, after all, it happened, it is no wonder.She Meiqingmuxiu, be clever and sensible, run very fast, the skirt folds also take it lying down. Most of all, she is a girl with self.I think that even if the school community have a message to speak ill of her, she will face a disdain said, who dare to ignore the anonymous speech I thought that even if someone dumbass; newsletter to call her "to death", she will be on the spot to delete, showing a ruowuqishi look; I thought even if someone deliberately dirty her sweater, she will be very generous to say, as long as the wash clean.Although we are good friends, but because I know her understanding of "death", so does not care about her.I never dreamed about, what is the death of her death will easily go this way.The class teacher asked me, she did not find me to talk to her before she died, she did not find me to talk, she should not find anyone to talk to the class.When people want to commit suicide thing, the most reluctant to make with a small circle of people know, most do not want to let their friends know that adults do not understand it?Then again, why is this happening?Presumably my good friend is also wondering about this problem.全天下的小孩子都应该用试管制造。  只要用那些天之骄子的卵子和精子,制造出优秀的人类就好。  如果没办法做到这一点,那就退而求其次,让所有的孩子都在国家的育幼院之类的地方长大成人。大家穿相同的衣服、吃相同的饭菜、住相同的房间、接受相同的教育、父母也相同……生活在平等的环境中。  在这种环境下,如果仍然因为不聪明、不用功,成绩在班上垫底被人瞧不起,因为性格扭曲而遭人排挤,也就无话可说了。  无论功课还是运动方面,我私下都超努力。虽然看了很多书、听了很多音乐,也不忘翻阅时尚杂志,但我从来不会在人前夸耀、吹嘘。  在没有太多选择的乡村城市,想要维持不向自我妥协的高水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努力不懈,直到今天。  即使遭人排挤,我仍然没有放弃努力。  自杀是败北宣言,我绝对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不卑不亢,带着正面的心态忍受至今。  因为,这种情况不是我造成的,这不是我的错。总有一天,我可以解脱。  ——我曾经对此深信不疑。   **   看不懂。  人在自杀前,都必须在部落格上写这么令人费解的遗书吗?如果是我,无论多么想死,都会因为这个步骤太麻烦而放弃,所以会努力活下去。  我不擅长书写,也不擅长阅读,即使是班上同学的遗书也不例外。  她昨天自杀了,在家中浴室割腕自杀。  虽然我们称不上是好朋友,但关系还算不错。我们曾经相约,毕业旅行时,要带同款的皮包、要去迪士尼乐园和米奇一起拍照,也约定在校园文化祭时要一起表演有趣的节目。  话说回来,毕竟发生了那件事,这也难怪……  她眉清目秀,聪明伶俐,跑步很快,裙子上的摺痕也都服服贴贴。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拥有自我的女生。  我以为即使学校的社群网站上有人留言说她的坏话,她也会一脸不屑地说,谁去理会那种只敢匿名发言的蠢蛋;我以为即使有人简讯叫她「去死」,她也会当场删除,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以为即使有人故意弄脏她的运动衣,她也会很豁达地说,只要洗一洗就干净了。  虽然我们交情不错,但因为我知道她了悟「死亡」,所以并没有多关心她。  我作梦都没有想到,了解什么是死亡的她,会轻易走上死亡这条路。  班导师问我,她在死前有没有找我倾诉?她没有找我倾诉,她应该不会找班上任何人倾诉。  当遇到让人想要寻死的事时,最不愿意让同一个小圈圈的人知道,最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知道,难道大人不了解吗?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想必我的好友现在也在纳闷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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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省少监

    楼主 LV7 2016-11-20
    第一章。   七月十七日(五)   *   ——不舒服到了极点,简直就是地狱。  虽说这是一所公立女子学校,但除了教职员办公室和学生餐厅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装空调,这对健康会有影响吧?拉起厚实的窗帘,全校三百六十个学生齐聚一堂的体育馆内简直就像是三温暖。而且,还混合了各式各样体香剂的味道,充斥着好像放在公共厕所那种业务用芳香剂般的臭味。  在这种地方坐两个小时,简直就是活受罪。  过完周末的两天后,就开始放暑假了。  今天只上半天课,但与其来参加这种无聊的例行课程,不如趁早放假。一年级的时候还觉得既然学校规定,只能乖乖照办。升上二年级后,就觉得单程走三十分钟特地赶来学校实在蠢透了。  无论如何,至少比昨天好多了。昨天在炎炎烈日下的操场上举行了班际垒球大赛。  好几个学生都中了暑,就连保健室的老师也昏倒了。我担任救护员,只能用浸过冰水的湿毛巾,放在那些躺在树荫下的同学脸上做为应急处置——  你想谋财害命吗?!我是卧床不起的老人吗?!你是恶媳妇吗?!  那些中暑的同学骂声连连。不过,我已经做过实验证明,这种方法是无法轻易取人性命的。  今天是人权电影鉴赏会。  有什么电影值得全校学生即使忍受这种不舒服,也非要一睹为快?  电影片名是「真情世界」。为电影中两个少年男主角配音的是杰尼斯双人偶像团体,电影的内容是——   少年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和母亲相依为命,新搬来的邻居家中有一个罹患爱滋病的少年。闻爱滋色变的附近居民对新邻居少年避之不及,然而,这两名少年渐渐建立了真诚的友情。   电影开演还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有人开始啜泣。根本还没演到感人的桥段。大家都是以爱滋少年将死为前提看这部电影,所以,即使遇到欢乐的场面也忍不住落泪。时间差不多了。  声音——从后方传来。  嘶嘶嘶嘶嘶……夸张而拼命吸鼻子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搞笑。  是敦子。  她用我在她生日时送她,花了我一千两百圆的LIZ LISA手帕,轮流拭着眼角和鼻子。  她以前即使在看「小狐阿权」和「哭泣的红鬼」时也不会哭。不,应该说,她以前不是学人精,也不是那种会假哭的女生。   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去上剑道教室「黎明会」时,那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女生。她他子高高的,胆子却很小,每次被老师大声斥责,她就会戴着护具逃走。但是,她是我第一个记住名字的人——草野敦子。  得知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后,我们会一起去剑道教室,但下课后,很少一起回家,倒是我经常会帮她送东西。没想到一年后,敦子去参加各种比赛,都一定会带着奖杯和奖状凯旋归来。  我在练习时比她认真好几倍,直到小学五年级放弃为止,一次也没有赢过她。  敦子的运动能力并不算特别优秀,但她的瞬间爆发力和反射神经特别敏锐。她可以在间合(注:剑道比赛中,自己与对手之间的距离称为「间合」)之外,在对方跨前一步也无法触及的距离纵身一跳,迅速击面。这是她的拿手绝技。  虽然被她击中时很懊恼,但在参加团体赛时,敦子「跳跃」那瞬间可以让人觉得胜券在握,仿佛身体也随着她一起跳了起来。  胜利的跳跃——道场的老师用这种方式形容。小学六年级时,在一场规模不是很大的比赛中,敦子靠着这个跳跃赢得了全国冠军。  但是——  中学三年级的夏天,参加县赛的决赛时,敦子在跳起来时扭伤了脚——听说是这么一回事。  我没有去看那场比赛,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那次之后,敦子放弃了剑道。她放弃了跳跃,放弃了跑步,也放弃了激烈运动。  当时,她因为在体育方面表现优异而获得推甄,得以进入邻市一所文武双优的名门私立高中——黎明馆高中,但她拒绝了。  她受的伤应该不至于严重到会留下后遗症的程度。  结果,她进入了重视传统和礼节,却不怎么优秀的女子高中——樱宫高中。  入学典礼当天,敦子把玩着从创校至今,款式几乎没有改良过的古董级水手服上的红色领巾,像是悲剧女主角般哀叹:「我不想穿这种制服。」她一定对身旁穿着相同制服的我视若无睹。  「还好啦!只有这个年纪才能穿水手服。」我试着安慰她。  「由纪,你当然好啦!樱宫高中的樱井由纪,听起来就很吉利,但是,我……唉!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  我当然不可能了解——你到底想要我了解什么?  要我了解你的脚明明没问题,却不上体育课?还是会因为一些芝麻小事,引起过度换气症?或是无论去其他教室、上厕所、吃便当,都不敢单独行动吗?  还是要我了解敦子你的孤独不安?  即使我能了解,也于事无补。  ——我将视线移回银幕。两名少年努力征服死亡。   有一天,新闻报导说,在遥远的城市发现了一种专治不治之症的特效药,于是两名少年踏上旅途,打算寻找这种药。但是没想到这是一则假新闻,两名少年失魄落魄地回到家。然后,死神造访,少年向好友道别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剧情进入高潮,吸鼻子的声音、啜泣声和哭泣声也达到了颠峰。  啊哼!呜呜呜呜呜……  体育馆内,用力擤鼻涕的声音和装腔作势的哭声此起彼落。敦子用LIZ LISA的手帕擤着鼻涕,用在校门口发的补习班广告面纸擦着眼泪。  她弄反了,而且今天演得有点过火了……  因为担心遭到同学的排挤,敦子拼命和其他人保持相同的步调,完全没有察觉夸张的动作反而让她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我将目光移回银幕。少年把鞋子丢进河里。   少年完成了约定的仪式。虽然死亡造成了分离,但他们的友情并没有结束。死亡,让他们的友情永垂不朽……   虽然这部电影令人感动,但我哭不出来。归根究柢,这只是别人编出来的故事。那两个容貌俊俏的少年只是在扮演别人创作出来的角色,下戏之后,转身说声「辛苦了」,领了便当,彼此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掉头回家了。  