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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接应情报员
香港
如墨涂盖的天空,一丝光亮也没有。乌云压城城欲摧。远处传来沉闷的滚雷声。偶尔的一道闪电,划亮整个天空和大地。
驻香港日本特别高等警察课大院内,办公大楼只有底层的几间屋子亮着灯,游动巡逻的宪兵来回徘徊在大楼周围。整个大院,除了宪兵的脚步声,就一个字:“静”。
一队宪兵走过来,“踏、踏、踏……”军靴的声音越发让人感到寂静的恐怖。
“啪——”忽然从墙角根传来一个响声,宪兵立刻警觉,“哗啦哗啦”推子弹上膛,目光巡视,如临大敌。
“喵——”一只猫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定神,不满地看了一眼宪兵们,像是在挑战,然后消失在草丛里。
“八嘎——”有宪兵们骂到。也有宪兵嘻嘻的笑着。
谁也没有注意到,大楼的落水管道上,一个黑影在向下一动。
也许是刚才那只猫的原因,让那些巡逻的宪兵下意识的不时的把明锐的目光投向楼体。
一道闪电,划亮了大楼。紧贴墙壁的黑影,却也没有逃过宪兵的眼睛。
“上面有人。”一个宪兵喊道。
所有的宪兵立刻朝着枪朝开枪:“砰、砰、砰……”
黑影“呼——”的一下落地,连翻几个金斗,窜入草丛中。
宪兵们紧追不舍,子弹追着黑影,“砰、砰、砰……”在夜空中画出了一道道金光闪闪的弹痕。
“嘟——嘟——嘟——”哨声响起,大院里的脚步声伴着枪声乱成一团。
黑影从草丛里蹦出来,越过围栏,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身后的枪声激烈,远处的雷声越来越大,一道闪电之后,大雨无遮无拦的落了下来,打的树叶“噼噼啪啪”直响。
等宪兵们追到大街上,黑影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陆
上海的一幢矮小的棚户区民房内,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跟前。
中共上海地下党锄奸队队长龚新海说:“接到上级指示,一个叫成天辰的情报员同志,携带一份重要文件,从香港已经在来上海的路上。上级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成天辰同志护送到延安。”
“队长,有没有搞错,我们是锄奸队,不是护送队,这护送一个人远比杀一个人难度大啊。更何况是护送到延安,这一路上好比唐曾西天取经,什么妖魔鬼怪都会出现的啊。”柴博亮说。
过明飞接过话题说:“是啊。队长,你想过没有,从上海到延安,这一路不说日本人的围追堵拦,重庆的军统、中统,暗地里都会给我们使绊子,这个任务,难。”
龚新海肯定的说:“不难,上级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
过明飞说:“算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而是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安全接到成天辰同志,我们有人认识他吗?”
龚新海看看大家,说:“这才是我们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大家都说说吧。”
成天辰原名叫陈星辰,是一个非常重要情报员,他输送情报的方式,就是脑袋。所有的内容全部装在脑子里,是个记忆力特强的人,人称“记忆天才”,只要他不开口,情报就绝对不会丢失。
陈星辰是苏州太仓人,父亲在上海是个小资本家。成陈星辰在大学里,结识了中国***,加入中国***之后,大学毕业那年,被派往香港工作,公开的身份是一个生意人。陈星辰以生意的名义往来于上海和香港之间,传递了不少的情报。
屋子里沉闷了。大家互相看着。说是护送一个人,谁都知道这个任务非同一般,困难重重。更何况这第一步,就难住了大家。“没人认识成天辰。”
过明飞思忖着说:“现在的情报网就像一个渔网。我们得知成天辰前往上海,敌人也一定知道成天辰已经在回会上海的路上了。”
龚新海心里明白,过明飞说的都是实情。可以想象,等邮轮到达上海的时候,那可是一出热闹的好戏,军统、中统、日本人四方相争,那就要看谁的动作快了。
不管是谁的动作快,哪怕是孙悟空的速度,认识成天辰那还是第一位的。不认识,即便是成天辰站在你的眼前,你也未必知道他就是成天辰啊。
这个问题是首要问题,这个首要的额问题不解决,后面的任何问题都别想了。
柴博亮着急的问:“队长,上级总不会把一个我们谁都不认字的情报员扔给我们就不管了吧?”
“也不是不管。上级知道,这个情况,也正在想办解决。问题是,邮轮明天就要靠岸,也不知道,在邮轮靠岸之前,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李丽媛进来,给大家带来一个消息,上级找到了成天辰的表妹苏冰楚。
这个消息,无疑解决了刚才过明飞提出的问题,为接到成天辰提供了保障。
但是,如何能安全接到成天辰,如何赶在日本人、军统和中统的前面,将成天辰转移出上海,还是一个大问题。
大家商议着。
正如过明飞所说,现在的情报网,就是一张渔网,漏洞百出。因成天辰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的消息闻风而动的,不仅仅是中共上海地下党,就连重庆两大特务系列的本部也已经紧急启动了应急预案。
一辆黑色的别克小车驶进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的大门,在办公大楼前面停了下来。
而出处长刘伟宏拿着一个文件夹,从车上下来,表情非常严肃,除了一脸正经的严肃,还是严肃。
他走进办公大楼,皮鞋踩着地板“咚咚”响。
有人从楼上下来,与他正面交臂。
“处长。”
刘伟宏点头算是回了招呼。
刘伟宏走进处长室。将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拎起电话:“给我接行动二科。”
国民党中央组织委员会党务调查处也是一片繁忙。
中共科科长卢秋杰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回到科里,立刻叫来赵景平。
“科长,你找我?”赵景平进门就问。
“你准备一下,马上跟我去上海。”
“现在?”
