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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LV8 2016-09-28

【芸芸众生】

作者:就想爱着你

连载最近更新:                                                   ...

作品简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河南东南部小村庄陈王庙纪实,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矛盾纠葛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众生群像,以鲍家为中心,以记录式的语言风格讲述了鲍国忠、郭妮、鲍永辉、吕小凤、狗六、蛮子、鲍永光等人物之间的故事,是典型的中国悲剧,残酷的现实,冷漠的人群,血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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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09-28
                                                              芸芸众生                                                               一
           这年的陈王庙很不平凡,鲍国忠家出现了一只大老鼠,竟咬死了三只猫;哑巴家的蛮子又怀了孕,竟生出一串肉葡萄来;齐老太家的狗被母鸡啄瞎了眼……村民都目为不祥。       那天傍晚残阳似血,闷热如蒸。老少爷们儿都光着膀子在树荫下侃大山;女人们不会如此放肆,也都拿着蒲扇在家长里短;牲畜们也想着各自的方法来避暑:猪躺在泥滩里滚来滚去,狗除了吐舌头还能去水塘里洗澡,牛是最受宠的,会被主人饮很多水。孩子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特别是陈王庙小学一甲班的孩子,更是苦不堪言。
           新来的语文老师于菲是师范学校刚毕业的,特别注重课堂纪律,虽然孩子们都热得小脸红扑扑的,但却不能拿书扇,坐姿也要挺正。她对自己更苛刻,豆大的汗珠簌簌地往下滴,她连擦都不擦,白色的连衣裙贴在了身上,就连米白色的内衣都清晰可见,小学生们对这细节是不感兴趣的,教室里的那些工人却已经垂涎欲滴了。特别是领头的鲍国仁,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于菲看,看归看,活还是要干的,工人们‘‘哐哐’’的瓦刀声几乎盖过了于老师读课文的声音。于老师的声音如黄鹂一般好听,简直让鲍国仁意乱神迷,虽然也是汗流浃背,心里饶是蜜一般的甜,一块砖拿在手里很久了还没砌。       鲍国忠时不时要来看看工程进展的,他心里很得意,在教育组的妹夫支宗周替他活动了一番,终于为他谋到了副校长的职务,虽然是副的,可校长是个外来户,说到底陈王小学基本还是他说了算。鲍国忠觉得,身为副校长他应该有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思来想去他看中了一甲班。一甲班是个大班,教室后面空了不少地方,这里是男孩子们课余时间斗鸡(一种游戏)的场所,于是他让三弟国仁找了几个狐朋狗友来贴着教室最后一排砌道墙隔开。       他自信没人敢反对,他家弟兄四个,门头又大,乡里也有人,还开着代销点,村支书都要给他三分面子。然而新来的老师于菲却提出了异议。开会的时候包国忠点了一支烟,眯着双眼,先对校长夸耀了一番:‘‘咱村虽然人多,可是穷啊,以前的教室都快塌了,自从訾校长来了以后,一栋新教学楼起来了,各方各面都有了很大的提高……’’这样扯了半天,他终于说到了重点:‘‘你看,我这提了副校长也有一个多星期了,这事儿也慢慢多了起来,也该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说到这,他看了一眼脸色略显难看的校长,接着说道:“我知道,新教学楼的款子还没结,学校也没钱,我决定把一甲班分开,后面那一小半做我的办公室,工人我来找,钱我来出,大家有没有意见?’’訾文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鲍国忠突然这一下子打得他措手不及,所幸的是不花钱。老师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什么,而且跟自己又没有关系,只有于菲反对:‘‘鲍校长’’,鲍国忠谦逊地提示道:“副校长”,“副校长,我觉得不妥,首先一甲班剩余的地方是学生课外活动用的,而且现在还在上课,在此时施工必定影响教学质量……”鲍国忠没回一句,只是眯着眼笑着听她说完,然后他问訾文超:“校长,你怎么看。”訾文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鲍国忠把他捧了那么高不就是为了此时吗,这个脸他得兜着,他当即回道:“就按鲍校长说的办。”       鲍国忠又转悠过来了,正好看见老三心猿意马地盯着于菲,他大声咳了一下,喝道:“老三!”这可是鲍国仁最熟悉也是最害怕的声音,他猛地一个哆嗦,砖头霎时脱了手,只听“嘭”地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最后一排正在睡觉的齐小黑的头上,他一声没吭就死在了梦里。黏稠的血溅了旁边同学的脸上,桌子上也流了很多,红砖上也粘了不少,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惊呆了,然后突然爆发,齐小黑周遭的同学先放声大哭,抢着往外跑;鲍国仁一身冷汗,脚一软,差点从脚手架上掉下去;鲍国忠的秃头顶上也沁满了滚滚的汗珠,嘴也直哆嗦。鲍国忠定了定神,他觉得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先压住,然而怎么可能,于菲早已经跑去齐小黑家了。       于菲顾不上自己穿的是高跟凉鞋了,也不怕崴着脚,一路朝齐小黑家跑去。路两边的阴凉处三五成群的坐满了人,无论何时于菲绝对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男人们不约而同地盯着跑得飞快的于菲,视线随着她而移动,脸上也都是陶醉状,似乎她带起来的土都是香的,更有一两个不正经的对于菲喊:“于老师,跑这么快是去我家吗?”“于老师,要不我背着你,别崴了脚。”相比男人们的痴迷,女人们则是愤恨,于菲刚跑过去,这边四五个可就开腔了:“你看看这穿的,像啥样子,这也露那也露,活像是没穿。”“这算啥啊,昨儿个还去俺家了,说是啥家访,访她娘的脚,还不是想勾引俺孩儿他爸。”“是啊,真是骚得没个正形……”瘫在路两旁吐着舌头的狗都猛地窜起来对着于菲狂叫。所有的这一切,于菲都顾不得了,她只有一个念头,把齐小黑的家长叫到学校去。于菲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小黑家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齐小黑家里有人吗?小黑出事啦!”家里只有七十三岁的齐小黑的奶奶在洗衣服,还是邻居去他家里把耳聋眼花的齐老太叫了出来。于菲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脸色苍白、满头银发、步履蹒跚的老婆儿,心里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齐老太听说是孙子出了事,脚一软就要瘫下去,于菲赶紧扶住:“人还在学校,赶紧去看看吧。”齐老太不停问:“小黑怎么了,小黑怎么了……”于菲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带着她去学校,老太太的小脚打着绑腿,迈着小碎步跟着于菲匆匆往学校赶,枯树皮似的手不停地抹着两眼浊泪,嘴里还嘟囔:“我说今天眼皮子老是跳……”       学校里面站满了人,学生们经过老师的安抚渐渐平静了下来,最着急的是鲍国忠兄弟还有訾文超。鲍国仁像热锅上的蚂蚁和没头的苍蝇一样围着鲍国忠乱转,嘴里还不停地说:“哥,你可得救救我啊,哥,我才四十出头啊……”鲍国忠心里更乱,烟烧着手了才反应过来,他也懵了,事是他的事,凶手是他兄弟,他即便是想弃卒保车这事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心乱如麻时,老三又在他身边如苍蝇般嗡嗡直叫,他顿时火起了,大骂道:“你还有脸说,他妈的儿子都该娶媳妇了,闺女也出门子了,你又不是寡汉条,裤裆里的东西咋就闲不住,早晚死在这上面!”正盼着抓住救命稻草的鲍国仁听到大哥的谩骂,也恼了起来:“是,我该死,这些年他娘的谁为你鞍前马后,我是吃你的了喝你的了,弟兄四个就我混的差,你们一个个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咱俩是一个绳上拴着的蚂蚱,我出事儿你也跑不掉。”直说得鲍国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欲要还嘴,訾文超不耐烦了,烟一掐,重重地说道:“好了,也不嫌丢人,现在不是摆理的时候,想想咋办吧!”放在往常他是不敢说如此狠话的。       齐老太到了学校挤过人群,于菲带着她往教室那边去,鲍国忠看见后赶忙跑过来拦住,握住齐老太的手很沉重地说道:“老婶子……这该咋说哩,小黑这个事儿,唉,大家都不愿看到……”齐老太可没空听他大发官腔,因为平时他是连理都不会理她们这类人家的。她用紫灰色的破旧头巾拭着泪,老泪随着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脸上纵横,她身子发抖,张着只剩一颗黄牙的嘴说道:“我要看看小黑,看看俺孙子,俺家可就这一根独苗了。”哭着就要往前挤。鲍国忠还是拦着:“小黑都走了,看看再把你弄个好歹这不更是事儿了吗?!”齐老太看了一眼周遭的人,突然气喘起来,大叫道:“我看谁还敢拦我,老婆子今天死在这!”訾文超拉了拉鲍国忠,示意让她看吧,这事儿搁谁身上也不能过去。訾文超扶住齐老太进了教室,于菲也想去,被鲍国忠拦住了,他脸一沉,骂道:“都你能,要是把老婆儿再气出个好歹,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于菲也不理他,进了教室,窗户上黑压压趴满了学生,任凭老师怎么训斥都赶不走。齐老太不看还好,走到跟前一看,小黑头都砸破了,脑子也流了出来,成百上千的苍蝇嗡嗡绕着,赶都赶不走,触目惊心之余大叫一声“我的儿”,这个“儿”还没叫出来,已经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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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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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09-28
                                                                    二       齐老太从三十出头眼泪就没断过,或许别人摊上她所经历的事早就崩溃了,她却咬牙一一挺了过来,可命运似乎从不愿放过她。       老伴齐楚是个教师,“文革”的时候被打倒,初开始的时候以为很快就过去了,谁知道等来的是无休止地批斗和检讨,最后他和很多人选择了尊严的死去,上吊算是最后的抗争吧,而他的选择也成了妻子噩梦的开始。       齐老太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不过一共活下来三个,全是儿子。大儿子天生早年在外面打工,混得还不错,领回来一个漂亮媳妇,生了两个儿子,这让齐老太兴奋不已,可好景不长,老大媳妇带着两个儿子和积蓄跑了,这让天生从此一蹶不振,如今已过五十的他在家里跟着建筑队当小工。老二天养人高马大,脑袋也是异常的大,可是有点憨,四十好几了也没有媳妇。老三天育因为奶水不足营养跟不上以及高烧不退成了侏儒,后来被一个马戏团的看中带走了,常年在外,很少回家。两年前,在表演空中飞人时掉了下来,摔断了双腿,只能靠拄着双拐行动,不过马戏团还算有点人情味,依然留着他走南闯北。       眼瞅着三个儿子这样,光是抹眼泪也没办法,齐老太想为齐家留点血脉,可是别说家里只有三间瓦房,两间土坯房,一间木棚灶房,即便是新盖的平房又有谁肯嫁给这几个儿子呢。琢磨了好久,她猛然醒悟,自己本来就有两个孙子的。她找到天生,让其要回自己的儿子,哪个都行,天生不肯:“我说过这辈子再不和那贱货有半点来往,我说到做到。”齐老太恨恨地说道:“人家陈志东三个孩子,他媳妇跑的时候一个都没带走,这个贱货都带走,也不知道为了啥,是不是你做了啥对不住她的事,她想绝了咱家的户头。”天生把头一倔:“我对不起她?我是比她大了一点,但从来都是百依百顺,要不然,他妈的能把啥都卷走了。”齐老太又问:“那俩孩子确定是你的种?”天生都快蹦起来了:“咦!娘,你看你说这话,我都算着日子呢!”齐老太不像天生这么激动,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她淡淡地说:“天生啊,恁娘不求别的,给咱家留个后,他俩我也不指望了。”天生还是不情愿,毕竟那个女人伤了他太深,他还是很执拗:“这都五六年了,咋联系啊,她会给?!”齐老太态度很坚定:“这我不管,你只要联系上,其他的娘来说。”天生不吭气了,坐在一旁吸烟,“娘都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让我求你?!你的种也不想要了?!”
           “二组的齐天生来接电话,二组的齐天生来接电话。”这天中午天养正蹲在门口吃饭,听到消息放下碗跑屋里就“呜呜”叫,齐老太骂道:“憨货,都不会把面条咽了再说。”天养咽了面条,喘着气说道:“电话!电话!”说着,手指向鲍国忠家。齐老太慌忙往那去,两家离得近,不过五六十米的距离。到了之后,左瞅右看,很是胆怯,又不敢直问电话在哪,鲍国忠一脸嫌弃地指了指桌子上“那不是!”齐老太颤巍巍走过去,抓起电话,对着昔日的儿媳妇百般哭求,无非是把那延续香火的话复述几遍,女人家终究心软,终于同意把小儿子送回来,齐老太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差不多要作揖磕头了。说罢,转身就要走,鲍国忠的媳妇郭妮叫住了她:“狗六(天育)他娘,钱还没给呢吧。”齐老太堆了一脸笑:“他嫂子,你看,我出来的急,也没装,一会儿让恁兄弟给你送过来。”郭妮满脸不快,翻了一个白眼,嘟囔道:“三块五毛钱都拿不出来,真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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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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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09-28
