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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儿
楼主 LV8 VIP 2016-07-28第十四章 锦心 方墨林半日不曾有反应,忽然一下子转过了身。裴明淮猝不及防,昨夜见着的那张绿度母的鬼脸就与他的脸只距半尺了。任他胆大,在光天化日之下骤然见着这鬼脸,裴明淮也一连退了好几步。 此时天光明亮,裴明淮见着那方墨林脸上虽刺成了绿度母狰狞之状,一双眼睛四周绘出的青色眼线也是诡异难言,但眼珠黑亮,十分晶莹,眼中竟似还含了淡淡笑意。裴明淮一时只觉惊讶,也不知是否自己看错了,但这时方墨林已然低下头去,在纸上写道:“不必骗我,青囊究竟怎样了?” 裴明淮虽也觉着这事终归是瞒不过去的,但方起均一再叮嘱,也不能不瞒。便道:“在下真未见过青囊姑娘。只不过,尚想请问方公子,难道真是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这几日里的事了?” 方墨林挥毫写道:“当夜青囊在我处做些针线,起更时分方送了她出去。一回了房睡下,便人事不知了。待得醒时,人已回了此处。” 裴明淮心中更是失望,道:“方公子失踪了好几日,难道就是一直昏迷不醒么?” 方墨林似是侧头思索了片刻,写道:“似乎在昏迷之时,听到些什么声音。那声音反反复复地在耳边重复一句……” 裴明淮忙道:“什么?” 方墨林抬了头,对着他看了片刻。裴明淮见着他的脸在日光下袒露无遗,硬是强忍住跟他对视,没有转过头去。过了半日,方墨林方低头写道:“裴公子就不害怕?便是侍候我惯了的下人,也都害怕哪。” 裴明淮笑道:“不必那么客气,称我名字便是。我也说句实话,若是看了毫无所觉,那自然是假,但看看便也惯了。” 方墨林的眼中似又露出了笑意,裴明淮一瞬间似乎觉得他那鬼脸也没先前看着那么恐怖了。心中暗想,难道这还真能看惯的不成? 方墨林在纸上又写了一行字,将纸推向了裴明淮。裴明淮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幽冥难度,彼岸无花。黄泉幽渺,往生空返。 他浑身一震,望向方墨林道:“这……这便是你听到那声音在你耳边反复说的话?” 方墨林点了点头。他又在纸上写道:“从未听过那般的声音,就像直钻进脑子里一般……是以记得那般清楚。” 裴明淮从怀中取了一红一白两朵花,道:“方公子可识得此花?” 方墨林伸手接了那花,手指一触,便在纸上写道:“这并非真花。” 裴明淮道:“这是在我寻到方公子之处发现的。” 方墨林摇头,将花还给了他。裴明淮虽然失望,也只是将花收了回去,道:“不打扰方公子了,在下先走一步。” 裴明淮也不愿回正堂与那几人枯坐,便信步走到了花园里。方家偌大,方起均又是个半瞎之人,但这方家上上下下,却打理得颇为整齐,裴明淮想必定是那青囊小姐治家有方。一念及青囊,面前顿时又浮现了那张白度母的鬼脸,裴明淮忙转过了头去看花园里那几株开得艳红的石榴。 忽然,他见着一棵石榴树后,有一幅藕色纱裙一闪。裴明淮一惊,那纱裙他先前不久还曾见过。当下扬声道:“是谁在那边?” 人影一晃,一个女子亭亭玉立地站在了石榴树下。这女子年不过双十,一袭薄薄的藕色纱衫,裙边袖口都绣着大团的白色花朵。手里拿着一柄团扇,唇角挂了一丝浅笑,眉目含情,那模样极是娇丽动人。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便似一颗泪滴一般。 裴明淮见这女子也不说话,只以扇掩口,笑个不休,只得道:“在下惊扰了姑娘,请姑娘莫怪。” 女子笑道:“人家正在这里看花,你偏跑到这里到打扰。你一大清早溜到这里来,难不成也是来看花的?” 裴明淮笑道:“这石榴花哪有姑娘美?要看,也得看姑娘,看什么花?” 女子掩口格格而笑,笑得花枝乱颤。“这位公子的嘴好生甜。” 她身上脂粉香气甚浓,一只蜜蜂正嗡嗡地绕了她转。裴明淮笑道:“再甜也甜不过姑娘,否则那蜜蜂怎会绕着姑娘飞个不停呢?” 女子突然把脸一板,道:“我是方老爷的人,你这么调笑,好生无礼!” 裴明淮笑道:“蜜蜂不追不香的花,苍蝇也不会叮无缝的蛋。姑娘若不给在下机会,我又怎能‘无礼’了?”他又将女子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道,“早知是方夫人,在下也不敢失礼了。” 那女子一撇嘴道:“可别这么叫我,锦心哪里担得起?锦心虽是老爷的妾,在老爷眼里,跟个丫头也差不多,裴公子这么叫,折杀死我了。” 