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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南℡

黔南℡

LV1 2016-07-03

【南风曲】

作者:黔南℡

作品简介:弹一曲南风曲,抖一抖身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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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黔南℡

    黔南℡

    楼主 LV1 2016-07-03
    《南风曲》


    第一次听周冕唱《牡丹亭》,是在初春的清晨,那日晨起大雾朦胧,浓雾稠如白乳,白晓笙似乎像是琥珀中的蝴蝶,整个人静静的靠在墙边听着缥缈的歌声。

    1928年盛夏,天津景色尚好,法国梧桐沿着街边一直延伸到蔡公馆门口。蔡公馆内名流云集,名媛望族三三两两走在华丽的舞池内在,穿着礼服的女子和身着西服或是军服的男人举杯欢饮。女人们眉眼间满是媚色,男人们嘴角衘着笑。

    “可是安徽许傅山许先生的女儿,许祎曼小姐?”一个身着军服的男人从喧嚣的舞池慢慢走向大厅的角落,他星眉朗目腰板挺直,笑吟吟的问着角落里沉默的女子。

    女子亦是微笑,一身青绿色的旗袍虽然没有众名媛贵眷精心打扮的华丽,却更显清秀怡人,她俯身摸了摸一旁的漆匣,眼中有了些温度。“正是,敢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何锐山有些尴尬,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不晓得人情世故,他如此明显的示意她竟装作无视。突然觉得女子更加有趣,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眼光。

    “许傅山到是生了一个灵力的女儿,”男子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女子面前“敢问,可否邀请你跳一支舞?”

    “对不起。”女子打开漆匣,挑弄着里面的琴弦,却偏偏不去理会男子“先生到是风趣,只怕是你的麻烦马上就要降临了。”

    何锐山满脸疑虑,回头一看,发现是上海有名的常胜将军陈仲东。而他只不过是陈仲东手下一个小小的副将。陈仲东几步就走到女子面前,他推开何锐山,眼神中满是高傲,再看女子的时候又是满眼欲望。

    陈仲东与女子耳语几句,女子眉头轻皱把漆匣放在一旁,起身与陈仲东携手共进舞池。何锐山嘴边依旧衘着笑,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不知怎么有些失落,他一叹了口气,喝尽了杯中的酒。

    华灯初上时蔡公馆舞会结束,商界政界众人相继离去,那些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女子或是因为得了情谊而欢喜,或是因为没被赏识而伤心流泪。

    许祎曼坐在福特汽车内望着蔡公馆门口一辆辆开走的车,不知怎的有些恍惚。陈仲东不放心她独自回去,自告奋勇护送她,她也懒得拒绝。

    这时,汽车突然猛地刹车,她险些撞到前面的座椅,陈仲东紧忙安慰女子说是前方有些事故。可不大一会女子却听到车后方有些吵闹,她透过后视镜,首先看到一群人把道路围的水泄不通,而后她在人群中看到有一个男子,他一身水蓝色的长衫,弯着腰在地上捡些什么。

    女子不顾陈仲东的阻挡打开车门,她急忙走过去轻声问道“先生可有受伤?”

    男子身体一僵,随后继续捡些地上的东西,男子温声答到“没事没事,到是我耽误了小姐你出行。”

    她低头看着他默默的捡些什么,仔细一看,是一把琵琶,镶红嵌翠华贵非常,只不过琴弦皆断。也许是因为刚才被车碰在了地上吧。

    “乡间俗物让小姐见笑了”男子抬起头微笑着看了看有些尴尬的许祎曼。

    这时许祎曼才看到男子额头破了皮,她啧了一声,连忙掏出了自己青色的手帕,然后递给了他,男子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红了脸。也是,这个时代如此封建,不是所有女子都会像许祎曼一样开放。

    “如果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到九城公馆找我,如果那时我一不在,你可以凭着这手帕去永兴商行,他们也会尽力帮助你的。”许祎曼看了远处向自己招手的陈仲东,低声对着男子说着。

    男子低头看着手中的手帕,真丝的手帕入手轻柔而又冰凉,等他在抬起头时,却发现那一抹绿色飘入了前面的车里,慢慢消失在灯火辉煌的夜市街头。

    男子抚摸着手帕,帕子低角绣着的一个小小的“曼”字,男子用力揩了揩那个字嘴边一抹微笑如星辰般灿烂。



    那是1929年的四月,薄雪还没有化,清晨一起船舱上的玻璃还有着霜花。因为奉系军阀最高长官张作霖被日本的炮炸死,整个奉天群龙无首乱成一团糟,每日街道上都是拿着枪的士兵。