                                                                   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齐小黑被砸死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全村。       鲍国忠急坏了,想着先把消息盖下去再说,虽然他也知道这有点异想天开,但又没有别的办法。他找訾文超商量,訾文超也是毫无办法,除了长吁短叹、喷云吐雾、借酒消愁之外别无其他主见。鲍国仁家里更是闹得不可开交,更指望不上。       鲍国忠心里盘算着怎样做才能渡过这场风波,现在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齐老太一家安抚好,天生天养两兄弟太窝囊不足为虑,而且天生对小黑这孩子也没多少感情,总觉得不像自己,再加上小黑一直闹着要妈妈,更使父子间的关系变得疏远。这些鲍国忠心里都有数。他决定让媳妇先去探探齐老太的口风。齐老太自从学校晕倒就一直没好,当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醒了之后就被抬回了家。       这天晚上郭妮拎着几斤鸡蛋来了,一进屋就闻到了霉臭交加的味道,几欲作呕,勉强忍了下来,还亲热地叫道:“老婶子,好点没有啊?”齐老太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沉着脸瞪着郭妮,郭妮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拉着齐老太的手说:“你看,两家离得这么近,这些年也没有往来,竟疏远了。”齐老太仍是沉默不语,她知道郭妮来的意思。郭妮的目的也很明确,打开这个结,套出齐老太的话,然后对症下药。于是郭妮接着说道:“那时候俺叔活着的时候,两家走得近,谁知道……”齐老太也累了,不想再绕圈子了,她直接了当地说:“俺家就小黑一根独苗,我求爷爷告奶奶把他接回来,这才多久啊,就被你们弄死了!”说到这又是老泪纵横,郭妮不嫌脏了,拿出自己的手帕给齐老太拭泪,还说道:“小黑这个事儿,谁也没想到,国忠在学校对小黑还很照顾哩。事到如今,您老说咋办,俺就咋办。”齐老太凄然回道:“我说咋办?我说你赔我一个孙子,那可是俺家的独苗。”郭妮显出为难的表情:“婶子,你说这可就为难恁侄媳妇了,小黑不是已经走了吗。”齐老太表情木讷,喃喃说:“这是老天爷让俺家绝户啊,我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啊,烧香拜佛我也常去……”       郭妮听到现在明白了,这老婆子只想给她家留个后,只要达成了这个目的,其他的什么就迎刃而解了。于是她说道:“婶子,你想给老齐家留个后,这还不简单。”齐老太听见这话精气神儿也来了一些:“俺家都这样,谁会嫁过来。”郭妮一听,果然不出所料:“明媒正娶还花钱,要这要那的,不如买一个。”齐老太眼里放了光:“买一个?买一个,买一个!”郭妮回道:“没错,买一个!你忘啦,哑巴家那个蛮子就是我说成的,现在小子都会跑啦!”齐老太兴奋了一会儿又失落了:“听说哑巴那个花了五千,我上哪弄这么多钱。”郭妮立刻回道:“咦,出了这个事儿我还能让您全拿吗,你拿两千,剩下的我出,最近严了,价格贵了不少。”齐老太仍无法释怀:“小黑要在,我一分钱不花,而且这孩子壮实的像个牛犊子。”郭妮有点不耐烦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婶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就不瞒你了,你真的以为小黑是亲孙子吗?!”齐老太一听这话,大吃一惊:“你说啥?”郭妮故作神秘,小声说道:“我可听说天生媳妇不正经,你看看天生那么瘦,生下来的小黑咋那么壮实,而且要是亲生的,咋不亲呢。”齐老太渐渐信了她的话:“回来的时候打扮的像个妖精一样,我说正常人家的闺女不该这样啊。”郭妮再添油加醋:“而且说不定也不是她亲生的,要不然那么痛快给你,以她的性子,不讹你一下子?”齐老太至此彻底信了郭妮:“那她嫂子,这价钱上能不能便宜点?”郭妮一拍大腿:“一千五不能再少了,买头猪也得这个价吧。有了个女人,那还不是想要多少孙子有多少。”齐老太病都好了,对着屋外骂道:“天养你死啦,没眼色的东西,恁嫂子给你说媒呢,你还不快端碗茶。”郭妮站起来拍拍屁股,一摆手:“不喝了不喝了。”转身离去。       鲍国忠考虑了一晚上,虽然齐老太那边搞定了,但还要防着上面追究,他决定先推卸责任。第二天一早,他就在大喇叭上做了一番声明:“父老乡亲们,关于昨天下午小黑出事的事儿我说两句,前一段啊,我被上面提拔成咱小学的副校长,上面说给我配一间办公室,说要么新教学楼里辟一间,要么单独盖一间,我想着这教学楼是乡亲们兑钱盖的,是盖给孩子们的,我占了实在不合适,大家伙儿兑的钱全用来盖楼了,也没有多余的钱再盖一间,所以訾校长和我就决定把一甲班搁开,昨天天热,下午呢,也都困,干活的爷们儿失手砸了小黑,这个事儿我们一定处理好,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私下解决,就不给组织上添麻烦了,为了咱村的形象,也别往外瞎说,谁说了啥引起了不好的结果,后果自负。”正在吃饭的訾文超听到那句“我和訾校长决定……”大骂道:“老狐狸,临死也要拉上我!”        这天中午鲍国忠去了鲍国仁家,一进门就喊:“老三,老三……”喊了几遍没人应,又大喊了一声,弟妹张欣披头散发出来狠狠说道:“喊啥喊,死啦!”鲍国忠一听就知道两口子又打架了,他也不理会,直接掀帘子进了屋,只见鲍国仁坐在椅子上呆呆出神,他碰了一下:“又因为啥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不能消停两天吗,好好一个人早晚也被你打跑!”鲍国仁似乎也很委屈,哭丧着脸说:“我不想消停吗,一回来她就骂,骂我畜牲,浪兔子,猪伢子……”鲍国忠也没心思听他摆理,他对这口子打架司空见惯了。“我来是告诉你,问题解决了,你拿五千块钱,恁嫂子托人给齐家老二买个女人,这事儿就算了了。”鲍国仁一听事儿了了,很是兴奋,但转念一想哪有这么多钱拿出来,他看看鲍国忠:“哥,不能便宜点吗,我上哪弄这么多钱?”“还便宜啥便宜,都这还不一定够呢,上面要是再打点打点,我也花不少。这是死了一个人,不是死了一头猪。”鲍国仁无奈说道:“那我只有把手扶卖了。”外面的张欣听到这,大吵道:“卖吧卖吧!把房子卖了才好,反正我也不想过了!”鲍国仁起身就想出去打,也骂道:“我打你个臭娘们儿,我进去你才高兴!”鲍国忠一把拉住:“行了,还嫌不丢人。”张欣也不依不饶:“是,我臭,那个浪老师才是香的!”鲍国忠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住,对张欣说:“你也消消气,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知道错了,收收心,好好过日子。”       鲍国忠头都大了,不过在他看来事情已经压下去了,他晚上还破例喝了二两小酒,然后晕乎乎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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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09-28
                                                                 四       鲍国忠头天晚上睡得太死,第二天起来头都是昏昏沉沉的,起的也晚了,所幸上午没课。不过当他过了转弯路口的时候才发现,门口围了很多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才看到大门被人用大拇指粗的铁链子锁住了,他走上前正准备开骂,正好看见了陈春生兄弟几个在门口凶神恶煞地质问訾文超。       要说这陈王村还有鲍国忠怕的人的话,只有陈氏兄弟。陈姓是村里的大姓,而且比较报团,不过大多住在村东头,而且不像鲍氏兄弟那般招摇,所以事不关己的话他们不会出头。这次不一样了,他们承包了教学楼的建筑工程,楼起来了,钱还分毫未见。陈春生看见鲍国忠来了,就过来问:“鲍大校长昨天说钱都用在盖教学楼上了,俺弟兄可是一毛没见啊,说说吧,钱弄哪去了?”鲍国忠不敢耍横,赔笑着说:“春生兄弟,咱有话好好说,钱在银行存着……”“你放屁!”春生两道剑眉一竖打断鲍国忠的谎话,“訾文超说是你拿去给用了,你说存银行了,那你去取吧!”鲍国忠傻脸了:“这个,这个都好说,你能不能先把门打开,别耽误孩子们上课。”陈春生冷笑一声:“哼,耽误孩子们上课,你他妈在教室里砌墙就不耽误孩子们上课啦,还要了一条人命!”鲍国忠至此也不能忍了,好不容易摆平的事儿又被人重新提起,他满面怒容:“你,你别太过分!”陈春生也不甘示弱:“我过分?说好的主体起来就给一半,现在半毛也没见,这是全村人兑的钱,不是你鲍国忠的私款,这是挪用公款,够判刑的!”外面虽然黑压压站满了人,可谁也不好管,还是村支书过来,给两人调解,双方约定十天之内鲍国忠至少先付一半的钱。       鲍国忠才把学生们安顿好,就看见鲍国仁气吁吁地跑过来了,他拉下脸斥道:“这个时候你还来干啥!”鲍国仁哭丧着脸说:“哥,张欣真走了!”鲍国忠坦然道:“她不是经常走吗,别理她,过两天就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钱筹够。”鲍国仁着急万分:“哎呀,不是回娘家啦,是走了!不知道去哪啦!你咋听不明白呢!”鲍国忠瞥了弟弟一眼:“走?她能走哪去,孩子闺女都这么大了,还作啥嘞也不知道,我现在后脑勺都是懵的,过两天看吧,还不回来就再找找。”       鲍国忠没有忙着筹钱,他急着要清算,他要让那些找他麻烦的人得到惩罚。他首先向訾文超发难,他觉得这个昔日的盟友背叛了他。他大步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一把推开门,坐在椅子上的訾文超吓了一跳,正准备发火,一看是怒气冲冲的鲍国忠,连忙站起来让烟,还强笑着说:“吓死我了你,来抽烟。”鲍国忠直截了当地说:“这个钱你没份吗,现在他妈推得一干二净,我用的钱我会还,你买摩托车的钱你打算给吗!”訾永超本来想趁出了小黑这件事打压一下鲍国忠,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解决了,而且没出什么乱子。这时一听鲍国忠要翻脸,自然是赔罪:“兄弟我不是急了吗,再说了,我不是本地人,陈春生还敢动你啊,到时候把工钱给他们,估计还剩点呢。”鲍国忠当然不是那么好打发:“你害怕你就把屎盆子扣我一个人头上,你害怕你就背地里捅刀子?”訾文超无话可说了,哪有工程不偷工减料的,要不费那心思干啥,现在接连出了这两档子事,那一件鲍国忠摆平了,这一件要是兜不住还是玩完。他是没处理过这些事儿的,只得问计于鲍国忠。鲍国忠沉思了一会,决定来个一石二鸟之计。他故意问訾文超:“你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訾文超答道:“这还用问,当然先把工钱还了啊。”鲍国忠胸有成竹地说:“不对,现在最要紧的是转移矛盾,获得信任。”看着满腹狐疑的訾文超,鲍国忠扬起嘴角一笑,解释道:“我们是要筹钱,但是我们只要让乡亲们信服,那就还是钱的事儿,如果人心不在这,两件事全捅了上去,恐怕不但职位不保,蹲号子也有可能!”这数语吓得訾文超目瞪口呆,只听鲍国忠接着说道:“你只要说这笔钱一部分给了齐小黑他们家,一部分存了死期在银行,另外承诺,会如期还钱,事情自然会不了了之。”訾永超还是很忧虑:“那钱呢,去哪筹。”鲍国忠只是说:“我来想办法。”       鲍国忠如此说,只是为了让訾文超为他开脱罪名,这么多钱他也一筹莫展。晚上吃饭的时候,郭妮看他心情烦躁也没敢多问,到了睡觉时见他辗转反侧,欲言又止,就拍了拍他,鲍国忠转过身来,问老婆:“钱还剩多少?”郭妮答道:“还剩什么,何晓她们家也太不懂事了,张口就要那么多,也不想想咱就永辉一个孩儿,还是大学生,还是咬着牙要,剩下三千块钱都给了恁那个战友,现在啊谁也靠不住。”“那这么短的时间去哪儿弄这么多钱。”“哎,对了,你给老三要了多少?”“按你说的,要了五千,是不是要多了,他俩昨天打了一架,今天张欣又走了。”“多啥多,我还嫌少呢,咱们为他操了多少心啊,在齐小黑家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赔着笑脸,你不也受了不少气嘛。张欣就那样,我一直看她不顺眼,眼里不容人的货。”说到这,鲍国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最近咋这么多事儿,是不是犯啥了,明儿你去镇上庙里愿愿吧。”“好”,刚说完,郭妮猛地坐了起来,兴奋地摇了摇快要睡着的丈夫:“有办法啦!”听到这句话,鲍国忠顿时睡意全消,立刻坐起来看着媳妇:“你说。”郭妮神采飞扬地说:“陈王庙早就衰败,两个麻子死了之后更没有人去了,最近村里事儿多,咱们可以借着修庙的名义募一笔款子,这种事没多少人会推辞的,那时候先把工钱还了,修座庙用得了几个子儿。”鲍国忠听了媳妇的话,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还是亲了郭妮一口,称赞道:“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第二天一大早,訾永超就来到了鲍国忠的家里,他按着鲍国忠写的稿子在喇叭里读了起来:“父老乡亲们,我是訾文超,今天呢,我要澄清两件事儿,这第一件呢,是关于小黑的死,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个意外,如今已经私了了,此事也不能全怪鲍校长,我也有责任,我向大家保证,此类事故绝不会再发生;这第二件事,是关于教学楼款项的去向,昨天我没说明白,这笔钱是鲍校长拿去了,可他没有私用,本来说前几天先结一部分工钱,谁知道出了小黑的事儿,就把这笔钱给了小黑他们家,另一笔钱确实存在了银行,是死期,鲍校长也是想着多点利息,可以买些教学用品,如此苦心令人感动。在此,我希望大家不要被这两件事情、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所迷惑,我们对待孩子们和你们一样爱护有加。另外,所欠工钱,我们一定会如约发放给大家,请大家放心。”天生听完以后就去问齐老太:“娘,訾文超说给了咱钱,我咋不知道?”齐老太想了想:“应该是给天养买媳妇用的吧。”       訾文超说完之后,鲍国忠趁热打铁要说说修庙的事儿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伙儿都听到了訾校长的话,关于这两件事我就不多说了,功过是非留给后人吧。今天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最近啊,咱们村出了不少的事儿,我想着是不是犯了啥冲了,我问了问上年纪的人,他们也说不对劲,也有的老年人说他们小时候陈王庙香火很旺,村子里风气也很好,日本鬼子都绕着走,就现在来看,老一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想着咱们是该把庙修一修了,全村合力,出多少钱全凭自愿,到时候立一块功德碑,香火钱也可以留给村用,既保了村子的平安,又给村里存了一笔钱,一举两得。”这话一出,又是议论纷纷。        鲍国忠家带头捐了一百,又鼓动二弟鲍国孝和开诊所的老四鲍国义各拿了一百,仍是应者寥寥。鲍国忠一开始自喜得计,到现在也不免惆怅起来,不得已只好拉下来脸先在村西头挨家挨户乞讨般募收。熟识的驳不开面子,五十、一百的也都给了。大多数是拒绝的,理由多是信了主。这时候鲍国忠总是会嘟囔道:“中国的神还信不过来,偏偏要信洋神,万一出了事,离得这么远,他顾得到吗?!”       钱没收够,鲍国忠实在发愁。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让他头发都花白了不少,走在街上再也无了从前那般阅兵似的骄傲,总是满面愁容、行色匆匆。街上的男人们端着碗的时候在说他家,抽着烟时也在说他家,床上的时候也不忘自我安慰一番:“他的日子哪有咱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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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09-28