裴明淮一笑道:“那我如何称呼?锦心姑娘?还是锦心姨娘?” 锦心娇笑,道:“什么姑娘哪,姨娘呢,公子还不如直呼锦心的好。”一面说,一面朝裴明淮送了一个秋波。 裴明淮见这锦心举止言语颇多轻佻之处,又颇娇媚,暗道莫非方起均是赎了个青楼女子来做小妾?但这锦心之前为何又会出现在云扬家中? 锦心见他在那里思索不语,又笑道:“裴公子,你这次来黄钱县,是做什么的?” 裴明淮道:“云扬邀我来的。” 锦心蹙起了眉,不解地道:“他邀你来?” 裴明淮道:“他五十大寿。” 锦心道:“可我记得他的生日在春天啊,现在还没入秋呢。” 裴明淮失声道:“什么?” 锦心忽地将手指放在唇上,左右看了看,便隐进了树丛里。过不了片刻,云扬从另一边走来,笑道:“怎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裴明淮看着云扬,一时间竟觉得面前这人十分陌生。云扬见他面色有异,笑道:“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裴明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云扬道:“你跟墨林谈过了?” 裴明淮笑了一笑,道:“跟他谈,可真麻烦。” 云扬笑道:“墨林下得一手好棋,若你不怕他如今……唉,他如今那张脸,你倒可跟他下下棋,消磨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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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7-29第十五章 诈尸 裴明淮道:“如今离赛灯会还有几日?” 云扬道:“赛灯会都是在七月十五,今日是七月十四。” 裴明淮道:“那岂不是明日便到了?我猜那人……不管他是人是鬼,他是一定会来找方墨林的。” 云扬道:“我们也是这般想的。我想那个……就当那个厉鬼吧,他这一两日必来!我们问过冯老头,他说要做那种人皮灯笼,就算上面的刺青是早已刺好,灯笼的骨架也早已做好,要拼好灯笼,至少也需要一日一夜功夫。” 裴明淮道:“那好,我今晚就去找那方墨林下棋,我倒要看看,那个厉鬼究竟是来,还是不来?” 裴明淮说到做到,当晚便去找方墨林下棋。方墨林把烛台移开了,这样他的脸就隐在黑暗之中,裴明淮也不用一抬头就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绿度母鬼脸了。诚然如此,裴明淮的眼光也一直放在棋盘上,因为他发现方墨林的棋艺确实极高,他在棋上是下过苦功的,一盘下来,居然还输了三子,让他好生不服气。 方墨林在纸上写道:“还下?” 裴明淮道:“当然下,否则这漫漫长夜怎生消磨?” 方墨林又写道:“只怕阁下是输了一局,好生不服罢?” 裴明淮讪讪而笑,方墨林却把手里拈着的棋子放下了,写道:“裴兄,我问你一言,我妹妹青囊是不是已经死了?” 裴明淮一惊,抬起了头。方墨林的面容虽然不见,但一双眼睛仍是漆黑发亮。裴明淮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便道:“方兄,你是个聪明人,又是这黄钱县的人,你当然也该知道,从小被刺青的人长大后失踪,结果如何。不错,在我救下你的时候,你跟青囊姑娘都还活着,但回你方家之后,青囊姑娘便离奇而死,背上的皮也被剥去。” 方墨林沉默半日,又写了两字。这两字却画得墨汁淋漓,显见得他心中激动。“你在?” 裴明淮道:“在,但当我赶到青囊姑娘房中时,她已死了。” 这次方墨林沉默得更久,沉默过后,却又一颗颗地往棋盘上摆棋子,只是手在微微发抖。裴明淮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埋头下棋,这一局下得心神不宁,竟然又多输了一子。 裴明淮侧耳听去,墙外的打更之声,已近三更。便笑道:“再捱两个更次,天也白了,鸡也啼了,厉鬼恐怕也该回去了吧?” 一言未毕,他便听到“嘎吱”一声,却似房门开关之声,这声音像是从隔壁房间里传来的。裴明淮登时站起,道:“方兄,你且不要出这屋子。” 他出了房门,向右一看,只见一扇房门正在来回摇摆。那屋子正是昨日青囊被杀的地方,见着那房门左右乱晃,裴明淮心中也不自禁打了个突,喝道:“什么人?” 他立时听到了一声阴恻恻的笑声,这声音裴明淮已不陌生,正是这几日来听了数次、鬼魂般飘荡不定的声音。