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渡
LV12 2017-08-08
#剪流生#
#转载#
(一)
苧罗被加封为嫔,缘起不过一桩小事。
因冬至将近,宫中各处要贴窗花,这日尚事房的人便呈上《贴梅鉴》让云皇后挑选花样。当时恰好珺文帝也在,无意中发现鉴内一张仕女赏梅花样上,那佳人面目刻画得惟妙惟肖。
帝君赞叹不已,说可惜是纸上佳丽,若能邀来人间一会方不负此生。
这话风流到近乎荒唐,当时云后脸都黑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三日后,珺文帝在照晴池畔偶遇了折梅的一名宫女,雪肤莹然,眉目如画,正是那剪纸画样上的样貌。
帝君当夜就召幸此女,次日更封嫔厚赐,一时宠爱无二。
那便是苧罗了。
这日春好。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嬉笑,苧罗不觉皱眉,身后绾发的宫人见状道:“是定南王遣了他的义子来贺帝君的万寿节,丰神如玉的一个人呢,小妮子们才闹成这样。”
原来是宋风奇来了。她正想着,有内侍送了珺文帝新赐的钏环首饰来。宫人从中取了支红宝梅花簪在她发间一比,欣羡道:“真好看。娘娘真是好福气,得帝君如此宠爱。”
福气?她微微一笑。
真是傻话--稍微聪明些的人就该知道,要在这千重阙中活得风光,能依靠的,从来不是福运。
轻拂梅枝,她看着宋风奇在池边伫立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缓上前。
他听到动静回头,转身与她相对。
“参见容嫔娘娘。”目光自她身上流连过,他低身致礼。
“你要见本宫,所为何事?”
她知道自己本不该来,却又好奇他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奉郡主之命,恭贺娘娘加封之喜。”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捧着,等她来接。
那样子她看了就恼火。
曾几何时,她在简若兮的面前,也是这般恭恭敬敬,如履薄冰。
若兮是定南王的独女,两岁时便因一场大病而失明。等到了需要玩伴的年纪,她那四品官的父亲为了攀附王府,便将她送了去。
初见时,若兮是惹人怜爱的。
继承了自先王妃的佳好眉目,聪慧的头脑与灵巧的手,任何东西她只要摸一遍,便能剪出活灵活现的形态来。
可在这灵巧可爱的外表下,是因为失明的绝望与定南王的溺爱而养成的暴戾乖张。
第一次因为碰坏了若兮刚剪好的花样而被她下令鞭打时,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此后多年,更一直活得心惊胆战。
所以当父亲问她是否愿意进宫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能摆脱那所谓的“伴读”生涯,她甚至不惧在深宫终老。
去王府告别的那天,若兮似乎心情不错,闻说她不会再来,便剪了她梅下独立的花样给她说是留作纪念。
一纸之轻,便是她数年忍辱赔笑的代价。
若兮大概从没想过她竟能凭此“临别之礼”得到今日的地位?想到这里,她忽然高兴起来,给了宋风奇一个笑脸,接过那锦盒,看了看里头的八宝琉璃簪:“蒙郡主费心,可惜苧罗不曾备得回礼。”宋风奇无言地看着她。
大概是在想她竟敢如此放肆,言辞间竟将自己与若兮放在同等的地位。她盯着他看,想瞧瞧他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在低头拱手行过一礼后,便默默地告退而去。
留下她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直至不见。
(二)后来回想起来,宋风奇这次“恭贺”大有深意。可她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云中国的使者已借着入乡随俗的名义,向珺文帝献上在兆京购得的新巧窗花。
她死死盯着那张“天女散花”图。
绝对是出自若兮的手艺。更不用说“天女”的样貌,分明就是定南王那养在深闺的独女。
看珺文帝盯着那剪出的美人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她知道帝君会不惜代价找到这个有一双天工巧手的人,而当他找到若兮的时候,还有她许苧罗什么事儿?