                                                                     五       鲍永辉的一个电话,差点让他爹吐血,何晓怀孕了!他生性懦弱,之所以敢鼓起勇气说出来,完全是因为兜不住了,何晓说已经三个月了,肚子马上就起来,要是等到原定的日子腊月二十六的话,怕是孩子都出来了。       鲍国忠怒气冲冲,对着电话发泄起来:“狗东西,腊月都结婚了,就差这一会儿,你非要把我的脸丢完才好嘛,你看看这一段儿恁爹操了多少心,啊,你还来加麻!”说罢挂了电话,饭还没吃完就去了学校。       鲍永辉仔细想想也确实有些任性了,光是把他从一高分校调到一高,就很是费了一番周折。那时,他无意间听到娄剑中当了一高的常务副校长,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给他爹打了个电话,问问认不认识。电话里的鲍国忠兴奋异常,因为这是他曾经的战友,他告诉儿子,这次调到本部是板上钉钉了。鲍国忠心里想着,战友的关系还用说其它的嘛,换作谁也得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啊,而且这对娄剑中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于是他让儿子找到战友的电话,打了过去,只听见对方操着一口官腔问道:“哪位?”鲍国忠并不客气:“老战友,我鲍国忠啊。”对方一听是战友,也热情起来:“哦,国忠啊,好久没见啦,老战友一别二三十年了,最近怎么样啊?”听到这,鲍国忠都有些感动了:“是啊,也就三十年没见了,我啊,还那样,在基层。”“基层好啊,高处不胜寒。”鲍国忠对战友的话也不想揣摩了,直接开门见山:“老战友,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有个事儿请你帮忙。”娄剑中也很干脆:“有啥兄弟能伸把手的就直说,老战友还有啥说的。”鲍国忠觉得有戏:“这不是恁那个侄子,分配到分校了,想往总部来呢,听说你提了副校长,让你看看照顾一下。”娄剑中满口应承:“这个事儿算事儿吗,咱自己的孩子,你放心,我一定留意!”两个人又叙了一会儿旧,才挂断。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娄剑中那边始终没有音信。鲍永辉坐不住了,身边已经有一个同事调过去了了。他私自打了电话给娄剑中,感觉到对方是笑面佛,表面上热乎,实际上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和父亲商量后,决定送礼,找来一个铁观音茶叶罐子,往里塞了三千块钱,郭妮嫌多,鲍国忠说:“这钱就是永辉的前程,给两千他要嫌少,不给你办,你找谁说理去。”郭妮还是心疼:“调过去也不过每月三四百,这都快一年的工资了。”       果然钱能通神,刚送过去没两天,娄剑中来了信:“你看看,咋怎么巧呢,刚好有个缺,赶紧让小辉来报到吧,自己的孩子,你放心,在这有啥事儿了让他找我。”鲍国忠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心里不免感叹世态炎凉。后来转念一想,虽然花了钱,事儿也办了,只好打个电话嘱咐儿子好好干,争口气。鲍永辉在一高也就得过且过,大早上被父亲骂了一顿,心里很是不爽,顺手抄起《废都》看了起来,翻来翻去,看的是血脉喷张、情难自制,好在一上午没课,乐得就此消愁。       鲍国忠气呼呼地来到了学校,刚迈进校门,就听见吵闹声,慌忙往里走,只看见新教学楼下围满了人,他走到人群里一看,只看见自己的四弟国义拉着陈壮,他的媳妇姚飞英质问陈壮道:“你算老几啊,不让我们永嘉上学,学校是恁家开的啊!”看见鲍国忠来,索性变成了训斥:“走啊,你想找谁评理去!”说着也拽了陈壮的领子就要走。鲍国忠似乎已经习惯了争吵,他一开始就站在那看着,看他们差不多闹够了,才略带埋怨地问国义:“出啥事了,非要跑到学校来闹。”鲍国义想来老实,沉默寡言,他的媳妇姚飞英却是有名的母夜叉,当即抢回道:“出啥事了?亏大哥你还是副校长,你看看恁侄子被人欺负成啥样了,今儿个你要是不管,我打好这几个小兔崽子。”鲍国忠很疲惫,他看看这楼上楼下看热闹的学生,提口气大骂道:“看什么,都滚回去上课去!”又瞪着那些站在门口的老师骂:“恁都是死人吗,上着课学生跑得放羊一样!”学生顿时一哄而散,只剩了当事人们。他指着还在啜泣的永嘉温和地说:“过来,跟大伯说说,谁欺负你了。”永嘉似乎得到了鼓励,渐渐哭出声来了,他大着胆子指指陈壮说:“陈壮还有陈虎他们几个,抢我的钱,俺妈今天早上给我两块钱,他们给我要,我不给,”永嘉吸了吸鼻涕接着说:“陈壮说咱家欠他家的钱,让我还钱,还打了我一下。”说着呜呜哭起来。姚飞英借口说道:“看见没有,哥,这永嘉还是替你挨得打呢。”说着给永嘉擦擦泪,哄了一会儿。鲍国忠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恁先回去吧,把永嘉也带回去,我这就处理。”姚飞英却说:“俺俩回去,永嘉在这吧,让他也看着出出气。”       鲍国忠没说什么,只是拉着陈壮上了楼,永嘉垂着头跟在后面。鲍国忠把陈壮拉进了他为自己留的那间办公室,里面堆满了缺胳膊少腿的桌凳。他又出来,让永嘉指认其他人,一共四个,全部拉了进去,永嘉不待说回了教室。鲍国忠关了办公室的门,火就噌噌往上冒,他洗了洗手,喘了两口气,拉着除陈壮之外的四个人就打,先是劈头盖脸地扇,直到四个人全都红肿着脸、身子发抖,自己的手也麻了为止。然而他还是不解气,又从那堆桌凳里挑了一块板子,让那四个人齐刷刷跪成一排,拉起他们的手“啪啪啪”打起来,直看见那一双双小手里的血丝,而且立刻肿了一半,几个孩子再也忍不住哇哇乱叫起来,豆大的泪珠和汗珠滚滚而下,牙都打战。板子的响声和嚎叫声传遍了整个学校。这时的学校异常安静,读课文的声音也没了。陈壮看着自己小伙伴们的惨状,早已经瑟瑟发抖,心突突乱跳,一直看着打红了眼的疯狂的鲍国忠,他怕极了,似乎下一刻就要轮到自己,这种漫长的等待将要摧垮他了。致命一击是鲍国忠捋了捋自己为数不多从左到右的长发时抬头那一瞥,若是在以前看到这种情形陈壮定会哈哈大笑,而此时他却向后一仰,晕倒了,而且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翻着白眼。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鲍国忠一愣,然后放下板子,赶紧去教室喊人,他猛地推开教室的门,所有的学生都是心里一紧,然后死命挺直身子,连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有半点不合礼仪。鲍国忠没管那么多,他点了前排的几个男生,说:“跟我来,快!”可是这几个人除了身子发抖之外并不出去,鲍国忠急坏了,因为陈壮太胖,他一人弄不动。再次叫道:“快出来!”终于一个男生微微抬起头,小声说了句:“我没欺负永嘉啊。”鲍国忠才明白,刚才的失去理智吓坏了这帮平时难以驯服的牛犊们。他只得解释道:“不打你们,快过来!”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只见陈壮已经吐了很多白沫,身子也弓了起来,那四个人尚笔直地跪在地上发抖,他抬起陈壮的头,对那四个人喊道:“快过来,把人先抬下去。”那四个人这才站起来,无奈跪得久了,腿也没了知觉,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帮忙抬着陈壮,走到教室门口,前排的几个男生才出来一起把人抬了下去。       正在打麻将的陈春生,没听来报信的说完,一推桌子嚯地站起来,喊了在座的七八个本家的叔伯弟兄,就往学校跑,进了学校,一脚踹开校长办公室的大门,看见躺在长椅上的儿子,尚在发作,心急如焚的鲍国忠看到陈春生正要解释什么,就被一脚踹在了地上,然后几个人围着乱跺,鲍国忠慌忙抱住了头,只感到脚像雨点一般砸了过来,好在自己当过兵身板硬,也好在对方穿的都是千层底。就在鲍国忠快招架不住的时候,陈春生被兄弟们拉开,抬着陈壮走了。       等了很久,鲍国忠尚一动不动,生怕打个哈欠都会伤筋动骨,直到缓过了劲儿,才慢慢站起来活动活动,除了疼以外,没啥大毛病。他虽然没想到陈春生真敢动手,但毕竟是自己把陈壮吓得犯了羊羔疯,他也就不再追究了。中午回家时,走一路别人看了一路,这也难怪,陈春生那么大动静,想也想得到发生了什么。刚进家门,郭妮就迎出来,心疼地问道:“真挨打了吗,狗日的陈春生,仗着自己人多就欺负人,咱这口气不能咽,我已经给永辉打了电话了,告他个狗日的!”鲍国忠一听,急了:“告啥告,你还闲事儿不够多!你咋嘴那么快嘞,谁让你给永辉打电话了。”郭妮满腹委屈:“那这打就白挨了,伤着没有啊,我看看。”说着就这拍拍,那打打。鲍国忠显得有点不耐烦:“哎呀,别看了,这个事儿你也别管了。”       鲍国忠听着儿子在电话那头慷慨激昂:“爸,你怕他干啥啊,我明天就回去,打不死他个狗日的,他门头大咱不大啊,俺姑父在镇上认识那么多人,要不这样啊,你明天就往医院一住,来县城的医院,耗他个个把月,讹也讹干他,反正不能饶了他……”他心里明白,这事儿闹不起来,所以也没搭腔,当务之急还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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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09-28
                                                                 六       陈春生死了。       这是第二天一大早,郭妮兴冲冲告诉鲍国忠的。还在床上的鲍国忠一跃而起,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只是问道:“怎么突然死了?”他心想着,昨天明明下脚挺重啊,怎么就死了。郭妮眉飞色舞地说:“听说昨天晚上喝酒,回家倒床上睡了,第二天一摸都凉了,这一定是报应,昨天我还咒他呢,谁知道真死了。”说到得意处,几乎要笑出声来。鲍国忠有那么一个侥幸心理,陈春生死了,没人记得这个帐,即便有也不可能再催这么急了。       然而他的幻想破灭了,因为他听到一个令全村人都毛骨悚然的消息。陈春生出殡那天,抬棺材的人很奇怪,陈春生是又高又壮,但也不至于这么沉啊,任凭引灵的怎么喊,总觉得使不上劲,步履维艰。突然,陈春香从送殡队伍里跑了出来,神情恍惚、眼神迷离,她扫视了一下人群,说道:“先停下,我还有话要说。”大家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莫名其妙,但也就停下了。谁知陈春香对着走在前面的嫂子和侄子说:“我风光了一辈子,你不能改嫁,把我的儿子拉扯大,要不然你走哪家哪家就得出事儿,还有,我这辈子没欠过别人,跟着我干活的工钱还没发,鲍国忠一共欠了一万六千九,我账本上记的有,还有几天了,你别忘了。”说完晕了过去,在场的无不大惊失色,而捧盆的陈壮却大笑不已。事出诡异,众人也来不及深思,只好匆匆抬了棺材往坟地去,果然轻了不少。       鲍国忠真的慌了,他简直坐立难安,要是到时候还不上,陈春生……想到这,一身的冷汗。       鲍永辉回来了,在车上他想了几十种对付陈春生的办法,甚至连在乡里办事儿的老丈人都要搬出来,结果刚到村里就听到了陈春生的死讯以及那骇人听闻的附身事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失落还是窃喜。       晚上吃饭的时候,鲍永辉不得不重提旧事,何晓那边也被骂得不轻,一直催着赶紧结婚,事到如此也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对郭妮说道:“妈,我们那事儿咋办啊,都三个月了,总……”这边的鲍国忠恶狠狠地接口道:“咋办咋办,办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边咋办!”鲍永辉听见这话也实在生气,放下碗怒道:“我不管了,该咋着咋着!”郭妮也埋怨:“你咋能说这呢,也太难听了。”鲍国忠也自觉失言:“那你说咋办,正筹钱的时候,他又弄个这。”郭妮眼睛转了几转,喜上眉梢:“咱就提前办,不仅办,还要办得排排场场。”鲍国忠点了一支烟:“你说的好听,钱呢?”郭妮往前凑了凑:“你咋这么迷嘞,咱彩礼钱都给了了,用钱不就是婚礼那一天吗,到时候光是礼金也收个万把块。”鲍国忠顿感醍醐灌顶,可又有些狐疑:“能收那么多吗?”郭妮自信满满:“咋不能,咱办大些,你看,我给你算算,咱两边门头都大,这门里面的就不会少,永辉那些同学三五十肯定拿不出手,你又是副校长,那些老师学生不也得表示表示,到时候你那些战友也通知到,要是这,还不止我说的数呢。”鲍国忠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愁绪全无,浑身也轻松了不少:“要是这,就把工钱给他全结了,省的欠着一个死人。”郭妮想了想:“那这样的话,你得把老三那五千块钱要回来,听说前天手扶就卖了,再不要回来他花完了你也没办法。”       何家也没什么要说的,再不快点把闺女送走,光是口水也淹死人,送过去即便生的早了点,又有哪些闲人会掐着指头帮别人算日子呢。因为鲍国忠还钱的日子快到了,所以急得离谱,连商量事儿在内也就三天。       听到鲍国忠的儿子要提前结婚,陈家的人气炸了,将此视为一种挑衅。陈春生的弟弟陈秋生更是撺掇嫂子去闹:“嫂子,这俺哥坟头的土还湿着呢,鲍国忠就敢这样,这是欺负咱家没人啊,明天去闹,闹他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陈春生的妻子朱青虽然老实,心里当然也不是滋味,两家本来都有矛盾在先,这边丧事才过,那边就要办喜事,确实太欺负人了,也决意不能让他们安生。       心里不得劲的除了陈家人,还有齐老太,自从郭妮答应给自己的儿子买来一个女人,她就茶不思饭不想地盼着,谁知道盼来盼去,人家的儿媳妇先到家啦。这让她如何不恼,好几次碰见郭妮,都想问个清楚,可见她忙前忙后的,竟丝毫没有下嘴的机会。       由于两家都也算有头有脸,又是刻意为之,所以这天的排场足够大,小轿车加昌河一共六辆,加上两辆拉嫁妆的农用三轮车足足八辆,鞭炮也带得多,遇桥和路口都是二百响,两个村子本来离得近,路口却不少,因此噼里啪啦地嘣了一路,路两旁也站满了人,郭妮又特意在每个车上放了两袋糖、两盒烟,走到人多的地方又是撒糖又是散烟,好不热闹。平常二十分钟的路程竟走了一个半小时。当车队缓缓驶过赶庙会一般的人群到达河口村时,更是人山人海,寸步难行,只好下来两个人在前面发糖让烟,开出一条道来,好不容易到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何晓家。两千响的炮也没能嘣走热情的村民,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婚车上爬了很多小孩,脸贴着车窗往里看,吓得压车孩儿永恒大哭起来。好在待得时间不长,等穿着大红旗袍罩小褂、妆扮妥当的新娘子在两个本家嫂子的搀扶下送到车上时,人群才渐渐散了,得了十块钱的永恒也不哭了。       鲍国忠家也是挤满了人,大家都踮起脚尖翘首以盼,等着新娘子,郭妮更是一会儿出来一趟,除了兴奋,她也有担忧,一会儿要是有人跟新娘子乱怎么办?她可是怀孕三个月了,可这又不好明说,思来想去,只得笑着向众人说道:“新娘子是学问人,一会儿大家啊都别给她乱了,恁准备的锅灰什么的,都往俺几个脸上抹,咱不在乎,别把新娘子吓着了,再不高兴,大家都吃好喝好。”大家听到这,虽然未免失落,但主家既然说出来了,就不能再不知好歹、没有眼色,只好罢休。这边刚吩咐过,就听见了车队放的豫剧,于是都出来迎接新娘子,路两旁照样是站满了人,何晓心里很是感动,很有一种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结婚臣民们夹道祝福的优越感。       这场婚礼端的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然而就在众人拥着一对新人要拜天地时,朱青披麻戴孝闯进了人群!原本其乐融融的婚礼,霎时间换了一种格调,就在大家都惊愕不已的时候,鲍国忠反应过来,拉着朱青就要往人群外去,朱青当然不从,挣脱着大骂:“鲍国忠,你别欺人太甚!”说着竟扑通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欠俺的钱,还把俺大壮羊羔疯吓犯了,俺春生也因为这死了,”说着用手撩起孝衣擤了一把鼻涕接着哭道:“春生才埋了两天,恁孩子都结婚,恁是故意嘞,故意欺负俺这孤儿寡母的。”直哭得气噎喉干,哭得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有些老婆儿还抹起了眼泪。弄得一对新人很是尴尬,走也不是,继续站着也不是。鲍国忠也不知道该如何驳斥,只是给郭妮使眼色。郭妮想好了对策就上去拉朱青:“春生家的,你这又是何必呢,来,站起来说。”朱青也听过这个郭妮最是点子多,当然不肯站起来,郭妮又转身去店里拿了一瓶冰镇雪碧递给朱青:“热得不行,喝点水。”边说边把孝带和孝衣扯下来,朱青竟无力反抗。郭妮接着说:“这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这样闹,也不怕人家看笑话吗?”朱青也不搭话,只是哭丧着脸,脸红扑扑的,汗把头发都沾湿了,乱糟糟地贴在微胖的脸上。郭妮替她擦擦汗,接着说:“咱两家也没啥恩怨,何必闹成这样,国忠既没有动大壮一指头,也没有挨春生一下,春生兄弟喝酒喝死的,这个老少爷们都知道,你说是怨俺,咋能说过去嘞。”说着,将朱青拉起来,接着道:“欠恁的钱,过两天全还恁,这个你放心,春生一辈子爱面子,你再在这哭闹丢的归根结底是他的人,你要是想喝喜酒咱洗洗脸就入席。”说着拉着朱青往院子里走,朱青彻底被征服,却没有脸面喝什么喜酒,只说了一句:“大壮还在家等我呢。”就一溜烟儿走了。站在人群里的齐老太那只剩一颗黄牙的嘴张了几张很想开口,没想到郭妮甩了一句话:“春生家的看她可怜,没有说啥,要是谁再敢找事儿,让俺永辉婚结不好,我让她后悔一辈子!”齐老太顿时气短,不敢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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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8 2016-09-28
