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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格》
文/远黛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01
京市,深秋。
午后愁云密布,天空阴得像块沉铁,好似顷刻就要坠落。
向晚坐在老旧潮湿的楼梯间,耳边仍旧隐隐充斥着嘈杂的争吵声。
她将背包垫在身下,试着活动脚腕。
好在还能动,只是有些轻微的红肿和疼痛。
李禹恂快步而来,递给她一瓶冰的矿泉水,“别乱动,先冰敷下吧。”
向晚抬头,伸手接过,“谢谢。”
她说话时,不远处的挖掘机忽然停止作业,周遭安静下来。
“这附近的居民和店铺都搬空了,你上哪儿买的水?”
向晚嗓音轻柔,为这浮躁尘嚣的乱象渡了层光。
李禹恂见状一愣,旋即不太自然地笑笑,“三公里不到有个便利店,开车买的。”
瓶身靠上脚腕,冰凉的触感令向晚忍不住瑟缩。
她再次礼貌道谢,心底却浮起一丝烦躁。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倒霉。
午休刚过台里就接到市民热线,说是五环一处拆迁小区的居民和开发商起了冲突。
组里立刻叫上他们几个赶赴现场,想抢占独家资源。
谁知开发商强势,向晚一行人刚到,就被提前收到风声的开发商拒之门外。说是谢绝采访与拍摄,多问两句便大手一挥,推了摄像机。
也是因为这个动作,连累了站在后头的向晚。
李禹恂收回视线说道:“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向晚看过去,“莫老师在沟通,看情况吧。”
“这个小区的拆迁文件下来五个多月了,那几家钉子户前阵子刚被断了水电,这就闹起来了。”
周围楼房已经被推的差不多,只剩那一两栋还坚/挺的矗立在废墟中。
向晚仍旧不太适应京市的秋冬,干燥的喉咙发疼。风卷起沙尘,她猛地咳了几声。
李禹恂手上提着便利店的袋子,从中拿出一瓶蜂蜜柚子茶。
“我看你最近经常咳嗽,喝点热的润润喉咙。”
向晚迟疑两秒,接过来。
没拧开,只避开他握着瓶身的手,轻声道:“好像没声音了,过去看看吧。”
说完便快一步下了台阶。
李禹恂的掌心还留有余温,他转身看着向晚的背影,不禁想起在茶水间听到的,那些有关她的传言。
作为今年京台特招的实习生,向晚除了有名校推荐信,还有张过分漂亮的脸。
台里对她有心思的不在少数,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行动,就都被拍死在沙滩上。
都说女人的美貌是资本,却也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向晚背后有京圈资本,毕业后转正是迟早的事。偶尔上下班车接车送的,早就名花有主。
舆论总是越传越离谱,说什么的都有,话里话外都酸溜溜的。
向晚不可能不知道,却好像不太在乎。
譬如今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外采任务,真要有点儿心眼的,哪个不是避之不及。倒是她二话不说,扛了麦就走。
李禹恂摇摇头,自嘲地拍了拍额头,跟着离开。
莫立群是他们组的组长,资历最深。
他返程时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太好看。没多说,一直在听。
半刻,电话挂断。
他回头对李禹恂说,“把今天这些素材都删了吧。”
李禹恂不解,“别啊莫老师,整理整理还是能用的。”
莫立群睨他,“知道刚才谁的电话吗?”
说完他叹口气,“为了这新闻还劳烦台长亲自来电话,你说能不能播?”
李禹恂道:“啊?”
向晚抬头,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是台里的意思吗?”
“算是,也不是。”莫立群眼神讳莫如深,“这块地是京广拿的。”
他说完,大伙都愣了愣。
“京广,是姓陈的那个京广?”
陈姓实在普通,可若摆在京圈,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或是随处去问一问,皇城根下哪个敢惹他们陈家?
“那不然呢?在京市你还能找出第二个京广?”