没想到若兮竟然也有入宫的心思……
那天宋风奇入宫,或许就是为了观察帝君能否再接受一次“天缘巧合”的铺排。
而如今看来,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注定成为若兮入宫的一个前奏。
天子闻定南王的独女明慧巧极,心向往之。于是召来相会,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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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苧罗被加封为嫔,缘起不过一桩小事。
因冬至将近,宫中各处要贴窗花,这日尚事房的人便呈上《贴梅鉴》让云皇后挑选花样。当时恰好珺文帝也在,无意中发现鉴内一张仕女赏梅花样上,那佳人面目刻画得惟妙惟肖。
帝君赞叹不已,说可惜是纸上佳丽,若能邀来人间一会方不负此生。
这话风流到近乎荒唐,当时云后脸都黑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三日后,珺文帝在照晴池畔偶遇了折梅的一名宫女,雪肤莹然,眉目如画,正是那剪纸画样上的样貌。
帝君当夜就召幸此女,次日更封嫔厚赐,一时宠爱无二。
那便是苧罗了。
这日春好。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嬉笑,苧罗不觉皱眉,身后绾发的宫人见状道:“是定南王遣了他的义子来贺帝君的万寿节,丰神如玉的一个人呢,小妮子们才闹成这样。”
原来是宋风奇来了。她正想着,有内侍送了珺文帝新赐的钏环首饰来。宫人从中取了支红宝梅花簪在她发间一比,欣羡道:“真好看。娘娘真是好福气,得帝君如此宠爱。”
福气?她微微一笑。
真是傻话--稍微聪明些的人就该知道,要在这千重阙中活得风光,能依靠的,从来不是福运。
轻拂梅枝,她看着宋风奇在池边伫立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缓上前。
他听到动静回头,转身与她相对。
“参见容嫔娘娘。”目光自她身上流连过,他低身致礼。
“你要见本宫,所为何事?”
她知道自己本不该来,却又好奇他到底想对她说什么--
“奉郡主之命,恭贺娘娘加封之喜。”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捧着,等她来接。
那样子她看了就恼火。
曾几何时,她在简若兮的面前,也是这般恭恭敬敬,如履薄冰。
若兮是定南王的独女,两岁时便因一场大病而失明。等到了需要玩伴的年纪,她那四品官的父亲为了攀附王府,便将她送了去。
初见时,若兮是惹人怜爱的。
继承了自先王妃的佳好眉目,聪慧的头脑与灵巧的手,任何东西她只要摸一遍,便能剪出活灵活现的形态来。
可在这灵巧可爱的外表下,是因为失明的绝望与定南王的溺爱而养成的暴戾乖张。
第一次因为碰坏了若兮刚剪好的花样而被她下令鞭打时,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此后多年,更一直活得心惊胆战。
所以当父亲问她是否愿意进宫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能摆脱那所谓的“伴读”生涯,她甚至不惧在深宫终老。
去王府告别的那天,若兮似乎心情不错,闻说她不会再来,便剪了她梅下独立的花样给她说是留作纪念。
一纸之轻,便是她数年忍辱赔笑的代价。
若兮大概从没想过她竟能凭此“临别之礼”得到今日的地位?想到这里,她忽然高兴起来,给了宋风奇一个笑脸,接过那锦盒,看了看里头的八宝琉璃簪:“蒙郡主费心,可惜苧罗不曾备得回礼。”宋风奇无言地看着她。
大概是在想她竟敢如此放肆,言辞间竟将自己与若兮放在同等的地位。她盯着他看,想瞧瞧他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在低头拱手行过一礼后,便默默地告退而去。
留下她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直至不见。
(二)后来回想起来,宋风奇这次“恭贺”大有深意。可她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云中国的使者已借着入乡随俗的名义,向珺文帝献上在兆京购得的新巧窗花。
她死死盯着那张“天女散花”图。
绝对是出自若兮的手艺。更不用说“天女”的样貌,分明就是定南王那养在深闺的独女。
看珺文帝盯着那剪出的美人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她知道帝君会不惜代价找到这个有一双天工巧手的人,而当他找到若兮的时候,还有她许苧罗什么事儿?