裴明淮顿时浑身都绷紧了,喝道:“何必装神弄鬼,有种就现身!” 那声音又笑了两声,幽幽然道:“本来便是厉鬼,又何须装神弄鬼?” 裴明淮道:“厉鬼?什么样的厉鬼?” 那笑声变得更加阴森,阴阴地道:“被剥了皮的厉鬼!” 裴明淮打了个冷颤,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从那扇门里,飘出了一个人。裴明淮的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去,失声叫道:“青囊姑娘?” 那女子一身白衣上全是鲜血,耳垂金环,脸作白度母之状,却不是青囊是谁?只是她行走之时,便如同飘在水上一般毫不着力,倒像是个纸糊的人儿似的。裴明淮瞪着她,瞪了半日,方如梦初醒,扑了过去,便去抓她手腕。心里暗想,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抓住了你,就别想我放手! 正当裴明淮的手要触及青囊手腕之时,那扇房门突然猛地向裴明淮撞了过来。裴明淮吃了一惊,那门板竟然整块地飞了过来,裴明淮只得向后避让。这时,只听一阵哗啦啦之声响个不绝,裴明淮一怔之下便明白是方才跟方墨林下棋的棋子,不知怎地尽数滚落到了地上。地上本是石地,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不绝。 他暗叫不好,一瞟青囊消失的那间屋子,一片漆黑,只缺了一扇门。他本拒绝了云扬跟他一同守夜,此时却只恨分身乏术,一掠掠进了方墨林的房间,却见方墨林脸朝下地倒在桌上,棋盘掀翻,黑白棋子散了一地,烛台也落在了地上。 裴明淮失声叫道:“方兄!” 他忙去扶方墨林,烛台虽倒,仍有余光,他的目光触及方墨林的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在这短短一刻,方墨林身上穿的青衣已被划破,更骇人的是他背上皮肤已整块被揭去,血肉模糊,竟跟青囊死时一模一样! 裴明淮忙将方墨林翻过了身,面对那张绿度母鬼脸,裴明淮已经顾不得惧怕了。一探他鼻息,虽然极细微,但还有呼吸。裴明淮松了口气,急急取出怀中药瓶,塞了一颗药丸到方墨林口中,然后方扬起了声音叫人。 云扬这夜并没回去,也在方家过夜,不到一盏茶的时分便奔了过来。看样子他虽不再走镖,过去的功夫也并没有搁下,身法仍极是快捷。他见着院子里横着的门板便呆了一呆,待得进了屋,见到方墨林的背,整个人都晃了一晃。 “淮……明淮,这是怎么回事?” 裴明淮无暇解释,只道:“你看着他,我去隔壁看看。” 他从怀里摸了火折子点燃,便向隔壁房间走去。那房间本不大,家什也不多,火折子一照,便是亮堂堂的,里面空无一人,哪有青囊的踪影?裴明淮举了火折子,四处寻找,忽然一弯腰,自门边拾起了一只金环。 这只金环上雕了奇形花纹,裴明淮并不陌生。他曾在青囊的耳上见过。寻常画像上的白度母,也都戴着这样的金环。 他把金环收进了怀里,走了回去。云扬已叫来了人,命去请胡大夫,裴明淮又瞅了一眼方墨林的背,只觉不忍卒睹,便问云扬道:“青囊姑娘的尸身,现在何处?” 云扬道:“现在东厢。因那里是方府里最背静之处……” 裴明淮道:“我要去看看。” 云扬看了他半日,道:“我陪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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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7-30第十六章 欺骗 东厢果然如云扬所说,十分僻静,且并未留人看守。云扬苦笑道:“按理说,应该有人看守尸体才对。但青囊是如何死的,人人皆知,起均兄也不愿意为难下人……” 裴明淮道:“好歹也要等过了七日。” 云扬摇头道:“这里的规矩,凡被……被剥皮而死的,都得立即烧掉。” 裴明淮道:“这却又为何?” 云扬看了他一眼,道:“防有厉鬼作祟。” 裴明淮苦笑一声,已不知该说什么。云扬推开了东厢房的门,道:“就在这里。” 借着手里灯笼的光,裴明淮已见着了躺在榻上的青囊。他缓缓拉下了覆在青囊身上的白布,青囊的那张鬼脸,一如他昨日如见,暗淡光线下更显诡异。他再去看青囊的耳垂,左耳的金环尚在,右耳的金环却不翼而飞。 裴明淮喃喃道:“难不成真诈尸了?” 云扬道:“你说什么?” 裴明淮道:“方才我就是看到青囊姑娘出现在隔壁房间,才出去看的。” 云扬瞪着他道:“什么?