    后来面对北伐军的步步紧逼,虽然张学良采用易帜稳定局面,使得整个东三省稍有缓和,可是局势依旧严峻。

    白晓笙九死一生,从人山人海的奉天渡口买到了一张船票,她没有看终点是那里,她只知道她要快点逃离这个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的地方。

    这个物是人非的光景,事事都在变化,就像许祎曼已经改名为白晓笙了。为了逃避与陈仲东的婚姻,为了躲避家人的寻找,她辗转多地隐姓埋名。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爱陈仲东,那些名利不是她想要的。

    船上的人很冷漠,三教九流她也分不清楚,不到两天,白晓笙她带的三个皮箱已经丢了两个,母亲临死前留下的金钏也在上船时被拥挤的人流挤丢了。看着光秃秃的手腕无奈的笑了,她看着窗外迷蒙的天空依旧,不知怎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这是她身上唯一一样值钱东西了。

    她打着牙颤站在船舷旁的架板,一边的椅子上躺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脏兮兮的脸看不出年龄。白晓笙警惕的看了他们两眼,急忙的把耳边的翠玉坠子拽了下来,紧紧的握在手里。她知道,乱世之中没有什么可以信赖。

    “他们两个只是个孩子。你这么提防他们是否有些过火?”

    白晓笙惊了一惊,回头却看见不远处一人望着自己。那人身着西式茄克身材高挑,欧式礼帽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衘着一抹笑容,似乎自身的苦恼民族的破落都与他无关。

    白晓笙不去理会他,她拢了拢被海风吹的凌乱的秀发,她轻声道“先生可曾丢过东西?”

    “丢过。”男子回答的诚恳。

    “先生可曾怨恨那些偷盗之人?”

    “若是无关紧要的,便全当是接济他们了。如若是些打紧的东西当然会怨恨他们喽。”

    白晓笙轻轻回眸,眼神中没有温度“我不怨恨那些偷窃我东西的人,也许他们是为了可以活下去而选择了偷盗。”白晓笙叹了口气,她把眼神对准男子“我被迫逃离故土,孩子们失去学习的机会,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这不只是一些人的错。我只是在想,这是否是这个世代的过错,是否是那些贪得无厌的统治者的过错,是否是那些磨牙飧血的侵略者的过错。”

    男子玩世不恭的表情渐渐收敛,他轻声道“姑娘想法激进直击现世,在下失礼了。”他微微一笑,转念一想却又开口“小姐说话的语气和我一位故人很像,很冷漠。”

    男子眼前似乎浮现起往昔的一些片段,他微微的笑,望着白晓笙失神。

    白晓笙给那眼神瞅的百般不舒服,她轻轻的呵了口气“先生似乎很喜欢失神,你我二人见面不过一刻钟,你确实失神多次了。”

    “小姐去沪上干什么?怎孤身一人?”男子一手把住栏杆,一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雪茄,轻轻的点燃。

    白晓笙木然的看向远方。远方的海鸥翱翔在无垠的海面,时而穿入云朵消失不见,波涛随着轮船的涡轮轮转而时上时下,如此广阔的一切,自己又是算什么呢?转念一想,自己也就是一个只识两个字罢了的女人吧。

    “敢问先生,这趟船终点是那里?”

    男子有些哑然,半天才开口“刚过了崇明岛,马上就到上海港了。”

    “欧,到了,上海?”

    白晓笙叹了口气,漫无目的的逃跑,跑出了眼前的灾难却不想一脚踏入了另一个深渊,也许自己就是一条一生奔波的命运,磨难,重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临下船的时候男子告诉白晓笙他的名字。

    白晓笙念叨了两句说了声“何锐山,这个名字倒还好记,锋而不刚愎自用则为锐,稳而不迂腐易移则为山,希望公子如名字所释,莫辜负了才好。”

    一路上女子话不多,可句句却都文采斐然,何锐山对她的印象很好,似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可转念一想却又没有可能,“姑娘似乎读过很多书?真可谓是字字珠玑,现在这个乱世有如此见识女子的人少了。”

    “瞎读的。”话罢拎着那仅存的一个皮箱走下了船。她在人流不息的上海码头伫立,望着繁华的上海滩沪上。风吹的萧索,扬起她的秀发,似是吹动她身上杜若兰花的纹样,她是这样瘦弱,却又是这般坚强。

    何锐山看着她的瘦弱,他瞳孔木然收缩,她如一张薄纸,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飞一样。半天后他收回眼神,起身抖开褶皱的长衫,他摇了摇头无奈般默默的道“奉天一别……如今怎么瘦了这么多?”


