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微光

他却弯着腰凑近我，眼里仿佛若有光。

那一刻他身上的栀子香气铺天盖地而来，好似我看见了满屋的栀子花开，可是脸上湿润的触感却让我神思一怔。

“你研制的栀子香水，不见你卖出去，我发现喷洒的小机关倒是做的很巧。”

谁能想到靖王拿着这个小小的喷壶，喷了我一身的栀子香气。

我本想说话阻止，奈何他调皮地笑我动作慢了。

他就不像是带病修养之人，双手将我的喷壶举高，在我绝对够不着的位置，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一点一点将我的手掰开。

我气笑了，只因他病态的面容却仍旧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笑意。

“你怎的这么闲，这位王爷。”后面四个字，我故意加重了语气，似乎要将他的名字忘记了一样，如他所想。

“澹台瑾逾，名字挺好听的，可就是差点想法。”

我觉得他的想法应该是很闲。

如我所想，他目光中难得透露出一股子深沉来。

说话时的语气却又那么的漫不经心。

“身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同时也是万千仇怨于一身，我若不当个闲散王爷，只怕被人断了后路了。”

宫闱深深深几许，许多事情在来不及道别之前，已经定型，就算是忙到寿终正寝，也可能被安上罪名，别后无再次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说这些话时，一双眼布满了迷蒙的雾气，只是那么思索着什么，眼里的光影明明暗暗。

若记得那些昏暗的日子里，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

靖王不语的，我却有同感。

“一生之中多的是从头再来的机会，过分的在意只不过是在消耗时间。”

我说不出几句题外话，只是希望这短暂的安抚能让他心安片刻。

门口的寒冰已化，陡峭春风中看这雪景，日光一点一点沉闷的落下影子，投在人身上有绵长不散的光影错落。

我探至深浅不一的泥地里，将备好的石灰混合水泥一并倒下，等着日光大盛，这段路就算是平坦了。

靖王看着我的动作，他不知从哪拿了许多信纸来，照着我的说明书一笔一画的写着什么。

我看了看我的药妆说明书，竟被他的字迹稳稳拿捏。

他却忽然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迷茫似受惊的小鹿，眼眶噙满了透明水珠那样。

轻声开口。

“你的头发丝挠到我脸上了，很痒。”

是吗？我才发现刚刚我凑的他很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长发应声而落。

我下意识地想说：“你这么怕痒啊，这可是一点触碰。”

“甚少有人这样触碰我。”他似乎提及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眼神也跟着暗了几分。

他的手点到我的指尖，相触时我感到似乎电流经过。

低头却看见他俊美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在桃花眼周围闪动，细密的黑发在他抬头就缓缓分离，垂至一侧。

我看着他无言的目光，静如深潭的桃花眼在此刻瞧着我，似乎有话想说。

我只当是自己惊扰他了，歉意地笑。

“这景色甚好，靖王若有空可以出去看看，写说明书的事情我来就好。”

“你觉得我很闲？”他若有若无的呢喃，好似怨我什么。

“此话怎讲？”

我停了步伐，看着靖王在院子里折花。

可以用附庸风雅来形容了。

“我生母早逝。如果不闲，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我也没瞧出他眼里的痛意。

只是我顺着道：“如果不是遇到我，你也活不到现在了。”

他却憋不住笑了，和我大眼对小眼一般对视，下一秒却只是盯着我看。

他边笑边应我，“的确是姑娘的缘故，若不是姑娘施手搭救，我恐怕生死难说。”

他声音这样温柔，偏生那张好看的脸带了魅惑人心的色泽，我虽有些移不开眼，却也觉得脸色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