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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屋顶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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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 2016-11-23

【风雪归人】

作者:白屋顶诗社

作品简介:陆小婉是个小贩,她是在18岁那年逃到合州城的,她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还只有八岁,衣衫褴褛,又累又饿,还浑身是伤,像只泥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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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11-23
    风雪归人
    陆小婉是个小贩。她是在十年前逃到合州城的。她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大概还只有八岁,衣衫褴褛,又饿又累,脏的像个泥猴,还浑身是伤。刚来的时候每天以乞讨为生,冬天冷的不行又没地方住,就跑到附近山上就地取材建了一座小屋,在山上住了下来。陆小婉厉害的地方在于她年纪很小却了解很多药材,所以她就靠山吃山,采药卖药,虽然还是穷苦,但至少不用再去乞讨了。十年过去了,陆小婉还住在山上。其实陆小婉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穷了,因为合州城附近山上药材算是挺丰富的。但是她比较贪玩,手里有几个铜板不至于饿肚子的时候,她就不去采药了,到处跑来跑去的玩。
    眼看着最近又没有钱花了,陆小婉觉得应该开工赚一点饭钱。某一天陆小婉在街上闲逛,远远地看见前方围了一群人,她很好奇地过去看了看,是凌家贴在墙上的布告。凌老爷凌安生病,所以凌家重金购买一种稀有的药材。陆小婉认得这种药材,而且凌家是合州城的大户人家,赏金想必一定很丰厚。陆小婉对这笔赏金很有兴趣,但她犹豫了。这种药材很少见,不一定在哪儿,不好找,还长在山上陡峭的地方,不好拿,最危险的是,所谓但凡大补灵物生长处,百步之内必有至毒,容易丢了小命。想了想,陆小婉觉得自己纵横山上采药也有十年了,最起码有这个实力试一下,最重要的是赏金啊,这么多钱放弃实在可惜。
    陆小婉准备出发寻药了。合州城位置偏北,冬天很冷。根据陆小婉的了解,药材应该长在更冷的地方,所以她要去比合州更北的山上。大衣的衣摆有几块破布片迎风飘扬,她往衣服里缩了缩,愈发觉得确实有必要拿到这笔赏金了。也是运气好,陆小婉在山上转了两天之后,看到了她要找的药材。已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了,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路已经渐渐地难走了,要抓紧时间。岩石不好踩,仗着十年的采药经历和灵活的小身板,陆小婉也是爬的战战兢兢。十年来没有人照顾她,她一个女孩子总是像一个野小子一样摔摔打打,想办法采药。陆小婉摘到了药材,正要爬下来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大概要死了吧,她闭上眼睛,那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张稚嫩的脸。亦棠,十年了,我还来不及找到你啊......
    “喂喂,姑娘,你没事吧......”陆小婉听到有人说话,她感觉回到了小时候,她在花园里玩着玩着睡着了,父亲过来把她抱回房间。但她突然清醒了,这时候哪里来的父亲。于是她忽然睁大的眼睛把凌子谦吓了一大跳,同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凌子谦正准备说话,陆小婉很大力地推了凌子谦一把,凌子谦没有防备直接面朝下趴在一边。“你......”扭头看到陆小婉手里的蛇,凌子谦瞬间乖乖闭嘴了。
    “我什么?”
    “你......有点重......”
    于是陆小婉把蛇凑的离凌子谦更近了。“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女侠饶命啊......”
    “谢谢你救了我啊。”陆小婉把蛇装好才想起来药材,在地上左看右看。“不客气不客气,要不是你,我就被蛇咬了。”凌子谦说完,把一棵植物递到陆小婉面前。“你找这个?”陆小婉一愣,就准备抢。
    “喂,你干什么,救命恩人嘛一棵草你也不舍得给我啊......”凌子谦拿着药到处躲。
    “什么一颗草,你也看见了,为了拿到它我差点没命。”
    “你告诉我它是干嘛的我就还给你。”凌子谦站定,把手里的“草”举的高高的。
    “......治病的,这是药材,我是为了赏金,有人买。”陆小婉有些无奈。
    “哦,合州城凌府要买?”
