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哭是不需要理由的

关之洲坐到驾驶座上时，刚刚与他短暂接触的滚烫触感依然在手上残有余温。

他发烧了。

眼前是模糊的黑黄色，昏暗的车灯闪烁不安的向车前的黑暗探去，那黑暗彷佛是深渊巨兽张开了猩红血口要将这台小车吞噬。

她的手在抖。

她在怕什么？

关之洲感受着指尖无法控制的颤抖有些疑惑，心脏溢出的酸意几乎将她的血管一缕一缕包裹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在往上涌动，直到眼眶。

她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东西啪哒一下砸到她的脸颊上。

她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是眼泪。

恍然间有声叹息在耳边响起，她发抖甚至出了冷汗的手被一层炽热包裹住，紧接着有一双手拿着手帕细细将她的每根手指擦净后，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关之洲转头看向他前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问道 ：“你知道我在哭什么？”

说话间，莫名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砸在她的脸颊，她的大腿，她的手背，落下的声音同外面呼啸的风杂糅在一起一下一下重锤着她的头。她没有控制住自己遇到什么事都要伪装的做法，习惯性露出一个比哭还让人难过的笑容看着他掉着眼泪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关之洲看不懂自己。

她又不怕死，那她为什么要哭？

她对自己蜉蝣般的生命没有敬佩，近在咫尺的死亡也没有畏惧。

可悲伤就说来得让她措手不及，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被难过铺天盖地的溺毙。

她也不想这样的，她知道这是矫情，是莫名其妙。

可关之洲已经不能自控了。

一只大手忽然拍了拍她的头将她从情绪中抽离出来，那人因为发烧而格外炽热的鼻息扫过她的耳廓，即使他呼吸的很慢，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可关之洲的汗毛忽然就竖了起来，一阵酥麻的电流顺着每一颗骨骼细细的描绘而过。

他哑着嗓子开口，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腔调，可关之洲偏偏感受到温柔：“哭的原因不重要，”说着他拿起手帕边擦她脸上的泪痕边继续说，“想哭就哭，哪需要那么多的原因。”

一字一句随着他的鼻息在关之洲的耳边猛地炸开，炸开的字接二连三敲击在她昏沉的大脑。

是啊，她想哭就哭了，哪需要那么多理由。

她生气不能动怒，她害怕不能尖叫。

她委屈，她难过，她孤单，她却永远带着笑容。

你是关之洲，你身后背着很多人的所有。

哭已经是她唯一的发泄方式了。

明明是没什么意味的话，甚至像是一个说教，可偏偏关之洲的心酸得像拧巴的柠檬，她突然好奇身边的这个小兵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洞察她的内心。

一张带着淡香的纸巾递过来。

她接过后，那人收回了放在她头上滚烫的手，然后从已经变形的后座座椅夹缝中拽出一件外套，那外套是个深蓝色的冲锋衣，关之洲只觉得深蓝色在眼前一闪而过，转而就被他盖在他自己的头上。

正好奇，他的声音隔着冲锋衣闷闷地响起：“擦擦鼻涕。”

......关之洲心里的酸意猛地收了回去，并且不是很好奇眼前这个人了。

她红着脸拿纸巾不发出一丝声响的擦了擦鼻子，那人却不高兴的“啧”了一声，手从衣服里伸出来又递出两张纸。

关之洲没由来就懂了这人的意思，彷佛几句话间两人已经熟识了起来，养出了独有的默契，她接过纸又慢慢擦了几下，再那人再次不耐烦的动作下不再顾忌用力的用力擤了擤鼻涕。

鼻子通畅，她的头脑也开始清醒，甚至视力也微微恢复了一些，总算能看清车钥匙的具体方向。

带着些微鼻音关之洲清了清嗓子开口：“来，”她转动钥匙踩着刹车发动了停留已久汽车，吉普独有的轰鸣声响起有那么一瞬间盖过了凄厉的风声，车灯远光大开，唰得一下驱散了车前五米内的黑暗。

她转头看着那团深蓝色动了动，一颗脑袋从里面冒出来，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肤色，与想象的小麦色不同，隐隐有些冷白，驻守边疆的士兵倒是少有这样的肌肤。

盯着那抹冷白，关之洲眯起了她漂亮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短暂的出现一抹流光，她转回头正视前方滚动的黑风暴开口道：“做我的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