但大家好像在参加「感动比赛」似的纷纷掏出手帕擦眼泪,她们不是对那些看韩剧哭得唏哩哗啦的欧巴桑嗤之以鼻吗?真受不了这些人。  莫名其妙。  现实生活中哪有什么友情?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人走完全相同的人生,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生命中重要的人的顺位也会不断改变。  所以,应该在此之前就有所体会。  但看到她擦着根本没有流泪的眼睛,我觉得要她体会根本是不可能的。  ——敦子,我没说错吧?   **   我觉得两名少年好不容易成为好友,其中一人因为生病而死去实在太可怜了。我以后也要注意自己的健康。感想到此结束。  终于写好了。咦?大家怎么还在写,只有我一个人抬起头。大家到底在写什么啊?每个人写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有什么好写的?只要写「很好看」这几个字,不就解决了吗?  「至少要写满稿纸的八成,否则要重写。」  三十多岁的班导师看着我说。我的字写得很大,但不要说八成,就连两成都没填满。对了,我忘了写重要的心得。  我以后也要珍惜友情——终于凑足两成了。  朋友。  由纪坐在靠窗最前面的座位上振笔疾书,仰头看着右上方四十五度角……接着又低头写了起来。  她在写什么?她根本没有受到感动。回教室的时候,我对她说:「真好看。」她却一脸无趣地打着呵欠。看电影的时候,她绝对没有流一滴眼泪。眼泪。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看过由纪流泪了。不光没有看过她流泪,她脸上也几乎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不笑,也不生气,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学五年级,她的左手受伤后,整个人都变了。  有一天早上,由纪左手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来上学。「你怎么了?」我问她。「我半夜想去喝水,杯子破了,我不小心割到了手。」她这么回答。  她因为这个无聊的原因,手的握力只剩下三,只好放弃剑道。  即使说笑话给她听,她也不笑;兔子死了,她也不哭;男生调侃她,她也不生气。  她总是面无表情。  会不会是我做错了什么?  「由纪最近怪怪的,还叫我不要去她家。」  「由纪的阿嬷生病了,把全家都闹得鸡犬不宁。」  当我回家抱怨时,妈妈这么告诉我。我看过她阿嬷,没想到她生病了。由纪一定是因为家里的事太烦心了,所以没空欢笑或流泪。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嘛!  只要我够坚强,或许可以帮她分忧解劳。我要再加把劲……但是,无论我变得再怎么坚强,她都从来没有找我商量过任何事,反而越来越面无表情。  但是,没想到她却没有受到任何排挤。  虽然她整天面无表情,臭着一张脸,但很懂得在紧要关头说句安慰话或是贴心话。班上的同学有时候会说,由纪是个怪胎,但这个「怪胎」代表的是正面的意思。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大家都受骗上当了,就像我以前那样受骗上当了。  中学三年级的秋天,我第一次发生呼吸困难,当我在保健室的被子下瑟瑟发抖时,由纪帮我把书包拿来了。  「你没事吧?」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反正又会找机会写我的坏话!」  「我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才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  她伸出握力只剩下三的左手。  「敦子,或许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独自在黑暗中走钢索,但其实绝对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回家吧!」  我哭了。我哭啊哭,哭啊哭,当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再颤抖。  原来由纪真的关心我,原来她了解我。  只有由纪是我的朋友。   ……即使想由纪的事,也无法把稿纸填满。  我用指尖把自动铅笔转了一圈。创校纪念日时,每个人都领到了一枝。无论怎么看,这枝只有白底绿色校徽图案的笔都不怎么起眼,但由纪搞不好可以以这枝笔为题材写一本短篇小说,比方说……是男友生前留下的遗物之类的。  我看着由纪写个不停的手,带着讽刺,向她传送念力。  写得这么认真,小心又被人告状。   *   背后可以感受到敦子的视线。她可能又在杞人忧天,以为「由纪可能又在写我的事」。从今年一月开始,我和敦子之间就有一种微妙的尴尬。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为我写了〈小夜走钢索〉。  但是,那并不是我的错。假设我有错,也是因为我那天不小心把书包留在学校,忘记带回家了。说穿了,那也是敦子的错。  去年六月,高一的运动会前夕,敦子双脚站上梯子,在操场上挂代表班级的塑胶板时差一点跌下来,结果引发了过度换气症。当时我正在附近做花饰,立刻从她的运动长裤口袋里拿出摺好的便利商店塑胶袋,套在她头上,带她去了保健室,等她妈妈来接她,才目送她们离开。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她们离开后,我才发现敦子忘了带书包回家。我打算等运动会的准备工作结束后,回家时顺便把她的书包一起带回家,于是把她的书包放在桌上,自己的书包挂在桌旁,结果只带了敦子的书包回家。因为我们用的是学校规定的同款书包,所以也算情有可原。  为了去敦子家,我必须绕十五分钟的远路。我算好可以准时回家的时间,急匆匆地离开了学校,到了敦子家时,才发现自己的书包忘在学校了。那时候,因为我家有「门禁」,所以无法再回学校拿书包。  幸好钱包和手机都放在口袋,所以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我才感到后悔。  书包里有我写好的稿子!  我原本打算放学后,去便利商店影印那一百页用四百字稿纸写成的手写稿,所以用夹子夹在一起放进了书包。  算了……反正别人不会翻我的书包,不会翻,不会翻。  我这么自我安慰。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更早赶到学校。书包仍然挂在桌旁,但打开一看,里面的稿纸不翼而飞了。  被人偷走了?真是糟透了……  幸好书包里没有放任何写有我名字的东西,但我情愿被公布裸照,也不愿意被陌生人看到自己写的小说。我根本无心参加运动会,只要一有时间,就回到校舍四处找稿子。除了教室、图书室、电脑室、化学实验室、烹饪室和社团活动教室以外,我连置物柜和垃圾桶都找遍了,却仍然一无所获。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去找了教职员办公室。看到打开的电脑、三年级的成绩表,以及连我都觉得怎么可以这么毫无防备地乱丢的东西,却仍然没有找到稿子的下落。  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写的小说!但是,我知道再找也是徒劳,只能作罢了。  我希望那份稿子永远不见天日。  ——没想到,那篇小说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敦子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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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省少监

    楼主 LV7 2016-11-20
    看到那些相信还有很长的未来、对未来充满梦想和希望、比我年纪更小的孩子死去的那一刻,不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  我会想象自己回到那个年纪,想象如果自己的人生在那里画上句点会是怎样的感觉,然后觉得在死亡面前,那种如同地狱般的生活根本不足挂齿吗?即使不必告诉自己世界很宽广,也能够体会眼前的世界更加美好吗?  到时候,我会把自己接触到的死亡在别人面前炫耀吗?  原本没有任何安排的暑假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大目标,让我充满期待。      第二章。   七月二十七日(一)   **   终于看到了。  老人安养院「银城」。这栋白墙红屋顶、充满童话色彩的建筑物去年完工,仿佛是童话世界的森林中出现的城堡。  我想起之前班上那票爱玩的同学中有人说:「我还以为那里是汽车旅馆,没想到是老人安养院。」搞不好就是指这里。  只是,没想到路途这么遥远。  虽然是暑假,我仍然像平时一样七点起床,八点出了家门。从家里走到车站七分钟,搭了二十分钟电车,又在车站前转搭二十分钟公车,从山麓的公车站沿着没有铺柏油的道路一路走上半山腰。  虽说没有规定服装,但毕竟是补课,所以,我带了运动服塞在包包里,身上穿着制服,但可能不应该穿皮鞋。  学校给我的地图上写着:「从公车站走路十分钟」,但我已经走了二十分钟。  是因为我走得比别人慢吗?平时上学或放学时,由纪从来没有抱怨我走得慢……我猜想是老人安养院的简介之类通常为了强调交通方便,故意写得比较近。  早知道就邀由纪一起来了……  我一个人果然不行。好想回家,但是……  口干舌燥,但周围空空荡荡,没有超商,没有自动贩卖机,就连不起眼的商店也没有。连我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都走得气喘如牛,那些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爷爷、老奶奶即使寂寞得要命,想要逃离这里,恐怕也会在走到公车站之前就归西吧!  不,也许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老人安养院建在山上。被抛弃的人聚集的地方……搞不好格外有气氛。  虽然我提早出门,没想到在指定时间十点准时走进老人安养院。  进门后,我在右侧的事务室柜台前自报姓名,柜台的人很快帮我找来负责的窗口。学校似乎已经和这里联络过了。  这里真的是老人安养院?  挑高的天花板、水晶吊灯、观叶植物、舒服的沙发……走廊远方,还有一个穿着扶桑花夏威夷衫的老爷爷,简直就像是旅游节目看到的观光饭店。  但是,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  ——这里有一股臭臭的味道。如果冰箱里的鱼肉有这种味道,绝对会拿去丢掉。就是这种怪怪的味道,难道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身上会发出这种味道?  「你有闻到味道吗?」  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而且说中了我正在想的事。万一才刚见面,对方就觉得我很差劲怎么办?……  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满脸严肃的阿姨站在我身后,胸前别了一个写着「大沼」的塑胶名牌。  「我是组长大沼,先去里面的房间向你作一些简单的说明,你跟我来。」  她对我假日前来,或是来这么远的地方没有半句安慰,说完之后,就转身大步地走向走廊。  ——这时,在走廊另一端的夏威夷衫老爷爷微微摇晃了一下。  砰!走廊上传来一声巨响,就像竖在墙边的榻榻米倒下时的声音。矮小的老爷爷就像活动玩偶的发条松了一样慢慢停止动作,猛然倒在地上。所以,他很重吗?  大沼阿姨已经赶到「阿啰哈」面前。  她向旁边看起来像照护师的人发号施令,两人合力把阿啰哈抬进了一个房间。  这里是医务室吗?当我走到那个房间门口时,大沼阿姨一脸镇定地走了出来。  「刚才那个人没问题吗?呃,我不能跑,因为呼吸的节奏会乱掉……哦,不过走路完全没问题,硬要跑的话,慢慢跑应该还好。」  