    奉天与上海不同。奉天城历史气息浓郁,四处是高门朱墙的建筑,那里封建,那里闭塞,那里的风如刀子让人难以承受。而上海不同,这里灯红酒绿,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到处都是穿着颜色艳丽旗袍的女人或是穿着西装的男人,看着百乐门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突然喜欢上了这里。

    已临近深夜,可白晓笙依旧没有地方可以去投宿。上海的客栈和旅店要求客人必须有“警政署”颁发的公民证,可是白晓笙没有,她去法租界不远的难民收容所,可是那里的看门大爷说今天人员满了。

    白晓笙苦笑不得,难道难民收容所也有人员限制吗?她抬头看见了老先生尴尬的表情,她知道他的难处,都是乱世中谋生存嘛。

    夜黑得很,连颗星星也没有。她无奈只能再做打算。她走进了一个弄,可是不久就迷路了。她有些着急,想要快点走出去。

    她的高跟鞋打在青石板上“哒哒哒”一连串的清脆声,但她听得清楚,她的身后有些另一个人的步伐声。“蹋!蹋!蹋!”

    白晓笙害怕极了,她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墙角,她把不大的皮箱举了起来,这是她唯一可以防身的东西。过了一会没有了声响,白晓笙长舒了一口气,可是这是背后却有人奸笑道。

    “小美人,自己个一个人那……”来人在黑暗中看不清长相。男人从后面抱住了白晓笙,他张来臭嘴开始亲白晓笙的颈项。

    白晓笙用尽全力把皮箱轮了起来,皮箱重重的砸在了男人的头上,他懵的一瞬,白晓笙挣脱了他的魔爪,她抬腿猛地一踢,男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喊了起来。

    “臭娘们你下死手呀!爷爷我相中你是你福气!你大晚上在这春花弄拉不到生意活该你!臭婊子装什么清纯!”话罢夹着腿一瘸一拐的跑了个没影。

    白晓笙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哭腔掖在喉咙呜咽,她看了看自己,一身旗袍上沾了太多尘土,散落的头发有几缕荡在眼前,刚才挣扎中被打的一巴掌现在依旧痛着,她抬手抿了抿嘴角,血的粘腻的感觉让她苦笑。

    她没有力气了走了,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吧,她闭上眼睛,明天无论在哪里都随它去吧。现在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人,那人身着长褂人在不停的走,他在江南烟柳间穿梭,时而回头对着身后一个小女孩微笑,他说,不怕有爹爹呢,爹爹赶着去给人唱昆曲呢。

    多年前随母亲北上的她不幸走失在江南,是白祯收养了她,从那时起她多了个身份,江南昆曲王白祯的义女,从那时起她多了一个名字——白晓笙。即便是多年后被亲生父亲寻了回去,她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签字,都会签写白晓笙这个名字而不是许祎曼。


    白晓笙靠在墙边微微的呼吸,泪水再一次落下。那时的她不知道,那次赶往辽阳路中与白爹爹无意的拥抱,竟是与他最后一次拥抱。她享受那温柔的怀抱,她怀念他在她睡前哼的一段小曲。

    她闭眼静静的,薄薄的春霜落入她的鬓角,冷淡的西风吹的她秀发凌乱,忽而听得悦耳的曲儿声,也许是风尘女子软香中卖唱吧?或是父亲在天有眼得知了她的祈祷,给了她一把入梦的钥匙。她就像这般想下去。




    清晨又起了大雾,迷迷蒙蒙,白晓笙被冷风吹的一个哆嗦从梦中醒来。她揉着冻僵的手臂无力的打着哆嗦,苍白的小脸如上霜儿的树叶。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悠扬婉转的歌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接着是琵琶切切嘈嘈的响动,琵琶曲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琵琶曲停歌又起,反复吟唱。

    《牡丹亭》?白晓笙皱了皱眉头,这昆曲她父亲生前常唱。虽已多年未听到,可是她熟悉的很。如今这牡丹亭唱的与奉天的不同,少了奉天那股子娇纵劲,多了些许江南弄堂的轻软缠绵。这男人腔调温的很,让人全身放松,白晓笙轻轻的靠在墙边,听着院内的歌声。

    “咔嚓”门闩被人打开,从门里探出一个头,那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那孩子大叫“师傅!门外有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呀!”

    院里有人轻呼“快把人扶进来吧,别冻坏了。”

    白晓笙一路向南未曾放心安睡已是心力憔悴,昨夜又受了风寒,她有些吃不消。软软的只知道被人抱了起来。白晓笙躺在温暖的怀中,恍惚中只闻得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仿佛父亲的戏台,燃着的淡淡的杜若。这味道使她放松了僵硬的肢体,只觉得整个人儿在这温暖的怀中,自在的很。

    白晓笙不知道她一觉睡了足足一日半。她醒来是太阳已经西斜,她抻了抻懒腰,她有多久没有这般安心的睡一觉了,似乎这一觉把她这几年的飘摇的疲惫全部补偿了回来。

    她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屋子虽小却干净的很。墙上有一把琵琶,红漆翠饰,只是弦尽数断了,一旁还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摆了几本书,“《长生殿》,《莺啼序》,《牡丹亭》这人这么喜爱昆曲吗?”