你看到青囊?青囊不是一直躺在这里吗?” 裴明淮苦笑道:“可我看到的确实是青囊。”他从怀里取出了那只金环,道,“这便是我在那处捡到的。” 云扬看看金环,又看看青囊的耳垂,脸色一变再变。“这……这……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青囊,青囊已经死了,昨天晚上我们都看着她被剥了背上的皮,断了呼吸……现在她也躺在这里啊……” 裴明淮道:“我知道,我也亲眼看到的。可是,刚才我也的的确确是亲眼看到青囊出现在我面前的。” 云扬喃喃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明淮干笑了一下,道:“这还能有怎么回事了?自然是诈尸了。青囊姑娘被害,不到七日之期,若说是诈尸似乎也说得过去……” 云扬也随着他干笑,道:“数年不见,明淮却也变了。” 裴明淮道:“我变了?变了什么?” 云扬笑道:“数年之前,你可是从不信鬼怪之说的。”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数年之前,云扬也是从不会对我说谎的。” 此言一出,云扬脸色陡变,勉强笑道:“这……这话从何说起?” 裴明淮道:“你的生日,分明是在春天,为何要骗我说你大寿,定要我此刻前来?”他盯了云扬,缓缓道,“以你我的交情,若你真有事要我帮忙,只要说一声,我决不会推辞,这你也定然明白。为何要托词骗我?这倒实在教我想不通了。” 云扬望了他,竟然回不出话来。裴明淮道:“你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决不会再在此处多呆一日,我即刻便离开黄钱县。” 云扬吃了一惊,强笑道:“这……难道你不等到赛灯会过了再走?” 裴明淮笑道:“稀奇古怪的事,我见多了,也懂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做人,不可有太多好奇心,有时候或者连自己性命也会搭进去。” 云扬苦笑道:“明淮,你真是变多了,看来这些年,你经历的着实不少。” 裴明淮扬了扬眉,道:“是么?也许吧。” 云扬突然对着他,深深地拜了一拜。“就算我求你,你便先留下来罢。我们朋友一场,我对你是决无丝毫加害之心。” 裴明淮道:“我倒不是疑你有加害之意,只是被人欺骗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已经来了,我就再待几日,且看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至方墨林房中,胡大夫已将方墨林的背包扎妥当,让他俯卧在榻上。方墨林仍然是昏迷不醒,胡大夫在水盆里洗了洗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道:“性命暂且无碍。” 裴明淮见方起均坐在一旁,脸色呆滞,直如傻了一般。又见小木捧了一大叠卷宗,呆呆地站在一旁,也不知站了多久,便道:“这可是杜大人差人送来的?” 方起均便似未曾听到一般,裴明淮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方起均方“啊”了一声,道:“正是,正是。老夫最近忘性大,一直忘了给裴公子送来。想着公子正跟墨林下棋,我便差小木送过来,没想到……” 他眼中已无眼泪,想是这数日间变故太多,人已有些呆痴之状。裴明淮便道:“方老爷不如回房休息,在下自会守在此处。”言及此,却觉得甚是惭愧,道,“在下一直跟方兄一处,却还是……” 云扬出言劝慰道:“这又岂是你的错了?青囊突然出现,任谁也要去看看的。” 方起均听到“青囊”二字,却似被雷击中了一般。“什么?青囊?青囊她不是死了么?你们在说什么?” 云扬道:“起均兄,你还是先回房休息吧,我明日再对你慢慢道明。” 裴明淮目注小木,道:“小木,将这些卷宗留在此处,再替我沏壶浓茶。”他想着自己这剩下半夜,恐怕也是很难睡得着的了,不如将这些卷宗细看一遍,也许还会有所发现。 小木答应着下去了,云扬道:“明淮,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裴明淮道:“恕不远送。” 众人一去,房中只剩下裴明淮和方墨林两人。方墨林呼吸均匀,裴明淮也不欲去惊扰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将卷宗翻开了。 杜如禹所言无差,卷宗中记载十分详细。