我为什么要辩解?  「别担心,万一发生状况,可以马上叫职员来处理。」  大沼阿姨再度在走廊上迈开步伐,她的背影似乎在说,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难道不是你们拜托学校找羲工的吗?  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为了看别人死亡。只不过是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有什么好害怕的?  大沼阿姨在挂着「所长室」牌子的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   朗读志工「小鸠会」的负责人,一个姓冈田的女人约我十一点在车站前的咖啡馆见面,说要顺便讨论一下。  还有十分钟。  应征动机如果写「想看到周遭的人死去」恐怕会让人觉得我道德败坏,所以我在打电话前,准备好「想藉由暑假这段自我充实的时间学习和他人相处,学会体谅他人」这番说词,没想到我只报上姓名、学校和电话号码,她就同意我参加了。  搞不好是自由加入的团体。  他们每周一、周二去S大学附属医院,周三、周四去公民馆,周五去本市的老人安养院。我打电话去的那天是星期三,所以她问我星期五要不要去?但我最不想去的就是老人安养院。  因为我还有其他事,可不可以只参加周一和周二的活动?当我这么问时,她回答说,你想什么时候参加都可以。  这个团体没问题吧?  话说回来,如果不实际了解一下,什么事都做不了。反正目前正在放暑假,有的是时间。  我正准备走进咖啡馆时,一个从剪票口出来的欧巴桑叫着「等一下~」,脸上带着恶心的笑容跑了过来。她脸上抹了厚厚的粉,体态臃肿,肩上挂着一个大袋子。  「我是冈田,你是打电话给我的樱井吧?」  她露出沾到鲜红色口红的门牙探头看着我。我被她浑身那种好像在威胁我「你也给我笑一个」的欧巴桑气势打败,忍不住后退三步,向她自我介绍。  「我是樱宫高中的樱井由纪。」  走进咖啡馆,她说虽然时间还早,还是先吃午餐吧!然后,没问我的意见,点完今日特餐的炒乌龙面套餐,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首先,小鸠会是从事哪些活动的团体?打电话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了,果然是「阿门」的团体。  「——派,你听过吗?」  我听过天主教和摩门教,但第一次听说冈田口中的那个教派名。她夹杂了不少外来语和一大堆费解的词汇,噜哩叭苏地向我解释了半天。简单地说,这个教派的信念就是:即便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只要跪在上帝面前,就可以被接纳。  她连续说了好几次「宽恕」这个字眼。  我对小鸠会并没有兴趣,只要达到目标,就会向你们说拜拜,所以我不打算涉入太深。  吃完白饭和炒乌龙面这种只为了填饱肚子的碳水化合物配合的正餐,冰咖啡送上来时,她才开始聊朗读的事。  朗读给小孩子听的书都用教会图书室的书。非信徒的人朗读时,则念冈田挑选的书。  「要朗读耶稣的生平故事之类的吗?」  「哎哟,你可别误会,我们朗读的目的不是传教,而是让孩子感受到书本的乐趣。应该有很多你熟悉的童话和古代民间故事。」  那我就放心了。  「你能够加入我们,真是帮了大忙。」  今天只有我和冈田两个人。在小鸠会登记的朗读志工总共有十几个人,通常都是三人一组轮流,但大部分都是家中有小学生或中学生的家庭主妇,刚放暑假的这段时间通常都很忙碌,抽不出时间参加活动。  ——说到这里,冈田突然停了下来,呼噜呼噜地吸着冰咖啡,眼睛朝上盯着我的脸。  「你都没笑。」  「有什么需要笑的地方吗?」  「……也对,时下的孩子如果没有好笑的事就不会笑。」  她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对什么不满意?的确,她从儿到我的那一刻开始,脸上就挤出很像拍照时对着镜头露出的假笑,但这并没有让我对她产生好感。  所以,她的笑容毫无意义。  「算了,没关系,但在小孩子面前记得要面带笑容。」  冈田说着,脸上再度挂起笑容。她的牙齿卡到海苔不会难过吗?事到如今,如果她叫我「回去」,我也很伤脑筋,只能偏着头,微微扬起嘴角。  「对,对,这个表情很棒。呜呵呵,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而——且,现在是暑假,所以我准备了特别节目。」  「是什么?」  「敬、请、期、待。呜呵呵!」  笑声通常都用「啊」或「哈」的搭配来表达,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在笑的时候,明确发出「呜呵呵」的发音。  冈田没有多谈特别节目的事,继续向我介绍小鸠会的其他活动——每月一次的市集,以及在市集上很受好评的小饼干和磅蛋糕的制作方法。  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听你啰嗦这些事,我想要看别人死去的那一刻。  我想象着坐在我面前的冈田突然心脏病发作的情景。  黏在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成痛苦的表情,她露出沾到海苔的牙齿,口吐白沫……完全没有美感。  无法产生任何感想的死亡。  虽说能够以冈田的死为题材,像紫织那样假装顿悟了某些事(当事人应该以为自己真的顿悟了),谈论生死的问题。如果写成文章,应该更有发挥的空间,但是归根究柢,这和电影或小说的感想一样,只是我的想象力所创造的产物。  我想要见识超越想象的现实,如果必须靠想象补充现实,根本死得毫无价值。  不过,也许真的需要某种程度的表演。  必须找到能够在最后一刻表演得很精采的人,在最后一刻表演得很精采,才能让死亡的瞬间变得精采。对象要慎选,演出要认真,必要的话,或许可以让冈田扮演配角。  配角候补冈田口沫横飞地谈论着国家的年金和医疗问题,她说都是撒旦造成的。我在心里暗想,如果凡事都可以把责任推给撒旦,那些政客的日子就会过得很轻松。这时,冈田话锋一转,说那些干尽坏事的政客都是披着人皮的撒旦。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原来只要稍微偏离日常生活,就可以遇到这种人。虽然我无法产生共鸣,但冈田并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和我生活在相同的世界,而且离我很近。尽管邂逅这种人没什么价值,但也无害。  不,对敦子那种类型的人来说,冈田搞不好就变得很危险。  对了,她发简讯给我,说她忙着补体育课。她到底在忙什么?   **   「本院所有工作人员皆致力提供令人放心的服务和热心的关怀,让住在这里的人能够健康而充实地生活。草野,希望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你也可以把这里当成自我学习、成长的地方。」  所长室内,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很亲切的所长激励了我一番后,递给我一个写着「草野」的手写名牌。这里的职员好像都要戴名牌。虽然只是普通的名牌,但我很开心。  走出所长室后,大沼阿姨带我到处参观了一下。  这栋三层楼建筑的一楼有事务室、所长室、医务室、体能训练室,还有员工休息室。附近的K医院会派医生和看护,轮流在刚才阿啰哈被送去的医务室内为老人看病。我这才想起搭公车来这里的途中,有一个车站的站名就是K医院。  二楼和三楼都是居住空间,目前有一百名老人入住。房间有四人房、双人房和单人房三种,每个房间都住满了,听说还有不少人排队想要住进来。  二楼还有餐厅、聊天室和不同功能的浴室,三楼有聊天室、多功能活动室和小礼堂。  走过餐厅前时,闻到一股汤的味道,是早餐的味噌汤吗;中午会在员工休息室吃这里的供餐,我咽得下这里的老人餐吗?  更重要的是,我能够顺利喂食他们吗?  昨天晚餐时,妈妈说,老人安养院的菜色可能以煮得比较烂的面类为主,所以特地做了凉面,陪我一起练习,没想到出乎意料地困难。即使把面条切成自认为合适的长度后送进妈妈嘴里,却卡进了喉咙,才喂了第一口,妈妈就噎到了。如果是老人家,搞不好会送命。  虽然我想看尸体,但如果我失手杀了人就一点都不好玩了。我必须加油。  参观结束后,大沼阿姨叫住了一个身穿深蓝色工作服、正在扫楼梯的三十多岁大叔,把我介绍给他。  那个大叔姓高雄,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有点驼背,属于那种没有特征的长相。他就像是外国电影中出现的日本人,典型的大叔样子。他始终低头看着黏了一堆头发和灰尘的拖把,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霸气,也无法让我产生像对大沼阿姨那种必恭必敬的态度。  叫他大叔就行了。  听说大叔转行进入这个行业,从今年春天开始在这里工作,目前正在努力用功准备考照护师的证照,在这里的工作以打杂为主。我的工作似乎是协助这位大叔。  我以为老人安养院的义工要帮忙喂饭或协助老人洗澡之类的,原来这些直接和老人接触的工作,都由有照护师证照的人负责。  虽然有点泄气,但既然不直接和老人接触,就不必担心会不小心失手把他们送上西天。  「请多关照。」  第一印象最重要。我带着灿烂的笑容向大叔打了招呼,没想到大叔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好。」他看我哪里不顺眼?衣服吗?我今天穿的是制服。发型吗?我的是很普通的短发,也没有化妆。难道是说话的方式?  如果换成由纪,或许会恭敬地对他深深鞠躬说:「我会尽全力加油的,请多指教。」如果是班上的其他同学,或许会很亲切地说:「我会好好加油。」  在这里,我到底要学谁才好呢?   *   下午一点。S大学附属医院小儿科病房的游戏室放了三排铁管椅,每排有十张椅子,坐了十八个病童、看护,以及像是病童母亲的人。  病童的年纪参差不齐,有的还没上小学,也有五、六年级的学生。既然是住院的病童,应该是哪里生病了,但除了他们穿着睡衣以外,看起来和健康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倒是这个房间很不寻常。后方的墙上贴着用色纸做的动物在跳舞,兔子、狐狸、熊和大象都满脸笑容,周围的花朵和音符也都飞了起来。靠窗户的那一面墙上挂着彩带吊饰,天花板上垂着面包超人和他的伙伴。  我能理解这是为了营造欢乐的气氛,我也知道用欢乐布置容易感伤的空间不是坏事,但凡事过犹不及,反而好像在强调「这里是特殊的地方」,你们不是正常的孩子,都得了重病,死亡就在你们面前。  快乐的演出或许是逃避死亡恐惧的护身符,既然这样,不是更应该不留痕迹地巧妙演出?还是说,这种夸张的方式更能够炒热气氛?不知道每间病房的情况怎么样?  听说平时都会去各个病房,读一些适合病童年龄的书籍,或是他们上一次要求的书。由于这次是「特别节目」,所以特地请病童都集中在游戏室。  我跟着冈田一起站在大家面前,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今天有新的姐姐来加入,这位是樱井……姐姐,所以大家可以叫她樱花姐姐。」  冈田可能忘了我的全名。早知如此,问我不就解决了吗?居然要大家叫我樱花姐姐。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感觉很新鲜。  在学校时,很少有人叫姓氏。因为班上有几个人姓氏相同,搞不清楚在叫谁,所以老师也都用小名叫大家。我这才发现,除了敦子以外,我几乎不记得班上其他同学姓什么,只知道紫织的姓是「ta」行的。我和同学之间没有太多交集,也照样过得好好的。  「另外,我今天带来了特别的东西!」  冈田拉高分贝说着,用力拍了拍肩上的大袋子。  「你们猜是什么?」  她把一只手缓缓伸入袋子里,故弄玄虚地搅动着。  然后,一个人偶探出头,是有着一张朴实面孔的不织布小红帽。  所有孩子都欢呼起来。冈田心满意足地环视孩子们的脸,把小红帽人偶戴在手上,拿了出来。  「大家好!我是小红帽,今天要演人偶剧!咦?舞台呢?冈姨,舞台在哪里?」  冈田自称「冈姨」,这个名字很符合她的外型。为了表现出友好的态度,我以后也叫她冈姨吧。  「小红帽,别担心,舞台在这里,就在冈姨的肚子上!」  「什么?不会吧!」  孩子们叫了起来。阿姨把袋子放在地上,说了一声:「变身!」用戴着小红帽的手做出了咸蛋超人的动作,从袋子里拿出深蓝色围裙,动作利落地戴了起来。  