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学时我认识了男友杨树。

他高大英俊，温柔体贴，我以为这是我幸福人生的开端，却没料到，等着我的却是一趟通往地狱的列车。

01

天亮了。

阳光透过木板的缝隙打到我的眼睛上，我下意识的想要抬手遮挡，牵动着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又撑过了一天。

我艰难的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我如今已怀胎十月，肚大如箩，这种程度的动作已是我的极限。

算算时间，那个老太婆快要来送饭了。

正想着，门外便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个佝偻着身子，枯瘦如柴的老太婆笑吟吟的端着一碗鱼汤进来了。

“哎呦喂，奶奶的乖孙饿坏了吧。”

咸腥的味道直直往我鼻子里钻，让我一阵阵的干呕。

那老太婆劈头几个巴掌就打了下来：“没用的东西！你在这装模作样给谁看！快把汤喝了！要是饿着我的乖孙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常年干着农活，虽然瘦，但手上力气却不小，几下便在我青肿的脸上又添了几分颜色。

我早已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屏住呼吸，强忍着不适从她手里接过鱼汤，几口便灌了下去。

“果然是个贱皮子，非要打几下才能听话。”

收了空碗，她还不急着走，干瘦的手在我鼓胀的肚皮上抚摸着，笑吟吟的跟她那个未出世的金孙说话。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

十年来，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八次，八次都是女儿，八次都被这个老太婆亲手掐死，如今这一胎，是第九次。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舌头也因为夜夜哭嚎被割掉，终日被锁在这里不见天日。

老太婆说够了话终于要走了，出门前还不忘扔下一句威胁：“照顾好我杨家的金孙，不然老婆子我可有的是法子招呼你！”

哐！

房门关上，屋内又陷入一室黑暗。

我的手抚上肚子，那层薄薄的皮已是绷紧到了极限，能够清晰的看到皮下的血管。

肚子里的婴孩有力的踢踹。

别急，孩子，别急。

很快了，马上就能让你出来了，带着你八个姐姐的份一起，好好和你奶奶亲近一下。

我微微一笑，垂下的眼眸里黑沉沉一片，不见一丝眼白。

屋内的四角黑气翻涌，隐约呈现出几个张嘴哭嚎的女婴形象，不多不少，正是八个。

02

我是如何沦落到这种地步的呢？

我从小就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因为学习成绩好，长相也清纯可爱，一路长大虽说不上多么幸福，却也算得上顺遂。

高考之后，我考上了一所重点高校，靠着助学贷款和平日里勤工俭学，我不仅能负担起自己的日常开销，偶尔还能有余力照应一下福利院的大家。

大三找实习时，我认识了同学院的学长杨树。

他比我大五届，如今已是一家公司的中层领导了，在他的帮助下我搞定了实习工作，也不可避免的在实习过程中与他越走越近。

大四时，我实习结束，回归学校，同时也带回了一个男朋友，杨树。

他真的对我很好，带我出去玩，给我买衣服，承诺等我一毕业就带我回家见他母亲。

他还不嫌弃我的出身，当我谈及自己的孤儿身份时，他只是满眼心疼的拥住我，承诺会给我一个家，给我一生幸福。

所以一毕业，我连毕业照都没有拍，便满心期待的跟着他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下了火车又转坐大巴，接着又坐了一段牛车，赶牛的是杨树的同村，按辈分该叫一声二叔。

二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辈子没出过他家这个小县城，连普通话也不会说，一路上只是操着他们村里的方言，同杨树聊的热络。

我听不懂，就只能在一旁温婉笑着。

但他应该是挺喜欢我的，老是偷瞄我，被我发现就咧咧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

到了村口，告别了二叔，杨树握着我的手显得有些忐忑。

“欣欣，马上就到了。我家……你知道的，我家里条件不好，我妈一个人把我和弟弟养大，受了很多苦，一会见了她，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多体谅体谅。”

我自然点头应下：“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单亲妈妈，在这样的条件下养出一个杨树这样优秀的儿子，如今要被另一个女人夺走，心里有些不对付，说两句难听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

“妈！我回来了！”

刚推开小院的木门，杨树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他在我面前向来是值得依靠的稳重男人形象，没想到回到家里也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哎呦！大树！大树回来了！瘦了，在外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一个干瘦的老太太从屋里奔出来，抓着杨树嘘寒问暖。

“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欣欣，之前跟您说过的，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要领证的。”

我有些拘谨的笑笑：“阿姨好，我是李欣，您叫我欣欣就行。”

“哎！哎！好姑娘，好姑娘！”

杨老太牵住我的手往里走，嘴上笑吟吟的应着，一双昏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她的手枯瘦有力，牢牢攥着我的手腕，我微微挣了挣，没挣开，被她牵着走进了黑洞洞的屋内。