    “你知道啊,你该不会也是为了赏金来采药的吧......”陆小婉有种白忙了的感觉。虽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真的去抢确实有点不好,毕竟这个人救了她一命,一人一半怎么样。想着想着她有点失神......赏金什么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啊,刚刚她想到了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刚刚她差点就死了......亦棠......
    陆小婉有点发呆了。在山上吹了两天风,陆小婉的头发有点乱,还落了点雪花,一缕头发不听话地随风飘,颇有女侠的范儿,凌子谦忍不住笑了,把药材放到陆小婉的手里。陆小婉疑惑地抬起头来。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赏金。你不打算走了吗,现在还早,兴许天黑之前能回到合州,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药,这座山离合州并不算太远。”凌子谦显得很高兴。
    “你来干嘛的啊,又不要赏金也不是很了解这株药,怕蛇你还上山,山上蛇可多了。”
    “只是听大夫说过这药的样子,我是打算看见像的都带回家,没办法,我爹病了,当儿子的不能干等着别人把药送上门。”
    “......你是凌府的啊......”陆小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凌府的独子凌子谦,很多女孩子都说本少爷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凌子谦有点得意。
    “就是胆子小,堂堂大少爷居然还怕蛇,”陆小婉也听说过凌府的少爷,好像别人确实是这么说他的,不过也真是自恋。她收拾了一下背篓,“我要回去了,你一起走吗?”
    “走,不过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你知道这个干嘛,给我赏金不用知道名字的。”
    “你不说名字就不给赏金。”
    “你不给赏金我就不给药。”
    “......问一下你名字怎么啦,这么小气啊”。
    “可是我不想告诉你。”
    “......”
    陆小婉和凌子谦到合州城的时候天色已晚,陆小婉把药材递给凌子谦,说她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去领赏金。顺便把背篓给了凌子谦,里面是在山上抓到的那条剧毒的蛇。
    “这条蛇可以做很好的药,可能有用,你带回去吧。”
    “你把这些都给我了,不担心我明天不认账不给你赏金啊。”凌子谦又开始笑。
    “......你说你好歹也是凌府的大少爷,说话怎么这么随意。”
    “......女侠你说话怎么这么一针见血。”
    “......我走了。”陆小婉转身踏进黄昏里,她想趁着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赶快回到她的小屋。黑夜里的街道太空旷,会让人没有安全感。
    凌子谦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脚步轻轻地跟了上去。他有点不放心,而且,他想多了解一些陆小婉的事,想知道她的经历,想知道她采药摔下来的时候想了些什么以至于忽然睁开的眼睛那么空茫那么失落,想知道回合州的路上她为什么看着大雪失神地笑。凌子谦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亮的像星辰,仿佛闪着光芒。
    第二天,陆小婉去凌府拿赏金。赏金是凌子谦亲自送出来的。陆小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乐得眉开眼笑。
    “真是财迷啊。”凌子谦也笑。
    “像你这种大少爷哪里懂得我们穷人的苦。”陆小婉手里拿着钱也不在意凌子谦怎么说。
    “多买几件衣服吧。”凌子谦想着昨天看到的陆小婉的小破屋,山上夜里风更大吧。
    “......”陆小婉没反应过来。
    “......额,我是说,合州冬天挺冷的。”
    “哦......”