李禹恂听完拍了拍大腿,“我就说他们怎么能提前收到风。”
向晚看着窗外更迭的街景,心想,难怪连台长都惊动了。
莫立群轻笑道:“四九城里你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光是里头的门道就够你喝一壶了,这算啥呀。”
说着他回头看向晚,“你脚怎么样,没事吧?要有事别硬撑啊。”
向晚摇头道,“没事,就扭了下,问题不大。”
*
回到台里莫立群就被领导叫了上去。
向晚倒了杯温水,打开电脑整理稿件。
李禹恂有些担心,“莫老师这回铁定要挨批了。”
“应该没那么严重。”向晚道。
毕竟素材和稿件都被压下了,而且他们实际也没拍到什么。
“早上的稿子你写好了?”向晚转头问他。
李禹恂恍然,“对对……”
向晚笑笑,将椅子滑正,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一下午的效率很高,临近下班前向晚将新闻稿发到莫立群邮箱,对方才从楼上下来。
看他满脸严肃,眉头紧蹙,向晚默默收拾东西,没打扰,径直下班。
走出电视台大楼才发现,下午没落的雨这会儿像是打开了闸口,迫不及待冲向地面。
眼看柏油马路上积着一个个水塘,向晚无声叹气,拿手机出来打车。
等车时,微信跳出几条消息提示。点开一看,是男友林峻豪发来的。
[下班了?]
[位置]
[晚上有局,过来]
向晚垂眸,盯着屏幕看了半晌,脚腕的疼痛也逐渐散开。
对于林峻豪“发号施令”般的邀约,她心里不舒服,可也不想再和他闹不愉快。
她回道:[身体不舒服,就不过来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十几分钟,直到向晚上了网约车,林峻豪都没回复。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气象预报说今晚有强冷空气伴随强降雨,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距离上次和林峻豪见面,已经是十天前。
期间向晚跟随小组去了趟苍水县,错过了林峻豪的生日趴,为这事他气的不轻,两人因此冷战到现在。
林峻豪身上是有些公子哥的臭脾气,心高气傲,向晚知道他今天是有意在递台阶。
不过她今天实在不想拖着疲惫伤残的身体去陪他。
车子从拥堵的二环往五环开,上了高架,向晚手机再次震动。
以为是林峻豪,可当她看清来电备注时,心口没来由一颤。
“妈。”向晚喊的轻。
对面似乎也有些愣怔,等了几秒才“嗳”了几声。
“晚晚,下班了吗?妈妈有没有打扰你?”
向晚的情绪被女人温柔的声音压下,回道:“没事,下班了。”
方秀英问:“最近工作忙吗?你们年轻人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只顾着拼事业。”
“知道的妈。”向晚指尖微蜷,简单回应,余下再多便没有了。
方秀英又嘱咐几句,话题兜兜转转,终于上了正轨。
“和小豪还好吧?没吵架吧?”
向晚眼皮轻跳,“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妈妈就是随便问问。小两口吵架是常有的事,你虽然是女孩子,有时候也别太过了……”
“你们找他了?”向晚抓住重点。
方秀英立马道:“不是。”
说完她停了几秒,“是你弟,前阵子开学他想换个苹果手机,问你爸要钱,被骂了一顿,我们也不知道他会去找小豪要。”
向晚闭上眼。
前排司机大概觉得闷,窗户透了条小缝,风拂过鼻腔,向晚觉得嗓子更加痒。
她咳了两声,“拿了多少钱?”