农村的土房子，窗开的很小，哪怕是大白天屋子里也暗的很。

“嘿嘿！婆娘！好看的婆娘！嘿嘿！”

我还在适应光线，被屋内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去！去！二娃！回你的屋里去！别出来捣乱！”

杨树跟我说过，他家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弟，很小的时候就发现智力上有缺陷，连个正式的大名都没取，一直都是二娃二娃的叫着。

“不！不！二娃也要婆娘！哇！婆娘！”

杨老太连打带踹的把哭闹的二娃关进了里头的屋子。

我心里有些忐忑，但看着杨树望向我的温柔眼神，我又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03

略微收拾了一下，吃了晚饭，杨树便带着我在村子里四处走走。

农村果然是民风淳朴，路上碰到的人都会停下来和杨树聊上两句，我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看他们的动作和神情，大概能猜到都是在谈论我。

刚开始我还觉得有些新奇，这样的人际往来是身为孤儿的我从未体会过的。

走着走着，我后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我还未回身，就觉得手臂被人牢牢抓住，把我从杨树身边扯开。

“走！快走！骗子！都是骗子！”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疯疯癫癫的抓着我，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我还没来得及害怕，这女人就被人拉开了，还是熟人，正是接我们回村的二叔。

这时的他脸上再不见一丝憨厚，眉头狠狠皱着，脸上横肉乱颤，三两下就把那女人一把甩在地上，狠狠踢了几脚。

我还想再看，却被杨树哄着拉走了。

他跟我说那疯女人是二叔的儿媳妇，二叔的儿子小时候调皮摔断了腿，大了说不上媳妇，就从隔壁村娶回了一个疯婆娘，好传承香火。

我听了半信半疑，毕竟那女人虽然衣裳又脏又破，却也看得出是时髦的款式，不像是村里能买得到的。

怕我害怕，杨树没再带我往远处去，径直回家了。

路上，我又发现了村里一处奇怪的地方，这一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里，竟没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要么是男人，要么就是上了年纪的阿婆。

我问杨树，杨树却说是我想多了，这刚吃了饭，年轻女人都在家收拾碗筷呢。

好像也说得通。

我将心中的疑惑按下，皱皱鼻子与他玩笑：“那我以后嫁给你不会也要天天做饭洗碗吧。”

他笑着揽住我：“当然不会，你可是我的小公主，我怎么舍得你干这些粗活呢。”

沉浸在幸福中的我没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晦涩。

当天晚上，我和杨树是睡的一张床。

他家里太小，匀不出别的房间，而且他一再向我保证绝对会尊重我，不会碰我。

但等到真的躺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紧张的睡不着觉。

“欣欣？”

一片黑暗中，他从我背后拥住我。

我转身推开他。

“你干嘛，说好了不那什么的。”

“我知道，欣欣，我不碰你，我就是想抱抱你。”

“哎，你别，你手别乱动。”

“欣欣，欣欣，你好漂亮……”

“你，唔……”

他不依不饶的缠上来，我有些害羞，还有些紧张，但一想到我们明天就要去领证了，还是半推半就的从了。

折腾了半个晚上，第二天我不出意外的起晚了。

我有些紧张的偷瞄杨老太的脸色，害怕她觉得我是个懒媳妇，对我不满，却只在她脸上看到了和善的笑意。

我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幸运，能遇到杨树这样体贴的老公，未来婆婆也热情宽和。

我找到杨树，低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去镇上领证。

他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我们今天起晚了，二叔已经出发了，得明天了。

我以为他是因为行程又要推迟一天而烦躁，心中对自己起晚了一事有些愧疚，这一天便格外积极的帮杨老太收拾屋子，做饭洗碗。

晚上，杨树的心情好一点了，缠着我想要。

但我怕第二天又起晚，所以拒绝了，他没说什么，自顾自睡了。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但等到中午才看见杨树的人影，问他，他说二叔的牛车坏了，要修个三四天。

我心里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却也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这天晚上，我没再拒绝杨树。

就这样，我白天做家务，晚上满足杨树的需求，一个星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期间我一次次询问什么时候能去镇上领证，结果要么是车坏了，要么是路坏了，要么就是人生病了。

我终于察觉到不对，撒泼打滚闹着要杨树想办法去镇上，却只换来了一个巴掌。

杨树和杨老太终于撕下了他们的假面，再也不见曾经的和善温柔。

他们收走了我的手机和行李，杨树当着我的面把我的电话卡取出一把折断。

我吵，我闹，只能换来一顿毒打。

我不干活，他们就不给我饭吃。

我也试过向同村的其他人求救，却只能换来冷漠的一瞥，那人转过头去就把这事当成玩笑一般讲给杨树。

我想起了回村的第一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疯女人。

现在……轮到我了。

04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期望着，我的大学同学，或者是福利院的阿姨，无论是谁都好，能发现我的失踪，救我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