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内诺上尉求婚记

佩德罗·安东尼奥·德·阿拉尔孔

“天啊!这是怎样一个女人啊!”上尉叫道,一边气得直跺脚。“我见她的第一面就吓得浑身哆嗦,这并非没有道理!我跟她玩双人纸牌时半道上停下来,这肯定是命运在警告。我过了那么多不眠之夜,这也不是个好兆头。还有什么人比我更困惑吗?我如何能够把她独自留下,身边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爱她胜过爱惜自己生命的保护者?但是,话说回来,在进行了那么多反对婚姻的高谈阔论之后,我又如何能够娶她?”

然后他朝奥古斯蒂尔斯转过身来,说:“他们在俱乐部会怎么说我?如果人们在街上见到我胳膊上挽着个女人,或者见到我在家,准备给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喂食,会说些什么呢?我——要孩子?为他们操心?然后永远生活在恐惧中,担心他们会生病或者死亡?奥古斯蒂尔斯,相信我,就像头顶上有上帝一般千真万确,我绝对不适合干这个!我的举止会让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向上天祈求:要么是离婚,要么是守寡。听我的忠告:别嫁给我,即便我求你。”

“你是一种多么奇怪的生物啊,”年轻的女士说,她心下毫无不安,在椅子上坐得笔直,“这一切不过是自说自话!你从何得知我希望嫁给你;从何得知我会接受你的求婚,而不是选择独自生活,即便必须日夜工作,就像那么多的孤女一样?”

“我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上尉直率地答道,“因为不可能有其他结果。因为我们彼此相爱。因为我们彼此吸引。因为一个我这样的男子,一个你这样的女子,不可能以别的方式生活!你认为我不懂这个吗?你不认为我早就仔细想过这件事吗?你觉得我对你的名誉漠不关心吗?我先前那番话完全是为了讲出此事,为了摆脱我自己的信仰,为了验证自己是否能够逃避这种让我失眠的可怕困境,以及我是否能找到个权宜之计,从而不必娶你为妻——我最终会被迫娶你的,如果你下定了决心独自一人生活的话!”

“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奥古斯蒂尔斯调皮地重复道,“为什么不是找个更配得上我的伴侣呢?谁告诉你我不会在某一天遇到个我喜欢的男子,一个不害怕娶我的人呢?”

“奥古斯蒂尔斯!我们别聊这个了!”上尉吼道,他的脸变得绯红。

“为什么我们不应谈论此事?”

“我们别想这个问题了,同时我要说,哪个家伙胆敢向你求婚,我会要他的命的。但是对我来讲,平白无故地生气是愚蠢的行为。我还没迟钝到看不出我俩关系的程度。要我告诉你吗?我们彼此相爱。别说我错了!那会是撒谎。这就是证据:如果你不爱我的话,我也不会爱上你!让我们各退一步吧。我请求十年以后再说。到时候我会到了知天命之年,那时候我会是个虚弱不堪的老人,开始接受被人束缚这个念头,然后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结婚。我们会离开马德里,到乡下去,在那里没有人注意我们,在那里没有人取笑我。但在这之前,请悄悄地拿走我的一半收入,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继续住在这儿,我依然住在我的房子里。我们可以碰面,但要当着别人的面——比如说,在社交场合。我们每天都通信。这样不会妨害你的好名声,我永远不会走过这条街,只有在纪念日我们跟罗莎一起去墓地。”

奥古斯蒂尔斯因为这位出色上尉的最后一个建议而情不自禁地发笑,她的笑并非嘲弄,而是满意和幸福,仿佛心中怀有的某种希望开始萌芽,又仿佛幸福的第一道光线马上就要在她的天堂里升起!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尽管是难得一见的勇敢且毫不虚伪的女人——她还是设法没有让内心升腾的欢乐迹象显露出来。她表现得仿佛不在乎这种微薄的希望,用一种疏远淡漠的语调跟他说话,就是那种真正矜持而贞洁的语调:

“你真荒唐,竟然说出这些奇怪的条件。你为送给我婚戒订了规矩,但是并没有人找你要它。”

“我还知道一种解决方案——折中一下,但真是最后一个了。你能明白吗,来自阿拉贡的小姐?这是最后一个法子了,一个男人,也是阿拉贡来的,请求你允许我给你解释一下。”

她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双眼,面带一种难以名状的真诚表情,魅力十足,安静不语,并充满期待。

上尉从未见过她的容貌如此生动美丽;在他眼中那时她就像个女王。

“奥古斯蒂尔斯,”这个勇敢的士兵说,确切而言是结结巴巴地说,他曾身经百战,并且曾用自己在枪林弹雨中像头狮子般勇猛的冲锋给女孩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很荣幸地向你求婚,但有一个确切的、十分重要且不可变更的条件。明天早晨——或者今天——只要文件一准备好——尽快。没有你我无法生活!”

女孩看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对他的坚定勇敢报以温柔迷人的微笑。

“但是我重复一下,有一个条件,”勇士急吼吼地重复道,他感觉奥古斯蒂尔斯的目光让他既混乱又虚弱。

“什么条件?”女孩问,她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她闪闪发光的黑眼睛让他仿佛被魔力所控。

“万一,”他结结巴巴地说,“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我们送他们去孤儿院。我的意思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永远不会退让。嗯,你同意吗?看在上帝的份上,说同意!”

“为什么我会不同意呢,韦内诺上尉?”奥古斯尔斯蒂笑着回答,“你自己把他们送到那里去,或者更好的是,我们两个一起送他们去。我们抛弃他们之前不亲吻他们,也不做别的什么。你不认为我们该送他们去那儿吗?”

奥古斯蒂尔斯一边这样说,一边眼含着强烈的喜悦看着上尉。出色的上尉认为他会幸福得死掉;他眼中涌出了泪水;他将脸红红的女孩拥入怀中,说:

“所以我输了?”

“完败,韦内诺上尉,”奥古斯蒂尔斯回答。

1852年5月的一个早晨——即先前描述的一幕发生四年以后——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朋友在马德里圣弗朗西斯科大街前勒住了马;他将缰绳扔给马夫,问在门口迎接他的穿长大衣的侍从:

“主人在家吗?”

“如果阁下屈尊上楼的话,能在图书室找到他。大人不喜欢我们通报有客来访。任何人都能径直上去见他。”

“幸好我对这幢房子非常熟悉,”陌生人边上楼边自语道,“在图书室!好吧,好吧,谁能想到韦内诺上尉会开始喜欢科学呢?”

漫步在一间间房子中,来客见到的另一个仆人重复道:“主人在图书室。”终于他来到了这间屋子门前,飞快地打开它,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呆若木鸡。

房子正中央的地毯上,一个男人正四肢着地爬行。他背上驮着个约摸三岁的小男孩,正用脚跟踢着男人的身侧。另一个小男孩,一岁半左右吧,站在男人的头前,正胡乱拨弄着男人的头发。小家伙一只手抓着父亲的颈巾,仿佛那是个缰绳一般用力拉着,高兴地用欢快的童音喊道:

“驾,毛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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