「冈姨的围裙剧场——小红帽的故事开始了。这里是森林,森林里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木,遍地开满了鲜花……」  她不断从袋子里拿出用不织布做的树木和鲜花黏在围裙上,转眼之间,就做出了森林。然后,小红帽出现在森林里——  我似乎帮不上忙,便走到不会影响她的位置观赏起来。  话说回来,她说要表演特别节目,请大家聚集在这里,我还以为她要演什么,没想到只是把人偶和花草树木黏在她围着鲔鱼肚的围裙上。而且小红帽的故事了无新意未免太无聊了。  但孩子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冈姨的肚子。  并不是她的表演生动有趣。  我相信,应该是这里的孩子们都天真纯洁,能够率直地吸收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感动,坦率地表现出来。真令人羡慕。  如果围裙的世界就可以让他们感动莫名,当他们看到超乎想象的广大世界时,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只可惜有不少人在看到广大的世界之前就会死去。  最有可能的是哪一个小孩呢?  年纪很小的病童都有母亲陪伴,我希望可以和病童单独成为朋友。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看起来像是四年级左右的女孩。只要送她一些可爱礼物,和她一起看杂志、聊聊喜欢的男生,也许很快就会变成好朋友。不,不行,她一脸无趣的表情,我要找内心更单纯的小孩子。  那个女孩身旁有两个五、六年级的男生,他们正乐在其中。其中一个瘦巴巴的,有一张帅气的脸,另一个是皮肤白白的圆脸小胖子,两人把头凑在一起,正在说悄悄话。他们很像是上次在学校看的电影中的那对少年。  真希望他们其中有人得了不治之症,而且最好是那个小帅哥……  「冈姨,你的嘴巴为什么这么大?」  突然,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其他孩子也都哈哈大笑。  「因为……我要吃掉阿太和小昴,啊呜!」  冈姨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露出牙齿大叫着。  原来他们叫阿太、小昴,那就像配音二人组那样叫他们阿太&小昴吧!  冈姨伸出戴了大野狼人偶的手扑向他们,然后,突然停了下来,露出恶心的笑容。  「——大野狼才不会吃人。大野狼吃了外婆的午餐,但仍然觉得肚子很饿,所以打算把小红帽带来的点心也一起吃掉。小红帽对大野狼说,有很多点心,大家一起吃吧!大野狼听了好高兴,向小红帽道歉,说刚才不应该吓她,小红帽笑着原谅了大野狼。因为害怕而躲在桌子底下的外婆也走了出来,大家一起相亲相爱地吃点心。演完了。」  孩子们都用力拍手。阿太和小昴也开心地拍手,还有的小孩向人偶挥着手说:「小红帽再见!」病童的母亲和看护也都用力鼓掌说:「演得太好了。」面带笑容地看着孩子们。  冈姨的表演就像小学的班会般圆满落幕了。照理说,这个故事应该是小红帽和外婆都被大野狼吃掉了,猎人来救她们。难道是做猎人的人偶太麻烦,所以才改变故事吗?难道没有人对这样的结局感到疑惑吗?  掌声响了很久。  难道只要大家高兴,就没什么不可以吗?  冈姨脱下围裙,看着孩子们问:  「大家觉得好听吗?」  「好听!」孩子们都很有精神地回答。  「看到大家这么高兴,冈姨也好开心!还想看的人请举手!」  「我!」所有人都举起手。  「好,那接下来由樱花姐姐为大家说故事。」  冈姨对着我鼓掌,所有孩子都将目光众集在我身上。  我?完全不让我准备吗?  「呃,大家要不要上厕所?……」  我临时想到这句话,为自己争取到五分钟的时间……  「我没有演过围裙剧场。」  「别担心,准备的人偶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你可以尽情发挥。」  我特地走到阿姨身旁向她咬耳朵,她却大声回答,把袋子递到我面前。  既然这样,为什么在咖啡馆见面时不事先告诉我?比起市集和撒旦的事,她更应该好好说明一下围裙剧场的事。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说自己有兴趣的事,难怪欧巴桑总是惹人讨厌。  不如趁这个机会不告而别?  回到座位的孩子们双眼发亮地看着我。姐姐会演什么?小孩子问母亲。马上就可以看到了。母亲回答。  这是为了让死亡更加精采的表演。  我探头向袋子里张望,人偶和配件不是冈姨自己动手做的,而是买现成的。  「围裙剧场一 小红帽」。每个童话故事里的人物都分别装在一个小袋子里,还有故事大纲。小红帽的袋子里有猎人的人偶。  先不管刚才已经演过的故事,我要在剩下的五个故事中挑选一个。  就这个吧!即使不看故事大纲,我也可以说出故事,更不需要面带笑容。  我从有三种颜色的围裙中挑出米色围裙,走到前面。  「这个舞台真小,还不到冈姨的一半。」  阿太&小昴中的那个圆脸小胖子说。  你哪有资格对我品头论足?你这么胖,搞不好是病魔在作怪。你身上这套绷紧的睡衣是怎么回事?打一个喷嚏,扣子就会飞出去吧?——好,就这么办。  「真的耶!该怎么办?如果舞台不够的话,要借谁的肚子呢?」  我环视游戏室内的孩子。每个孩子都看着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其中有人说:「还是冈姨的肚子最合适。」站在前方的冈姨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说:「哎哟,真害羞!」然后逃到了游戏室的后方。  「不过,今天姐姐来这里之前吃了好几个饭团,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我在外面吃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个,不知道那个饭团现在怎么样了?」  我把用不织布做的饭团贴在围裙上。  「咦?这里有一个饭团!——最先发现的是螃蟹。」  我把螃蟹从袋子里拿出来后,贴在饭团旁。「哇噢!太棒了,我用柿种米果和你换。」我右手戴上猴子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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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殿中省少监

    殿中省少监

    楼主 LV7 2016-11-20
    「蟹猴大战开打了,开打了!」  我的脑海中响起悠扬的音乐,右手的猴子夸张地手舞足蹈,花言巧语,试图得到那个饭团。   **   我在员工休息室吃老人安养院供应的餐点。  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应该说,很好吃。  白饭配烫青菜、烤鱼和橘子果冻,和学生餐厅的套餐菜色相同,也不至于淡而无味。老人的餐点以此为基本,有的把白饭换成白粥,或是烫青菜上没有淋酱油,或是减少整体的量,总之,会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症状加以调整。  「没想到这么好吃。这是什么鱼?」  「……鲭鱼。」  从刚才开始,我们就一直重复这样的对话方式。大叔从不主动说话,即使我找他讲话,他也不正视我。况且,他坐的位子就有问题。  不晓得是不是只有我们这两个非照护人员可以在十二点午休,休息室内没有其他人。我搞不清楚状况,跟着大叔在入口附近的推车上拿了供餐的餐盘,看到他在距离敞开的门最近的座位坐下之后,就把餐盘放在他的对面。  就在这时——  「啊?你要坐那里?饶了我吧……」  他毫不掩饰脸上为难的表情嘀咕道。那我该坐哪里?我犹豫了一下,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桌子很大,即使面对面坐下,托盘也不会相互碰到。  难道他讨厌我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虽然我的长相的确很难增进食欲,但也不至于影响食欲吧?  从他表现出的态度,我知道他对我没有好感,但我无法想象闷着头吃饭,完全没有交谈的情况。默默吃饭会让我无法呼吸,所以我拼命找话题和他攀谈。  烫青菜是哪一种菜?这里都吃日式料理吗?你在这里吃过凉面吗?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但大叔的回答都是简单的几个字:  菠菜。大部分。没有。  是不是该聊一些社会性的话题,像是年金、高峰会,还有什么?……这样下去,连我也会变得沉默寡言。我想不出和大叔有什么共同话题。你有没有买九月份的《茱丽亚》杂志?LIZ LISA皮包是不是超可爱?——这种话题绝对不行。  如果大叔就是沉默、冷漠的人,默默吃饭也就情有可原,但因为我无法轻易作出结论,所以才觉得坐立难安。  上午听完大沼阿姨的说明后,我立刻去更衣室换上了胸前绣有校徽的白色圆领T恤和祖母绿色长裤的学校运动服,开始工作。  保养轮椅。  我不行啦!我从来没看过轮椅长什么样子,叫我保养轮椅,我从来没有拆过螺丝,更不擅长需要发挥耐心的事。没想到大叔交给我一个打气筒。  「等一下我们要去巡病房,我在调整的时候,你负责为轮胎打气。」  他用公事化的口吻对我说。这种工作倒是没问题。  大叔抱着工具箱,我拿着打气筒走进二楼的第一个房间。四人病房内是四个老爷爷。  「早安!今天各位还好吗?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绝对可以让大家精神振奋起来!从今天开始,这位青春活泼的女孩将协助我两个星期。她叫草野敦子,请各位多多关照。」  大叔被附身了吗?  大叔夸张的语气开朗又有精神,就像广告中常见的那些穿着制服的家电量贩店店员。他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我大吃一惊,那些老爷爷却毫不惊讶,看着我说:「美女来了!」还高兴地鼓掌。  「呃,这个,我是青春活泼女孩草野敦子。这个……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人,目前正在征男友。」  我配合大叔用搞笑的方式自我介绍,立刻有两个爷爷自告奋勇。  「今天我要检查轮椅。」  大叔笑着把放在床边的轮椅分别搬到走廊上。我也搬了一辆轮椅,来到走廊上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大叔也叹着气。当我们视线交会时,我对他笑了笑,他竟然视若无睹。  然后,我们一直重复刚才的过程。老爷爷的房间、老奶奶的房间、夫妻房、单人房,每次进入房间,我一下子是「青春活泼女孩」,一下子是「最希望有这样的孙女第一名」,一下子又变成了「在银城现身的公主」,大叔用不同的方式介绍,他始终开朗、有精神又夸张。但当我们单独相处时,他又恢复一张臭脸。  也许这里要求对老年人的态度要开朗,对同事要严肃。我努力从善意的角度解释他的行为,但他的落差未免太大了。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人够忧郁了,没想到还有让我更忧郁的事。  大叔做事笨手笨脚的。  我在走廊上为轮椅的轮胎打气时,油喷到了我长裤的膝盖,因为大叔在旁边为轮子上油。祖母绿色的布料上出现了许多褐色小圆点,白色T恤的衣摆上也溅到了。真倒楣。  总共有四辆轮椅,其他三辆还没保养,为什么偏偏要在我打气的时候,为我的这辆轮椅上油?况且,为什么不事先打一声招呼说「我要上油」?  「对不起,我笨手笨脚的。」  大叔臭着脸向我道歉,但之后又喷了我六次油。  说自己笨手笨脚就没事了?  大叔吃完饭后站了起来,把托盘放回推车,然后走到房间最里面,拿起放在床边置物箱上的纸杯,把即溶咖啡粉倒进去后,用热水瓶里的热水冲泡后走了回来。  他只泡了一杯,满脸陶醉地喝了一口。这个人只泡自己的份?  我想起由纪之前讲过,凡是说自己笨手笨脚的人,大部分都是不够细心。由纪真有先见之明。  但是,由纪到底在说谁?   *   「咚!臼棒重重地掉在屋顶上。」  我用力把臼棒黏在围裙上,几乎快把原本围裙上的猴子压扁了。  「呜啊啊啊……」猴子大叫着。  我演得真投入,孩子们也看得很投入。  怎么样?很厉害吧!真想让只会假哭,而且演技超差的敦子见识一下我的功力。  故事很快就要进入高潮了。  