    “你似乎很懂昆曲?”

    白晓笙惊讶,一不小心手中的一本曲谱掉落在地上,她来不及看身后人的长相,弯下腰去捡曲谱。但她在曲谱上看到了一双洁白的手指,那手指尖带有薄薄的茧,白晓笙抬头,她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漏掉了一拍。

    男子把曲谱重新摆在齐,他对白晓笙微笑,他说“姑娘身体还有无碍?还觉得不适吗?”

    白晓笙摇了摇头,她说“多谢先生收留。我初次来沪上就遇到变故,我又是一女子,如若没有先生搭救恐怕就要遗恨他乡了。”

    “姑娘到沪上干什么?投奔亲戚?”

    白晓笙摇了摇头。

    “看姑娘也不是经商之人。总之是办事吧?”

    白晓笙摇了摇头,她笑着说“流亡或是流浪更准确吧。”

    男子沉吟了一回,半天又说“那正好,我们庆梅班现在缺人手,姑娘可有意?”

    白晓笙微微皱眉,她略有所思。男子以为她是在考虑,他又道“嗯,姑娘是这样。我看你刚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你看看虽然我们庆梅班虽比不上那些京剧戏楼但也全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去处不是?”

    “如果姑娘答应,我们庆梅班供吃供住,一个月还有一块大洋可以领。”

    白晓笙想了想,也是自己刚到上海无亲无故,自己的积蓄也在一路奔波中丢失大部分,凭她自己一人很难生活下去。她缓缓的点了点头,她轻声问“庆梅班?在弄堂里的一个小戏班子吗?”

    男子烊怒“唉!我们庆梅班可是上海有名的昆曲班,无奈这几年西洋人开的一些歌舞厅如雨后春笋一般多了许多。还有就是海派京剧周传芳等人一心改革,吸收了大部分昆班融合了进入。这些都是次要,最主要还是这乱世,唱曲开茶楼行当不景气。”

    “嗯。那我以后就帮你们打扫后台吧。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这些女人做的活。”白晓笙低头说着。

    男人沉默了半天说“你私底下叫我周冕吧。有客人时叫我周班主就行。”

    周冕,周冕。白晓笙偷偷的瞄了一眼这个男子,他拨起珠帘走了出去,白晓笙透过珠帘间隙隐隐约约的看着他拐进了前院。她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悸动起来,那双迷蒙的眸子她依旧记得,原来那日被车碰到的人是他。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白晓笙被吊嗓子的声音叫醒,正当起身洗涑却发现周冕拨开锦帘迈步进来。

    白晓笙大惊,她把被子紧紧的盖在身上。这时抬头看见周冕一脸通红不知说什么,只见他猛地转身,半天后他回头露出俊脸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这……忘记这浣春堂以予白小姐入住。”

    白晓笙趁着周冕转过身的空闲穿戴整齐,刚要叫他回身,却又用手把鬓角凌乱的秀发挽进耳后,然后衘了一抹微笑“周班主有什么事吗?一大早就到我这里?”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来看看白姑娘”周冕转过身来,“让小德子给你煮了些药,一会吃完早饭一并用了吧。”

    “这种小事周班主都要仔细上心。是每个演员的幸运,也是庆梅班庆梅班的幸运。”

    周冕被夸的越发面红耳赤,他暗自自责,平时自己并非如此为何一见这白姑娘就终是在乎她的一颦一笑,他转身把漆盘端了上来,上面摆着一碗清粥几碟小菜还有一碗汤药。

    白晓笙没有去吃菜饭,而是径直那个汤药,然后一饮而尽。汤药苦涩苦的她只皱眉头,正当这时的面前伸出了一双洁白的手,上面有一颗青青的梅子。

    “吃了吧,解苦的。”男子把梅子放在白晓笙手里“你风寒刚有好转。好好歇着吧。”话罢起身走了出去。

    梅子就在白晓笙手里,她依旧皱眉,咂着嘴中的苦涩看着窗边摇曳而去的身影,不知怎的有些恍惚。


    白晓笙终于见到了周冕所说的昆班不景气是什么个状况。早上周冕在正大门贴了海报,海报上写着今日曲目。标了开唱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可现在是已经是十二点过十分了,剧场中的人却依旧少的可怜。

