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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珏
楼主 LV1 2016-10-24怪胎
周末,天晴,楼下的小孩子又开始闹起来了。咚咚咚——“起床吃早餐!”隔了几秒,隔壁房间就传来“宝贝,起床啦,妈妈做了早餐给你吃。”声音听起来很远,但很清晰。我那猪一般的肚子让起床变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我用尽力气把自己撑起来,看到的是一对巨型熊掌,还有密密麻麻长满粗毛的大腿,只有这个时候我会允许自己的肚子长得再大一点,大得能够挡住我的下半身。
咚咚咚——“还不出来,磨磨蹭蹭干什么?!”我已经尽力地做到快速地穿衣服了,但每次都还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其实我的衣服并不多,只有三套,两套换洗一套睡衣,都是妈妈用家里人不穿的衣服裁出来的,毕竟外面买不到我合适的衣服,而我也不敢去商店买。我低头看看一身五颜六色的拼色大衣——粗糙随意、毫无美感。那个曾经也能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女孩在眼前晃了又晃,却晃出了几滴眼泪。
还记得我最后一次在商店买衣服的时候是在九岁,那时的我还没有发育,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毛发浓厚的小孩子。我永远记得九岁以前妈妈的笑容,像一堵温柔的墙小心翼翼地在我四周筑起。那天我生日,妈妈带我上理发店剪了个发——我的头发长得很快,蓬松杂乱,不打理的话,远看像头小雄狮。理发店去得多了,理发师也记住了我,一开始去的时候他都会给我一颗糖,但后来头发实在是长得太快,去的频率越来越高,理发师也就再没有给我准备糖果了。但理发师是个好人,因为他不会像别人一样叫我“小毛孩”。剪完头发后,妈妈带我去商场挑衣服,我一进去就被挂在商场最显眼处的白色纱裙吸引了,我能想象着自己穿上它后成为小公主走在大街上享受着四处投来的羡慕眼光,妈妈摸摸我的头,笑了,像梦。于是,它就成了我九岁的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份。我穿着这身衣服过了整整一天一夜,就连睡觉也不愿意脱下。最后,这件长裙在我十岁将至的日子里染上了一滩血红,便再也穿不了了。而如今,我却很庆幸它被弄脏了。
“妈妈!妈妈!”弟弟又在大喊了,五岁了,他还是没有习惯有个长得像“熊猪合体”的姐姐。妈妈闻声赶来,把弟弟抱到餐桌上又拿了三个馒头过来塞到我手里,说:“回你房间吃去,别吓着你弟弟!”其实,我早已习惯了外人对我的眼光。从十岁开始,我身体开始膨胀,从白纱裙染上血红开始,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生长——脸越来越宽还长满了痘痘,鼻子变得圆鼓鼓的,四肢越长越粗,肚子则变成了大皮球,毛发更是肆意生长——最终,我长成了一个怪物。身边的朋友们都开始疏远我,同学们见到我都避而远之,待我走后又能听到嘲讽的大笑。老师开始还会制止,可是渐渐地连老师也不愿意接近我,甚至因为我疯长的体型而将我的座位调到角落去。从那时起,没有人再督促我写作业,没有人再提醒我见到长辈要问好,也没有人让我帮忙干活——我,没人管了。走在路上,慢了就会被奇异的眼光和讨论声像千万张刀片划过一般刺痛,快了就会将一路的讽刺拧成一团打进身体里不断撞击每个角落。因为无法接受骤然改变的生活,我变得自暴自弃,不愿上学,把自己藏起来谁都不见。不久之后,我们收到了学校劝退的消息,我哭了,妈妈也哭了,爸爸坐在一旁叹息。他们带我去了很多家医院,但都无法让我做回正常人。而我呢,根本无法面对现实,又哭又闹对着爸妈发脾气,责备他们没有给我正常的身体。开始,爸妈会耐心地安慰,可渐渐地,他们再没有管我。后来,爸妈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再生一个。于是,我在十二岁那年多了一个弟弟,也是那一年开始,我似乎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我面前逗弄弟弟时对我的沉默,察觉出他们在我旁边时介意的眼光,渐渐地我发现,我不再属于当初的那份温馨——就这样,五年过去了,妈妈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爸爸的态度更加无所谓,弟弟的哭声也变得更大。他们,成为了每个晚上的噩梦,成为了角落里的哭泣。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馒头,像有三张扭曲的脸躺在我手里,它们嘶吼,狂笑……吓得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你真是只猪,还不回去!给你吃的都不会吃,比猪还傻!”什么时候,妈妈从问疼不疼变成了笨不笨。不敢作声,狼狈地回了房间——我要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回到房间,拿出房间里唯一一块小镜子,想了很久,还是放下了。