“就现在。马上。”
“科长,什么事,怎么紧急?”赵景平疑惑的问。
“关于任务,我路上跟你说。”
“是。”
军统二处行动二科是刘伟宏的心腹,科长蓝静诗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女将,更是刘伟宏的得力干将。他非常信任蓝静诗,只要交给她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这个任务关系重大,难度极大,戴局长亲自做了部署,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所以,刘伟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行动二科的蓝静诗。
蓝静诗看着成天辰的照片。
“静诗啊,这个人的长相,你必须印在脑子里。据情报说,这是中共的一个重要情报员,因为他有着一副记忆非凡的脑子,输送情报从来不用文字,只用脑袋。而且这次他带回来的情报非常重要。所以,戴局长强调,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把这个人安全的带回重庆。绝不能让他落在中共的手里,更不能落在日本人的手里。局本部为这次行动取了个代号叫‘飓风行动’。”刘伟宏站起来问:“有把握吗?”
蓝静诗也跟着站起来,面对刘伟宏,说:“处座,满口的话,我不会说,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刘伟宏拍拍蓝静诗的肩膀,一切言语都在不言之中。蓝静诗心里明白,这是刘伟宏对自己的信任,因为每次刘伟宏向她交代完任务,都是这样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信任。
飓风行动就此拉开了序幕。
上海虹口区日占区的一个花园小洋房,门口的石柱上镶嵌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吴公馆”三个字。民众却称其为“蜈蚣馆”。
公馆的主人吴三彪是侦缉队队长,心狠手辣,毒蝎心肠。归属于日本一个特务机关的领导。
此时,吴公馆里,吴三彪正在被他的顶头上司特务头子渡边正雄召见。
渡边正雄和他的助手松井木山坐在沙发上。
渡边正雄说:“根据情报说,中共香港地下党有一名资深交通员乘坐英伦号,后天下午到达十六铺码头。另外,据情报反应,中共上海地下党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同时,这个交通员的到来,还惊动了重庆的两大特务组织,都为这个交通员的到来,做了迎接的准备。可以想象,这个交通员身上的情报的重要性。吴桑,你的任务就是抓住这个交通员,从他的嘴里拿到情报。”
吴三彪从渡边正雄的手里拿过照片,端详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成天辰跟他的发小陈星辰就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但是,他不敢断定自己的目标成天辰就是陈星辰,或许大天之下,长得相像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尽管如此安慰自己,可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了准备,希望这个成天辰不是陈星辰。
吴三彪送走了渡边正雄之后,立刻找来胡文良和刘荣山两个行动队队长,向他们交代任务。
“吴公馆”被市民称作“蜈蚣馆”。那是说主人的恶毒,就像蜈蚣一样。
其实,吴三彪不仅是恶毒,而且还是一个善动脑子的人。他在接受了渡边正雄交办的任务之后,心里立刻形成了两个方案。据他跟上海地下党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上海地下党是不会在十六铺码头接应交通员的,因为那里到时候,一定是个非凡之地。最有可能接应的地点应该是吴淞码头。
所以,狡猾的吴三彪兵分两路,一路由胡文良负责,守候在吴淞码头,另一路由刘荣山负责,直奔十六铺码头。两手准备,万无一失。
一列绿色的列车,长长的白色烟雾带着机车的轰鸣,奔驰在原野上。
一个车厢里,旅客上车后的骚动平息下来。靠窗的蓝静诗凝神窗户玻璃。玻璃上,映衬着车厢里的一角,过道上有人走过,自己对面旅客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睛之中,无疑逃得过的。
在她身边坐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她聚精会神的削着一个苹果,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蓝静诗。蓝静诗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姑娘叫孔碧云,是蓝静诗的助手。
孔碧云站起来,挺了挺两条腿,目光却在车厢里扫描一遍,然后坐下,拿起一个苹果,继续削着皮。
太阳渐渐从海面上升起,照着大地。这时,晨雾在慢慢地消失着,海水的颜色也在变化着,慢慢的,海面上是金光闪烁,一片耀眼。。
一艘邮轮航行在吴淞码头外的大海上。
邮轮在上海的停靠码头应该是十六铺码头。但是,此时的邮轮已经进入上海领域,所以,大多数的旅客异常兴奋,纷纷来到甲板上,指指点点,欣赏着,几天的航行劳累此时此刻都已经消失,兴奋的情绪,无法形容。
“前面的邮轮停船检查。”一个声音让很多的旅客扫兴,放眼望去,一艘拖轮正朝邮轮驶来,拖轮上的棋手不停的打着旗语:“例行检查。”