黄钱县百余年前便有一异端教派在此建庙供奉,在当地也发展了不少教众,到得出事之时,也有五六百众之多。按理说,民间教派众多,一个地方上颇为兴旺的小小教派,也并非什么大事,决不值得劳师动众。但偏偏知府却对黄钱县极其重视,专派了人来查实,后来连知府本人也亲自来了。 那卷宗里言道,那些教徒以人头骨作供盆,人皮作鼓,人的腿骨作法器……写得绘声绘色,实是令人觉着惨酷无比。当地一些百姓十分信奉,但却有另一些信佛的百姓对这教派厌憎无比,知府派人下来查证时,不少厌憎此教的百姓也纷纷向知府举报那些教徒的种种恶处,至于是真是假,却也不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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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7-31第十七章 九宫会 裴明淮看到此处,颇觉困惑。这数十年,百姓们生活安乐,少有战火,总体来说朝廷尚属德政。为了这偏僻地方的一群教众,便弄得如此惨酷,似乎有些奇怪。 那记载的师爷想必是个文采出众之人,形容那些教徒被剥皮未死之际,咬破舌尖喷出鲜血,狂念毒咒,继而电闪雷鸣劈碎山石,写得极其生动。又说他曾用木勺舀了一勺黄泉渡中之水,腥气扑面,夹以一种怪异难言的气味,闻之欲呕。 裴明淮越翻越快,一行行文字在面前跳跃,当日画面似欲跃出书页。 “雷声隆隆,震耳欲聋。忽天色亮如白昼,众人皆惊,抬头视之,闪电如夭矫腾龙。再闻炸雷声响,山壁竟已裂开数丈,度母之面,寸寸剥落。为首刑犯口喷鲜血,溅至度母剥落佛面上,视之毛骨悚然。” “水色浑浊,泡沫如蒸,竟如污血沸腾。芦苇枯败,掩映一方天青碑石,上书‘黄泉渡’三字,殷红如血。” “十日后视之,一众教众仅余森森白骨,血肉全无。老鸹凄鸣,黑羽落于枯苇之间。血色渗入石中,拭之不去。” “思之当日情景,尚栗栗不止。” 他又翻了一翻后面的卷宗,这几十年来黄钱县似乎就是一片太平了,卷宗中记载最多的便是黄钱县中的诸年赛灯会,写得那是一个花团锦簇。再看了近十年来,发生之事跟云扬等人所叙毫无二致,除停了赛灯会那一年,突然出了七盏人皮灯笼,此外每年都是一盏,还能在赛灯会上“拔得头筹”,只是无人来领那份彩金了。 裴明淮吁了口长气,将卷宗合上。茶已冷去,他早已遣了小木去睡,如今也只有冷茶可喝了。他目光移到榻上的方墨林身上,方墨林依然睡着。裴明淮倒是宁愿他早些醒来,方能问他当时情形。 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敲门,裴明淮道:“谁?”他已听到来人脚步轻捷,这方府上,懂武功的似乎只有云扬一人。 果然云扬的声音在外面低声道:“明淮,是我。” 裴明淮走到门口,开了门。云扬面色有些苍白,神态也略有些紧张。一进来便道:“有别人在这里么?” 裴明淮道:“除了方墨林,没别人了。” 云扬在桌前坐下,望了望桌上的棋盘,道:“你方才跟墨林在下棋?” 裴明淮笑道:“这么大半夜的,你找我定然有重要的事,就直说吧。” 云扬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该骗你,但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我如今便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只盼你心中芥蒂能消。” 裴明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说,我听着呢。” 云扬望了烛火半日,忽道:“你可知道‘九宫会’?” 裴明淮正在替云扬倒茶,听到“九宫会”三字,手猛地一晃。“你是说……九宫会?哪个九宫会?” 云扬道:“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九宫会?” 裴明淮沉默半日,方道:“岂有不知之理?九宫会乃是天下第一神秘的帮派,势力之大,江湖上无人能望其项背。遁甲为首,其下便是日奇(乙)、月奇(丙)、星奇(丁)这三奇,再下便是戊、己、庚、辛、壬、癸六仪。九宫会各分堂以‘元’划会,共有七十二元之数,正合了一年的二十四个节气。江湖传闻,这九宫会不但为首的‘遁甲’身份成谜,就连他身边的日奇月奇星奇也从未有人见过其面。不过……传说日奇主文,月奇主武,而星奇是个女子。” 云扬叹道:“看来你知道的也并不比我多多少。” 