    “多吃点东西。”
    “......少爷你是发烧了吗?”陆小婉盯着凌子谦,觉得他莫名其妙。
    “......算是吧。你太瘦了......额,本少爷慈悲为怀,你这么穷,我应该关心一下。”凌子谦看着陆小婉的眼睛,觉得有点紧张。
    “......我叫陆小婉,多谢凌少爷。”
    陆小婉离开了凌府。她的感受很复杂,因为十年来从来没有人管过她饿不饿冷不冷,而且她好像从凌子谦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怜惜。是觉得她很可怜吗?陆小婉大步走在街上,拿着烤鸡狼吞虎咽。十年了,她已经很少回忆,只有不停的寻找。
    陆小婉出身于医学世家。她父亲是宫里的御医,因为性情太过耿直,也不太擅长跟宫里各种势力打交道,得罪了不少同僚,皇上误信谗言,于是陆小婉的父亲就被杀了。陆小婉的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消息传到家里,因为悲伤过度也离世了。陆小婉还有一个妹妹,名为归亦棠,当时只有五岁。因为担心姐妹两个因为父亲的事情被恶人盯上,母亲离世前嘱咐陆小婉带着妹妹离开,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原来的名字也不要再用了。时局动荡,带着两姐妹的奶妈后来和她们走散了,陆小婉就自己带着妹妹逃。
    有一天走到一个树林边,亦棠实在是饿的走不动了。陆小婉没有办法,把亦棠安置在一棵树旁边,让她等着自己摘果子回来。造化弄人,没有想到从那以后,两人走散,再没有见过面。
    陆小婉想过为父亲报仇,但她甚至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她没有任何关系可以混进宫里,连了解的途径都没有。她一直觉得亦棠还活着,她活下来了,亦棠说不定也可以,万一碰到好心人收留了她呢。这些年她不采药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在寻找亦棠。母亲说要她们去偏僻的地方,亦棠如果记得,也许会来合州,因为合州地处北方偏僻的地域。陆小婉一直很自责,也一直,很想念亦棠。她是陆小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陆小婉从小就很活泼,但每到下雪的的时候她漂亮的眼睛就会突然安安静静,忧伤而充满喜悦。她生于飘雪的冬季,她原来的名字,叫做归亦雪。她喜欢她的名字,如同喜欢她的家,喜欢她的父亲母亲和亦棠。然而现在她只能说自己叫陆小婉,她一路逃到合州,孤身一人。冬天的时候大雪封山,她在小屋里瑟瑟发抖,屋外时不时有野兽的叫声。她觉得街上小吃的味道很香,但她很少买。她总是随便地吃一点就出去找亦棠。过年的时候她会想起父亲以前亲手给她和亦棠做的灯笼,两个人举着小灯笼乐得在家里到处跑,满院子都是一家四口的笑声。春天的时候海棠花开了,陆小婉喜欢摘几朵花戴在亦棠的头上,说亦棠真漂亮,亦棠高兴,她也高兴。亦棠内向,话少,性格跟陆小婉不太一样,但亦棠的眼睛和陆小婉惊人的像,陆小婉安安静静的时候,两个人甚至连眼神都很像。她和亦棠都喜欢母亲做的糕点,亦棠说糕点里有海棠花的味道。亦棠喜欢海棠花。她生在春天,正是海棠花开的时候。
    然而海棠花开了一年又一年,从春到冬轮回一次又一次,海棠花树下那张稚嫩的脸,却被遗失在了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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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11-23
    这天陆小婉在街上闲逛,迎面看见了凌子谦。凌子谦走过来,冲陆小婉笑了笑。
    “一个人在街上逛啊。”
    “我要是半个人你不觉得害怕吗。”
    凌子谦无奈地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你父亲的病好了吗?”
    “药效挺好的,你的蛇也很有用,过几天就没事了。对了,能和你商量个事情吗?”
    “什么事啊。”
    “我家有几个丫鬟回老家去了,现在缺人,你不介意的话,愿意到我家里帮忙吗?我家里给丫鬟的酬金不算少哦,也省得你再到山上豁出半条命采药了。”凌子谦很诚恳地说。
    陆小婉低下头开始思考。如果去凌府做丫鬟,她就没有太多时间去找亦棠了。但是今年的冬天尤其冷,她在小屋里实在是太冷了,房子又很贵,正愁没地方可去。陆小婉觉得她可以去凌府做丫鬟,过了这个冬天再出来。
    “行不行啊,我快等睡着了。”
    陆小婉抬起头:“冬天过了我能离开你家吗?”
