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 强买强卖

珍宝阁，位于两条大马路的交叉点，背靠香山，左邻风月阁，占据了最佳的位置，成为上京世族官宦小姐夫人最爱的首饰店。

三月倒春寒，时至傍晚，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一辆老牛车呼哧呼哧的停在珍宝阁前，跳下来一个头戴帷帽的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匾额，弹弹披风上的尘，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想要看看哪类首饰？”

小二连忙迎了上去，虽说此人乘牛车而来，但看这披风制作手艺精湛，他也不敢敷衍。

“这位小哥，你们白掌柜在吗？”

听到声音，小二愣了愣，再次打量一番，感情是个少女啊，只是乍一看，一身浅白，愣是没看出是个女娇娥。

“我们珍宝阁没有姓白的掌柜。”小二回过神连忙答道，然后又补充道：“倒是我们东家，姓白。”

“可是白寅？”

直呼其名，小二连忙点头。

“这样啊……如此，还是要劳烦小哥了。”少女声音清淡如风，从肩上包袱拿出一个方形檀木盒，一份蜡封信笺。

“我是白寅故人，这是信物，还请你跑一趟。”

这么好听的声音，不知面纱下是多美的一张脸。美人开口，小二被一声声‘小哥’叫得心里欢喜，便应下，只是还要跟大掌柜说一声。

大掌柜见过世面的人，一看那方盒乌金紫檀木打造，连忙让小二从后院骑马离开，自个儿出去招呼了。

他刚走出去邀请少女里面坐，门口来了一辆金丝楠木打造的华丽马车，马夫跳下马车弯腰候着，一名绿裳丫头先跳下来，再伸手，搀着一个狐裘大氅的少女，踩着马夫的背走下来。

“大小姐……”大掌柜恭恭敬敬的迎着少女走进店里。

“李掌柜，那尊‘千手观音’可备好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掌柜仿佛肉疼似的眼角抽了一下，还是恭敬的回答备好了。

“嗯，再给我备两颗南海明珠，一支翡翠钗，都要好成色的，盒子也得要金丝楠木，盒盖上再镶嵌一颗玉珠。”

李掌柜抹了把额头的汗，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看着被冷落了的东家故人，连忙又走过去，邀请她雅间候着，暖和些。

“他就是刚那牛车上下来的人？李掌柜，我们珍宝阁是贵人们来的地儿，怎么随便阿猫阿狗都要低头哈腰的请到雅间？”

李掌柜作为珍宝阁的掌柜，在这个看似穿着朴素却低调奢华的少女面前汗颜，劝道：

“大小姐，来者都是客……”

“你是白寅之女？”少女在雅间门口顿足，斜着身子问了句。

“自然……喂，你什么人，居然敢直呼家父之名？咦，不对，你是个女人？”

这大小姐远远的看到牛车上跳下的人，还以为是个少年郎。

“不愧是珍宝阁家主之女！”少女轻飘飘落下一句走进雅间，摘下帷帽以及包袱放在八仙桌坐下来。

这话听着就不像好话，下一句仿佛就是：——怪不得飞扬跋扈娇蛮任性……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这上京还没人敢得罪本小姐……”

白大小姐怒冲冲追进雅间，却在瞧见少女容颜时愣住了。

肌肤胜雪，黛眉凤眸，如一朵雪莲在月光下绽放，媚而不妖，寒而不冷，胜过姹紫嫣红。

她轻轻一笑，风淡云轻。

“星落。”

上京最不缺美女，可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同龄的少女，让白大小姐生出自惭形秽，尽管自己珠光宝气，而对方发间只插了一支梳篦。

她的目光立刻被那支做工精湛的梳篦吸引，她上前一步仔细瞧，月牙形的梳篦一流湾的金色珍珠，每一粒色泽饱满莹润，而周围又镶嵌了细碎的黑宝石。

白大小姐作为珍宝阁的大小姐，自然也有一二见识。单不说那九粒金珍珠，就是这切割镶嵌的工艺，即便是珍宝阁也拿不出一件来。

“那个……”白大小姐适才震惊与她的相貌没在意对方的自报姓名。

“星落。”

“……呃，辛姑娘，将你这支梳篦卖与我，或者，作为交换，珍宝阁的孤品任你挑。”

“不卖，不换。”

花星落毋容置疑的口气，连商量的口吻都没有直接拒绝，让白大小姐一阵恼羞。

她居高临下瞪着花星洛，一张俏脸上生出狰狞之色，冷笑道：“辛姑娘是外乡人吧，不晓得这上京可不同于外面，像你这样的独身女子，随便死在哪里，或者送进‘怡红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会生不如死的！”

花星洛眨眨眼，不解的问：“所以呢……”

“所以，你乖乖……”

“所以，我就要乖乖的将我的东西让给你？白大小姐，说的好像你是皇家公主，世族小姐，官宦之后似的！”

白大小姐平生最恨被人提自己‘商户’身份，而这个少女笑吟吟的便将刀子插进了她的痛处。

“哼，不识抬举！”白大小姐突然将自己的手帕往花星洛脸上一抖，哪知对方猛地一个喷嚏，站起身用手闪了闪，嘀咕道：“好臭的脂粉味！”

此时那花粉均落入白大小姐眼中，她被磨得眼睛又疼又痒，哇哇的喊叫着毫无淑女形象。

侍女跑进来搀扶着自家小姐恶狠狠吼道：“李掌柜，还不让人将恶人拿下……老，老爷……”

白大小姐一听自家老爹来了，连忙哭诉道：“爹，你快抓了这贱人，她敢伤我，她敢伤我……”

白寅一进雅间看到信中提及的少阁主居然是个少女，微微一怔，再瞧自己女儿那副狼狈样，便大概晓得发生了什么。

“少阁主！”白寅的目光瞧见少女食指上的雕刻镂空的扳指时神色再变，恭敬的抱拳行礼。

花星洛抬手摸摸梳篦，问白寅：“白掌柜，令爱强买强卖我这唯一值钱的物件，还要拿珍宝阁的孤品交换？犹记得去年送来一块翡翠枕，前年五颗夜明珠……呵呵，白掌柜这不要本钱的买卖做的真好！”

白掌柜在看那梳篦时已然震惊，抬手就将还在出言不逊哭闹的白大小姐一巴掌，掀翻在地。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李福，立刻将小姐送回去，让她跪祠堂好好反省反省。”

“爹，你打我……你为了个外人打我……”白大小姐平日里闹得最过分，也不过得老爹一顿无关痛痒的呵斥，何时受过巴掌，还在外人面前。

白寅怕她又口不择言，一个眼神，李福只好在其脖颈一掌砍晕了，和目瞪口呆又惊又惧的丫鬟搀到了马车。

“唉，教女无方，让少阁主见笑了，请——”

花星洛也不多言，她知道这白寅是要确认她的身份了，便跟他进了后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