裴明淮笑道:“九宫会素来手段高明,行事不留痕迹,我这等人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会知道它的首尾?只是前些日子听说某大帮派的帮主夜半暴死,头颅失踪,想来定是九宫会所为。杀手买卖虽不是九宫会唯一的来路,却是个重要的来路。”他又道,“只不知你提到九宫会,却是为何?” 云扬道:“你可知我当日镖局生意正当如日中天,却为何要突然金盆洗手?” 裴明淮皱眉道:“难道与这九宫会有关?” 云扬又是深深一叹,道:“正是。” 裴明淮道:“这倒未曾听你说过。” 云扬缓缓道:“他们要我加入九宫会。” 裴明淮笑道:“这并不奇怪,江湖上不少帮派,其实也是九宫会的下属。只是不知这九宫会有何本事,能令这般多的江湖人卖命?” 云扬苦笑一声,道:“加入了他们,黄金美女,要什么有什么。若是不肯,九宫会杀人的本事,杀人的法子,哪个江湖人不知道?说白了,加入他们也并无大碍,九宫会也只是要利用那些可利用的江湖人的人脉关系,做些事情罢了。” 裴明淮道:“但你不肯。” 云扬道:“自然不肯。一入九宫门,便再无回头路。” 裴明淮道:“那……” 云扬道:“当日是他们中的‘壬’堂堂主来与我说话的。唉!我只说要考虑数日,想来想去,只有解散镖局一途。我本以为他们不会这般轻松便放过我,没想到那壬堂堂主再来之日,居然允了,只要了我一半家产。也罢,散财去灾,我也别无他想了。” 裴明淮笑道:“看来这九宫会行事,并不如江湖上传闻那般凶悍到毫无余地了?” 云扬道:“也许是我身微人轻,人家犯不着对我斩尽杀绝吧。” 裴明淮一笑不语,过了片刻方道:“然后呢?” 云扬道:“然后你也知道,我便搬到此处了。” 裴明淮道:“我曾听你说过,你是出身于此地的。” 云扬道:“不错。” 裴明淮道:“所以说落叶归根,也并非无道理。只是你年富力强,落叶归根也似乎太早了些。当然若是因为九宫会的缘故,也可解了。” 云扬却摇头道:“其实我回来,还有一桩原因。” 裴明淮道:“什么原因?” 云扬看了他半日,道:“我今夜来找你,便再不想对你隐瞒什么。不过,明淮,我对你说的话,你万万不可再对别人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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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8-02第十八章 宝藏 裴明淮笑道:“难道我是那等多嘴之人了?” 云扬道:“我自然知你不是那等人,但此事事关重大,我白嘱咐一句罢了。” 裴明淮道:“你便说罢,别钓我胃口了。” 云扬朝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此处有一笔极大的宝藏。” 裴明淮一怔,道:“宝藏?就在这黄钱县?” 云扬道:“正是!” 裴明淮失笑道:“这地方百姓虽尚属小康,但也没什么金山银山,何来宝藏?” 云扬道:“我对你说过,那些教众素来散银散米,十分慷慨,正是因为他们教主宝物何止千百!” 裴明淮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昔日那些被剥皮处死的教徒,他们……他们留下了一笔宝藏?” 云扬道:“而且是笔偌大的宝藏,任谁见了都会动心的宝藏!” 裴明淮一晒道:“我还不知道你是如此贪心之人呢。” 云扬道:“财帛动人心,我只是个俗人罢了,你若看不起我,也由得你。” 裴明淮笑道:“你既肯对我说,自是把我当兄弟看,我又怎会看不起你?我只是有些疑惑,依这卷宗上所言,也有五六十年了,那宝藏……若有的话,又怎会不早被人找去?” 云扬道:“既是宝藏,必定藏得十分隐秘,岂是那般轻易就会被人找去的?” 裴明淮笑道:“愿闻其详。” 云扬叹道:“其实我甚是怀疑,当日那位知府大人特别下令,将那些教众刑讯逼供,是否便是知道有这样一笔宝藏,于是起了贪念?想一个知府,年俸能有多少?只是那些教众太过刚硬,誓死不吐,就算是用了剥皮之刑,也都是……” 裴明淮道:“那些教众,都是十分虔诚之人,哪怕将之凌迟剥皮,想来也未必会吐实。” 云扬道:“我也是这般想。” 裴明淮道:“只是你又怎会知道这些?” 云扬道:“你可知道,我的先父便是黄钱县的县令?”他说这话时,两眼紧紧地盯着裴明淮的脸,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裴明淮脸上神色却丝毫不动,只道:“卷宗中记载,当日的那位县令,确是姓云。