邮轮被迫停在吴淞码头外的海面上。拖轮很快靠了过去。
从拖轮上上来几个日本兵,他们的手臂上带着“宪兵”的袖套,他们上船之后,将旅客拦围在甲板的一角,嚷嚷着。
船长过来向领队的日本宪兵解释,这是大英帝国的邮轮。日本宪兵根本不管那一套,将船长推开,开始检查每个旅客的身份证件。
此时的成天辰也在甲板上观望,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家了,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高兴和幸福。多少次往来于上海和香港,都是这样,回家的心情总难以言表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却出现了意外。当他看到日本人上船,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
旅客被宪兵赶到了围栏边上,挨个检查。成天辰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面对这个检查。他下意识的拉了一下帽檐。没想到,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被一个宪兵发现了。
两个宪兵互相交流了一下颜色,其中一个宪兵点点头,另一个宪兵直接拨开人群朝成天辰走去。
宪兵走到成天辰跟前,摘取他的帽子看了一眼:“哟西。八嘎——”
成天辰被宪兵拎出了人群。
领头的宪兵将那个点头的宪兵拉倒一边,低声说了什么,那个宪兵回头看着成天辰,点了点头。领头的宪兵回身大声吼道:“带走。”(日语)
拖轮离开了邮轮,邮轮发出一声洪亮的笛声“呜——”慢慢驶向上海。
拖轮上,成天辰挣扎着,嚷嚷着:“你们抓错人了,我就是一个商人。”
那个只会点头的宪兵走到成天辰跟前,“表哥——”
成天辰看着眼前的宪兵,不解地问道:“表哥?”
那个宪兵摘取帽子,露出了长辫。成天辰认出是表妹苏冰楚,十分惊讶。
领头的宪兵走过来,给成天辰做了自我介绍。两个人紧紧地握着手。
当下,上海地下党的护送队,算是成功顺利的接到了香港来的交通员成天辰。正当他们在高兴的时候,远处一艘挂着日本膏药旗的快艇向这边驶过来,喇叭里传来呼叫声:“前面的拖轮,停船,接受检查。”
过明飞征求龚新海的意见:“队长,怎么办?”
龚新海看看周围的海水,让成天辰和苏冰楚趴下,果断地说:“冲岸。”
拖轮立刻调头朝岸边驶去。
日本人的快艇加速了,同时,子弹打在了拖轮上。
顿时,海面上“噼里啪啦”枪声大乱。
军统桓昌林带着行动队的人,赶了过来,看到拖轮靠岸,但是被日本人的子弹压着,上不了岸。
桓昌林大喝一声:“掩护他们上岸,打。”
密集的子弹迅速飞向快艇,一时间,快艇上的枪声停了。
龚新海他们在军统的掩护下,立刻登岸。
桓昌林看着龚新海他们登岸成功,带领队员们也撤离了战场。
“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个简陋的民居里,马汉庭朝着桓昌林大发雷霆。
由于桓昌林没有阻截到成天辰,反而放跑了成天辰,这让军统行动队队长马汉庭十分恼火。
桓昌林不紧不慢的解释说:“队长,息怒。息怒。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马汉庭大怒,怒斥桓昌林:“我们的目的难道说,你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截获成天辰。但是,队长,你想过没有,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如果我们不出手,成天辰很可能就会落在日本人的手里,如果成天辰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那么,我们也得不到成天辰。我们得不到成天辰,就无法完成上峰交给的任务,完不成任务,你我都得受罚。所以,只有将他们先救下,不使成天辰落在日本人的手里,那么,我们就还有希望。”
马汉庭问:“希望,希望在那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桓昌林微微一笑,说:“大家都是中国人,只要成天辰还在我们中国人的手里,希望就总是有的。”
马汉庭冲着桓昌林吹胡子瞪眼的,却好比一把钢刀砍在了棉花跺上,被桓昌林的微笑顶了回去。马汉庭感到一种无可奈何。桓昌林走过去,在马汉庭的后背抚摸了几下,扶着马汉庭坐到了椅子上,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好生伺候着。
马汉庭坐在座椅上,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儿,说:“我的副队长,你告诉我,希望在那里?”
桓昌林端过茶水,递了过去“呵呵”的傻笑几声,拿来一张地图,指着地图上的“罗泾”点了几下。
马汉庭质疑地问:“你是说,他们会往太仓方向逃窜?”
桓昌林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马汉庭明白了,放下茶杯站起来说:“还等什么,马上行动。”
桓昌林立正敬礼:“是。”
马汉庭看着桓昌林出去,门被关上了。他感慨一声,重新坐下:“说的有道理啊,成天辰如果被日本人抓了,我们要从日本人手里抢回来,那可真的难了,只要成天辰还在地下党的手里,我们就有机会,希望还是有的。”马汉庭自言自语,乐呵呵的,“这小子的脑袋瓜子就是比我灵,还是多读书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