「这时,小螃蟹出现了。它要为妈妈报仇,这叫因果报应,让猴子下地狱吧!它举起钳子,准备对着猴子的脖子咔嚓咔嚓!」  「小螃蟹原本打算这么做,但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回事?冈姨突然打断了我,她把猴子从围裙上拿了下来,戴在手上。  「因为猴子向螃蟹道歉了。螃蟹,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小螃蟹想起了天父说的话,当罪人坦诚自己的罪行,神就会赦免它的罪行,既往不咎。猴子从此洗心革面,再也不做坏事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搞不懂哪里可喜、哪里可贺,「蟹猴大战」莫名其妙地落幕了。那些孩子也听得一头雾水。  「大家为樱花姐姐鼓掌。」  在冈姨的要求下,孩子们纷纷鼓掌,看护和病童母亲们也拍着手,但我的不满该去哪里宣泄?   冈姨确认病童都回各自的病房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她不像在生气,而是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记得已经清楚向你传达了我们这个团体的活动方针。」  活动方针是指撒旦的事吗?我没有答腔,冈姨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和时下的高中生不同,很认真地听我介绍,我还以为你都了解了。一定是我的说明方式有问题。樱井,你听好了,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有很多孩子都在和死亡搏斗,你居然说什么砍脖子杀死对方这种事,你不觉得用常识来思考,也太不应该了吧?」  「我不这么认为。」  「因为做坏事,所以就要被杀,这等于在说,死亡是终极的惩罚,那我问你,死亡是终极的惩罚吗?那些罹患重病而可能会死去的孩子做了什么该受惩罚的事?死并不是惩罚,相反地,活在这个世上才是惩罚。活在这世上是一种考验,考验我们是否适合和天父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只有获得认可的人,死亡才会降临在他身上。所以,死亡既不可怕,也不是悲伤的事,相反地,更应该感到喜悦。我们平时都这么告诉这些病童。你现在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疏失了吗?」  「既然这样,就应该准备这一类的故事,而不是把谁都知道的民间故事结局改成皆大欢喜,太莫名其妙了。」  「哎呀!你难道不懂得为别人着想吗?太可怕了……」  「我只是如实地把我熟悉的民间故事演出来,如果你有意见,应该去向文部科学省之类的地方抗议。而且,你对我发脾气是因为觉得我不关心那些病童吗?还是因为我想要说的故事违反你们的宗教观点?」  「我懂了,你在情感上感到理亏时,就开始用歪理展开攻击。没想到你读的学校不怎么样,倒是很会要嘴皮子。至于故事的结局,如果你认为你是正确的,以后可以这样说给你的小孩听,但如果要参加我们的活动,就要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  「我办不到。」  我转身背对着冈姨,拿起放在房间角落、放了手机和钱包的小皮包走向门口。我不希望继续听她说教,也不愿意和她呼吸相同的空气。她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传教,却强迫别人接受他们的思想。利用孩童生病这一点进行传教的行为太卑鄙了,我才不愿意在这种地方久留。  但是,我还是回了一次头。  「你的牙齿上有海苔啦!」   **   「银城」会定期举办朗读会、音乐鉴赏会等文艺活动,以及可以按个人兴趣参加的社团活动。每天下午两点,多功能活动室内都会举办不同的活动。  下午的工作就是协助这些活动做准备工作。  今天星期一是书法课,听说在书法社、插花社和美术社中,书法社最受欢迎。  书法课开始之前,我和大叔一起把堆在活动室后方的摺叠式长桌子和椅子排好,将笔筒放在桌子上,铺好报纸。  时间一到,把宣纸发给来参加活动的老人,将墨汁倒进他们的砚台。和上午的工作相比轻松了许多,而且,不必和大叔独处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担任讲师的是一位在自己家中开了五十年书法教室的老太太,如果她没有穿高雅的和服,看起来和这里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书法课并没有规定学生要写什么,大家可以写下自己喜欢的话,再请老师批改。这些老人很有精神地叫着「老师、老师」,当老师用红毛笔批改时,却又露出不满的表情。  以前我几乎没有接触过老年人,一直以为老爷爷、老奶奶都很温和、亲切,现在才发现有不少人既顽固又不服输,很惹人讨厌。  话说回来,他们写的字眼倒是很可爱:烟火、西瓜、庙会……  我这才想起烟火大会的日子近了……  「给我宣纸!」后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是阿啰哈!他精力充沛,难以想象早上才在走廊上跌倒。  他写的是「毅力」这两个字。他的毅力的确十分惊人。我给了他一张新的宣纸。  「我要写你喜欢的字,做为在这里认识你的纪念。」  喜欢的字——「黎明」?道场正面高挂的深蓝色旗帜上,用白字写着这两个字;戴上面具时,绑在头上的毛巾也印着这两个字。黎明,这两个字的发音也很好听,我一直都很喜欢。所以,我当初很向往黎明馆高中,获得推甄时也乐坏了。我很希望可以穿上帅气的深蓝色制服搭电车上下学。  ——如今,这两个字已经和我毫无瓜葛了。  「随便。」  「真没意思……」阿啰哈一脸无趣的表情。  原本还期待离开学校后,不必在意别人说我坏话,没想到连第一次见面的老人也说我「没意思」,想必我这辈子都会是个无趣的人。  「给你。」阿啰哈把宣纸递到我面前,上面写着「友情」这两个字。太微妙了。  「谢谢。」  我鞠躬收了下来,阿啰哈「哇哈哈」地笑了起来,又在新的宣纸上开始写「努力」。  努力什么?  他上午猛然跌倒,给大家添了麻烦,还敢说什么努力?他用即使想要拍马屁,也无法说是漂亮的毛笔字自信满满地写书法,还放声大笑。  照理说,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城堡,却比学校更洋溢着生命力,令人感到害怕。那些无法一个人上厕所的老太太居然写「长寿」或是「健康」,这里的人失去了这么多,为什么还可以这么积极、乐观?  由纪的阿嬷也这样吗?如果家里有这种老年人,真的很伤脑筋,的确可能无法为一点小事又哭又笑。而且,这种日子年复一年地持续……  够了吧?  和他们相处半天,我就有这种感觉,如果是家人,也许会觉得「为什么还不死?」不,住在这里的老年人早就察觉年轻人这么看他们,我觉得这反而成为他们「一定要长命百岁」的动力,他们是活着和大家作对。  老年人,不,对这些人不必叫得这么客气,老人太可怕了。这个人、这个人,还有这个人……嗯?在一群驼背老人中,有一个老太太腰挺得特别直,表情也很严肃,感觉很有威严。她在写什么?  ——早知道就不看了。她写了一堆潦草的字。但不可能是外文。  「耐雪开花。这句话的意思是不畏冰雪,努力绽放花朵,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老太太看着我,慢条斯理地向我解释。听她的语气,好像她的字写得有多好。不畏冰雪,她根本忘了现在是什么季节。  但是,想必在她心中有属于她自己的世界,而且,她的世界充满知性。  「你是学生吗?」  「我是樱宫高中二年级的学生。」  「是吗?和我一样。藤冈也是。她是我的学生,她最近好吗?」  原来她以前是老师。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她的确很像老师,搞不好「耐雪」这两个字是这位老太太老师的口头禅,还用漂亮的书法写在签名板上,挂在教室的黑板上方。  但是,她问我藤冈好不好,我也答不上来。不管她以前是小学、中学或高中的老师,她的学生绝对不可能现在仍然在我们学校。  「她是一九八×年的毕业生,所以现在应该是二年级。」  她果然得了老年痴呆症,她的时间居然停留在这么久远之前的年代。  那她今天吃的饭、现在正在练的字又是什么?  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式迎接死亡。她对现实世界还有没有眷恋?她在自己的世界小,向只存在于她的世界中的人道别,这样就感到满足了吗?她目前的生活周遭也有很多人,难道她不希望在临死的那一刻回到这里,传达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吗?  「哎哟,水森奶奶,写得一手好字啊!」  四十多岁的小泽阿姨说道,她是负责照护的工作人员。这些老人似乎该回房间了。原来这个老太太叫水森奶奶,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好像对这种称赞当之无愧。  我懂了,原来只要这样随便称赞一下就好。早知道她刚才问到藤冈时,我应该回答:「她很好啊!」反正我平时在学校也都在迎合别人。  原来在哪里都一样。   *   从小儿科病房到中央入口有相当一段距离,必须经过外科、内科和妇产科。来的时候,冈姨一直在我旁边啰嗦什么没有撒旦的理想世界,我没有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现在一边走,一边观察,才发现左右都是病人。  不必特地加入莫名其妙的服务团体,只要来医院,就可以轻松找到明明不想死,却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人。除非是特别管制的地方,否则,只要在探访时间来医院,都可以自由出入。  一个大叔推着点滴架经过我面前,他搞不好只能活几天而已。他家中有妻儿,比起自己的病痛,他更担忧不得不抛下的妻儿——这种故事太老梗了。  那就换一种情境。这个人过了多年乏善可陈的单身生活,半年前参加同学会时重逢初恋情人,得知原来彼此仍然深爱对方,交往一周后就求婚了。他们一起去看了婚礼场地,回程中他突然昏倒,被送到医院,检查之后,发现只剩下半年生命。  请你忘了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樱花姐姐。」背后有人叫我。  是阿太&小昴中长相帅气的那一个。  「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嗯……你不是阿太,就是小昴,对吗?」  「那我是哪一个?」  「……小昴吗?」  「答对了!太厉害了,你怎么猜到的?」  我只是凭感觉随便乱猜,没想到小昴笑得很开心。那套很清爽的淡蓝色睡衣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他说他正要去中央入口旁的商店买漫画。  「姐姐,你赶着回家吗?店里的霜淇淋很好吃哦!」  我买了两个香草口味的霜淇淋,和小昴一起在商店旁的长椅上坐下后,舔了一口。很普通的味道,哪有好吃?  「我要开始吃啰!」小昴说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孩子真有礼貌。他五官很帅气,吃相也很好。这种程度的霜淇淋就让他觉得好吃,可见医院的供餐够难吃。医院的这种餐点他还要吃多久?……他生的是什么病?现在坐在我旁边时,看起来很健康,但走出医院,站在阳光下,似乎就会融化、消失。  并不是像霜淇淋那种黏稠的感觉,而是像透明的碎冰块在手上转眼之间融化。我的身体深处感到不寒而栗。  我想亲眼目睹那一瞬间。  「樱花姐姐,冈姨骂你吗?」  「——啊?」小昴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为什么?」  「因为冈姨要你演『蟹猴大战』,却硬是改了结局。我知道那个故事。她是不是对你说,用常识来思考就知道,怎么可以在生病的小孩面前说死不死的,上帝会摇头,对吗?」  「你太厉害了,她就是这么讲的。对不起,说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  「为什么?我也觉得猴子应该被砍头,因为他把螃蟹杀死了,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得到原谅太奇怪了。」  