原来是令尊告诉你的?” 云扬叹道:“我父亲过世甚早,只因当年那整件事他都有所参予,看够了血腥景象,刺激颇深。知府虽未对他言明,但我父亲也看出了不少端倪,在临终前都一一地告诉了我。他说,定然是有一笔宝藏,只是将那寺庙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曾翻出什么来,最后知府大怒,一把火把那寺庙给烧了。”他又道:“你如今看那升天坪,可还有寺庙的影子?” 裴明淮道:“既然烧了,那岂不什么都没有了?” 云扬道:“我父亲在搜查寺庙的时候,找到了一卷文书,他却不曾交给知府,私自留了下来。” 裴明淮道:“文书?” 云扬道:“文书在我家中,不过里面一字一句我都记得非常清楚,便说的是——‘玄机尽在二十一度母之中,绿白度母现身之际,便是宝藏现身之期。’” 裴明淮望了他,道:“那些人皮灯笼,莫不是你弄的把戏?” 云扬一惊,忙摇手道:“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自然不是我!我怎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裴明淮笑道:“可也正是你搬到此处的时候,就有小孩失踪了。” 云扬道:“此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明淮你可得信我,我决不会做那良知尚尽之事。我想要宝藏是实,但我爹为了此事,郁郁而终,找到宝藏,也是为了他一个心愿……我虽不是大富,但也过得逍遥,不会……” 裴明淮打断他道:“我只是说笑罢了,你继续说。” 云扬又道:“我爹过世之时,也正是九宫会找上我的时候。九宫会放过了我,我松了一口气,便打点归来。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压根便没有什么成形的想法,只忙着整理老宅,打点一切……但不久,便发生了小玉失踪一事。待得她回来之后,我见到她身上的度母刺青,大吃一惊,方记起了那卷文书。” 裴明淮道:“你说文书里提到的——须得要见到绿白度母现身。” 云扬道:“不错,所以我这一等,便等了好些年。但我也未曾想到,绿白度母的刺青,会应在青囊和墨林的身上。” 裴明淮道:“那人皮灯笼呢?” 云扬叹道:“这便是我更想不到的事了。我也极是震惊,尤其是那一年七个人皮灯笼出现,几乎是震得我心胆俱碎,哪里还想要什么宝藏?只求那恶鬼不要再杀人了的是。我从前虽过的是刀头舐血的生活,但我刀下也从未有过冤魂,唉……若为了宝藏,让那些无辜的孩子丧命,我又于心何忍?” 裴明淮目注了他半晌,云扬与他对视,毫不躲闪。裴明淮方笑道:“于是今年终于到了青囊墨林二人失踪,你知道必会有大事发生,就唤了我来。” 云扬苦笑道:“要请你何等的难,我只得骗你是为了贺我生辰。即使如此,我还怕你不肯来呢,好在你此次总算给了我几分薄面。” 裴明淮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抓那厉鬼,还是要我帮你找宝藏?” 云扬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我心里全然没底。有了你在身边,我心里便会安定许多。但我不曾想到,你来的头晚,便闯进了升天坪!我虽然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找你。好在你安然无恙,若是你有了什么闪失,我还不知道有多后悔呢。” 裴明淮道:“难道真的那些进了升天坪的人,都会无端发疯暴死?” 云扬道:“确实如此。” 裴明淮道:“我方才看过卷宗,这数十年来,共有八人因进了升天坪而死。这八人不约而同,都是发疯溺水而亡。据称他们在发疯之前,先是高热数日,醒来之时,便已是疯癫不知人事了。” 云扬道:“我自小便离开黄钱县,对此实在所知不多。我回来的这些年,没有一个人进去过的——你是第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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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8-03第十九章 血字碑 裴明淮笑道:“似乎我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若我不疯不死,那所谓的‘发疯溺水而亡’,便一定有文章。” 