没想到若兮竟然也有入宫的心思……
那天宋风奇入宫,或许就是为了观察帝君能否再接受一次“天缘巧合”的铺排。
而如今看来,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注定成为若兮入宫的一个前奏。
天子闻定南王的独女明慧巧极,心向往之。于是召来相会,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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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岁渡
楼主 LV12 2017-08-08入宫当日,若兮便被封为柔妃。
而几乎同时,关于往昔苧罗如何博得圣眷的事情就有了另一种说法--那《贴梅鉴》中的花样是若兮所制,她不过是利用了自幼相交的情谊,从若兮那里骗取而来作为飞黄腾达的工具。
而这还是拣好听的说,更难听的她除了努力做到充耳不闻之外别无他法。
没什么,她想,人情冷暖,她早已见得太多。
本以为没什么不能忍受的,直到那日又见到宋风奇。
那天他是受珺文帝的宣召入宫,事先她也闻知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自己居住的容芝斋外遇到他。
当时拂开迎风乱颤的杏花枝条,她惊讶地看向照晴池畔的修长身影。宋风奇正贪看池中的锦鲤,没觉察身后有人。
“你知不知道,我只要这么一推,你就会掉下去,春寒水深,淹死你很容易。”她上前与他并肩,嘴角微扬,仿佛这不过是个玩笑。
宋风奇警惕地看着她。
忽略掉心里的不快,她撒了一把鱼食,看锦鲤争先恐后地吞食,斟酌片刻,出口却还是不善的语气:“见过若兮了?她这会儿看着不错吧?帝君的新鲜劲儿还在,她正风光着呢。”
宋风奇皱了皱眉,“容嫔……”
“叫我苧罗!”一个循规蹈矩的称呼,她却忽然怒气难抑,“宋风奇,少在我面前装蒜!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也只敢想想罢了!如今若兮是天子的人了……王爷还真是贪心不足,难不成还想皇后出于自家?难为若兮一个瞎子,还要在这后宫里……”
“住口!”宋风奇喝断了她,压低了声音斥道,“你不要命了?胡说什么?!”
她哼了一声。
“我是否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瞎的人是若兮不是她,他真以为往昔在王府时她没有觉察到任何隐情吗?
他明明总是在观察若兮的一举一动,那种专注,谁能视而不见?若兮待他也是不同于旁人,只要他在身边,喜怒无常的定南王郡主总是心情甚好。 -
许岁渡
楼主 LV12 2017-08-08这还不够说明一些事吗?
“苧罗,”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宋风奇似乎终于意识到与她争辩毫无意义,轻叹一声,“我七岁被卖入王府,自那时起我这条命就不再是自己的,更遑论七情六欲。如今……如今我心慕之人已属天子,更没有我痴心妄想的份。”
他款款道来,那倾心吐胆的模样真是看得她火冒三丈。
“你该明白的,你也好我也好,其实都无所谓愿不愿,而是不能。所以……何不安于天命?”
“够了!”这次轮到她怒喝,“什么天命!分明是你懦弱!”
她真是恨死了他,恨他为什么不敢对若兮说出心意,恨他为什么就不敢抓住那一点可能会争取到的幸福,恨他为什么放任若兮入宫来与她争宠!
真是枉费、枉费她……
她咬牙切齿,而宋风奇则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我绝不放弃!”她面向他的背影。
然后痛苦万分地想起自己愤怒的缘由--
枉费她苦苦压制了所有的情愫,带着宛如死灰的心踏入宫门。他们居然未能终成眷属,若兮……居然抛得下。
那明明如此珍贵的,她曾经愿意以一切去交换的,宋风奇的感情。
(三)
之后宋风奇绝迹宫中。
而纵然恼,纵然恨,事已至此,她当务之急就是再为自己找一条生路。即便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要尽全力保证自己做一个迎风踏浪的弄潮儿。
其实要从若兮那里分一点宠爱过来,她也不是毫无胜算。
毕竟自幼就在王府厮混,她知晓的事情远比旁人以为的多得多。比如定南王那秘密的藏宝阁,她就溜进去过好几次。还记得那阁中最抢眼的羊脂白玉樽上雕刻的龙,掐金丝以描鳞,嵌红宝而作眼,腾云驾雾,气势斐然。
那玉樽质地之佳、做工之细,恐怕连此刻珺文帝手中那一只也及不上。
今日珺文帝宴请云中国的使者,是以后宫嫔妃皆要列席,她远远地看着珺文帝将玉樽递与若兮--
“若兮你摸摸,此玉真是温润如卿。”帝君口中调笑的话,羞得若兮晕红了脸。
云后脸色极难看。
她心底暗笑,借敬酒之名上前去,口中说着吉祥如意的好话,珺文帝倒也还赏脸喝了一杯。但见她不住地看向若兮手中的玉樽,忍不住问:“容嫔以为此樽如何?”