「但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也会被当成是坏猴子。」  虽然我也觉得猴子活该被砍头,但在年纪比我小的男生面前,我希望当一个很有常识的大姐姐。说话有真心话和场面话之分,这种时候要说场面话。如果冈姨事先告诉我围裙剧场的事,告诉我这里是医院,希望我修改最后的部分,我一定会照做。  「那遭殃的那个人就必须忍耐吗?」  「恐怕就是这么一回事。」  趁早放弃吧!那是父亲的声音。  「我不讨厌冈姨,但有时候不同意她说的话。她说上帝也会宽恕做坏事的人,樱花姐姐,你觉得呢?」  「嗯。可能冈姨心目中的上帝和你、我心目中的上帝并不是同一个。虽然我不相信上帝,但我觉得做了坏事的人,即使死了也没有好下场。」  「死了也没有好下场?」  「会下地狱。」  「地狱?对了,你在说故事的时候也有提到,是天堂、地狱、大地狱的地狱吗?」  「对,对,我是樱井由纪,会下大地狱。」  「我是田中昴,我也是下大地狱。你哪才说的因什么什么,所以要下地狱?」  「因果报应吗?就是一旦做了坏事,就会因果轮回,坏事最后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原来是这样,我只知道做了坏事的人会下地狱。你知道很多地狱的事吗?」  「也没知道得很清楚啦!我家有一本很可怕的地狱绘本,以前在不知道哪边的庙里买的,上面画得很详细。」  「画什么?」  「说谎的人,下地狱后会被拔舌头。浪费食物的人在地狱时,只要把眼前的食物放进嘴里,食物就会变成石头。地狱也分很多种不同的,像是血海地狱啦、刀山地狱啦、油锅地狱啦,所以猴子当然会下地狱。这么一想,就觉得小螃蟹也许不必杀它,因为这样它就不必下地狱了。」  「是哦,我也好想看那本书。」  「那我下次带给你看,应该没有丢掉……但这样做,好吗?」  「只要不是冈姨来的日子就没问题,她只有星期一和星期二来,你后天可以来吗?」  「嗯,没问题。我不是来当志工,来找你就好了。」  「真期待~」  小昴一脸兴奋的表情吃完最后一口。  「谢谢招待。」  如果冈姨知道这么乖巧的小孩子期待看到地狱的书,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心情愉快。   **   终于结束了。上午十点到傍晚四点,整整做了一天。  我只有二十节体育课坐在旁边休息,即使扣除休息时间,来这里做一个星期就绰绰有余了,为什么要来两个星期?搞不好是假借补课的名义利用我。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察觉?可能是快放暑假了,那些参加社团的学生没办法来,老师也觉得我很好骗吧!  不行,我累死了。虽然每项工作都不是什么很累人的事,但一天下来,觉得浑身无力,好不容易才能站直身体。  等一下还要走去公车站……  虽然我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我的疲惫,但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和大叔一起去事务室向大沼阿姨报告时,她对我说:「要不要用老人安养院的车子送你去车站?」  那我就不客气了。  「高雄先生,麻烦你了。」  大沼阿姨用像是拜托大叔做事的口吻说。果然要他开车送我。  大叔轻轻咂了一下嘴,一脸不耐烦,小声地说:「好吧!」  为什么这个人的心情都写在脸上?既然是大人,就应该克制一下,不然会让周围的人心情很恶劣。  如果你这么不甘不愿,那就不必了。由纪绝对会这么说,但我说不出口。  虽然穿运动服回家也无所谓,但毕竟是第一天,还是规矩一点。我离开事务室后走进更衣室,照护员小泽阿姨也在。  「辛苦了。」  她露出和对待老人时相同的笑容对我说。小泽阿姨有照护师的证照,在这里当计时工。她在换衣服的时候告诉我,她有两个分别读高三和大二的儿子,所以生活压力很大。虽然她对我说的这些话很平常,但我很开心她和我聊这些家常事。  「你怎么去公车站?这里离公车站有一段距离,如果我开车就可以送你,但今天我骑机车。」小泽阿姨就住在附近。  「高雄先生会送我。」  「高雄孝夫(Takao Takao)?」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他的昵称吗?就好像姓美保的女生,大家叫她美保美保一样?发简讯的时候就是美保×2,所以大叔就是高雄×2?不会吧。而且,「高雄」不是他的姓氏吗?难道他名牌上写的是他的名字?话说回来,很难想象别人会用昵称叫大叔。  「高雄高雄……大家都这么叫高雄先生吗?」  「不是这么叫他,而是他的名字。他姓高大的高,雄性的雄,名字是孝顺的孝和丈夫的夫。离过一次婚,目前是单身,从小就叫这个名字。搞不懂他父母帮他取名字时在想什么,话说回来,总比取听起来很了不起的名字好多了。你周围没有这种人吗?」  「比方说?」  「比方说,我儿子的同学……有叫摩周湖的摩周同学,或是打雷的雷、安全的安,雷安同学,会以为他是外国人吧?如果长得很帅,又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也就罢了,但那两个人完全配不上他们的名字。还有人叫生命的命,把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听起来就像以前偶像的亲卫队。」  听到小泽阿姨举例说出来的名字,我想起之前在网路上看到的一个用片假名写成的名字,但在心情变恶劣之前,很快把那个名字删除了。  「我周围的人名字都很普通。」  由纪、紫织……为什么一离开学校,我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嗯,可见大家的名字都很普通。  「是吗?可能是我儿子的学校与众不同。听说现在的家长都避免帮孩子取太怪异的名字,担心孩子在学校因为名字的关系遭人欺侮。而且,那个姓摩周的,等老了之后就很尴尬吧!恐怕会因为丢脸,连医院都不敢去。你叫敦子,真是好名字。」  她说这句话时,和称赞水森奶奶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谢谢。」  虽然我向她道了谢,但我知道她只是说客套话,我自己也不喜欢敦子这个名字。爸爸和妈妈的品味都不错,为什么会帮我取这么俗气的名字?我不知道为这件事生气了多少次,爸爸说,用笔画数挑选,这个名字最理想,但我的人生一点都不理想。  不,应该说是糟透了。至少希望名字的第一个字不是a行。  全年级只有我一个A子。  「敦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泽阿姨突然走过来,压低嗓门说。  「你要小心高雄孝夫,即使他说要送你去车站,你也最好告诉他,只要送到公车站就好。如果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不要客气,尽管告诉我。万一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大声喊叫。啊,但是这里禁止讲这些,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说完,她看了一下手表,嘀咕着:「今天鸡蛋有特价……」就匆匆走了出去。我早就换好了衣服,也跟着走出了更衣室。  她叫我小心一点,那个笨手笨脚的大叔会对我做什么事?难道小泽阿姨曾经遇到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大沼阿姨不可能叫他送我,但是,即使小泽阿姨喜欢聊八卦,也不可能毫无根据地乱说这种事。  我有点担心起来,但两只脚已经没力气走去公车站了。  正门前的停车场内,停着一辆车体上写了老人安养院名字的小厢型车,大叔已经坐在车上。惨了,我去更衣室之前忘了告诉他,原本以为花不到五分钟,但因为小泽阿姨和我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  「对不起。」  我坐上副驾驶座时连声道歉,大叔垮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车子。他可能觉得我这个人很不识相。  大叔沿途一句话都没说,更不可能问我要不要直接送我去车站搭电车,而我也不像吃午餐时那样主动找他聊天,一方面是因为累了,但我更不希望继续受伤害。  即使对方是不起眼的大叔,被他讨厌、遭到漠视也很痛苦。  走路要花二十分钟的公车站,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谢谢你。」  「辛苦了,路上小心。」大叔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有点意外,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从医院回到家,顿时累得浑身好像散了架。我很想直接倒在床上,但还是换了衣服,谁知道身上带了什么细菌回来。  洗手时,我也按照正确的洗手方式仔细清洗,还顺便漱了口。喝完冰麦茶,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我要先找准备带给小昴看的书,我记得放在被柜里。  阿嬷之前出门旅行去不知道哪间寺庙时,买回来那本画了很多地狱图片的绘本。整本书都是用红色和黑色画的水墨画,几乎没有文字。  偷东西的人要去油锅地狱,伤害别人的人要去刀山地狱,杀了人的人要承受四倍的痛苦。因果报应,做坏事的人一定会得到报应。    用电锅煮了十杯米,煮完后全部装入保鲜盒,放进冰箱。即使不记得家人的名字和长相、不知道今天是西元几年几月几日、不了解自己身在哪里,生存的本能仍然会继续发挥作用。吃饭才能活下去,所以会煮饭;煮完之后,又忘了这件事,几个小时后又开始煮饭。打开冰箱,发现保鲜盒里居然已经装满了白饭。  是谁?是谁干的?我说过多少次了,学校的营养午餐要吃完,不可以浪费食物!——最后,她举起教鞭。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用过的纸尿布明明已经藏起来了,她仍然可以找到,和大家的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里洗。沾满高分子吸收体小颗粒的衣服只能丢进垃圾桶,于是,她又觉得太浪费了,再度举起教鞭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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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殿中省少监

    殿中省少监

    楼主 LV7 2016-11-20