    小德子一脸睡意,把茶水倒在了客人身上被打了一个巴掌,白晓笙过去给赔了个不是,那人却说白晓笙护短,最后还要连白晓笙一起打。最后是周冕出面解决的,给客人陪不是,重新倒了杯茶水,然后让小德子端了一盘香瓜子那人才罢休。

    本以为周冕会生气,却不想他笑说你“你俩没事吧?”小德子一脸委屈吭哧吭哧的摇了摇头,白晓笙微笑对着周冕点了点头。周冕又接着说“现在呀,看戏的都是爷。没事,你们继续去忙吧。这得还要半个点钟才能上来人呢,你们也去准备准备吧。”

    他说完对着小德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白晓笙,他的眼神停留一瞬便又收了回来。

    周冕妆还没有画成,却是个半面妆,他本就长的好看,细长的眼睛含着笑,面容精致却不失男人的阳刚之气。今日是一曲《烂柯山》,以前的台柱子董巧儿改去唱京剧了,从不当众唱戏的周冕无奈唱起烂柯山里崔氏那段词。

    正如周冕所说,一点钟不多不少,稀落落的,戏楼走进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与老爷子,白晓笙躲在后台的锦帘后,她拨开锦帘看向台下,细细查了几遍,仅仅二十多个人。

    只听几声鼓响后,曲笛婉转悠扬,琵琶声叮当作响,仿佛轻灵的音符拂过白晓笙耳畔,慢慢流入她的心中。周冕开口便引来听者众人喝彩,他雌雄莫辨的歌喉似乎有些魔力,把每一个字念的好听极了,地方拗口的一些发音在他的嘴里变得韵味十足。

    白晓笙嘴角微微上扬,她靠在后台的门框旁侧耳听着周冕缓缓的唱着。她柔苐洁白,轻轻敲打的门框。

    突然觉得衣角被人拽着,他回头却发现是小德子,他的脸被巴掌打的红红的,他眨着大眼睛说“晓笙姐,你去帮楼上的雅间送些茶水吧。我这……”他用手捂住了有着五个巴掌印的脸。

    白晓笙笑然,小德子是被打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拍了拍小德子的肩膀,这个男孩子总是让她想起自己的弟弟,如果弟弟还活着估计也这么大了。

    她拿起青瓷壶,茶香清冽,是今年初春刚下来的西湖龙井茶。看来来者不是寻常人呀。

    二楼白晓笙也是第一次来,她径直走到雅间门口轻轻敲门,她轻声道“送茶水。”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身穿军服人走了出来“可是白小姐?”

    木然的,白晓笙瞳孔一缩。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吗?




    雅间布局朴素,一张黄杨木桌摆在正中,几把酸枝木的椅子随意的摆着,墙上画着是扬州八怪的画,寥寥几笔,却更显得古香古色。白晓笙被那军人领了进入,发现黄杨木桌后面有一人背对着自己。

    “先生这是何意?我只不过是送些茶水。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家去办吗?”白晓笙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合理,她小心的很问着。

    那人都没有转身,他从身上拿出了一颗茄力克,划开火柴,刹那间红磷燃烧起来,他缓缓的把茄力克点燃。缕缕烟慢慢分散在房间里。

    “还打算逃亡下去吗?”男子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白晓笙?或是叫你真的名字——许祎曼?许三小姐?”男子转过身来,冷峻的脸挂着微笑。

    白晓笙眉头一皱。她认出他来了,这人是那日轮船上偶然遇见的人。还有那双在蔡公馆中向她邀舞时英气逼人眸子。

    微微向后退了几步,她想推门而出,却发现门早已被人关上,她沉了沉心张口道“家父姓白,祖上亦是姓白。不知道先生所说何意,也许是先生认错人了。”

    “虽说我在上海还不算只手遮天,但我的消息可灵通的很。许三小姐与我们中将在天津蔡公馆一舞定情。三月约定两人奉天相见,而后不到三日,许小姐的父亲为了不被舆论所迫,和你断绝了关系。”男子站了起来,慢慢的踱到了白晓笙的身边“许老爷怎么说也是一方商贾,一心为了女儿,甘愿从此隐居。如果他知道女儿撇下所有,并不是与中将相会,而是半路跑掉做了茶楼的服务生,你说……”

    “先生说笑,家父是唱昆曲的。我五岁就跟随家父四处唱戏,那有什么富甲一方的父亲。”白晓笙抚了抚鬓边的青丝“如果没有什么事奴家暂且退下了。”