                                                                七       郭妮不敢食言,还是给齐家花三千五百块钱买了一个女人。初接手时,她还担心齐家不要,特意带着她到澡堂里洗洗,洗完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太美了,一头柔亮的齐腰黑发,两条柳叶秀眉,乌黑的眸子很是喜人,鼻子也小巧可爱,薄薄的嘴唇衬得酒窝更显了。只是身上多了些伤疤,而且不会说话,连她这经常买卖女人的都觉得可惜。她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秦老头要把她卖掉?是自己用不了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没问,问了卖家也不会说,自掉身价的事儿傻子也不会做。       当郭妮领着怯生生的女人回来的时候,惊动了半个庄子的男人。垂涎欲滴之余,都骂郭妮把这个好的女人送给齐天养那头猪去拱,嫉恨之余又羡慕齐天养傻人有傻福。齐老太差点把那颗仅存的老黄牙笑掉,不仅如数给了郭妮一千五百块钱,而且还逢人就说郭妮好,简直比做观音菩萨一般。       以前门可罗雀的齐老太家今天门庭若市,以前碰到他们家的人也要捂着鼻子走的,今天却拼了命地往屋里挤,连窗台上都站满了小孩子。男人们是不太敢公开去看的,只是背地里三五成群地交流经验,这个说道:“论长相估计只有国信家的吕小凤能和她比。”那个说道:“论身材,那个走了的语文老师叫于菲的和她差不多。”而女人们多是去看热闹的,大家一致认定,这个蛮子是村子里所有蛮子中最好的,只可惜配了齐天养这个憨货。       齐家东边有一条小路,再往东有一个大水坑,他家灶房后面有一个小岗子,是夏天纳凉的好去处,不过由于气味大、蚊子多,因而人也不多。今天大家却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有人甚至抱了一个西瓜,大家边吃边聊,边笑边听,直到夜深人静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只见蛮子端了一碗稀饭,半碗韭菜炒辣椒,还有两个馒头,坐在家门口的楼板上狼吞虎咽的吃着,有一两个不正经的过去调戏道:“蛮子,吃这么香啊,昨晚太累啦?!”蛮子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不搭话。从此一天三顿蛮子都在门口吃饭,虽然每次的饭在常人看来简直难以下咽,但蛮子吃得总是那么的香。       自从蛮子来了以后,每天晚上齐家的墙屋后都坐满了人,鲍永辉也是其中的一个。结了婚没两天学校就放假了,本来好好的婚礼让朱青闹得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关键是还办得那么高调。何晓自从过了门就一直耷拉个脸,爱搭不理的,三天回门到现在还没回来,鲍永辉也不去接她,两个人渐渐有了嫌隙。其实,从一开始鲍永辉对何晓就不甚满意,虽然何晓是大专毕业,算是大学生,可是相貌平平,身材也没什么可取之处,又仗着他爹在乡里,很是任性,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鲍永辉很是失落。等到见了蛮子,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为什么自己明媒正娶的女人反不如一个买来的?       又何止一个男人这么想,渐渐的,蛮子成了村里女人们的公敌。她们晚上聚在蛮子家的屋后,听着蛮子的嚎叫声,以为己乐。蛮子又挨打了,皮带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初打时蛮子咬着牙忍着,可指望一个憨货怜香惜玉是不现实的,蛮子忍耐不住,往往哀号不已,谁知却成了别人的笑柄和谈资。       蛮子不被允许在外面吃饭了,那些无聊之人只好找天养取笑:“天养,你到底上没上啊?”天养憨笑不语,再问,还是笑,最后握着拳头吓他,他才痴痴地问:“上啥啊?”“废话,当然是上床了!”“上了啊。”“那你为啥还打她”“她不让我脱衣服,俺娘说打她就让了,打了还不让。”这些人得意地笑了,还是没上。       蛮子什么活都干,洗衣服做饭,整天累的满头大汗,见了谁都会嘿嘿一笑,渐渐的也有不少人心疼她,劝齐老太不要再打了,齐老太每听到这都很不耐烦:“我买的女人,想咋打咋打,买回来是下崽的,俺家不要下人。”别人听她如此,也只有心里暗骂,终究起不了什么作用。没多久,蛮子就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简直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男人们见了无不可惜,女人们见了无不得意。       何晓还是不回来,鲍永辉整天躺在床上看书,《废都》是他时常翻阅的,有好几页甚至撕了下来,心领神会。每每看到庄之蝶和几个女人纠缠时就情难自以,叹羡连连。直到有一天,他见了吕小凤。       吕小凤是鲍国信的媳妇,鲍国信和鲍国忠是叔伯兄弟,但却和鲍永辉是同龄人。吕小凤本来姓刘,家里兄弟姊妹多,父母就把她送了人,养父母待她还不错。后来,养父欠了一笔赌债,就想着把她嫁了,收些彩礼还债,这才经人撮合,嫁给了鲍国信。鲍国信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脾气很好,小凤虽小却也很懂事,公婆也很满意,两个人情好日笃,结婚后很快怀了孕。没多久,国信就跟大哥大嫂出去打工了。       女人爱逛街是天性,却也改变了吕小凤的一生。有一次她去镇上逛街,碰上了两个流氓,一直尾随着她,拐了两个路口还是紧紧跟着,她慌不择路,摔了一跤,孩子掉了!吕小凤被人送进了镇医院,天黑时才被鲍福和蒋天香夫妇拉回了家。一路上,蒋天香始终在重复着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不打扮得像个妖精一样,人家会跟着你,街上女的多了……”没有什么痛苦能比得了女人丢了孩子,本来已经伤心欲绝的小凤没说什么,只有暗自垂泪。       吕小凤本来以为婆婆也就那两天的气,谁知道她变本加厉起来。什么难听说什么,小凤只是忍耐,希望自己表现好点能有所补救,于是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做饭洗衣服,帮着照顾大哥国智的孩子永恒,可是状况并没有好转,辱骂声仍是不绝于耳。隔了两天,国信来了电话,小凤以为自己能在他那里找点安慰,可是没想到,国信开口就埋怨道:“怀孕了还逛啥街呢,咱妈说村里的男人整天说你,你就在家哪也别去了。”小凤委屈的直想落泪,只不过在代销点也不好哭,近乎哀求道:“你快点回来吧,我一个人在家总不踏实。”国信只是说:“估计得过年才能回家了,你在家好好待着,哪都别去了。”婆婆的成见越来越深,每天要么是指桑骂槐,要么是风言风语。小凤有天实在忍不住,就哭着赌咒道:“你为啥非要这样对我呢,难道这样说我对你好吗,我要是做了啥对不起国信的事,天打五雷轰。”蒋天香平常颐指气使惯了的,小凤不搭腔还好,一还嘴她更来了劲,指着骂道:“你要是敢,我还留着你?才说了你两句你就顶上了,要是像蛮子那样一天挨几顿你还啥人呢!”小凤听把她和蛮子相比,大哭道:“难道我和买来的一样吗?!”蒋天香接了一句:“至少人家本本分分。”小凤气的跑到屋里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蒋天香毫不节制的冷嘲热讽渐渐催垮了小凤的精神,整日的以泪洗面,她想回娘家,可那边传过话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回来了,省得让人家说。这对小凤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有一天早起小凤出来倒垃圾,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谩骂声,原来是杜可丽在骂她的婆子,她的婆子就坐在大门口,面无表情的任由儿媳妇的唾沫星子往脸上直飞,杜可丽是越骂越起劲,换着方向换着姿势骂,几乎是把她婆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底朝天,而她丈夫屁也没一个。这让小凤感慨万千。       小凤过门有大半年了,直到来买盐,鲍永辉才第一次见,而这一见,魂儿便没了。这天小凤正准备走,鲍永辉正急没有理由搭讪呢,刚好郭妮走过来,看见小凤,对儿子说:“永辉,不认识恁婶子啊,咋不知道叫人呢。”鲍永辉赶紧叫了声“婶子”,已经出门的小凤回头笑了一下,就走了,鲍永辉从此心神不定,仿佛被摄走了魂魄。       时间一天天过去,可蒋天香对小凤的态度丝毫没有转变,就像齐老太对蛮子的态度一样,几乎不把对方当人,可小凤不是蛮子。她渐渐地不做饭洗衣服了,她知道即使自己当牛做马也没用,因为她犯了无法原谅的错,除非她现在给他们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否则就是像蛮子那样跪着干活也不行。事实证明,小凤的判断是对的,她洗衣做饭和啥也不干结果是一样的,仍是无休止的骂。不过,她对于永恒的照顾还是那么的无微不至,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全部,有时虽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       蒋天香像念经似的,每天准时叨叨那么几句,吕小凤也已经习惯了,只是隐忍不发。可她的心理已经渐渐起了变化。永恒还小,几乎每天都跑去鲍国忠家的代销点买零食的,以前小凤是从不跟着的,因为那里整天都蹲着很多男人。随着指指点点、恶言恶语的侵蚀,小凤也时常去走一走了,最兴奋的是鲍永辉。每次小凤一来,他都极为殷勤。拿吃拿喝的,当然是偷偷摸摸,他可不敢明着勾引自己的婶子,尽管自己还大她几岁。       渐渐地,两个人熟络起来,小凤对这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善解人意的大侄子也颇有好感。每次和鲍永辉聊天,小凤都笑得“咯咯”响,一改往日的愁容,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自在。鲍永辉更不用说,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心里总是盘算着如何将两个的关系更近一步。       可巧,这天晚上鲍国忠捡了三四斤鸡蛋拎着就要出门,鲍永辉看见了就问:“爸,干啥去啊?”鲍国忠答道:“恁三爷这两天不得劲嘞,我去看看。”鲍永辉立刻来了兴致:“爸,要不我去吧,我也没去过他家几次。”鲍国忠当然不知道鲍永辉心里的花花肠子,就把鸡蛋给他:“那你去吧,正好有几个人打牌,我去把麻将拿出来。”鲍永辉几乎要哼起小曲儿了,不多时到了鲍福家。进了大门,东偏房是老两口的卧室,鲍永辉走过去,只见屋里已经站满了人,鲍国义正在给鲍福量血压,鲍永辉喊了声“三爷”,把鸡蛋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一问候来人。鲍福看见鲍永辉,挣扎着坐起来说:“小辉啊,大晚上的你咋也来了。”鲍永辉赶紧上前道:“俺爸说您老病了,让我来看看。”鲍福笑着说:“哎呀,都是小病,还让恁都跑来一趟。”坐着让鲍永辉坐下来,鲍永辉哪有心思,只好站了一会儿,趁人不注意溜进了正屋的东大间,正在抹泪儿的小凤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鲍永辉,半晌才说道:“大晚上的你咋来了?也不怕人看见。”鲍永辉得意地说:“看见就看见,谁还能咋的我?”然后看见小凤脸上兀自有泪痕,就问:“她又骂你啦?!老不死的,吃错药了吧,一张臭嘴一天不知道要放多少屁!”小凤听到这也不禁破涕为笑,拍了鲍永辉的肩膀说道:“小心让她听见。”鲍永辉被拍了一下,心都快酥了,竟大着胆子抓起小凤的手说道:“有了你,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小凤突然被抓着手,心也是一荡,然后突然挣开,小声道:“你咋也学会动手动脚的了,越说越不正经。”鲍永辉恨不得跪下发誓,表明心迹,只得说道:“明天下午四点,大杨树那,你看见我钻进苞谷地里,你也钻进去,那时你就知我真心了,别忘了。”小凤也不答应,只是推着他:“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就完了。”       鲍永辉走后,小凤心里很乱,每天这样的日子,国信难道不知道吗,为啥不回来呢,留自己一个人难受,鲍永辉看似斯文,实际上也是个轻浮子弟,但跟他在一起时自己总能乐乐呵呵的,似乎生活又有了希望,但那也不能对不起国信啊……就这样辗转反侧了许久,小凤打定了主意,不去。       大杨树是个很隐蔽的地方,在地的深处,南边是条窄沟,周围种满了苞谷,这个天儿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鲍永辉三点就到了,坐在大杨树底下等着,人都说酒壮怂人胆,可色更壮胆,要是放在平常,打死鲍永辉,他也不敢这个点来这种地方,可今天他来了。鲍永辉等了很久,心猿意马之余恨不得爬上树去,看小凤来了没有,正当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急匆匆做贼似的走来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吕小凤。       鲍永辉心痒难耐,待小凤走近,就挥挥手,钻进了苞谷地,不一会儿小凤也进来了,开口就埋怨道:“我本不欲来的,可双脚就是不听使唤,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怪难受……”不等小凤说完,鲍永辉已经吻上了她的唇,小凤略一迟疑,还要挣扎,怎奈彼此都是久旷之人,再经鲍永辉上下撩拨,也即回应了起来,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好不热闹,倒是白白折损了这许多庄稼。