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约法三章

十年前。

琴岛一中是国内最有名的素质教育成果展示中学之一，它的办学理念很开放，学生活动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也是赫赫有名。

学校正教学楼门口，本年度的新生学生会主席选拔大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尊玻璃投票箱摆放在两侧，在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今年的新生主席人选，冲杀到最后关头的是两位女生，一个叫蓝米粒，一个叫秦晴，都是新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蓝米粒是个额头有些突出，眼神很倔犟的女孩子。她学习很好，入学成绩排名第一，处理事情干净利落，什么活动都抢着卖力，才干很得人赏识。秦晴则是个笑起来甜甜的，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家境很好的女孩子，她人缘比蓝米粒好很多，尤其是男生，都愿意选她。更重要的是，秦晴的亲生哥哥，秦朗，是琴岛一中里最惹人注意、最受欢迎的男生，他从小学画画，十六岁就得到了法国一个艺术大奖，再加上人又沉静俊朗，情书收得手软，连带着秦晴这次竞选，人气也水涨船高。

要做就做大，鼓励着学生们做大，是琴岛一中的教育理念，尤其是新生学生会主席选拔，更是让新生们了解学校素质教育的第一个窗口，老生们帮忙，学校一路绿灯，加上今年的两位参选人又都这么有可看性，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她们两个人各站在自己的竞选台上，蓝米粒笑容可掬，对着所有人都落落大方地招手；秦晴就比她羞涩得多，虽然不大敢与同学们对视，但也挺直了腰杆，气势上丝毫不输。

粉丝团队和本班的支持者们也不甘落后，大喇叭花鼓加音乐，高声呐喊什么的，弄得不像是新生主席选拔，倒像是校庆。

蓝米粒接过一只扩音器，打开来，清晰地说道：“大家好！我的名字叫蓝米粒，我是本届初一新生入学成绩排名第一的，我觉得，我有足够的资格当选本届新生学生会主席……我对自己的勤奋很有自信，请大家相信我，也请各位新同学们投我蓝米粒最神圣的一票，谢谢！”

学生们纷纷叫好鼓掌，蓝米粒放下扩音器，挑衅地看了一眼秦晴，她觉得秦晴不是她的对手，只是长得漂亮些，人缘好些而已，除了有那么个出色的哥哥，她还能有什么跟自己争呢？她很不服气，听学长学姐们议论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原因，今年的新生主席选拔本来应该毫无悬念，直接就是她做了。

秦晴班里的同学见蓝米粒这么宣传自己，也急忙找来了扩音器，要秦晴也讲一段，她拿在手里，正想着该讲什么才好，突然新生们都喧哗起来，她一抬头，也吓了一跳。

一群看着就是高年级的女生们，气势汹汹地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琴岛一中的校服，会在胸口有一道标记，高一个年级，胸口的杠就多一条，这群女生却不知道是要来干吗。

为首的一个高年级短发女生，径直走向新生人群，大家摩西分红海一般地退到两边，看着她走到秦晴的竞选台前，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笑道：“你是秦晴？”

“我是。”秦晴点点头。

“知道我是谁吗？”短发女生一笑，她个子很高，眉宇开阔，看着就有种霸气。

“不知道。”秦晴很老实地说道。

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袖，是一个同班的女孩，她小声地说道：“这是高三的杨扬学姐。”

秦晴恍然大悟，杨扬的名字，她是太熟悉了，秦朗的同学们都拿她来开秦朗的玩笑。她是琴岛一中比较有势力的女孩儿，家境好，学习好，本身当了两年的学生会主席，各个学校都有她的朋友，人缘相当不错。

她出名的是对秦朗的追求，可以说情书礼物示爱，什么都不差，而且落落大方，虽然不会招致别人的反感，却很让秦朗头痛。

“杨学姐。”秦晴很有礼貌地问好。

“你好，我是来帮助你选举的，想要得到这个菜鸟学生会主席的宝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们是势均力敌，这样吧，你把这个交给秦朗，我保证你这次超过她一大截。”杨扬笑道，她把一封信交给秦晴，“给，秦朗已经不收我的信了，你把这个给他，我身后的高三学生，能帮你拉下蓝米粒一大截！”