    “中将马上就要回上海了。蒋司令员挥师北伐,奉系张学良东北易帜。全国大部已经统一,中将马上就要凯旋归来,到时候凭借中将的消息网,许小姐恐是再难逃脱。”男子轻轻的说着,语调冷漠,白晓笙似乎打了一个哆嗦。

    “你要怎么样?”白晓笙虽笑容依旧面不改色,心却跳动不已。

    “现在可以救你的只有我了。”男子走到白晓笙的身边,他抬手把她鬓角凌乱的秀发挽到耳后“只有我才能帮助你,我想许小姐是聪明人,懂得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不着痕迹的荡开何锐山的手,她不语,只把眉头蹙着,眼神中满是厌恶。

    “那是去年的盛夏。我随中将去赴张学良少帅的蔡公馆之约。我还记得那天众女为了讨得众将领个个淡妆浓抹,唯独你一身翠色旗袍不着修饰,却显得那样沉静秀气。”何锐山嘴边衘着一抹笑,他把眸子对准白晓笙“那时我希望请你跳一支舞,只可惜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中将陈仲东拉去跳舞。”

    茄力克已经燃到了烟嘴,何锐山觉着指尖灼痛,低头才发现烟已经燃完,他掐断最后的一点火星抬起来他的头,他眼中有着不甘“可陈仲东就是个武夫呀!他不懂得珍惜。任何事物。权利,军权,也包括你。如此一来我也感到庆幸,起码你逃离了。逃开了他。”

    白晓笙苦笑,她狠了狠心转身用力打开了门,不等何锐山再说什么匆忙的跑了下去。

    “可我不一样,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何锐山重新的坐会到椅子上,重新点燃了一颗茄力克,烟色朦胧,他的手轻轻的敲着桌面,哒哒哒。



    白晓笙再也无法平复自己,她一个劲的向后堂屋跑去,直到自己再无法跑下去,她扶着墙慢慢的瘫坐在地上艰难的呼吸着。

    小德子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过去问到“晓笙姐,发什么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何老板欺负你……”

    “他……是什……什么来路?”白晓笙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这。

    “听说是上海百沪公司家的少爷,在警政署好像也是什么官。与暂管上海的中将交情颇深。”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蔡公馆舞会上看到了自己。白晓笙平复自己的心情,安慰了几句小德子自己会屋里休息去了。

    她要快点离开上海。

    傍晚的时候,周冕来探望白晓笙,在得知白晓笙险些晕倒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不顾卸了一半的妆匆匆的来到了后屋。

    周冕的到来同样也吓了白晓笙一跳,她正躲在被子里吃着酸梨,初春的酸梨依旧酸的很,禁着鼻子咧着嘴一副挣扎的模样,看到周冕从锦帘探出头紧忙把酸梨放下。

    “这是什么?”周冕好奇的拿起了被白晓笙咬了一口的酸梨。

    白晓笙咽下酸中带甜的汁水“这个是天津河北一带很有名气的水果,它叫酸梨,因为可以化痰止咳缓解咽喉痛,所以我们北方唱戏人都拿它来润喉。前几天让小德子在城南居然寻到了,让他给我带了几斤。”

    周冕看了看带着黑斑的小梨,盯了半天后突然咬了一口,酸梨刚一入口周冕俊朗好的面容纠结在了一起,他眉头皱着,不停的说着“酸,酸。”

    白晓笙被他逗笑,帮他到了一杯水“快喝点水吧,别酸倒了牙。”

    他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却又停下了,水中的倒影让他苦笑不得。这还是自己吗?发是半束的,左面的妆卸的差不多了,而右边几乎是原封不动,如此一来一面脸色白皙腮色红润一女人妆,一面是男儿本色。

    “帮我把妆卸了可以吗?”

    白晓笙点了点头,她把梳妆镜摆正,拿出匣子里的凡士林轻轻涂在周冕的脸上,她的手法轻盈,周冕没有一点不适。

    “你似乎经常给别人卸妆。很专业。”周冕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以前父亲也是唱昆曲的。经常给他化妆卸妆。时间长了也就练出来了。”

    “怪不得。”周冕沉吟道“那您父亲……?”

    白晓笙的手微微颤抖,半天后她说着“家父已经去世了。在一场战争中。”白晓笙眼神有些朦胧,整个人沉默的有些骇人。

    “我小时候当学徒那会儿,总是把所有事都藏在心内。”周冕从妆镜中看到了白晓笙的失神模样,他转过身轻轻的把她手中的绒布放下“可是转念一想人生一世总有些不如意,应该有个人听你倾诉。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好。”

    “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吧。我愿听你倾诉。”

    白晓笙笑了笑,没有什么只是转身。一个东西从她的怀里掉落,周冕轻轻的捡起,是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张照片,是她与一个上了岁数的男子。周冕叫住白晓笙“是因为他吗?你的心结?”