方秀英否认,“没拿钱没拿钱,小豪只是寄了个新款过来,你弟说问起你,他好像不怎么高兴。”
向晚:“下次不要再私自联系他。”
“妈妈知道的,晚晚啊,小豪真不错,你脾气也收一收,女孩子别总那么较真,到时真伤了感情……”
“妈。”向晚打断她,“我还有事,先挂了。”
雨顺着车窗缝隙钻来,向晚掌心拨过手机壳的边缘,又咳了阵。
片刻后,她低头修改目的地。
“师傅,麻烦前面掉头回二环。”
*
京市华灯如织。
正值晚高峰,碰上不少路限行,车子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二环一胡同口。
胡同西边是市井街区,一眼望去满是烟火气。东边寂静,圈着的四方矮墙高深,红墙灰瓦,闹中取静。
胡同不算开阔,往里走坐落着几个雅致私密的四合院。
向晚下车时,雨势仍旧不减。
等她冒雨站在四合院门前时,深色的外套上早已洇出一团团斑驳的水印,看上去有些狼狈。
正因如此,门岗的盘问事无巨细,就差要她掏身份证。
向晚最终在两人打量的目光中走进去。
她绕过庭院门前栽的海棠花,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在通往东西厢房冗长的过道上,听到了嬉笑喧闹的声音。
夹杂着婉转清亮的琵琶声,和高亢的唱曲儿声。
来的路上她给林峻豪发过微信,却迟迟没得到回复。
向晚从包里找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刚解锁,手臂倏地被身后人撞了下。
沉闷的金属落地声,终于将向晚今天最后一点耐心磨尽。
“向晚?”出声的是个男人。
向晚回眸去看,认出对方是林峻豪那群公子哥朋友里的其中一个。
她不熟,但也打过几次照面。
男人叫孙巍,家里有点小钱,近几年孙家靠着关系做起来的地产生意,平时行事就挺高调的。
换做从前,这种被林峻豪归类为暴发户的,想跻身进他们那个圈子,恐怕连张入场券都拿不到。
谁知道孙家后来走了什么狗屎运,孙巍的二姑嫁进陈家,这才彻底翻身。
向晚颔首算作回应,蹲下身去捡手机。
没想到被男人抢先一步。
隔得近,向晚闻到他身上有明显的酒气,对视时那双轻佻的眼睛从她湿润的衬衫领口一扫而过。
向晚本能后退。
孙巍无所谓笑笑,问道:“来找阿豪?怎么自个儿过来了,不让阿豪去接你?”
他说着一口不太正宗的京腔,听起来很别扭,手里拿着向晚的手机胡乱转。
向晚见状沉默几秒。懒得理他,只轻声道:“麻烦手机。”
孙巍动作微顿,明显有些酒精上头。他朝向晚走近两步,目光辗转停留在她脸上。
向晚是天生的,那种与骨相相悖的长相。
她五官精致,眉目清冷娇倦。素净之余双眸却带着些许浓艳的攻击性,眼尾上扬。不笑时高冷,笑起来灵动明媚。
让人想要剥去外壳细探其里。
“急什么,急着见阿豪?”
他表情意味深长,拿着手机朝向晚晃了晃,“加个微信呗?”
向晚皱眉,避开他不守边界的贴近。
她深谙这个圈子的门道,也知道,他当她和别的女人一样,名利总是要图的。
孙巍见她躲闪,也不恼,不客气地调笑道:“阿豪每月出多少价,我翻倍给你。”
向晚还是愣了一瞬。为他的直接。
她怒极反笑,朝男人摊手,“行,手机给我。”
孙巍挑眉,满意她的识趣,将手机还给她。
向晚拿回手机,完全不想再和他废话,转身就走。
“向晚,你玩儿我呢?”孙巍意识到被耍,恼羞成怒,抬高分贝吼道。
他挡在向晚身前,不让她走。
向晚这一刻只觉得厌烦极了。
她嗓音清亮,说若不想彼此难堪就让开。
然而她的警告并没有奏效,孙巍在她绕道想走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玩儿欲擒故纵呢?向晚我告儿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轻易被女人下面子。
感受到陌生气息的逼近,和肌肤触碰黏腻的热度,向晚下意识反手用力甩开对方。
两人拉扯间,她脚腕的疼痛感也逐渐增强。
“嘶,松手……”
脱力时惯性使然,向晚不由趔趄几步,直直朝后倒去。
咚的一声——
她的后背像是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向晚垂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冷白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猩红的烟,因为她的贴近刻意挪到了身后侧。而她掌心揪着的白色衬衫,袖扣精致考究。
第二感知的则是来人身上那股木质松香。
沉稳、清冽,裹挟着缠绵的尾调。
刚还盛气凌人的孙巍忽然像酒醒了般,恹了,看着来人,讪笑地喊了声:“四哥。”
向晚回过神,迅速站稳,从人怀里退开,“抱歉。”
她长发微湿,后退时黑色发丝扫过白色衬衫的领口。
说完,她才顺着庭院昏黄的灯光,抬头看清楚身后的男人。
他背着光,穿得单薄。熨贴平整的衬衫现在看起来有些皱,领口微敞,手臂随意搭着件黑色外套。
男人掐灭烟头,腕骨清瘦,手背隐隐泛着青筋。
默了半晌,他语气轻飘,漫不经心道:“孙二,酒喝糊涂了,上赶着为难人小姑娘,不嫌丢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