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控偶师之旅·概率魔】

钓寒江雪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棋盘上的棋子蓄势待发，只有少部分人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安的悸动。

罗马尼亚阴森的古堡，利剑似的高塔直插云际，被战火和岁月熏黑的石墙上爬满墨绿的苔藓和荆棘，厚重的猩红窗帘遮挡了外界窥视的目光。在阴暗的城堡内，腐败和血腥味慢慢发酵。

雷声滚过，如同战马的嘶吼。

“要变天了。”满头白发的老人从瞌睡中醒来，打开复繁雕花的抽屉，拿出边缘已经发黑的纯银钥匙，拄着拐杖，走入自己的收藏间。铜铸的架子上摆满了从世界各地收集的人偶，他们或坐或立，都做着自己的事情。

“咳咳咳……”老人的咳嗽激起了些许灰尘，他目不斜视地往深处走去，人偶间的最深处是一扇银铸的大门，很明显，它和那把银钥匙是一对。

银门上刻有数十种宗教密藏的法阵和符咒，某些宗教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了。老人转动钥匙，随着咔咔声，他双足抵地，腰间一弓缓慢地将全身的力气压到门上。衰老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胸膛。

二十年前换的心果然已经不行了吗？

老人听着满是杂音的心跳声想道。厚重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莉莉丝。”老人呼唤道，但密室中间的水晶棺内空无一物。

“莉莉丝，你在哪？”

老人的喊声就像老猫被踩中了尾巴一般。

轰隆！雷声滚动。老人在雷声中听到了一声笑声。

“莉莉丝！”老人再度呼唤道，密室的阴影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跑过。突然，灯灭了，密室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十几度，老人感觉自己口中吐出的呼吸都化作了白气。这种威压和寒冷仿佛来自死亡本身，是死神朝他举起了镰刀。

有什么东西已经这里了。老人慌张地跑出去，“莉莉丝，莉莉丝，你不要丢下我。”

闪电撕裂天空，一瞬间，电光照亮了收藏间，所有人偶一起转头，齐刷刷的望着老人，它们空洞的眼中没有眼珠。

这个地方，除了那一位谁敢点晴？

老人跪了下来，像个无力的孩童哭泣。不对，收藏间是没有窗户的，为保护他的这些人偶免受光学辐射的损害，这里面没有窗户，灯也是特制的。

那么电光怎么透进来的？

他望向天花板，城堡的穹顶被打开了一道口子，边缘还有一些碎石半悬着。闪电之后是雷鸣，然后冰冷的雨打了下来。老人仰起头，四肢却不可控地散开来，像一个坏掉的玩偶一般。

“莉莉丝，你为什么要离开？”

你活得太久了，一个人活得太久往往会变得贪婪。银铃一般的声音回答了老人死前的疑问。

随着某样事物的离去，城堡内的仆人一个个倒下，化作尘土，荆棘和苔藓开始疯长吞没了这一片区域。

“啊，下雨了。”濮鹿还未知道自己将成为一名控偶师，现在正在为雨发愁。

“下雨，你就多待一会儿吧，濮先生。”清醮斋的女招待小陈，亲切地对濮鹿说道。

小陈看了今天的天气预报知道会有阵雨，带了伞。她紫色的伞就收拢在柜台下。她不借濮鹿伞，倒不是因为小气，而是因为她想多留濮鹿一会儿。

“我们店里又进了一些东西哦。”

“是吗，那我要好好看看。”

濮鹿温和地笑着，用一种东西来比喻，就是玉。公子如玉，濮鹿总是穿着素色、得体的衣服，右手手上戴着一串檀香佛珠，让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小陈很喜欢这位濮先生，尽管他是一个怪人……

他是清醮斋的常客，却从未买过任何一件东西。但他却向斋主提出过一个怪异的要求，把他看中的商品打包，寄给他。他会在三天后，把商品完整无缺地带回来。他会付包装、邮寄、劳务费，只要清醮斋能时不时把包裹邮寄给他们。斋主满腹狐疑的答应了。濮鹿也按照约定，把东西送了回来。

既然清醮斋没有损失，又能赚点小钱，这桩生意为什么不做呢？当然斋主也有好奇的时候。

“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问濮鹿。

濮鹿笑道：“能时不时收到礼物，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你是要还的。”

“那打开礼物的一刹那也很有趣啊。”濮鹿像是想到了什么旧事，皱了下眉，“也是礼物中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东西也不一定。”

濮鹿没明说究竟会出现什么东西。斋主也不方便多问。

但小陈却开了不少脑洞，这位英俊的濮先生患有癌症，有难言之隐，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远走他乡，但又怕自己死在屋内无人发觉，所以才采用了这种方式。一百多集的煽情剧就在小陈脑海里演过了。等她擦了擦花痴的口水，回过神来，发现濮鹿面色红润，皮肤光洁，某种程度上，比她这个姑娘的肤质还好，哪有什么绝症的样子。

可濮鹿眼底的落寞也不是假的，于是小陈脑中的画风一转，成了言情剧。濮鹿受了情伤，所以在异乡，他用这些虚假的礼物安慰自己。

如果都不是，那濮鹿就只能是生来寂寞了，有些人活在世上就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想做些什么，冲破什么，或者和什么达成和解……

“濮先生，你有喜欢的吗？”

濮鹿信步走在这些古物当中，他其实不懂这些，当初会走进这间铺子，也只是因为名字好玩。清醮，通告上天、祈求福佑的仪式。这么多古物要经历多少劫难，才能保留下来，是该为它们祈福。

“这副画？”

濮鹿在一副山水画前停了下来。

“这画是赝品哦，清代仿宋代的，也算是古董。”濮鹿是特殊的客人，小陈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雾气朦胧的远山，灰蒙蒙的天，主体是一条江河，江面上飘着一叶小小的孤舟，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山水画，纸已经泛黄了，边缘还有些受潮的痕迹，从题款和印章上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感觉有些奇怪，我不懂画，但也觉得各处都平平，甚至有些蹩脚，但孤舟上小小的渔翁有点仙气。”

“是吗？”小陈跑到濮鹿身后，又看了看画，那个小小的人影确实有点缥缈离尘之感，这当真是奇怪了。

《蝴蝶夫人》的铃声响了起来。濮鹿接完电话，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兴冲冲地要往外面闯。

“外面还下着雨呢。”

“只是雨而已。”濮鹿冲到雨里，打车。他这一生只想做那一件事，现在机会来了，这点雨又怎么能阻挡他的步伐。小陈看着濮鹿远去的背影，嘟起了嘴。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把伞借给濮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