    白晓笙叹了口气,轻轻的走到他的身旁,她把荷包重新揣入怀里。她看着窗外的夕阳,这如血般的夕阳多少年没有见到了?



    是一个如血一般的夕阳的黄昏。八岁的白晓笙与母亲乘船去与远在湖北经商的父亲相见。

    怎知道湘军袭击去孙传芳部的鄂军,湘鄂等地连带着周边城市战火纷飞。白晓笙,不,那时她还叫做许祎曼。她的父亲拜托鄂军前卫总团护卫着白晓笙与母亲渡过赣江。

    母女两人在前卫团的护卫下顺利的渡过了赣江至宜春,却不想遇到湘军挥师司令领兵北上,湘军司令得知安徽巨商许傅山的妻女逗留在宜春,连夜命人“请”到了司令部。

    白晓笙的母亲患有心脏病,已经心力衰竭,在软禁司令部的第三天由于气急攻心不幸离去。碰巧鄂军再次挥师直到饶河,赣军司令部倾巢而出,白晓笙趁机逃跑。

    也就是在这种落魄的时候,白晓笙遇到了白祯,那时候白祯可谓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昆曲艺人,曾被人们称为四大名伶之首。他那日在一个路口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白晓笙,他为她卖了吃的,给她换了一身衣服。

    “小姑娘,你怎么弄的这么脏呀?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父母呢?”

    “路上打仗了。父母找不到了。只有我一个人了。”她靠在墙边低着头,稚嫩的声音从白晓笙嘴里说出,那时的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想要活下去。

    白祯温柔的把白晓笙眼角的眼泪拭去,他轻声问“愿意跟着我吗?虽然可能四处奔波居无定所?”

    “能吃饱饭吗?”

    “可以。”

    已经入秋了,虽是南方却也有些萧索,白晓笙小小的手被冻的通红。白祯把她的放在自己的大手掌里,然后凑近嘴呼了一口热气“可以吃饱饭,可以有新衣服穿,可以听我唱南曲儿。”

    就这样,在夕阳下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从日初到日暮,从黄昏到清晨。

    白晓笙叹了口气,她把荷包上的褶皱抚平,荷包有些破旧,可她依旧舍不得丢掉。

    “但是最终你还是被你亲生父亲寻了回来。”

    “是啊。庆幸或是不幸吧。”



    晨起的时候庆梅班乱的很,前堂有女声的叽叽喳喳,也有男声的蛮横无理,白晓笙起来简单的梳了一个髻,她找出了很多年没有穿的碧色旗袍,旗袍依旧绿的好看,可是白晓笙我依旧只能强抿开僵硬的嘴角。

    她还没有到前堂就看到了有一群兵把庆梅班给围了起来,把首的一个人是那日给她开门的男子。

    她心中一凉,步子快了几分,当她掀开前台的锦帘时她发现周冕被两个人架着,他脸色有些不好,质问道“何参长这是何意?我庆梅班何时与那些激进党派勾结?可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白晓笙才发现何锐山坐在了一旁,他一身驼色毛呢大衣,一顶欧式礼貌压的很低,她看不到他的眼睛。

    “周班主不要激动,我们是收到举报才过来的。如果有什么误会也到我们警政署说吧。”话罢起身准备离去,走到白晓笙的身旁时他低声道“我的意见你最好考虑一下。我现在有很大的胜算,更何况周班主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也同样掌握在你的手里。”

    兵队撤走的很快,不一会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唏嘘不已的后台人员,白晓笙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没有任何波澜。

    她慢慢的踱回自己的堂屋,然后点了点平常不用的腮红,然后对着镜子挤出了难看的微笑,如果可以救出周冕,她愿意。她是懂得何锐山的意思的,他是想让白晓笙换周冕。

    初春的风吹的寂寥,长街上行人本来就很少,白晓笙一直微笑着走着,或许是眼中的冷或许是嘴边牵强的笑,人们都对她避之不及。

    那个在黄昏后轻轻为自己抹去泪水的男人需要自己,那个在她奄奄一息时救她一命的男人需要自己,那个无论何时都有一方绿帕子的他,需要要自己。

    白晓笙问自己是不是傻,周冕只不过对自己好了那么一点,为什么自己如此不舍?后来她明白了,因为,那人是他呀,虽然平淡如风,却在她的沙盘划出波澜。

    前面就是就是警政署。



    周冕没有再见到过白晓笙,他怀念那个去清风一样的人儿,那样一个冷漠却又带有温度的人。那个如茉莉一样的女子,她总是在让人在回忆中想起她的好。

    从天津偶遇,到上海朝夕相处他都觉得这是在做梦,他觉得她不会再消失了,可是当他推开她那间屋子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没有她,只有墙上续了四根弦的琵琶和桌角一方绿帕子。

