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了

床檐悬挂的四角铃铛清脆作响。

男人冰冷的大掌毫无怜惜攥紧她纤细的脖子，逐渐收紧。

窒息的痛楚让云妙婉想到闭眼前，自以为鹣鲽情深的夫君褚方恒为了迎娶公主，不惜先用哑药毒坏她的嗓子避免她喊叫出声，再用三尺白绫活活勒死了她的绝望。

那时，云妙婉哀求挣扎时指甲在他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

褚方恒从始至终不为所动，他只是说：“婉娘，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说来可笑，褚方恒还是穷书生时，靠帮人誊抄诗文才能每月攒够亲娘的医药费。

为了省钱他住过破庙，常常三餐吃不上一顿饱饭。

直到迎娶云妙婉后，靠着她带来的嫁妆，日子才不至于过的艰难拮据。

那时他们执掌灯下，夜看莹光，褚方恒心疼地捧着她因每日绣花而变得粗糙的手，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

成亲三载，若非云妙婉鼎力相助，操持里外，让褚方恒专心念书，他也不会在短短两年内登科及第，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状元郎。

那时的褚方恒不会说是她挡了他的路。

直至他们搬入状元府。

往后发生的，对于云妙婉来说，是深如浓昼的噩梦。

思绪回笼，掐住她脖子的手骤然松开。

来之不易的空气窜入肺管，让云妙婉贪婪的呼吸着，甚至因为急切，脸颊涌上大团红晕，泪水盈盈在眼底，惹人怜惜。

但怜惜的人，绝不包括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萧迟。

当今六皇子，掌管大理寺之人。

捏着她下颚的手收紧抬高，逼迫她撞入阴戾视线。

地上有一根沾血的发簪。

萧迟拇指摁在她喉口的伤处，那块被发簪划出来的小口已然凝固，他轻巧的用指尖挑开，看清指上艳色，以及云妙婉吃痛细细皱起的远山眉。

“想死？”他嗓音听不出喜怒。

“褚方恒送你来本王床上，是让你死在这，给本王表演三贞九烈？”他似笑非笑，手上用力，“既然如此，不如现在给你个痛快。”

他手上的力度逐渐收紧。

云妙婉的手指扣紧萧迟手腕，脸色涨的通红，发现这个场景很熟悉。

元贞六年，褚方恒刚入官场，只因一句话，轻易得罪位高权重的天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被押入大理寺，谁都知道，入了大理寺，就是沾上腥臊的鱼，没罪也会问出罪来。

皇帝垂垂老矣，六子各有不同，萧迟身为年纪最小的皇子，却掌管大理寺，手段狠厉，再硬的骨头进了大理寺，也能磨成粉变成渣子。

同时，他还是最有可能做上太子之位的人选，身份不可谓不贵重。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避之不及的人物，云妙婉却要上赶着讨好，只因褚老太太以命威胁，若褚方恒出事，那褚家上下十几口人，全部悬梁而死！

上辈子云妙婉一叶障目，以身饲狼，以为褚家对她全心全意，殊不知，从一开始，褚方恒想娶的人就不是她。

而是昌平侯府的嫡女，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云妙仪。

至于她，区区庶女，若暂时可缓解他的燃眉之急，娶便娶了，对褚方恒有利无弊。

可笑这件事，直到她死透了才看明白！

云妙婉幼时爱看志怪小说，如今想来，她应是重生了。

老天待她不薄，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云妙婉只恨，若是早醒来半日，她也不会再落入前世境地，萧迟这样残恶的人物，她委实不愿再招惹。

上辈子，她被送到萧迟床上，想用银簪自尽不成，萧迟大怒，险些将她折磨的去了半条命。

前世那等子事，萧迟和她还做的少吗？

如今看来，那事注定是逃不过了。

就当被狗咬一口，总好过事后躺在床上半月下不来。

云妙婉冷静下来。

她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殿……殿下，妾只是害怕……”

“害怕？”萧迟手微松，漏出一个缝隙，恰好够她喘上一口气，手指轻拂过她脸面，似来了兴趣，话语却冰冷，“所以你要自尽，血溅三尺，让本王胃口尽失？不怕本王让整个褚家替你赔罪？”

云妙婉求之不得！

可当下，她不得不掩饰真实念头。

“殿下误会了，”可怜云妙婉重生前被褚方恒用白绫勒死，睁眼后又差点在萧迟手上丢了性命，她镇定道，“妾害怕是因为……妾回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梦中，妾被人害死，孤苦无依，下场凄凉，一时被魇住，才做了那等错事，还请殿下大人大量原谅妾。”

她三言两语将前世发生的事隐去，只留最重要的说，让她真情实感后怕，否则以萧迟的眼力，恐怕立马会发现她在说谎！

果然，萧迟眯眼观察她面上神色，不似作伪。

“一个梦而已，叫你如此害怕，”他倏而转了语气，气氛不再像刚才一样剑拔弩张，嗓音沉沉如低喃，“跟了本王，谁还敢害你？”

跟了你只会死的更快！

云妙婉压抑住腹诽。

她死前的头一年，萧迟兵败，有传言他自刎于江东，也有传言说，他根本没死。

还说他并非圣上亲子，而是旧朝狸猫换太子活下来的前太子。

那时，云妙婉躺在床上，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对于这些流言，皆是从下人口中听来，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或许是她看的太久，萧迟的眼神突然变得深而沉。

摩挲着她唇侧的手指烫的让人无法忽视：“已为人妇，接下来如何做，还需本王告诉你？”

男人宽阔的脊背压下来，带来强烈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云妙婉突然慌乱：“殿下！”

萧迟眼神危险的看过来：“你又要表演三贞九烈？”

云妙婉避开他的目光，脸颊发烫，狠心咬牙：“妾……妾是初次，殿下请疼惜！”

这次，萧迟愣了。

“有趣，”他停下动作，“你和褚方恒那个蠢货成亲一年，还未行周公之礼？”

这事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成亲，不会想和妻子亲近？

难不成，褚方恒是个天阉？

萧迟的表情变得玩味。

云妙婉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想到褚方恒不肯碰她的理由，即使早就清楚，可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他……心里有别的人。”颤抖的嗓音，泄出零星半点的恨意。

褚方恒不肯碰她，是因为和云妙仪的承诺，他心里真正装的那个人，其实是云妙仪。

即使后面他当上状元郎，被公主看上，他心里最爱的，还是云妙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