不止一次,我都想鼓起勇气去看自己一眼,我也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梳妆打扮,穿上好看的衣服。但每一次,只要摸摸自己熊一般的脸,长木瓜一般的胸,猪一样的肚子,还有满身的毛以及那双熊掌,所有勇气都会被一股更强烈的酸楚的强控制的力量打败。多少个晚上我都梦见以前那个还能成为公主的自己,在妈妈怀里安静地躺着。可还没等我睡沉,风云突变,暴雨闪电夺去了可爱的笑脸,纤细的手脚,取而代之的确实一副沉重的皮囊。抱着我的那个和蔼的妈妈也不见了,换来的只有无数唾弃声、谩骂声……这个梦一直偷偷地潜入,又总是在相同的时候逃走,直到昨晚——正在骂我的妈妈像被拉长了一样变得很高,直至突破天际,一道闪电刺穿天空,刺进了妈妈的身体里,妈妈顿时变成了火团。我惊慌地逃跑,火团却穷追不舍。最后,我翻过了不知道哪里的栅栏,火团消停了,我转身看去竟是弟弟的笑脸……
门外的弟弟正在撒娇,妈妈温柔地哄着,我悄悄地学起弟弟,听到妈妈的回应就像我也躺在了妈妈的怀里一样。我笨拙地啃着那三个淡然无味的馒头,一口、一口、再一口……眼泪也随着一滴、一滴、又一滴……
傍晚,等我洗完澡回房间后,妈妈把弟弟抱到客厅里和他一起玩游戏。像往常一样,我贴着门竖着耳听——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新房子住啊?”新房子?!
“再过两个月就过去了,等爸爸妈妈处理好一些事情就去。”去哪儿?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在新房子里还要和怪兽一起住吗?”
“不用啦,新房子里没有怪兽,只有爸爸妈妈,开不开心啊,我的小宝贝?”没有我?那我呢?我要去哪里?他们要扔下我吗?眼泪已经决了堤,身边的一切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它们在欢呼着“没有怪兽咯!”“没有怪兽咯”……我只觉得很冷,浑身都在发抖,想大哭一场,五官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房间里的东西依然在欢呼,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难听,眼前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身体也越来越冷,越来越无力,忽然,眼前一黑,我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十二点多。我用尽了所有力气站起来,可双脚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确定他们会收?”咦?爸爸还没睡。
“你放心我跟院长很熟,他能帮这个忙。”妈妈也在。
“但他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啊。”她长什么样子?那应该是我吧。他们要把我送去哪里?
“没事,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差错的。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是尽力了,拖着这么大的油瓶,对小宝也不好。”他们要送我去哪里?院长是谁?我知道我是拖油瓶,可我也很乖,尽量做到不妨碍你们可为什么还是要扔下我?感觉有个木塞从肚子往上升,顶在了胸前,呼吸不了,又被压得很痛,但又不敢出声。
“只要一把她送走,我们以后就可以过点正常人的生活了,小宝在新学校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有个怪兽姐姐。”妈妈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很有穿透力,像钢针一样扎进了我的耳朵。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大家的耻辱,我害得爸妈没办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弟弟也被人嘲笑。原来,我不只是我自己的负担。原来,我再乖也没有用,妈妈不会疼我,爸爸不会理我,弟弟不会接受我,这个家不属于我!
夜深了,一切都很安静,天很暗,什么都看不清,这样的世界真好。凌晨三点,我用了三个小时从五楼走上了天台,站在栏杆边,晚风袭来,吹走了所有烦恼和煎熬。我拿出那条白色纱裙,仿佛又能看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手轻轻松开,小女孩飞了起来,她笑着,那么天真,那么可爱,她的笑声很动听,她在向我招手。我翻过栏杆,看着昏暗的街道——只要迈出这一步,一切都会结束,只要迈出这一步,我不会再听见任何嘲笑的声音,只要迈出这一步,我解脱了,他们一家人也解脱了。
于是,我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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