两个人也顾不得许多,直到天色渐晚,才兴尽而归,进了村,两个人只好不舍而别,一前一后地各自回了家。       经此一叙,两个人互动渐多,有时竟不避众人地公然暧昧起来。一天,鲍国忠郭妮夫妇出去进货晚上没回家,鲍永辉索性关了店,竟让小凤趁天色暗下来直接来了他家,当然又是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事儿过后,小凤在枕头后翻出了那本《废都》,鲍永辉脸刷地红了,想把书夺过来,小凤笑道:“我又不认得字,你慌啥啊,这写的啥,我不能看吗?”其实,刚才鲍永辉只是条件反射,听小凤一说,竟来了兴致,他坏笑着问:“要不要我读一段儿你听。”小凤点了点头,鲍永辉故意捡那些描写欢欲的情节来读,小凤的脸立时红到了耳根,咯咯笑着打鲍永辉:“这会是书上写的吗,你又来诳我。”鲍永辉也笑着说:“真的,我骗你干啥。”小凤又笑了:“写书的人莫不是发情了吗?”然后托着下巴看着鲍永辉:“你是不是经常看这些书,才想跟我好的,是不是只是玩玩。”鲍永辉急得发起了誓:“心都掏给你了,咋还这样说,我要是骗你,不得好死……”“死”字还未说完,小凤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说道:“说笑话呢,谁要你发誓了。”小凤接着问道:“你天天看这不三不四的,会不会对女学生动歪心思啊。”鲍永辉笑了笑:“她们还都是孩子呢。”小凤撅了一下嘴:“那我也是孩子呢,你不也……”鲍永辉笑了:“也啥啊,不过也是啊,那些女生也有十六七了,怎么就感觉没长成呢。”小凤打了他一下,一脸认真地说:“你可不能对她们动啥心思,人家都是有前程的好女孩儿,哪像我,是个罪人。”鲍永辉默然不语。       两人打得如此火热,怎能不再起流言蜚语,三人成虎,这种风流韵事最是传播得快,而且加油添醋,版本众多,再加上他俩关系非同寻常,更是传言四起,估计出书也得有几本了。男女老少,茶余饭后无一不在谈论此事,任谁也不能无视,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对他们进行道德层面的批判,只是对一些八卦异常感兴趣,必须刨根问底才肯罢休。蒋天香此时更是挺直了腰杆骂起来了:“还说自己没有偷人,现在唾沫星子都快淹死人啦,无风不起浪,谁干过啥不要脸的事儿自己清楚!”鲍福也坐不住了,平常这种事他是不闻不问的,这次他也在晚上来到了鲍国忠家,鲍国忠正在看电视,看见鲍福进来,赶紧站起来让烟:“三叔,这么晚你咋来了?”鲍福也不接,只是沉着脸说:“我咋来了?我咋来了你不知道!”鲍国忠当然也有所耳闻,至此也没了话。鲍福接着说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三叔,就管管恁孩子,别干些猪狗不如的事儿!”话说完,一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鲍国忠当即把鲍永辉叫下来,上去就是一脚,大声喝道:“跪下!”鲍永辉自知理亏,只得乖乖跪下,鲍国忠又指着脸骂道:“我他妈供你读书,让你去勾搭恁婶子的吗,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他妈都想给你割了喂狗!”说着又踹了一脚,鲍永辉往后一仰,索性躺在了地上,也不言语,鲍国忠又喝道:“跪好!我他妈咋生了你这么个狗东西!”在外面卖东西的郭妮听到动静,赶忙过来,见状赶紧拉住鲍国忠:“不也只是听说吗,谁看见了,你咋可都动手了呢。”鲍国忠仍是气得嘴唇发抖:“事到如今,你还护,护吧,看他最后能成个啥!”说罢悻悻走了。郭妮把鲍永辉拉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轻声说:“妈也不问了,你明天把恁媳妇接回来去。”鲍永辉头一扭:“谁想去谁去,我是不去!”郭妮脸一沉,厉声说道:“那个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鲍永辉骑着自行车,带着一箱子火腿、一箱子饼干和两瓶好酒来到了何晓家,老远看见老丈人何政清坐在门口的摇椅上乘凉,赶紧下来把车子放那,掏出烟来,赔笑道:“爸,您抽烟。”何政清并不理会,把头扭向一边。鲍永辉只得提着礼物进了屋,只见何晓正大着肚子和她妈纳鞋,见他过来也不说话,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鲍永辉尴尬地笑道:“妈,我来接何晓回家。”王霞放下手中的活儿开口道:“看,这是谁来了,你别叫我妈,我受不起。”鲍永辉往前凑了凑:“妈,前一段儿家里事儿多,要不然我早来了。也是怕何晓在那边住不惯。”王霞两道浓眉一竖,喝道:“何晓住不惯,狐狸精住得倒踏实,你别他娘的惹了一身骚又来恶心俺。”鲍永辉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只得呆若木鸡地杵在那。只见何晓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抹泪,边哭别说:“怎么当初看上了你,谁想得到你竟是人面兽心。”鲍永辉一时不得对策,竟扑通跪在了地上,说道:“妈,何晓,我保证,和那女人断绝来往,踏踏实实过日子,要是再有,要打要骂、要杀要刮都随你。”女人究竟是心软,又加上在这边也听够了闲言碎语,何晓最终还是和鲍永辉一起回了家。       吕小凤是个飞蛾一样的人,虽然知道和鲍永辉没有什么好结果,但她还是相信鲍永辉是真心待她,直到她得知鲍永辉带着大了肚子的何晓回来,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鲍永辉不过玩玩而已。小凤抱着最后的希望只想亲口问问鲍永辉,和她一起时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但鲍永辉每次见了她都远远的躲着走,她彻底死心了。鲍永辉弃卒保车之举收到了效果,他成功地避开了舆论的矛头,而小凤却成了众矢之的。各种污言秽语纷至沓来,“潘金莲”、“破鞋”等全扣在了头上,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就这样还是浑浑噩噩地过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还不死。一天,她要去厕所,永恒却跟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就说:“我去个厕所,你跟我干嘛。”谁知永恒脱口而出:“俺奶让我看着你,说防着你偷汉子。”小凤含着泪扬手就是一巴掌,她不在乎别人骂她,可她照顾了永恒半年,他竟也如此对自己吗。永恒顿时大哭起来,边跑边说:“你还敢打我,给俺奶说去,看她不骂你。”小凤一听,顿时火气,抢步赶上永恒,一把捂住嘴,拖到了自己屋里,然后拿了两只袜子塞进了永恒嘴里,又拿了一条裤子,两只裤腿各绑手脚,一面绑一面咬着牙说:“我让你骂,骂啊!”绑好之后,又找了一个化肥袋子,把呜呜乱叫的永恒装了进去,并系住口儿,推到了床底下,永恒在里面弹蹬了一会儿,不动了。吕小凤散乱着头发、满脸泪痕、眼里布满了血丝,又是哭又是笑,就坐在地上,靠着床,呆在那里了。直到晚上吃饭时,蒋天香找了一圈子,喊了两条街,仍是没有见永恒的人影。来到了小凤屋里,见她的样子也不理会,只是问见没见永恒,小凤面无表情地答道:“死了。”蒋天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问:“你,你说啥?”小凤还是表情呆滞:“死了,在床底下。”蒋天香差点没晕过去,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跑到了街上,不一会儿过来几个男人,也不管小凤,大着胆子在床底下找,然后把袋子拖出来,解开一看,永恒大睁着双眼,活活闷死了!众人都拿不定主意,有人说得报警,大家才一拥去了代销点,鲍国忠听了消息,立刻拨了电话报警,过了没多久,派出所就把人连同永恒的尸体,一起带走了。       看着远去的警车,郭妮喃喃道:“赶紧把这狐狸精枪毙吧,免得再祸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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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09-28
                                                                   八       此时正是严打时期,那天上午,镇上卡拉OK厅下面乌压压站满了人,县里公安局副局长带头来开公审大会,虽说是公审,其实也就是宣读一下罪行,然后就判了。只见四五个犯人被反绑着手,低着头,脖子里挂着一块纸板。由于当天除小凤外,其他人都是聚众赌博,所以小凤自然成了主要批斗对象。只见,小凤头直勾到了胸前,原本乌黑柔顺的秀发,被剪得乱七八糟露着头皮,脖子里的纸板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虐杀儿童。结果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鲍国忠一家提心吊胆了很久,最后得知小凤一句话也没说就被枪毙了,全家人这才放了心。鲍永辉还为小凤没有攀扯自己而流了两滴眼泪。       了结了这许多烦心事,郭妮突然觉得应该把陈王庙真的盖起来,鲍国忠不同意:“上次还陈家的钱,还借了俺妹子三四千没还呢,这个时候哪有这闲钱,再说了兑钱的时候也没几家响应的。”郭妮得意地说:“正因为这,我才要修庙呢,那时候说香火钱给村里用,可现在没有几家兑的,到时候庙是咱盖的,香火钱还不是归了咱。”鲍国忠笑道:“你啊,你啊,要是个男的,能干到县长!”       说盖就盖,陈王庙原来也不过两间房子大,这次还是原样,泥塑的神像涂了颜料,看起来还像那回事,再戴了一顶十二旒的平天冠,手里还拿了一块木头笏板,左右各立一名童子,又挂了两条帘子,置了一个香案,几个蒲团,就成了规模。可从外面看,鲍国忠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对了,楹联。又特意请自己的老师陈三爷写一副,陈三爷虽然年纪大了,可才思仍旧敏捷,提笔写下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匹夫黔首非无命也”,又写了“陈王庙”三个大字一并给了鲍国忠。鲍国忠连连赞叹:“联子写得工巧,字也写得苍劲,除了三爷,整个枣店镇也找不出第二人。”陈三爷泯了一口茶,乜着眼对鲍国忠说:“国忠,我的话你还听得进去吗?”鲍国忠连忙接口道:“那是当然,三爷您只管教训。”陈三爷没说话,挥手写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几个字在纸上。       鲍国忠琢磨了一路,不解其深意,也就不再想了。快走到家门口时,六七个孩子乐呵呵地跑过来,边跑边说:“狗六(天育)回来了,还有一个小矮人。”鲍国忠大步上前去,只见狗六他师傅黄精灵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狗六一手拿着一支拐杖坐在后面。黄精灵个头还没狗六高,骑着这种大梁自行车,实在滑稽,扭动着屁股伸直腿,使劲蹬一下脚蹬,然后等着它转上来,再用脚尖一勾,再使劲蹬下去,手使劲握紧双把,尚且摇摇晃晃的。别人看了都为他担忧,他却自信满满,还哼着小调。齐老太和天生、天养两兄弟早守在家门口等着,蛮子也站在小木板钉成的栅栏门后怯生生地看着。黄精灵费了吃奶的劲儿,终于骑到了家门口,天生上去扶着自行车,黄精灵身手很是敏捷,一跃而下,然后帮狗六拿着双拐,天养将狗六抱下来,狗六还不忘对着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说明:“以前我也是这般身手。”       众人有说有笑地拥着两人进了院子,因为他俩走到哪都很抢眼。狗六长得粗犷些:一头乌黑浓密且微卷的长发散披在肩上,一米四的身材衬得原本就很方长的脸简直占了他身高的三分之一,头大脸黑,颧骨和牙床都很突出,厚厚的嘴唇微微外翻,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匹野马。相比之下黄精灵显得更讨喜:扎起了马尾的黄发,把原本就泛黄的小圆脸衬得更黄了,甚至连眉毛都是黄色的,两个小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只是离得有点远,鼻子和嘴的距离又近了点,配上小胳膊小腿,可爱极了。狗六看见鲍国忠,拄着拐往他身边去。鲍国忠见状,赶紧迎上去,却不知道说啥,还是狗六开口道:“国忠哥,瘦了。”鲍国忠尴尬地笑了笑:“最近事儿多。”狗六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注意身体啊。”鲍国忠也没多想,连说了几个“好”。狗六又和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大家就散了,黄精灵的马戏团在谭庄有演出,他也只坐了一会,就骑车走了。       齐老太等人走完,便急忙来问狗六:“六儿,咋回来了?”狗六答道:“剧团在谭庄耍呢,我回来一段儿。”齐老太舒了口气:“那就好,我想着恁师傅不要你了,虽然钱少,也别在家强。”狗六说:“咋管不要我呢,他说管我一辈子,我待个十天半个月就走。”       当晚,狗六也坐在自家的屋后纳凉,也听到了蛮子惨绝人寰的嚎叫声,更感受到了那些看客肆无忌惮的满足感,他愤愤地挪到家,找到老娘,怒问道:“买来的就不是人了吗,这样做对得起良心吗,糟践了人家还指望人家给你生个孙子吗,啥年代了?”齐老太最是疼爱小儿子,对狗六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因此蛮子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狗六还隔三差五地说天养:“哥,人家说你傻你就傻吗,有几个这样打自己女人的,这村里的女人都是打出娃的吗,对她好点,说不定就接受你了。”蛮子虽然嘴上说不出来,可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把狗六伺候得很好。        一天早上,鲍国忠来了齐家,拉着狗六问:“六儿,我听说恁家有一窝刺猬,是不是?”狗六狐疑地看了鲍国忠一眼,问道:“你要刺猬干啥?”鲍国忠答道:“咱三叔不是得了冠心病,昨儿我听到一个偏方,吃刺猬肉能治,我记得以前听谁说恁家有一窝,来问问。”狗六笑了笑:“俺家啥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东西,要是老鼠,别说一窝,四五窝也有。”鲍国忠说:“那没有就算了,我再去问问。”看着鲍国忠离去的身影,狗六扬起嘴角阴险地笑了笑。       狗六知道他屋里确实有一窝刺猬,晚上睡觉时经常被它们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觉,之前曾经领了几个小孩来抓过,但是费了半天时间愣是没抓住。这次,他下定决心要抓住这窝宝贝,作为报复鲍国忠的第一步。刺猬一般都是傍晚时才出来,而且见不得一点儿光,所以要捉到也着实不易。但是,狗六的那间屋子里终日都是乌漆麻黑的,好在刺猬有自己的生物钟,但饶是如此仍常在白天出来转悠。狗六让蛮子找了一个和面用的破瓷盆,正好底子烂了个洞,用两块砖头支着边,再用条麻绳套住砖,盆下面放了两块西瓜皮,苍蝇和蚂蚁顿时大集,这可正对刺猬的胃口。蛮子站得远远的,拿着那条麻绳,只等趴在窗台的狗六的命令,果然没多久,狗六便看到了一只肉嘟嘟的东西在盆下绕来绕去,接着又来了一只,正当它们对着黑压压的蚂蚁大快朵颐的时候,狗六对着蛮子点了点头,蛮子猛地一拉,好在这盆结实,否则就成几瓣了。狗六一听这声响也是吓得不轻,只恐跑了这俩宝贝,慌忙去看,只见两个吃货还在聚餐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狗六拿了一个破棉袄垫着,把两只刺猬拾起来装进了准备好的编织袋里。       