“天子所有,自然是绝妙的。”她笑答,“臣妾记得在定南王府中也见过一只玉樽,与这只倒像是一对儿,可见帝君与柔妃乃是姻缘前定,天作之合。”
“哦?”天子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她抿嘴一笑便退下了,转身时瞟见云后微微挑眉--
与珺文帝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云后比她更清楚帝君的善妒与多疑,自然也能轻易明白她这番话中的挑拨之意。 -
许岁渡
楼主 LV12 2017-08-08但她相信云后不会介意她这点争宠的小伎俩。
至于珺文帝,天生唯我独尊的性格定然会驱使他即刻派人去定南王府上查看--甚至于今夜便过府,看看他的臣子是不是真的早已拥有可与天子相匹敌之物。
他容忍不了这个。
即便那只是一只玉樽。
当然,一旦他发现那玉樽上,雕刻着只有天子能够使用的五爪龙纹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就不能保证了。
但那毕竟只是一只玉樽不是吗?
天子或许只会冷落若兮一段时间。
但那就足够了。
她只需要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只是想要如此而已……
只是前人常说:世事难料。
当她意识到千重阙中的气氛变得凝重,亲眼看到若兮所居的含凉殿被团团围住时,已是三日后。
此时事情的详细也已传入宫中--如她所愿,那日晚宴后珺文帝便带着柔妃去了她的娘家,指名道姓地要看那只白玉樽,定南王言辞闪烁。天子疑心之下索性令人查抄,却不想搜出的不止是违制酒樽而已。
更有龙袍玉带,千重阙的详细地图,以及一个藏着大量兵械的密库。
任何一件,都是意图谋反的铁证。
龙颜震怒。
若兮被侍卫押出的时候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哭叫着被侍卫一路拖行。
此情此景太过恐怖,她吓得跑回了容芝斋,躲在被中颤抖。
傍晚的时候,珺文帝驾临。
“帝君……”强自压下恐惧,她在天子面前盈盈下拜,想着自己可能有的下场--深究起来,她的父亲也曾攀附定南王不是吗?
可珺文帝却亲手扶她起来,眉眼弯弯,温存款款。
“爱妃。” -
许岁渡
楼主 LV12 2017-08-08(四)
天子加封她为容妃。
她惊疑不定,却见珺文帝和颜悦色地说:“那天,在宴席上……你故意提起那只玉樽,是不是?”