    “你要去干嘛啊......额,可以,都按你的意思。”凌子谦有点不解,但还是同意了,“那这几天你就收拾一下吧,其实也不用收拾,需要用的东西我都让人给你准备好了,你现在就跟我去也行。”
    “我明天去吧,我回去拿东西。”
    陆小婉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和一些小东西到了凌府。凌子谦站在凌府门口,百无聊赖的样子。看见陆小婉过来,凌子谦笑着招招手。凌子谦好像是个挺爱笑的人,陆小婉不由得觉得亲切。
    陆小婉跟着凌子谦走在凌府里,路过花园,看见了凌老爷。陆小婉欠身行礼,凌老爷朝陆小婉点点头:“这位就是帮我取来药材的贵客吧,子谦你要替我好好谢谢人家啊!”“老爹放心吧。”凌子谦哈哈笑着带陆小婉走开了。
    虽然是做丫鬟,陆小婉还是觉得生活很久没有这么舒适了,凌府上下对她也很好。陆小婉以前其实不怎么关注别的事情,比如她的处境什么的,她只关心怎么找亦棠。但是自从遇见了凌子谦,她偶尔也会觉得有点感慨。她能看出来凌子谦格外照顾她,但凌子谦一直说是为了感谢她帮凌老爷找到药材,有时候也说他一向慈悲为怀什么的,陆小婉也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她刚来的时候凌子谦还特意吩咐人给她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说是不能丢了凌府的脸,别人要是说凌府虐待丫鬟就不好了。陆小婉给了凌子谦一个大大的白眼,但也只能听从摆布。有时候凌子谦会自己送过来一些很好吃的糕点,说买的太多了所以分给下人们一点。她做事的时候常常看到凌子谦坐在不远处读书,这个时候陆小婉就在心里偷偷地笑,本来还以为凌子谦是个不学无术的自恋鬼,没想到还挺用功。
    一天早晨下雪了,陆小婉醒来就跑出去看。凌子谦看她出来了就收起剑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你怎么又不多穿件衣服啊,果然在山上住过的人就是耐寒啊。”陆小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雪花飘落。
    在凌府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陆小婉有时候会和凌子谦一起聊聊天,讲一些她在合州城的事情,也大方地承认了她这个穷人只能住得起山上的小屋。来到凌府之后的第一场雪,陆小婉印象挺深刻的。那天她在屋里做一些缝补的工作,抬头发现下了很大的雪,她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在练剑,紫衣飘飘,剑法潇洒凌厉,转身跃起的时候周围的雪好像都在跟着他的衣摆和剑一起飞扬......陆小婉不知不觉看呆了。
    “陆小婉,你是不是很喜欢雪?”练剑的人停下来看着陆小婉。
    “我......”陆小婉回过神来,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凌子谦的脸显然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居然会是凌子谦,因为凌子谦虽然自恋,但他一般不耍酷,她也没想到凌子谦居然会武功,他还怕蛇呢。
    凌子谦看上去对她的回答挺有兴趣的样子。
    “喜欢。”
    “哦......”凌子谦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没有发现你原来这么厉害。”
    “那是,本少爷什么不会啊。”
    “......凌府这么大,干嘛挑这儿来练剑?”
    凌子谦欲言又止。陆小婉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人家的家里当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有点不安地偷偷看着凌子谦。凌子谦突然认真地看着陆小婉。
    “因为在这儿能让你看到我......这样也许有一天,你会像喜欢雪一样顺带着也喜欢我啊......”
    陆小婉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就要落下泪来。但她转身关上了门。
    这件事两个人后来都没有提起,默契的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下雪的时候陆小婉依然总是能看见凌子谦在练剑,凌子谦总是把大氅给陆小婉披上,说太重了不方便,然后到一边去练剑,陆小婉就呆呆地坐在门槛上看雪。
    但陆小婉很多时候其实看的是凌子谦。
    陆小婉回过神来。冬天快要过了,她准备离开凌府回到山上去。
    “少爷,谢谢你收留我。”
    “......”凌子谦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合州以前,住在京城,我爹是御医,被人害死了,后来我娘也去世了。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娘怕我们受到牵连,让我们从京城逃出去,所以我来到了合州,但是我和妹妹走散了,我一直想找到她,”陆小婉低下头,“我不叫陆小婉,因为怕被认出来所以才改的名字,我原来叫归亦雪。”
    凌子谦沉默了。他一直觉得陆小婉心里藏着很多事情,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以前问起陆小婉从哪里来的,陆小婉从来都不说,这样的距离感让凌子谦有点沮丧。第一次来这里练剑的时候凌子谦就知道,这种距离轻易打破不了。但是陆小婉,归亦雪,她既然愿意讲出来,说明她很信任他了。凌子谦喜欢她,如今更是心疼她。
    “我可以和你一起找你妹妹啊,人多力量大。”
    “不用了,这是我的家事。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觉得至少我应该坦诚相待。而且你应该守在府里。这些天凌老爷的护卫加了很多,你没有跟我说过,但我也能猜出一二。我以前常在街上混,也听说过杀手派,你是在府里发现了他们的信物吧。但令尊是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官啊,为什么一牵涉官场,好人就不能平平安安呢......”归亦雪抬头看着天,又想起父亲,她觉得很难过。
    “......”