蒋天香这天又来串门了,她几乎天天来,齐老太也觉得两人有缘法,很是聊得来。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天色已晚,蒋天香起身告辞:“该回去做饭了,老头子还病着。”齐老太也不便留,起身送她,狗六趁机把刺猬拎了出来,对蒋天香说:“婶子,我听说俺叔得的是冠心病,家里正好有一窝刺猬。你拿去给俺叔吃。”蒋天香听到很是喜欢:“我也听人说,只是不知道哪弄这东西去。”接过刺猬看了一眼,又说道:“还是六子有心,竟比那亲侄子还亲。”狗六听到这又故作神秘地往前凑了凑说:“婶子,这事你可不能给国忠哥说,今天我碰见他让他拿给俺叔,他气得不能行,说啥:‘该死不死,净是糟蹋东西’,我想着他可能心里有事儿,要不然亲叔也不能这样说。”蒋天香本就对鲍国忠家一肚子火,听到这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就去他家闹个天翻地覆:“日他娘,他狗日的巴不得俺这一家人都死绝,我这就上他家,看他的心到底啥做的!”齐老太和狗六连忙劝住,狗六说:“这口气别说是婶子,我也咽不下去,永恒和国信家的归根到底是死在了鲍永辉手里,你看人家现在小日子过得,倒不是手上有两条人命的,活像积了八辈子的德。”蒋天香还是很激动:“我去给他拼了,害得俺家这个样,他也别想安生!”说着转身就要去鲍国忠家拼命。狗六拉着劝道:“婶子,你别急,国智和国信不是快到家了吗,到时候再算账,你现在去了还是吃亏。”蒋天香一听,连连说道:“是,是,是快回来了,到时候再算账!”说罢,拎着袋子走了。       鲍国忠也时刻关注着国信兄弟的状况,及至听了街头巷尾都在说两兄弟快回来的消息时,鲍国忠也吃了一惊。他自己是拿不了什么主意的,只好来问郭妮:“国信他们快回来了,这可咋办啊?”郭妮说:“现在只有先把永辉他两口子送走,然后咱们来个死不承认。”鲍国忠仍有忧虑:“那可是死了两个人啊,不承认就行了吗?”郭妮仍是很坦然:“就这样,出不了啥大岔子。”鲍国忠虽然仍有隐忧,但郭妮一向是有办法的,看她的样子应该没有啥问题。县一高也就快开学了,鲍永辉带着大了肚子的媳妇在学校门口租了个房子,权且住下。       果不其然,鲍永辉走了没两天,鲍国智和鲍国信两兄弟回来了。在深圳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国智两口子就跟国信翻了脸,不仅大骂了一通,而且动起了手,国信自觉理亏,任由打骂,没还口也没还手,国智两口子也没闹多久。这次一回来,两人一到家,村里那些人又是携家带口地把他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邻村的也不辞辛劳地来看热闹,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前挤,夹在当中的孩子们被挤得大哭起来。虽然已是夏末,但太阳仍是火辣辣地炙烤着,每个人都晒得脸通红,汗流浃背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更是成了空话,鲍国仁就趁机挤在人群里吃妇女们的豆腐,由于人实在太多,女人们都大多拉着小孩儿,所以他白占了不少便宜。这个场面比镇上开公审大会还要热闹,房子上,树上,麦秸垛上,哪哪都是人。本来鲍国信比较懦弱,经此一激,也不禁怒上心头,刚放下包,就从灶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出来,又是一阵人头攒动,大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鲍国信过去,大家又兴奋地跟着,这阵势足以让懦夫动刀子了。人群拥着国信走到鲍国忠家门口,也是不少人,甚至有人呼朋唤友,显然已经占好了位置,大有一副先见之明的满足感。       鲍国信就拿着菜刀站在代销点门口,他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他受了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伤,而且对方是自己的侄子,但真要让杀鸡都躲得远远的他杀人,他还真有些不知所以。蒋天香也是挤了半天才挤到儿子身边,刚才正想抱抱屈,不料国信没给自己机会,这个时候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鲍国忠一家来,大家是不想看这老婆子白话的,有些个不耐烦的对着鲍国忠家喊了起来:“国忠出来啊,国信来了!”霎时间很多人跟着喊了起来,声势浩大。鲍国忠一听见风声就关了店躲在家里面,听到外面的叫阵声很是瑟瑟发抖。       鲍国忠没有为难多久,去镇上进货的郭妮回来了。郭妮推着自行车,看着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心中早已猜出了七八分,围观的人一看见郭妮,自动让出了路。郭妮看见蒋天香在门口对着国信诉苦,国信却直挺挺地站着,她心中有了主意,推着自行车加快了脚步,离店门口还有几步,就笑着说道:“哎呀,国信兄弟啥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让恁哥接你去啊。”国信把脸一扭,却不说话,郭妮又对着尚且哭丧着脸的蒋天香说:“婶子,这么热的天,你哭啥嘞,来有啥话进屋说。”郭妮说着把自行车停好,从裤腰带上拉出钥匙链,开了门,然后就把国信和蒋天香往屋里让,蒋天香看国信还是那样,气不打一处来,喊道:“郭妮,你别搁这猫哭耗子了,装啥样子啊!恁孩子干得那猪狗不如的事儿害了永恒,现在看见他弟兄俩回来了,你又这样,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说着,一下子坐在地上摆起理来,呜哩哇啦的也听不清她说的是啥。郭妮听到这也即接口说道:“婶子,我让着你是老哩,不和你一般见识,可你也别诬赖人,永恒是谁害死的,全村都知道,人都枪毙了你在这攀扯恁孙子嘞!”说着自顾自地把车上的货卸回屋里,蒋天香拉着国信的裤腿,大喊道:“你他妈都这窝囊嘛?啊,媳妇都让人睡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瞎拿了一把刀在手里。”说着就爬起来去夺刀,国信听到这也是心里一恼,对着屋里叫起来:“鲍永辉,你给我出来!”郭妮出来道:“国信,恁娘也不过是听别人瞎说的,她是逮着他俩啦?我都没见过整天往自己家门上糊屎的!”说着瞪了蒋天香一眼,又骂道:“也不知道哪个狗日的嘴里喷粪,谁说的他俩有事儿,你是捉奸在床啦还是偷看见啦,站出来啊!”当然没有人出这个头。         郭妮又换了种口气对国信说:“国信,恁跟永辉从小玩到大,又是亲叔侄,他读了那么多年书,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吗,谁也没看见他俩有过事儿,小凤是被唾沫星子喷疯了的,她被抓走审问的时候,也没说过啥啊,要是他俩真有事儿,恁侄媳妇还愿意在这过吗,都是一家人何必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干傻事儿让人家笑话呢,俺把他两口子送走,恁哥把店都关了,不就是不想因为这风言风语伤了和气嘛。”国信听了这话,心里已然没了胆气,他打心眼儿里就不相信小凤会背叛自己,他们那么恩爱,小凤又是那么的好,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听到最多的就是娘在说小凤的坏处,可这跟自己认识的小凤相差太远了。郭妮看出了国信的心理变化,索性再对蒋天香说:“婶子,小凤之所以变成那样,到底是谁的错,村里人可都看着呢,谁家的媳妇能受得了婆子经常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小凤是你逼疯的,谁不知道她待永恒就像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果然,经郭妮这么一说,围观的人也转变了风向,都对着蒋天香指指点点。       蒋天香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百口莫辩,她急得摊开双手对着人群解释,可没人听她说,大家都在指责她。正在这时,一直站在人群里的国智的媳妇田小满哭着冲了出来,也对着蒋天香大骂:“你这老不死的,让你看孩子你看的怪好,你图省事儿,把孩子交给那个贱人……”说着蹲在地里,大哭起来,国智慌忙劝解,蒋天香也赶紧过来,才说了一句“老大媳妇”,想上前拉田小满,却被田小满使劲甩了一下,蒋天香满头大汗只觉得天旋地转,目之所及,全是指着她的手,声讨她的嘴,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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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09-28
                                                                  十       蛮子虽然走了,可大家在狗六家屋后聚会俨然成了一种习惯,特别是妇女们,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得点儿空闲,不白话两句恐怕连觉也睡不好。狗六就坐在那里,默默倾听,并不插话。这天晚上,大家照例聚在一起,狗六仍然列席旁听。只听黑暗里一人问:“今天杜可丽咋没来?”一人小声答道:“你没听说啊,两口子又打起来了。”另一人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她那个老不死的婆子,搬弄是非,整天让他孩子打杜可丽。”有人问:“就因为生不了带把的?”一人答:“是啊,生了三四胎都不受待见。”有人接口道:“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不能生,咋就只生丫头片子呢。”一人忽然小声说道:“你们都没听说啊?”大家听了这话,就知道有重磅消息要抛出,一群人大气也不敢喘,屏息听着。只听那人接着说道:“杜可丽第四胎检查的时候说是女孩,她也没在意,就让郭妮推着她去镇上做了,谁知道孩子拿出来一看,竟是个带把的!”大家全都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只听那人又说道:“当时医生也吓得不轻,毕竟人家四胎才等到一个,又给检查错做掉了,这要是透露出去,还不得拼命,只好给郭妮塞了二百块钱,让她保密。后来杜可丽就结扎了。”大家都骂郭妮没良心,为了二百块钱就绝了人家的户头。只有狗六心中暗喜,他有注意了。       第二天晚饭后,杜可丽也来了,人憔悴了很多,一只眼还紫着,远远地坐在人群外。大家都没什么兴趣再聊下去,一会儿便都散了,杜可丽也站起来准备走,狗六叫住了她,她回头看了一眼说:“六子兄弟,有事儿?”狗六说:“嫂子,我看你可怜,有件事憋心里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杜可丽往前凑了凑,坐下说道:“啥事你说嘛。”狗六便将昨天听到的对杜可丽说了一遍。杜可丽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咬牙切齿道:“兄弟这话可当真?”狗六说,咱这片儿谁不知道,只有你还当她是好人。翌日,杜可丽暗暗问了几个人,大家都默然不语,眼见得是狗六所言不虚,杜可丽也不是傻子,狗六故意透露给她这个话,相必不会是单纯的心好而已。这天晚上等人都走后,她直接问狗六:“你说这么大的事儿给我,还有其他意思吧?”狗六见对方开门见山,也不再绕弯子了:“嫂子知道了这事儿就忍了吗?!”杜可丽咬着嘴唇、流着泪说:“亏我那时候还给她二十块钱,让她去吃饭,她干这昧良心的事儿!”狗六也恨恨地道:“他家害死了小黑,还欺负俺家没人,这个仇不报,我死了也闭不了眼!”杜可丽道:“你想我怎样?”狗六凑过去说了一番话,杜可丽也觉得不错,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家。       郭妮和杜可丽两人是一个村的闺女,关系好是村西头人所共知的,杜可丽挨了打郭妮替她出头,杜可丽挨骂郭妮教她再骂回去,这些曾让杜可丽感动万分的事在如今看来都是在赎罪。有些事不是说声对不起就可以被原谅的,至少在杜可丽眼里,郭妮的欺骗毁了自己的一生。       这天,郭妮把杜可丽叫到家里,为即将出生的孙子纳鞋底,杜可丽强忍着痛苦与仇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平常一样。说笑中,杜可丽觑了一个空故意说道:“前几天听说永光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大了肚子的媳妇,长得可板正,看那肚子估计和永辉家的月份差不多,估计你这个大娘少不了得多纳几双了。”说着笑了笑,一看郭妮的反应才赶紧补救道:“哎呀,都怨我多嘴,说着说着咋说到他去了。”郭妮听到永光自然想到了筱语,那时候虽然小,可谁见了不说这闺女长得好懂得事,怎么偏偏吃了老鼠药了呢。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和丈夫从地里回来,一进门就看了毕生难忘的场景:永光在大门口抽搐着吐白沫,筱语身子痉挛着已经硬了,两眼翻了白,墙上全是她手指抓的血印子……       杜可丽看郭妮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就索性再添油加醋道:“那时候都传言两个人吵了架,就赌气看谁敢吃老鼠药,你想想看,六七岁的孩子能不知道老鼠药吗?!”要是放在平常,郭妮肯定知道杜可丽话里有话,可此事一直是她的隐痛,这时已不及往日般深思熟虑,只说道:“那时我就在想,都六七岁了怎么会不知道老鼠药,永光还大筱语一岁,要是抢着吃,绝不至于吃得比筱语少,那么传言倒像是真的了。”杜可丽又假意劝解道:“姐,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当真,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就让它过去吧。”郭妮脸一沉,怒道:“过去?筱语死得那么惨,我咋过得去?!永光那杂碎现在倒过得舒坦,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儿嘛!”       这天晚上,郭妮就和鲍国忠说起来,鲍国忠叹了口气,说道:“都过去十几年了,就算了吧,永光也说了那时以为是糖面,筱语把着不让他吃,他就用指头蘸了两下,现在永光都有孩子了,还能怎样啊。”郭妮哭着说:“那是他的借口,你想想筱语,啊,死得多惨啊,永光呢,现在媳妇也有了,孩子也有了,筱语呢,坟头草都长满了,她才六岁啊!”说着蹲在地上大哭起来。鲍国忠至此也不会无动于衷,他可是亲眼看见当时的惨状的,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虽然到家的时候筱语已经断了气,可他还是抱着她一口气跑到了老四家,那时候老四刚出师,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他还大叫着让他搭脉……       鲍国忠扶起来郭妮,劝说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可你就是打永光一顿,筱语也回不来了,那时候还小,过去的就让它好去吧。”郭妮甩开鲍国忠,大叫道:“你过得去,我过不去,杀不了他,也让他过不安生。”鲍国忠又说:“他过不安生,对你有啥好处呢。”郭妮没有答话,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拉着鲍国忠说:“我想到了一个报复的方法,只要你答应我,我从此再不找他麻烦。”鲍国忠问:“什么方法?”郭妮对鲍国忠附耳说了一番,鲍国忠摇头道:“不中,咋说也是俺鲍家的种。”郭妮大怒道:“筱语就不是鲍家的种啦,你要是不同意我就闹它个天翻地覆!”鲍国忠这一段被事儿搅怕了,听见郭妮这么说,当然不敢再有异议,只得说道:“就只准这一次,不过本儿下得大了。”