    庆梅班恢复了正常,客人依旧,曲目依旧。只是周冕有时会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她发间的茉莉香。可是他知道,这只是幻觉,而真正的她回不来了。

    上个月看到报上说,徽商许傅山接回自家千金,并为其举办盛大生日会,两人恢复父女关系,两人关系度过结冰期。

    接着第二天报上头条又刊出,许傅山因投资股票失败公司几近破产,上海百沪公司斥资力挽狂澜,许小姐将与上海百沪公司大少爷何锐山举行婚礼。

    周冕望着墙上的琵琶,有些失神,他只知道白晓笙总是会为他的茶里加一些止咳的菊花,他只知道白晓笙会把他的戏服浆洗两遍,他只知道她会在自己唱戏的时候跟着调子轻敲手指。然而当他想为她做些什么时候她却消失了。

    他觉得,今晚许是最后一次唱《牡丹亭》了。



    末尾

    四月的南国,烟柳画桥依旧,晨起大雾朦胧,一身翠色旗袍的白晓笙静静的站在路旁。不远处几声枪响也不会让她慌乱,1945年的上海正处于战火连天,但是白晓笙知道那曙光就在眼前。

    上海依旧繁荣,只是多了些“不同货色”的人,夜总会歌舞厅多得让人数不清,听昆曲的却越来缺少。

    “白老师,听说老师不是上海人,可为什么总是喜欢穿碧色的旗袍?”一个身着日本和服的小女孩懵懂的问着。

    白晓笙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琵琶,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到“老师爱穿碧色的旗袍。因为有人喜欢看。”

    十五年前白晓笙重新做回她的许小姐,她与何锐山举报了婚礼。如今的她却又成了孤身一人,父亲在日本人入关时就病逝了,家中财产尽数散去,而何锐山为了他的仕途选择与白晓笙离婚。

    虽然日子不算好过,可是她弹得一手好琵琶,唱的一腔好昆曲,还可以勉强度日。虽然生活拮据可是她依旧快乐。

    “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昆曲。让这么好的中国艺术在我们日本好好宣扬。”女孩微微上扬嘴角,她突然拿出一个破本子,然后指着本子说“老师,这个是我在上海图书馆看到的,这是什么?”

    啊,是曲儿折子。

    也是这样一个雾霭迷蒙的清晨,她听到过最好听的昆曲,如今怕是再难了。

    后来听说他宁死不为日本人唱昆曲被当场打死,死后抛入黄浦江,不得有人收尸入殓。又听说他一生未娶妻,后半生只唱《牡丹亭》。听说他是唯一一个自弹琵琶自唱的昆曲人,那琵琶只有三根弦,人们都称他为三弦昆曲周。

    可只有白晓笙知道,那是她当年为他连夜续的琴弦,但唯少一根。

    “这段昆曲传说人称三弦昆曲周,周冕先生弹的最好。”

    “那周先生现在在哪里?”

    白晓笙指了指自己的心“在这里。”她微笑,把琵琶放入软布中“世间已无人再能让这首曲子住进我的心。”

    再无人吟唱,再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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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黔南℡

    黔南℡

    楼主 LV1 2016-07-03
    一口气更新完了,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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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黔南℡

    黔南℡

    楼主 LV1 2016-07-03
    祝大家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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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画骨师

    画骨师

    LV19 2016-07-25
    好看的民国文,已投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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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una

    luna

    LV13 2016-07-25
    棒,还有其他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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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una

    luna

    LV13 2016-07-25
    作者大大我也在征文,《死后爱上你》,新人有一个不懂,一次性更完是指一次打完全部的么?把我一天只能写一部分的,要怎么弄啊,点回复连载么?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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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幽若

    幽若

    LV4 2016-08-01
    应该直接发帖更新就好了,好多长篇都是这样的,不过你也可以直接放到主贴吧。

    luna:作者大大我也在征文,《死后爱上你》,新人有一个不懂,一次性更完是指一次打完全部的么?把我一天只能写一部分的,要怎么弄啊,点回复连载么?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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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南瓜

    小南瓜

    LV14 2016-08-02
    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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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歌

    当歌

    LV9 2016-08-15
    好看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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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泠七

    安泠七

    LV5 2016-08-15
    好看
    一曲惊艳无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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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eslie

    leslie

    LV18 2016-09-11
    浪漫,缠绵。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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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暖城

    暖城

    LV4 2016-09-12
    不错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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