    “我明天就要走了。”
    “这么着急?其实你住在我家也不耽误找你妹妹啊。”
    “打搅太久了不太好,我还是回去吧。”
    当天晚上,凌老爷凌安遇刺身亡。凌子谦拼尽了全力,还是让这伙儿杀手的头领逃了。紫衣已经血迹斑斑,他冲向归亦雪的房间,果然已经没有人。凌子谦退了几步,疲惫地跪在雪地里。他看到了杀手的头领,虽然戴着面纱,但他认得那双眼睛,在他心里像星辰一样美好的眼睛。
    归亦雪在那天下午去了街上,她只是心血来潮地出去了一趟而已。然而终其一生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因为这偶然的举动高兴还是悲伤。她找到了她的妹妹,却失去了她爱的人。
    归亦雪在街上看到了一张通缉令,公告上说,杀手派冷小合近日出现在合州城。通缉令上有冷小合的画像,归亦雪看着画像几乎要哭出来,面纱之上的眼睛那么熟悉,让她觉得她突然回到了她的家,春天来了,海棠花正盛放,亦棠蹦蹦跳跳地笑着。
    归亦雪撕掉了告示,回去把自己打扮成了画像上的样子。她觉得如果合州城里又出现了一个冷小合,应该会引起真正的冷小合的注意。
    归亦雪第二天在她落脚的山上碰到了凌子谦。
    凌子谦看到她这身打扮,心里的绝望更深了一分。应该没错了,真的是她。
    “你胆子真大,居然还敢待在合州。”
    “我为什么不敢待在合州?”归亦雪对凌子谦的话感到很疑惑。
    “为什么,我父亲对你不好吗,我凌家对你不好吗?”凌子谦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归亦雪意识到出事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你就是杀手派安排来的人对吗,你来我凌家就是为了杀我父亲对吗?”凌子谦突然拔出剑指着归亦雪,“你对我说过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归亦雪一下子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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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屋顶诗社

    楼主 LV1 2016-11-23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了。你的眼睛,我不会认错,我曾经那么喜欢......”
    归亦雪从来没看见凌子谦这么悲伤过,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但她忽然明白了,也许是冷小合杀了凌子谦的父亲,而冷小合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妹妹亦棠,亦棠的眼睛和自己那么像,在黑夜里更难辨认。凌子谦一定会找到冷小合为他父亲报仇,但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冷小合死,冷小合太有可能就是亦棠了。既然这样,她就只有代替冷小合死,如果冷小合真的是亦棠,她希望亦棠至少能活下去。
    “我是个杀手,听命行事。”归亦雪看着凌子谦,一字一顿地说。
    凌子谦彻底绝望了。其实他希望听到归亦雪说不是她杀了自己的父亲,这一切只是巧合。他一定会相信她,然后再去寻找凶手。但她承认了。
    “你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吧。”
    凌子谦犹豫着,但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杀了归亦雪。他的剑刺向归亦雪的心口,归亦雪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归亦雪仿佛等了很久,但她一直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倒下。她睁开眼睛,看见凌子谦的剑扔在一边。凌子谦在地上坐着,头也不回地说:“归亦雪,不管你从哪里来的,从现在起你给我离开合州,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归亦雪在原地没有动。
    凌子谦突然站起来,再一次拿剑指着归亦雪:“不要等我改变主意,走!”