郭妮破涕为笑道:“我就让他尝尝这种滋味,他俩还年轻,要生几个没有?下得了血本才能收重利,我是那吃亏的人?”       果然,鲍永光要装修房子了,叫了一圈子人,就是没敢来叫鲍国忠。动工前,鲍国忠来了家里,刚进屋就喊:“永光,回来了也不说一声,”鲍永光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赔笑道:“大伯,你看一回来家里这一摊子,想着收拾好了再请你们来坐坐。”鲍国忠拉着侄子的手说:“永光,小时候那件事别放心上了,这么多年了,让它过去吧。”鲍永光没想到大伯会这么说,鼻子一酸喊了声“大伯”。鲍国忠接着说道:“你这么多年没进俺家的门,难道恁大伯大娘都这么不明事理。”鲍永光心里很感动,眼泪在眼里打转。鲍国忠又说:“这次是恁大娘让我来的,说句实话不好听,恁爸这样,侄媳妇也不待见吧,就是家里收拾好,也难免有心结。”鲍永光当然知道,一回来就听见不少闲言碎语,自己尚且脸上挂不住,李曼虽然脾气好,心里也难免有想法,可又能怎么办呢。见永光低头不语,鲍国忠说明了来意:“恁大娘就是有这个顾虑,才让我来,恁哥他俩长年不在家,房子都空着,俺俩也没个说话的,不如恁小两口搬过去,也省得你再花钱装修了。”鲍永光怎么也不会想到大伯竟然这么说,心里虽感动,还是推辞道:“那怎么行呢,俺俩一去,添了不少麻烦,而且俺哥他俩常回来的,也不方便。”鲍国忠显得很有诚意,再说道:“要不那样也行,我们楼上倒是空着,里面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扫一下,随便一整就行了,这离得也不远,也委屈不了恁爸,也省得有矛盾。”鲍永光看大伯说得真诚,不像是客套话,就说:“我跟俺爸还有恁侄媳妇商量商量。”       鲍永光怀着无限感恩的心搬进了鲍国忠家,他两口先是住在鲍永辉屋里,然后就是装修。鲍永光这次花了大本钱,不仅里里外外重新粉刷了一遍,而且两间屋子全吊了顶,各装了精美的吊灯,又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整个村里也没几台),又订了两张席梦思床,给鲍国忠两口一张,茶几、衣柜、缝纫机等物件一样不少,几年的积蓄差不多用了一半。装修完之后,每天都有几拨人来参观,看了无不啧啧叹羨,这摸摸那瞅瞅,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少人看后都对鲍国仁说:“永光真有本事,那家里装修的跟皇宫一样。”这时,鲍国仁总会答道:“说到底还是人家的房子,说啥时候不让你住,你就得走。”这话传到永光耳朵里,内心骄傲的火焰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他自然不快。从此以后,鲍永光就把这里当成了家,也把鲍国忠夫妇当成了自己的爸妈,浑然忘了自己那双腿不便、无人照料的亲爸鲍国仁,反倒是李曼经常催着他给鲍国仁送些吃的用的。       转眼间到了农忙时候,鲍永光更是卖力,根本不让郭妮下地,鲍国忠也是去了磨洋工,他一个人把两家十五亩地全包了,连砍带掰,也不比别家慢多少。有些时候,鲍国忠都很感动,这么好的孩子,怎么郭妮一定要害他呢。郭妮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她爱憎极其分明,虽然鲍永光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来讨她的欢心,但在她看来,都不过是在赎罪,而有些错是要用血来还的。       狗六冷眼看着这一切,但他却没能撑到最后。鲍永光搬进鲍国忠家的那天,狗六被黄精灵接走了,虽然还没看到大仇得报,但他深信以郭妮和鲍永光两人的脾性,不可能相安无事,表面上越是亲昵,内心里越是憎恨。所以他放心的走了,也许是心里的仇恨压垮了他,他很快便被抬了回来。        这天下午,庙后村的医生冯嘉禾推着架车,已经神志不清的狗六躺在上面瑟瑟发抖,黄精灵哭丧着脸跟在后头,一前一后来到了齐家门口,人群霎时间又围了上来。齐老太一看,大叫了一声“我的儿”,就扑在狗六身上有气无力地哭了起来。鲍国忠这时以领袖的身份来主持局面了,他让天生天养两兄弟先把齐老太扶进屋,老婆子因为蛮子跑了的事儿已经大病了一场。然后,找来几个人把狗六的床抬到院子里,并把架车上的狗六抬到床上,为其盖了两床被子。狗六高烧不退,浑身发抖,打着牙战,脸色也很是苍白,眼圈都是黑的。       鲍国忠拉着黄精灵就说:“这狗六可是俺兄弟,才跟你走了几天,咋成这了。”黄精灵显然已经解释了无数遍,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说:“昨天起来就高烧,给他输了一天水还不退,他说自己快不中了,想回来,在老冯那也输了半天水,你问他。”冯嘉禾接口道:“是是,黄精灵一去就说用最好的药,人怕是不中了。”鲍国忠扭头瞪了他一眼:“有你啥事儿,瞎喳喳!”然后鲍国忠把黄精灵拉到僻静处,小声说:“你留下两千块钱就可以走了,要不然,俺村的老少爷们也让你出不了庄子。”黄精灵为难道:“谁兜里装恁些钱啊,给六子看了病,也就剩四百多块钱。”说着把钱掏出来让鲍国忠看,鲍国忠一把抓过来说:“你走吧,没你的事儿了。”黄精灵还想进去看看狗六,鲍国忠拦着,威胁道:“你再不走,可走不了了。”黄精灵无奈,只好抹着泪往回走。鲍国忠把钱装进兜里也即回了家。       这天也很闷热,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顷刻间竟下起大雨来,在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竟无一人管尚且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狗六,最后还是在屋里的天生天养把弥留之际的狗六抬回了屋。狗六本来就留了一口气,大雨一激还有啥希望,半夜里就一命呜呼,眼却是闭着的。第二天,齐老太也咽了气儿,死之前还喊了一句:“小黑,你别跑恁快,奶奶撵不上……”       鲍永光虽然莽撞,却良心未泯,他亲眼看到鲍国忠昧了黄精灵留下的钱,他想当做没看到,但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没忍住。再加上,齐家死了两个人,良心上也过不去,见了鲍国忠质问道:“大伯,你还缺那点钱吗,黄精灵那钱是留给狗六家的,现在人家死了两口人,那钱装兜里心安嘛!”鲍永光心里一急,话说得重了,被揭穿的鲍国忠心里也恼:“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教训起我来了?!”鲍永光听到这也气起来:“我把这几年存得钱基本都给了你,你现在说这话吗!”两人还要再吵,被郭妮和李曼劝开了。郭妮对鲍国忠说:“看吧,现在开始算账了,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对他再好,也给你不是一条心。”鲍国忠终于认同了郭妮。李曼也责怪鲍永光:“你说你,还是恁急,你把存折给他的时候咋不想想呢,他有儿有媳妇儿的,你还指望他把家业留给你是怎样!”鲍永光也后悔了,说道:“你还不知道我,谁对我好一点儿,我能把心掏给他,现在说啥也晚了。”说着点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叹气。       郭妮此时还不愿和鲍永光撕破脸,所以第二天又劝解了一番,让鲍永光好受了不少。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没过几天,鲍永光的妹妹鲍晓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回来了,她先是回了家,鲍国仁虽然很生气,但自己这个样子又不能怎样,他只好说:“你去恁大伯家找恁哥,让他去修理修理那个畜牲!”晓春只好又跑来鲍国忠家,看着哥哥就哭道:“哥,我实在不能忍了,以前喝了酒打骂我都忍了,可现在几乎天天打,说咱家给他丢人了。”鲍永光一看妹妹这样子,又听她如此说,怎能不恼,灶房里抄了一把刀就要走,还是晓春和李曼拦住了他。李曼责怪道:“怎么又拿刀了,你还杀了他嘛,你叫上咱几个叔伯去打他一顿,让他知道咱娘家还有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不就行了吗。”郭妮心里巴不得鲍永光去砍了他妹夫,那样倒省了自己不少事儿,因此也不拦着,听了李曼这话竟说道:“打他一顿?那晓春回去了他还不打回来。”鲍永光咬牙切齿道:“他敢!我剁了狗日的!”说着对鲍国忠说:“大伯,走,我再去叫上那几个叔伯。”鲍国忠只是站在原地不动,郭妮说:“你找那几个叔伯去吧,恁大伯还有事儿呢。”鲍永光听到这话,眼里噙着泪,拉着妹妹走了。从此两家虽在一个屋檐下,但嫌隙日深。       转眼到了年关,县一高也放假了,鲍永辉两口子总算回来了。自从国信兄弟回来,他们走,竟有半年没回家,郭妮只去了几次,平常都是王霞在照顾何晓,何晓心里也不免有怨言。两口子回来之后,才知道永光两口子也在这住,心里自然不痛快。而且,楼上装修的那么气派,也不免起疑,再加上何晓心眼小,总觉得长得更漂亮的李曼看不起她,因此怨气日重,逐渐表现到明面上来,平常见了面也互不搭腔。李曼也跟永光商量,等孩子生下来就搬回去,好歹是自己的窝。       好不容易挨到了年三十,楼下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竟连吃年夜饭都不叫永光两口子。鲍永光也不稀罕,可自中午吃了饭到现在,自己能抗,也得给快要临盆的李曼弄点吃的,李曼不想让永光走:“永光,别去了,我现在已经有感觉了,估计今晚就要生。”永光说:“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怎么行,我去四叔家端两碗饺子来,很快就回来了。”鲍永光急急下了楼,听见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心里凉透了。       地上的雪已经很厚了,鲍永光穿着草鞋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风也很大,刮得人睁不开眼。鲍永光顾不上许多,端了两碗饺子就往家里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里的吵闹声,他心里很慌,赶紧进了门,只看见李曼半躺半坐在院子里的架车上大口喘着气。郭妮不等鲍永光开口就先说道:“永光,也不是我狠心,李曼今晚就生了,可你听说过把孩子生别人家的吗?!”鲍永光上前抱着已经开始发抖的李曼,带着哭腔道:“难道就不能容俺过了今晚吗,啊,她快生了!”然后他用求救的眼神看看鲍国忠,鲍国忠低下头去,他又看看鲍永辉,鲍永辉也表情冷酷,他又看看何晓,女人到底是心软。何晓心里也觉不忍,虽然鲍永辉有时会多看李曼几眼,她也确实比自己漂亮,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能体会到这种辛苦,于是她对郭妮说道:“妈,好歹也让她把孩子生出来,下这么大的雪,再有个……”郭妮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你知道啥!当年他害死恁妹子的时候,他心软过吗!”鲍永光一听,还是为这事,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哭边打自己耳光:“大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李曼和孩子无关,你饶了她们,啊!”说话间跪着蹭到了郭妮身边,抓起郭妮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并大喊道:“你打我,你打我,让李曼生了再走吧!”说着又磕起头来,任谁看了这一幕也不能不动容,何晓拉拉鲍永辉,鲍永辉又看看鲍国忠,两个人刚想开口,郭妮却发了疯似的大叫道:“今天不见血难消我的恨,谁再多嘴就别进这家门!”李曼话都说不上来了,她猛提了一口气,对还在磕头的鲍永光喊道:“走,咱走!”鲍国忠也劝永光:“永光,快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要不然……”话还没说完,被郭妮瞪了一眼,当即闭嘴。
           鲍永光吃力地推着郭妮准备好的架车,低着头顶着风雪步履蹒跚地往家赶,指甲盖大的雪片直往脖子里灌,车子上仅有一双薄被子,李曼早已冻的没了热气,只是拽着被子发抖,嘴里喃喃自语,像是喊着永光的名字。鲍永光只能不停地安慰妻子:“小曼,坚持住,快到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陈王庙前,李曼已经感觉自己不行了,但她想生下孩子,她拉住永光的手,一歇一歇地说道:“庙,庙。”永光放下架车,脱掉草鞋,使劲力气抱起妻子,小心翼翼地往庙里走,生怕摔着了妻子,任脚冻得钻心地疼。进了庙门,幸好有几支蜡烛照着,他扯下陈王像的披风和两边的帘子垫在下面,把已然气如游丝的妻子放在上面,赤着脚一口气跑去四叔家,可是任凭他怎么拍门都无人响应,再拍其他人家的也是。他放下不下,只好又折回庙里,只见庙门已被风吹开,妻子的身上已经覆了一层的雪,人也已经落了气,眼睛鼓得很大,眼角的泪痕竟结了冰,脸也憋得通红,显然是生前使了劲想生下孩子,手也拽着裤子,作往下拉状。鲍永光心里一紧,脑袋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他跪在李曼尸体边涕泗横流,直哭得没了音儿。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微笑着的陈王像,正准备推倒,突然发现香案上竟放着一把切祭肉的菜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神像,仍是微笑着,他拿了菜刀,关了庙门往鲍国忠家跑去。       鲍国忠家一天到晚不关门,因为有打牌的,这给了鲍永光很大方便。他拎着菜刀进了门,正赶上郭妮起来上厕所,她感觉有人,就问了一句“谁”,才说了半个字,鲍永光劈头就是一刀,郭妮一声不吭地瘫了下去,鲍永光想起刚才那一幕,想起庙里已经冻硬了的妻子,挥起菜刀剁肉一般地砍了起来,脸上脖子里溅了不少热乎乎带着腥气的黏稠的血。鲍国忠听到响声,刚出来,被鲍永光抢步跟上,鲍国忠转身想往屋里跑,鲍永光上去就是一刀,幸好穿的是棉袄,但后背仍是隐隐作痛,鲍国忠趁机大喊了一声:“永辉,别出来!”说着进了屋,门还没关上就被鲍永光一脚踹开,也是一阵乱砍,登时毙命。鲍永辉听到父亲的喊声,吓得缩成了一团。鲍永光杀红了眼,几脚把堂屋的门踹开,躲在里面的何晓也吓得不轻,只是没有法子,想躲在床底下,又苦于挺着个大肚子,鲍永辉却顺势钻进了床底,何晓叫苦不迭,只得用窗帘遮住身子,听天由命。鲍永光“咣咣”又是几脚踹开门,一把抓起床底下吓得瘫软了的鲍永辉,犹豫了一下,咬着牙,对着脖子就是一刀,血泄洪一样喷出来,鲍永辉抽搐了几下便死了。窗帘后面的何晓,瑟瑟发抖,还小声啜泣起来。鲍永光看了一眼,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听见一声清脆的孩童的啼哭声。原来,何晓惊吓过度竟将孩子生在了裤裆里,孩子刚一哭,何晓就赶紧捂住她的嘴,听脚步声远了,才放手,然后看了看,是个女孩儿。       已经十二点了,虽然风雪交加,但鞭炮声还是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鲍永光浑身是血,孤魂野鬼一样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脸上的血凝结成了冰,脚早已没了感觉,他拖着身子,六神无主地晃到了陈王庙里。李曼身上的雪又厚了。鲍永光蹲下去把妻子身上的雪清理干净,他抬头又看了一眼陈王像,仍是带着笑脸,他也不计较,只是将烛台全部打翻,然后关上了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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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62****615