    已经有三个家庭和两对高中生情侣坐在塑胶布上看烟火。  「我刚好找到这个。」  我走下车站着看烟火,大叔拿了两个安养院用的大垃圾袋铺在地上。我穿着运动服,地上铺的是垃圾袋,身旁是大叔,万一别人以为我是被父亲硬拖出门看烟火的宅女怎么办?不过,反正没人看我们。  放眼望去,完全没有任何东西挡住在远方天际升起的烟火。这里真的是头等席。  上了中学后,我怕万一被同学看到我和家人一起去看烟火很丢脸,所以就邀由纪一起去。由纪婉拒说:「两个小孩子去看太危险了。」但妈妈打电话告诉由纪的妈妈:「我们有观赏席的票,所以不用担心。」结果,我就和由纪一起去了。  因为妈妈说我要穿浴衣,所以由纪的妈妈也帮她准备了浴衣。由纪板着脸说,是她妈妈帮她选的,但我知道粉红色是由纪喜欢的颜色。  那件浴衣的布料不是粉红色,而是白底上有粉红色牵牛花的图案,看起来很有女人味。我的浴衣是蓝底的金鱼图案,所以对她羡慕不已。  但是,由纪第二年就没再穿浴衣。  「烟火真漂亮。」  大叔嘀咕了一句。他看着天色已暗的天空,眼中泛着泪光。我以为他是为了我才带我来看烟火,现在才发现应该是他自己想看。大叔也觉得一个人看烟火很孤单吗?  他绝对不知道有人留言写了关于他的杀人预告,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我希望他会一笑置之,说:「你怎么会相信网路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也许会更垂头丧气,落寞地看着远处的烟火……  「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可能在想人生很脆弱,小心翼翼地堆积起来的幸福在转眼之间就崩溃了。如今的我,简直就像是小夜走钢索状态。」  「小夜……走钢索?」  「有一篇短篇小说的题目叫〈小夜走钢索〉。别看我是个老粗,我很喜欢文学。我记得是去年,那篇作品获得了我每个月都定期购买的文学杂志的新人奖。虽然没有发行单行本,但我很喜欢那个故事,有时候会突然很想再拿出来看一遍。」  没想到大叔居然看过〈小夜走钢索〉。  「那本杂志还在吗?」  「在啊,但放在家里——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报纸上介绍说,作家是附近高中的老师,该不会是你学校的老师吧?」  「没错啦!」  「是吗?真厉害。开头和结尾的诗也很棒,最精采的是主角——」  「等一下,你先别说,我还没看过。我无论如何都很想看一看。」  「是吗?那改天我带给你。」  「改天,要等到下星期……」  明天是星期日,我休假。我记得星期一轮到大叔休息,所以要等到星期二……不行,那是预告要杀大叔的日子,如果他在上班前被人杀了,我就看不到了。而且,既然知道他有杂志,我想马上看。  「可不可以今天就去你家拿?」  「不,时间太晚了,而且我也忘了收在哪里,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找到……」  大叔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我很想看,错过这个机会,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我无论如何都想马上看。拜托啦!」  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由纪对已经变成废物的我有什么看法,对由纪来说,我到底算什么?我和由纪还是朋友吗?   *   离开医院后,我先回到家,洗完澡后,让妈妈帮我换上浴衣。  我很喜欢这件白底粉红色牵牛花图案的浴衣,但自从知道是阿嬷以前帮我做的,说让我长大以后穿时,我就塞进被柜里,打算永远不再穿了。今天只能破例了。  「你要穿浴衣去吗?真难得,敦子也穿浴衣吗?」  「今年我和另一个同学去,是二年级转学来的紫织。敦子去年出那种事,所以我没邀她。」  我说了谎。虽然我说是和紫织一起去,但其实讲谁的名字都一样。妈妈除了敦子以外,并不晓得班上其他同学的名字。  「是吗?你几点回来?」  「不知道,但不会太晚回家。」  「搞不好阿嬷的做法是对的——希望不会发生这种事啦!」  妈妈若无其事地叮咛道,却一语道中了要害。  才刚取消门禁,就和男生乱搞,结果闯了大祸——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是不是该去买保险套?要去哪里买?如果这身参加庙会的打扮去买那种东西被邻居看到的话……  我最怕妈妈有一天会变成阿嬷。  如果现在有什么闪失,即使等我高中毕业后,也无法离开那个家。  也许牧濑会准备。他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他们那种好学校的校规也比较严格。话说回来,这家伙很白痴,搞不好在结束后才发现不妙。三条在避孕问题上应该会安排妥当。  每次做爱都要考虑这种问题吗?还是说,这种事不用考虑,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和牧濑约在举行烟火大会的海岸大道附近的购物中心门口。先到的牧濑一看到我就走到街上迎接,理所当然地牵着我的手。  街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你知道看烟火的好位置吗?」牧濑问。  以前,每年都是敦子的爸爸帮我们预购设置在堤防旁的观赏席门票。对了……  「听说松滨海水浴场是内行人才知道的好去处,从观赏席直走就到了。」  「哦,原来在那里也可以看到。那我们沿途先买点吃的。」  牧濑说着,拉着我的手,走进路边摊前拥挤的人群中。  许多外绵市的人都来参加这场在海上施放的烟火大会,在挤满人潮的海岸大道上顺利前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处都传来「不要停下不走」、「不要推」的吼叫声,但和牧濑走在一起,却不会撞到别人或是停下脚步。他似乎很懂得顺着人潮前进。  他用爽朗的语气对炒面摊的小姐说:「我要大盘的。」用轻松的口吻对油炸什锦蔬菜的大叔说:「我要刚炸好的。」沿途买齐了晚餐。  「你每年都会来看吗?」牧濑问我。  「中学之后,每年都来看。」  每年都和敦子一起来看。  虽然我们今年的关系有点僵,但我并没有忘记敦子。不过,即使我们在上学路上看到烟火大会的海报,也都避谈这个话题。  去年的时候,敦子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生了过度换气症,因为我们遇见了进入黎明馆、参加剑道部的中学同学。  敦子,好久不见。你听我说,我们再多赢一场,就可以参加全国高中联赛了。如果有你在,我们绝对可以进入高中联赛。你为什么没来黎明馆?听说你现在也没参加剑道部,好可惜哦!  你们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的话已经冲到了嘴边,敦子摸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我没时间骂那几个笨女生,用塑胶袋套住她的头急救处理后,在开始放烟火之前,就和敦子一起回家了。  那几个女生做了什么?——敦子没有告诉我,在她拒绝推甄入学后,我才从班上同学的口中得知,校园社群网站上有人写她的坏话。何必理会别人在背后说坏话。我有点不以为然,但直到中学毕业,买了手机之后,我才亲眼看到那些内容。  那并不是「坏话」这么简单的内容。  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没有在她放弃剑道之前、在她拒绝推甄入试之前发现这些事?为什么在班上同学告诉我之后,我没有亲自看一下那些内容?  敦子因为网路上那些不负责任的留言迷失了自己,我能为她做什么?我绞尽脑汁,苦思恶想,终于想到——  我要亲手写一些东西,只为敦子而写……没想到,事与愿违。  我连烟火都没办法看了。回家的电车上,敦子哭了起来,我努力安慰她,但她一再坚称:「由纪,你根本不了解。」  在此之前,我不知道稿子被小仓偷了,一味懊恼自己弄丢了稿子,但那时候我听着烟火的声音,心灰意冷地想,即使我把那些稿子给敦子看,恐怕也无法改变任何事。  前进的速度变慢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年的摊位都设在固定的位置。和去年一样设在马路中间、这个城市著名的蜂蜜蛋糕球店的摊位前大排长龙。去年的时候,我和敦子一起在摊位前排队,为今年第一支烟火是什么颜色打赌,猜中的人可以先吃热腾腾的蜂蜜蛋糕球。这个有着甜蜜小回忆的地点也是敦子发生过度换气症的地方。  闻到蛋糕甜甜的味道,我回想起去年的事,以及更早以前的事。  我怕人多拥挤的地方,很担心会撞到人,所以总是裹足不前。  敦子却不同,她走得比牧濑更畅快。  在开始放烟火前,她总是东张西望,一下子逛这个摊位,一下子又说还是回去刚才的摊位吧,在人潮中钻来钻去。当第一支烟火升上天空时,她立刻抓着我的手,快速冲向观赏席。  当敦子拉着我的手时,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越人群。原来她的直觉和反应能力在这种时候也可以派上用场,无论再拥挤,她都不会撞到人。  我很喜欢烟火大会,因为这是每年唯一一次可以不理会门禁,在晚上出门的机会。  但是,敦子应该没有发现。  敦子总是忽略重要的事。  是她让我知道,原来世界这么辽阔。  ——烟火升上了天空。  街道上的人们纷纷驻足,仰头看着天空。是红色的。   **   从位在车站和老人安养院中间的公车站走五分钟,就是大叔的家。他住在两层楼老旧木造公寓,一楼靠东角落的房间。因为担心时间会太晚,我们放弃看烟火,把车子开回安养院后,一起搭公车来到大叔家。  我在他家门口等着,大叔很快便拿着杂志走了出来。  「你随便什么时候还我都行。」  我随手翻阅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了很多次,已经留下了摺痕,一下子就翻到了〈小夜走钢索〉那一页。第一句话映入眼帘。   只要一次跳跃,就足以没收才华。   我感到呼吸困难。我没有自信可以独自顺利回家。  「高雄先生,我可以在你家看完之后再回家吗?」  「不,这有点……」  他露出第一天在安养院吃午餐,我坐在他对面时相同的表情。  「虽说是短篇,但恐怕也要看一个小时,而且……我不希望再引起误会。」  他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去他家看书而已。我再怎么没眼光,也不可能和大叔之间发生什么事。  「你不是单身吗?还是说,你有女朋友?」  「问题没这么简单,十几岁的小女生来三十几岁的大叔家里,别人会怎么想?而且,或许这么说有点失礼,我并不相信你。搞不好你离开我家后,会对家人或警察说一些无中生有的事。」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也许你不是这种人,但我看到你这种年纪的女生会害怕。你们这些人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不但说得煞有介事,还渐渐相信了自己的谎言,反过来恨我。我才不要因为你们这些自私的小女生再失去自己宝贵的东西。」  我第一次看到大叔这么激动。  「那我们去芳邻餐厅。我们去公车站前的芳邻餐厅,我看的时候,请你在旁边陪我。」  大叔偏着头。  「我在旁边只会碍事。」  「没这回事。你可以在旁边吃饭或喝咖啡,随便你做什么,但你要陪在旁边……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一个人看……〈小夜走钢索〉是我朋友写的。」  「你朋友?你指的不是老师吧?」  「我的同学,小仓是我们去年的班导师,盗用了我朋友写的作品。」  「怎么可能?……这样不是很快会被揭发吗?」  「不,我的朋友什么都没说,但我看了第一行就知道,她是以我为蓝本写的。」  「以你为蓝本?」  「我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练剑道,还满强的,也曾经在全国比赛中得到冠军,原本可以申请体育推甄进高中,但在县赛的决赛中跌倒,扭伤了脚。大家都讨厌我,之后,我的世界就毁了。你不觉得很过分吗?我们明明是朋友,我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却背着我写小说,还把我最大的伤痛做为素材。我想知道由纪是怎么看我的,但我不敢一个人看,所以拜托你陪在我旁边!」  泪水夺眶而出。  「我看了〈小夜走钢索〉这篇小说,完全能理解是你的朋友以你为蓝本写的……但我想你误会她了,你的朋友太可怜了。」  「由纪太可怜?」  「家里很乱,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我家看。」  大叔静静地打开老旧的门。  远处接连传来烟火的声音。  今年的烟火大会也进入了尾声。   *   上床。虽然我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但要付诸行动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们并肩坐在沙滩上看烟火时,牧濑念着「锂红钠黄钾紫」的无聊口诀。原来可以用这个口诀记住金属的焰色反应,我暗自涌起一丝佩服。  但是烟火结束之后也一直聊这些话题,就有点让人不敢恭维了。  他说了几个他准备去考的大学名字,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爸妈叫他考国立大学,但他觉得那些大学听起来就很古板之类的话。我在他这个考生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紧迫感,而且他说话时一副好像他全都可以考上,只要决定去哪一所学校就可以的口吻。  不知道他是聪明绝顶,还是超乐观的笨蛋。我猜应该是后者。  我相信了敦子借给我的那些无聊杂志上写的内容,所以对时下的高中男生产生了误会。我以为所有男人都精虫冲脑,整天只想和女生上床,只要我穿上浴衣,去没什么人的暗处,就会自动发展到那一步。是我太天真了吗?  