    归亦雪静静地看着凌子谦,有点不太敢相信。
    天又开始飘雪。快到春天了,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雪。
    “你杀了我父亲,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不过你也是听人之命,所以我不杀你,但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合州。”
    归亦雪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她不知道凌子谦听到了没有。她转身走进越来越大的风雪里,没有回头,泪流满面。
    这是归亦雪一生最后一次见到凌子谦。风声太大,从此失了你的容颜你的声音。
    凌子谦放下剑,失魂落魄。
    归亦雪很张扬地走出了合州,果然,有一天冷小合找到了她。冷小合看见归亦雪的时候吃了一惊。两个戴着面纱的人如此像,就像看到自己。
    归亦雪终于找到了她的妹妹归亦棠。
    眼前是刚刚相认的失散多年的姐姐,归亦棠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却很快恢复了冷漠。
    十年之前,归亦棠在树林里等着归亦雪,但归亦雪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五岁的归亦棠在黑夜里又冷又怕,被路过的一个人带走了。这个人就是杀手派的老大。这些年归亦棠被杀手派当成一个杀人的工具,手上沾满了鲜血。归亦棠还记得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个画面像一场噩梦,至今都让她觉得恐惧。
    而她一直觉得,那天归亦雪没有回来,是觉得带着她麻烦,所以抛下她独自走了。
    “我们走散的那一天,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后来到了合州,我一直都在找你......”归亦雪的语气有点着急,她察觉到了归亦棠话里的异常,“我掉进了捕猎的陷阱,在里面被困了两天,我根本出不去。我真的一直在找你。你现在跟我走吧,不要为杀手派做事了,我们离开合州好不好?”
    归亦棠默默地听着,眼神渐渐亮起来。突然她侧了一下头,皱了皱眉。
    “帮主救了我一命,我觉得为他做事是应该的。十年前你一个人离开了,今天你也一个人离开吧。”
    归亦雪一脸错愕。
    “你快走吧!”归亦棠几乎是在催促归亦雪了,但她尽量保持平静,不让归亦雪听出来她的不安。
    归亦棠不是不想走。只是她走不了了。作为一个杀手,隐藏身份很重要,但是她已经被发现而且被通缉了,以后她的行动将会暴露杀手派。从她被通缉的时候她就知道,帮主会派人杀了她,但她没想到偏偏是这个时候。她发觉了潜伏在附近的杀手,而她刚刚找到她姐姐,刚刚知道其实姐姐没有抛弃过她,刚刚解开了这十年的心结。但是无论如何,姐姐一定得赶快离开。
    归亦雪一步没动。
    归亦棠知道归亦雪有时候也是个很固执的人,也知道归亦雪不会轻易就这么走了,哪怕她以为归亦棠是恨她的。归亦棠慌了,情急之下她转头飞奔向远处。
    暗器悄无声息地飞来,归亦棠挥袖跃起一一打落,潜伏在草丛里的杀手冲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归亦棠拔出剑,迅速地解决了这些人。但她丝毫没有放松,她的武功是杀手派第二,能赢过她的人只有帮主冷岩,他还没有亲自动手。
    冷岩出手了。归亦棠从来都躲不过他的剑。但是冷岩这一次失手了,另一把剑从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归亦雪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从背面刺中了冷岩。
    归亦雪总会随身带着一把剑,走到哪儿都忘不了。这把剑是她当初去凌府拿取药的赏金的时候凌子谦送给她的,凌子谦说他作为一个以慈悲为怀的大帅哥应该怜香惜玉,于是送了归亦雪一把剑让她用来防身。剑上刻了一朵精致的雪花,旁边以很小的字体刻了“凌子谦”三个字。她用这把心爱的剑救了妹妹亦棠,也为凌子谦报了仇。
    但归亦雪没有归亦棠那么好的武功。冷岩指向归亦棠的一剑转而愤怒地刺向了归亦雪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归亦棠在惊愕中切断了冷岩的咽喉,可是已经晚了,冷岩的剑已经足够毁了归亦雪的心脏。
    归亦雪缓缓地倒在地上。归亦棠扔掉手里的剑哭着扑向归亦雪,把她扶起来。
    “姐姐你怎么样?”