她点了点头。
帝君大笑,“你与朕真可说是心有灵犀……朕喜欢知道自己所求为何,并愿意不惜代价去争取的女子。”
她恍然大悟。
想来天子早就觉得定南王碍眼,是以才任由其送女儿入宫,做个专宠惑主的样子,为日后铲除定南王埋个伏笔。而宴席那晚她提出了白玉樽一事,正好让天子引为借口向定南王发难。
总之……无论是她正好撞上了君王铲除异己的时机,又或是君王果真对她有意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待她动手--
她绝没有拒绝君王此刻示好的道理。
“谢帝君赞赏。”再度拉着珺文帝的手起身,她忽然想起曾几何时,天子也是这样牵着若兮的手,一步一步地,将她带向死亡。
--定南王所犯谋逆大罪,满门抄斩难逃劫数。
说不定那也会是她来日的下场……可她不在乎,就算他日落得身首异处,她至少要抓住今朝与天子执手相看的这份尊荣。
她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这天夜里,她却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看着刚刚赐下的玉册,忽哭忽笑,似乎看见了来日无可限量的前途,又好像听见了定南王府满门枉死者的哭号。
最终她抱着玉册,满面泪痕地睡去。
次日天色初明时醒来,她浑浑噩噩地步出容芝斋,却在薄薄晨雾中,看见了鬼魂。
那是宋风奇。
她初时惊恐,但片刻后便叫着他的名字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来索命也无妨,就让她葬身在这照晴池中,随他而去也好……
却听他说:“娘娘自重。”
异乎寻常的声音,不似往日低沉。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是温热的实体,惊得即刻松手,一退数步,然后以更加惊惧的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宋风奇:“你……还活着……”
没错,他还活着。
但或许死了更好--
宋风奇穿着内侍的服饰。
她记得往昔珺文帝也做过这种事,判了胆敢忤逆天子的人宫刑,让那人做了宣令的内侍,日日在承运殿中对着百官呼喊。
天子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可以让胆敢反抗他权威的人生不如死。
霎时间,她只觉无法承受宋风奇的注视,下意识偏过头去。
“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有想害死王府满门,她没有想要害死他的心上人,她更没有想过要让他落到这般田地!
一片寂静中,她听见宋风奇紧咬牙关的细微动静。
“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是不是?”她终于抬起头,绝望地问。
却见他慢慢垂首。
“一切都是天命,娘娘。”
你我,各安天命。 -
许岁渡
楼主 LV12 2017-08-08春寒料峭,薄雾霭霭。一片朦胧中只见她与宋风奇都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两尊千疮百孔的泥塑木雕。
只要一碰,就会碎不成形。
珺文帝说她襄助除逆有功,于是赏她一个殊荣--在百官上朝的承运殿举行她的册立仪式。而显然是出于示威的目的,那天帝君让宋风奇在殿前宣令,当时她珠冠玉带装扮着,无比尊荣地坐在帝君身侧,却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要落在七尺外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人世苦痛,如是磋磨。
一晃,十载。
(五)
又是一年春来早。
“娘娘,皇后娘娘差人送补药来了。”宫人禀奏,苧罗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身影,忽然拿起金剪,剪去了鬓边的一根银丝。
她居然也生了华发。
也是,转眼十年,她都从容妃变成了容皇贵妃。
韶华远逝也是必然的事。
好在珺文帝或许是真的喜爱她这与己相似的品性,多年对她的宠爱却始终不衰。
然而这种风光,在帝君缠绵病榻的当下似乎没那么喜人了。
这种时候,云后送补药给她?
她沉吟不语,直到宋风奇的身影也出现在镜中。
惊讶地回头,然后她挥退了其他人。
起身走到宋风奇身前,看着他躬身垂首,小心翼翼地捧着汤药:“你何时开始为云后办事了?”
她问。
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动。
她皱了皱眉,细看起他来--虽然同在千重阙中,但她能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也不便硬将他召唤到自己面前。所以每次照面,她都会这样看他。
比上回见时又清瘦了些,长年躲避在宫檐下的生活令他十分苍白,神情也是不见一丝波澜。
真正是安于天命的麻木。
她咬了咬牙,忽然拿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咣!将空碗丢回托盘里,她恨恨地抹过嘴边的药汁:“你可满意了?”
若是在他眼前被毒死,说不定还好些。
然而数刻过去,预想中的腹痛并未到来--药没有问题。
她无力地坐倒在地,近乎崩溃地啜泣起来。
真的不知要怎样才好了,究竟要怎样,才能弥补当日之过?如今珺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云后虎视眈眈,她日后还不知有怎样的命运。
是不是至死都不能得到原谅?
埋头饮泣,忽然她觉得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塞了什么东西给她。
赶紧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却只看到宋风奇的背影,和四周景物一样是朦胧不清。
大约是觉得耻辱的缘故,成为内侍后,若非必要,宋风奇很少开口说话。
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看那张展开的纸条--
云后赠药,若非经吾亲手,切勿饮之。
竟是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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