我听着牧濑的无聊谈话,刚才放烟火时还有不少人的沙滩,如今只有不远处零零星星地坐了几对情侣而已。  差不多该走了。或许只是换一个地方听他瞎聊而已,但其他隋侣也逐渐离开了,继续耗在这里似乎也是浪费时间。  牧濑也看着那些回家的情侣——啊,我们四目相接了。  「你好像和平时感觉不太一样。」  「有吗?」  气氛不错哦!原来牧濑也在等待我们的独处时间。  「是不是因为穿了浴衣的关系?」  我穿这件根本不想穿的浴衣终于发挥了作用。  「不,不是。平时和你在一起,总觉得你魂不守舍的,今天好像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意思?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问我有没有看过尸体吗?听到你那么问,我暗想,我果然没猜错。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和我一样,所以才会向你搭讪,我果然猜对了。」  「我们哪里一样?」  「你是不是想看着别人死去?听到我说看过大叔自杀,是不是觉得超羡慕的?」  「……嗯,这个嘛……」  「我是不是猜中了?这种感觉,只有亲自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其实我的生活向来无忧无虑,但自从看过那个大叔自杀后,就觉得缺乏刺激,或者说很无聊……日本各地每天都发生命案,每年也有三万个人自杀,为什么我的周围这么平静——啊,我想看人死去。」  「……」  「这种话,通常没办法说出口,但是,我在你面前却可以说出来。你不觉得很厉害吗?我为了看人死,还架设了一个名叫『死亡预言书』的网站,只能从这附近学校的社群网站连结。」  「你架设这种网站没问题吗?警察会不会找上门?」  「不会,不会,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开始有很多自杀预告和杀人预告的留言,如果他们留下时间和地点,我就会很兴奋地去看,但全都扑了空。网路真的是虚拟世界,大家都写一些不负责任的话,靠这种方法消除压力。我最近想把那个网站关了。」  「虚拟世界就是这样吧!」  「对啊……这几天你没有看到吗?」  「看到什么?」  「当然是别人死去啊!所以你今天才会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我下次会带好东西给你看,做为回报。」  「好东西是什么?」  「碎纸片。上次不是告诉你,大叔在自杀前撒了纸片吗?我捡起来当作纪念。有些是落在他手心上的,有些沾到了血,我捡了很多——啊,早知道我今天应该带来。」  他在图书馆谈论死亡的时候听起来还有模有样,现在是怎么回事?我相信这才是他的本性。  ——牧濑是危险人物。  但或许可以利用他。   **   大叔家里并没有像他说的那么乱,他也没有足够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可以把家里弄乱。他家除了狭小的玄关、只放了一个瓦斯炉的厨房(或者说流理台)以外,只有一间三坪大的日式房间,关起的纸拉门后方应该是另一个房间。虽然空间狭小,但一个人住应该绰绰有余。  我坐在放了一台小电视、收纳箱、桌子和两个坐垫的三坪大房间看那本杂志。大叔说:「家里什么都没有。」把似乎买了准备自己喝的罐装冰咖啡放在我面前。「我也陪你一起看书。」在我看那篇文章时,他拿出最新一期的杂志看了起来。封面上写着:「新锐作家 梦想的竞赛」,大大地写着小仓经常炫耀的那两个朋友的名字。  可能是因为我平时很少看书的关系,有些句子我必须重复看好几次,有时候要再回到前面重新看,还有一些我怀疑小仓可能修改过的费解段落,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完。我可能赶不上末班车了,要赶快发简讯给妈妈。  看了之后,我才知道之前老师影印给我们的开头部分是主角送给好朋友的诗。整篇小说描写一个有才华、却放弃剑道的主角,和另一个喜欢剑道,却因为受伤而不得不放弃剑道的好朋友之间的纠葛。用轻松的手法描写了这两个人为自己所失去的感到心浮气躁、疑神疑鬼,却整天为对方而担心,最后两个人终于心灵相通,继续写下开头部分那首诗的续篇。  渐渐接近尾声了。  看到一半,我就潸然泪下,泪水不停地流,看到最后一行时,泪水宛如溃堤般。我放下杂志,用双手的手背拼命擦着眼泪,大叔在一旁递上面纸盒。  「真羡慕你有可以写出这种小说的朋友。」  大叔说。虽然我在看了之后也很感动,但想到很多人都看了这篇小说,还是觉得自己遭到了利用。她写的是两个人的故事,只有其中一个人出名,好像蓄势待发,启程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她只是把我当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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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殿中省少监

    殿中省少监

    楼主 LV7 2016-11-20
    樱花姐姐,谢谢你把小昴的爸爸带来。  我必须向你道歉,我和小昴一起骗了你。  小昴想要见他爸爸是想要杀了他。  小昴很爱他妈妈,但他爸爸因为当色狼被逮,他妈妈和爸爸离婚后,精神就出了问题,她害怕见人,也无法外出。之后,她就没再来医院。小昴经常哭着说,在爸爸被警察抓之前,妈妈每天都会来医院看他。  但是,从某一天之后,小昴不再哭了。  有一次,那个被迫来照顾小昴的坏心眼亲戚阿姨告诉他,他的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七。那个阿姨真的很坏,即使小昴因为生病发胖,她也不帮小昴买新的睡衣。  小昴决定在死前为妈妈报仇,希望妈妈的病情能够好转。他似乎觉得只要爸爸死了,妈妈就可以出门了。但是,小昴不能离开医院,如果爸爸不来医院,他就无法下手杀爸爸。  虽然我不认为他妈妈的病可以这么轻易治好,但我想为小昴做点什么,所以,也和他一起找能够带他爸爸来医院的人,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  我很希望在我动手术前完成他的心愿,但只剩下十天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你出现了。原本以为教会的人可能不行,但听你说「蟹猴大战」的故事时说到螃蟹复仇,我们决定找你。  当我们认识你之后,发现你和外表不一样,人很好,也很有趣。于是,我就和小昴说,利用你完成这个计划。  提出换角色的是小昴。因为我们不知道当外表看起来很健康的小昴拜托你时,你会不会答应,于是,我们决定演戏。  我们演得很不错吧?  但是,我们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你告诉我们的地狱的事。我们很害怕,曾经商量是不是停止报仇。不过,我们也有了一个疑问,不知道地狱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于是我们作出了决定,如果姐姐那本书的地狱比我们想出来的地狱更可怕,我们就停止计划。  但是,你没有把书带来,而且还说我们自己写的地狱书很可怕。所以,我们觉得地狱也没什么可怕的,最后决定继续复仇。  为了不让自己改变心意,我们用我的手机去了小学社群网站上连结的「死亡预言书」的网站,留言预告要杀人。  之后,就完全交给你了。其实我们还是很害怕,也思考了在报仇后,可以不下地狱的方法,结果,我们决定参加即使做了再大的错事,也可以获得原谅的教会。我们拜托冈姨,请她送给我们十字架的项链坠子。  那天早上,冈姨送给我们很漂亮的项链坠子,我们立刻戴在脖子上。项链坠子很重,让我们觉得不要说复仇,即使做更坏的事,也可以获得原谅。  然后,你遵守了约定。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平时小昴都耍帅说「我爸」,但看到他爸爸时,他脱口叫「爸爸」,我觉得他其实应该很爱他爸爸。  小昴前天死了。  那天之后,小昴的爸爸每天都来医院。小昴得知他爸爸被当成色狼是冤枉后很高与。他爸爸也帮他买了新睡衣,躺在棺材里的小昴穿的就是那件新睡衣,听说他们家是信佛教的,但我还是把那天拿到的十字架偷偷地放在小昴的睡衣口袋里。  姐姐,幸亏有你,我们才没有下地狱。因为小昴没有杀死他爸爸,虽然他妈妈的病也没有治好,但我想他在死前能和他爸爸和好,是一件很棒的事。  姐姐,这一切多亏有你,谢谢你。  我很快就要出院了,回到学校之后,我会见到我的朋友。虽然我以后也会结交新朋友,但小昴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姐姐,你也要好好珍惜上次那个日本第一的朋友。  姐姐,那就再见了。太一上。   我很犹豫要不要把这篇内容加在小说最后的部分,但还是作罢吧!  我跟敦子的故事和这两个少年的友情无关。  再见。我按下了删除键。      终章。   九月一日(二)   *   暑假结束了。今天只上半天课,从明天开始,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上满整整六节。应该把暑假前的几天挪到这里,才能让感觉渐渐适应。  我和敦子约好下午一起去看电影,看完电影还要去吃蛋糕,所以,中午就去学生餐厅随便吃一下。相隔四十天见面的紫织也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正打算排在咖哩的队伍后面,敦子硬把我拉去买汉堡焗饭,而且她左右手各拿一个托盘,主动帮我把汉堡焗饭拿到了座位上。  比起她发现了我拿不动托盘这件事,我更惊讶她居然可以单手拿放了汉堡焗饭盘子的托盘,而且还左右开弓。虽然我之前一直觉得敦子为一些不必要的事烦恼,也许我自己也一直在逃避。  我第一次吃学生餐厅的汉堡焗饭,发现比我想象中更好吃。接下来的季节更适合吃焗饭,我回家要在宝特瓶里装沙子,好好锻炼右手的力气。  「暑假过得怎么样?」  吃完饭,大家都在补口红时,紫织问我们。  「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啊!对吧?」我看着敦子。  「对啊,我们没去旅行,也没去逛街买东西。紫织,你呢?你不是一直都在亲戚家吗?真羡慕你可以去东京。是不是有很多很新潮的商店?」  「没我想象的那么好,但至少买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该不会就是这个皮包?」  敦子指着紫织正准备把口红收进去的皮包。紫织是转学生,她还没有买学校指定的书包。  「这个LIZ LISA的皮包!是只有涩谷总店才买得到的限量款。」  敦子说着,从书包里拿出这个月的《茱丽亚》杂志。在她摺起的那一页中央,大大刊登了和眼前紫织的皮包相同的款式,敦子在旁边用有棱有角的字写着:「想要第一名」。  那是粉红色的筒形漆皮皮包。的确很可爱,但无论颜色和形状,我觉得比起紫织和敦子,更适合我。  「紫织,真羡慕你。你家很有钱吧?」  敦子比较着杂志和眼前的皮包说。  「完全没有。我爸爸是普通的上班族,在建设公司上班,我家却是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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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殿中省少监

    殿中省少监

    楼主 LV7 2016-11-20
    此中篇小说已完结,谢谢大家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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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哥传奇

    三哥传奇

    LV16 2016-11-21
    我中国人的文化还没有能明白呢……看不了外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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