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族规如此

谁也没有看清方神的动作。

出鞘，入鞘，只在一瞬。

待到众人回神，这名男仆的脖颈处已然多了一道血痕。

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俨然死去。

“你等得起，我可等不起。”方神冷冷地说道，浑然无视周边一双双骇然的目光。

“哎呀，不好意思啊大伯，溅了你一身血。”

视线有意扫向一旁，方神表情漠然，朝方旭说道。

“方神！你好大的胆子！刑罚堂！刑罚堂何在！”

骤然间被这幅景象惊呆了，饶是见惯了风雨的方旭，也是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方神，怒道。

主厅中的人，也是瞬间哗然。

当着族长和长老们的面在主厅杀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孽障！当面杀人，你视族规刑罚堂于何地！”

“本念你是嫡系子弟，即便没有天赋，我们也能容你，没想到你竟敢行凶杀人，其罪当诛。”

“李叔是我方家三代老仆，今天你不给个交代，休想从这里离开！”

这个时候，上方的一名老者终于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水四溅。

“够了！都给我住嘴！”

下方的指责不堪声，这才落了下来。

“神儿，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最上方的方战微垂着老眼，反而是众人之中最为平静的一个。

一族之长，又岂会是泛泛之辈，想得比常人都要深远。那快到极致的一剑，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剑法有三，其一是准，其二是狠，其三便是快。

准是入门，狠是进阶，但第三重境界‘快’却是鲜有人达到。

‘快’，不仅是代表速度快，更是结合了‘准’和‘狠’的特点，一击毙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以方战的平生经历，他只仅仅见过寥寥数人，堪达此境，可想而知，‘快’境是如何的可怕。

而此次方神杀人，他竟然看到了些许‘快’境的影子，即便没有达到，也已然不远，着实让他吃惊。

“族规三十有六条规定，下仆侍从不得干政，如有违者，立斩无赦。”

方神的神色浑然没有变化，瞥了一眼刚刚朝他指责的人群，然后转过头，朝方战道。

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在讲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孙儿我只不过看不下去，代执法堂的各位出个手而已。”

“不过，执法堂各位的手段，大家都是了解的，李叔虽然铸成大错，但念在他三代侍奉我方家，所以便给了他一个痛快的，还请爷爷了解。”

“胡闹！不耻下问，耳听四方是我方家立足于百里郡的根本。倘若因为一两句口舌，便将人残忍处死，我方家又和刽子手有何区别！”

上方的一名长老，顿时拍案而起，指着方神唾沫横飞。

方神淡然，道：“族规如此。”

又一名长老也怒了，站起身来，怒哼道：“我方家数百年根基，靠的就是众人齐心协力，祖上几辈人中，仆从下人的进谏之功更是不可忽视，到了我们这一辈又岂能舍之。”

方神淡然，道：“族规如此。”

最后一名长老也忍不住了，怒道。“你这小娃娃，如此心狠手辣，若是……”

然而，方神直接打断他的话，淡然道。

“族规如此！”

三位长老，三句话，一个结果。

气得三人直打哆嗦。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吧。”比起旁边的三人，方战要淡定得多，从刚刚开始，他便一直观察着方神的表情反应。

“神儿说的并无道理。下仆不可涉政，此条是明文写于族规谱上，一直以来是我们都忽视了。”

声音淡然，字里行间充斥着族长的中立。

“不过，神儿，你越俎代庖，代替执法堂行事之过，这个责任你是免不了了。”

手臂轻轻一扬，地上下仆的尸体，如同火焰般豁然挥发，消失不见。

转过身来，他说道。

“小李虽死，但他说的也有理有据。家族的利益应放置在第一位，神儿，你的修炼就先缓一缓，这批物资就先交给绝儿突破用。”

“好了，所有人都不别再说了。时间不早了，用早膳吧。”

袖口一扬，不容拒绝的语气直接将方怒的话给全部堵死了。抬起的手，也不知置于何地。

大伯方旭，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了自己的弟弟和外甥，嗤鼻一声，便不再回顾，坐下来用膳。

方神眼神一凌，英气四溢的目光，盯了最高位的掌权者一会儿。旋即，收回了视线，眼中闪烁着未知的复杂，嘴角却扬起淡淡的弧度。

他这个爷爷不简单啊，权术之流玩得得心应手。

不过，想从他方神的手中抢东西的人，可至今还没有出生呢！

时间过得很快，最高处的掌权者的用膳完毕，主厅内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只有寥寥数人。

用膳接近尾声之际，一名仆从恭敬地走到父亲方怒身旁，凑近耳边，小声道。

“二爷，等等还请您亲自过去，解开林家的印记。”

方怒默不作声地继续用膳，没有转头，只是冷冷地说道。

“急什么，你告诉方旭，明日我会过去。”

“可是大老爷说……”小仆从有些急了，道。

然而，刚刚无比淡然的方怒，骤然一拍桌子，碗筷一下子碎裂一地，怒吼道。

“你大老爷说什么与我何干，把老子惹急了，一把火把药材全毁了也不给他留一分。”

方神望着发怒的父亲，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朝一旁吓楞住的仆人挥了挥手，说道。

“告诉大老爷，明日二老爷会去解开印记，你大老爷会明白的。”

仆人赶紧躬了躬身，迅速退出主厅。

待得仆从离去，主厅之中只剩下方神父子二人。

“可恶！方旭，你欺人太甚！”

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桌面顿时拍得四分五裂。愤怒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稍许之后，这暴躁的情绪才缓缓散去。

望着方神的脸庞，他两鬓微白的容颜更是苍老了几分，落寞地摇了摇头，道。

“神儿，为父对不住你，没能替你留下这份药材。”

声音中满是落寞的心酸和无奈。

“你的天赋不比你的表哥差，却因为为父的原因而怠慢了，唉……”

方神淡然一笑，扶住父亲的肩膀，道。

“父亲，你勿要这般说，孩儿的修行路线和其他人不一样，根本用不到那些药材。之所以刚刚如此，是不想大伯太过猖狂。”

方神双目如炬，似乎了然于胸。

“如此一闹，下次大伯还想这般强抢，就不可能了。”

被方神这般提醒，方怒陡然想起，刚刚方神那极快的一剑，以及父亲方战那诧异的神色，他豁然眼前一亮，明白过来。

“神儿，你刚刚可是故意的？”

方神笑道：“父亲，这些你还是别问了，你只需要知道孩儿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儿。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孩儿来办吧。”

神色淡然，方神的身上爆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气质，只有强者才有的处事不惊的气质。

“好好好，好孩儿……”

望着俨然不知不觉中成长的方神，方怒的眼眶缓缓润湿了，苍老的容颜舒展开了。

“不过，他方旭想取走属于我之物，可是痴心妄想。”

凝望头顶的烈阳，方神的眸子眯成一条线，不知在思索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