秦晴还未来得及说话，蓝米粒已经生气地从竞选台上跳了下来，她冲到秦晴的竞选台边，怒道：“这算什么！要比就堂堂正正地跟我比，拿你哥哥抢选票算什么本事？”

“这就是本事，谁叫你没有这么个好哥哥？”杨扬笑道，“来，秦晴，转交吧，想一想，就是顺手晚上帮我放到你哥哥书桌上的事情，就能帮你赢了这次的选举，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作弊！”蓝米粒瞪着她。

“不是。”杨扬轻蔑地笑道，“人脉资源也是选举里面很重要的一条，这点你要考虑到才对，这不是作弊。”她转向秦晴：“来，请收下。”

“不。”秦晴的脸有些红，她跳下竞选台，认真地看着杨扬，还有她身后几名也拿着信的女生，她们似乎都在等着她收下杨扬的信，好顺水推舟地，把手上的信也一起给她。

“不？为什么不？”杨扬奇道，“多简单啊！”

支持秦晴的同学们，脸上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我哥既然不愿意收，我自然也不会转送这些给他，学姐，谢谢你了。”秦晴看着杨扬，认真地道。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却有人叫了一声：“秦朗！”

女生们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众人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男生正分开众人，朝着她们这边走来，正是秦晴的哥哥，琴岛一中的传奇，十六岁的秦朗。

他属于气质沉静的男孩，但并不是白面书生，他个子很高，四肢修长，篮球场上经常能见到他的身影，当然，场外也围满了喜欢他的女孩子。

秦朗谁也不看，他径直走到秦晴面前，杨扬兴奋地看着他，那封信还在她的手里，保持着一个递出的姿势。

“别收这些，晴晴。”他语气平静地对妹妹道，说完，他拉起秦晴的手，直接带着她要走。

“秦朗！”杨扬脸上下不来，她叫道，“我是在帮你妹妹拉选票，有什么不好的！”

“她不需要这些。”少年回过身来，淡淡地道：“收回去吧，我不会收，她也不能收。”

秦朗拉着秦晴，转身离去，大家沉默地让开路，看着兄妹两人走远，秦晴有点担心，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秦朗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蓝米粒有点幸灾乐祸，杨扬的脸色迅速地沉了下来，连带着她带来的一大群女生，都是神情沮丧。

“好吧。”杨扬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笑着转过身来，对着蓝米粒道：“这些票，是你的了。”

因为家里住在近郊的别墅区，兄妹两人上下学都是用的自行车，今天是周五下午特批的宣传日，学生们可以自由回家，秦朗推着自行车，快步地走着；秦晴一边小跑着追，一边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终于忍不住，秦晴拉住秦朗的自行车，小声地问道。

“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以后你还是少做为妙，在人前拉选票，作演讲，你觉得很有意思？还不如去看书。”秦朗淡淡地道。

“大家推选我嘛，也拒绝不了，而且我确实想尝试一下。”秦晴偷眼看看哥哥的脸色，摇摇他的胳膊，“哥，你不支持我？”

“你要当学生会主席，我就一定要成为你的牺牲品吗？”秦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语气格外加重。

“既然你要竞选，我们现在就开始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对，第一，不许在学校打着你是我妹妹的旗号拉选票；第二，在学校不许黏着我，不能像在家里这样；第三……”秦朗皱皱眉，看着眼前已经委屈得快掉眼泪的妹妹，心里狠狠地自责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第三条，“永远不许在我面前掉眼泪。”

“为什么，你是法西斯？我掉眼泪还要经过你的允许？”秦晴再好的脾气也生气了。

“因为你哭的时候难看死了！”秦朗道，他看了妹妹一眼，咽下到嘴边的下半句话--“你还是笑起来好看。”突然生起自己的气，飞身骑上车子，兀自走了。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