    归亦雪疲倦地笑:“我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你喊我姐姐了......亦棠,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丢下你。但我对不起你,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你就不会生活得像现在这么苦......”
    “亦棠从来没有怪过姐姐,只是以前的时候以为姐姐抛下了亦棠所以有些难过。亦棠不在乎这些年怎么生活,亦棠只要知道姐姐从来没有要丢下亦棠就什么都没有关系......”归亦棠已经泣不成声。
    “离开......”归亦雪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
    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下了好几天。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但天空的雪已经停了。
    凌子谦在凌府归亦雪住过的房间里找到了归亦雪留给他的一封信:
    少爷,这是我待在凌府的最后一天,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自己会在哪里。我要去找我妹妹,但你必须留在凌府保护凌老爷的安全,我不希望我连累你,给你添麻烦。我喜欢你,但我漂泊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妹妹,又一无所有,不值得你喜欢。多谢你一直对我慈悲为怀,子谦。
    落款:归亦雪。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凌子谦就明白杀他父亲的人并不是归亦雪。他开始四处寻找归亦雪,找了很长时间,一无所获。除了归亦雪离开合州城的那一天,没有人再见过她。
    归亦棠觉得有些不对。她杀了凌安,但凌安的儿子却一直没有来找她报仇。归亦棠在归亦雪的剑上看到了凌子谦的名字,而且归亦雪扮成了她的样子,她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于是她去了合州城凌府。凌子谦可能会杀了她,但她不能让归亦雪替她顶罪。归亦雪已经死了,可是她从来没做错过什么,她不应该背任何黑锅,她本来像雪一样洁白无瑕。
    凌子谦看到归亦棠的时候欣喜若狂。
    “亦雪你回来了......对不起......”
    “我不是归亦雪,我是冷小合,杀你父亲的凶手。”
    “亦雪你别这样,我真的错了......”凌子谦以为归亦雪是在生他的气。
    “我真的不是归亦雪。”归亦棠把面纱取下来。
    “......亦雪在哪儿......你为什么这么像她?”凌子谦隐约猜到了归亦棠的身份。
    “她死了。”
    “......”
    无法言喻的悲伤吞没了凌子谦。如果自己没有逼着她离开合州,没有错怪她伤了她的心,也许她就不会死。
    “亦雪怎么会死的?”
    “为了救我,她重伤了杀手派帮主冷岩,冷岩杀了她。冷岩已经死了,再杀了我你就能为你父亲报仇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归亦雪没有杀你父亲,她什么都没有做。”
    “你是亦雪的妹妹?”
    “是,我叫归亦棠。”
    凌子谦懂了,归亦雪或许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骗凌子谦说自己是凶手,为了不让他杀了归亦棠。
    “你姐姐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归亦棠不禁难过起来。她把归亦雪的剑交给了凌子谦。
    “亦雪葬在哪里,可以带我去看吗?”凌子谦接过剑,抚摸着剑上他亲手刻上的雪花。
    “你......”
    “亦雪骗我说是她杀了我父亲,她一定是不希望你死。她已经为了这件事而死,我不能再让她不高兴。”
    凌子谦把剑埋在了归亦雪的坟前,走进了漫天风雪里。
    又到了冬天,大雪如期而至。亦者,也。归亦雪,雪也归,又逢冬,雪难归。
    “我什么?”
    “你知道这个干嘛,给我赏金不用知道名字的。”
    “你不给赏金我就不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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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是半个人你不觉得害怕吗。”
    “少爷,谢谢你收留我。”
    “为什么一牵涉官场,好人就不能平平安安呢......”
    “......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个杀手,听命行事。”
    “你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吧。”
    “多谢你一直对我慈悲为怀,子谦。”
    对不起。
    她的蛮横,她的鬼灵精怪,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无奈和悲伤,她的一切辛酸,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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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快天黑的时候凌子谦走到了归亦雪在山上的小屋。他第一次看到这小屋的时候也是夕阳已落。
    小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凌子谦总觉得她会回来,带着她骄傲的坚强和灿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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