    i62****615

    LV7 2016-09-28
    好好看吧看吧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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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s

    LV17 2016-09-29
    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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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女王

    我的女王

    LV6 2016-09-30
    安得真棒

    就想爱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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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书虫

    书虫

    LV13 2016-10-01
    书虫很爱你!

    就想爱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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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书虫

    书虫

    LV13 2016-10-01
    我喜欢军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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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爱自己

    爱自己

    LV16 2016-10-01
    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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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1
    我只是把它典型化了,其实比这还要凄惨的事在那时很常见的。

    爱自己: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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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1
    历史小说呢,将来我会写。

    书虫:我喜欢军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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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1
    谢谢支持

    书虫:书虫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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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1
    谢谢

    我的女王:安得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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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奔跑的小强

    奔跑的小强

    LV22 2016-10-01
    老伴齐楚是个教师,“文革”的时候被打倒,初开始的时候以为很快就过去了,谁知道等来的是无休止地批斗和检讨,最后他和很多人选择了尊严的死去,上吊算是最后的抗争吧,而他的选择也成了妻子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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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1
    怎么了?

    奔跑的小强:老伴齐楚是个教师,“文革”的时候被打倒,初开始的时候以为很快就过去了,谁知道等来的是无休止地批斗和检讨,最后他和很多人选择了尊严的死去,上吊算是最后的抗争吧,而他的选择也成了妻子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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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颜啦啦

    颜啦啦

    LV13 2016-10-02
    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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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善如水

    上善如水

    LV6 2016-10-02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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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2
    谢谢支持

    上善如水: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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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athalie

    Nathalie

    LV6 2016-10-02
    真的很不错!期待你以后有更多好的作品,会一直支持你,做你忠实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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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2
    谢谢你的喜爱,我会努力的。

    Nathalie:真的很不错!期待你以后有更多好的作品,会一直支持你,做你忠实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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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守一座空城

    守一座空城

    LV17 2016-10-03
    (´▽`)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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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韩大妮

    韩大妮

    LV3 2016-10-03
    写的挺好,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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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想爱着你

    就想爱着你

    楼主 LV8 2016-10-03
    谢谢

    韩大妮:写的挺好,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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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习惯着你的习惯

    ≮习惯着你的习惯

    LV3 2016-10-03
    写的不错,继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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