云扬叹道:“五十多年啊……这段日子实实不短,居然进去的人都……若不是有厉鬼作祟,我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裴明淮道:“绿白度母已现,这个‘解释’不会久了。” 云扬道:“不错,我也是这般想。” 裴明淮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赛灯会那夜,绿白度母两盏人皮灯笼,定会现身。” 云扬道:“此时我更关心的不是宝藏,而是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会发生极恐怖极可怕的事一般。我这段时日,总是心慌意乱,烦躁不安,几次都想搬离此处……唉!” 裴明淮笑道:“如今有我在这里呢,出了事也多一个人,你就不用再心乱了,咱们等着赛灯会便是。”他说到此,又道,“提到赛灯会……难道如今这黄钱县里面住的百姓,都会要做好灯笼去参加么?” 云扬道:“虽然知道必有人皮灯笼出现,但大家都还是遵着老规矩,做灯笼去参加赛灯会。”他又道,“对了,你不是说想带一盏灯笼回去送人么?我已经打发人去告诉冯老头了,叫他用心替你做上一盏。” 裴明淮笑道:“只不要是人皮灯笼便好了。”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面的空气似乎都又冷了几分。云扬勉强笑道:“冯老头?他就算有这个心,也弄不到……” 裴明淮接道:“也弄不到人皮?” 云扬忙道:“明淮,你可再别拿这事开玩笑了,说得我毛骨悚然的。” 裴明淮笑道:“亏你看这人皮灯笼也看了这些年了,难道还没看惯?” 云扬打了个寒噤,道:“你这话说得太过了,难道这也能看惯?” 裴明淮道:“我就不信,厉鬼还会做灯笼!那些人皮灯笼,定然是有人背后所为,而且一做便做了这些年。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想,这么多年的功夫,也有十余年了吧?那幕后之人的耐心实是非同一般。他必然也是为了一件极大之事,哈哈,大概便是跟你的目的一般吧!” 云扬望了他,道:“若非鬼怪,你在黄泉渡遇上之事,作何解释?” 裴明淮窒了一窒,方道:“也许那人藏在暗处对我说话,我却没发现他藏身之处。” 云扬笑道:“你说这话的时候,分明连你自己也不相信。” 裴明淮突道:“对了,我方才翻看卷宗之时,里面说本来那黄泉渡不叫黄泉渡的。” 云扬道:“没错,原本那里只是个无名之处。据称,就在那些教众被剥皮之后,过了十数日进去收尸之人方发现,赫然出现了一块青石碑,上有黄泉渡三个字,且那三个字色呈鲜红,就像是鲜血写成的一般!” 裴明淮道:“于是那处便被叫作了黄泉渡?嘿,这倒很是符合,每年被剥了皮做灯笼之人,都从那黄泉渡飘至下游,方被人发现……” 云扬惨然道:“这般看来,那三个字,若非厉鬼所写,又是谁写的?” 裴明淮想了半日,仍旧摇头道:“我还是不信。” 云扬道:“你还是不信这世间真有鬼怪?” 裴明淮笑道:“至少我还从未见过。若是这次能见得一见,倒也是不虚此行了。”他顿了顿,又道,“看来到了赛灯会那晚,还不知会有什么怪事发生呢。” 云扬道:“方才我曾对你提到九宫会。” 裴明淮道:“九宫会不是已然放过你了么?” 云扬道:“这十年以来,我也一直这般认为。但前些时日,我却收到了一封书信。书信中言称,九宫会昔日只要我一半家产,已对我大大开恩,而我却对他们有所隐瞒……” 裴明淮失笑道:“他们不会连你这笔还不知在何处的宝藏也想要吧?” 云扬愁眉道:“若找到了,他们要也由得他们。可如今,我连那宝藏在何处都云里雾里呢。九宫会下手素不容情,到时候真找我讨要起来,恐怕我这条命……” 裴明淮道:“这可奇了,他们为何会知道你在找这笔宝藏?” 云扬道:“这我也想不通了。自我父亲病故后,我可是从来不曾与一个人说起哪。” 裴明淮顿时想起白日里所见的那个身穿藕色纱衫的美貌女子,便道:“真未曾与一个人说起?” 云扬似乎迟疑了一下,仍道:“不曾。” 裴明淮见他不欲提那女子之事,也不便再问,笑道:“想来九宫会神通广大,有别的法子知晓,也未可知。” 云扬忙道:“正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裴明淮笑道:“听说九宫会中人,都会留下一块龟甲,以示身份?” 云扬道:“正是,龟甲本便是取其九宫之义。你可要看看?” 裴明淮道:“那倒不必了,你若有好酒,倒是送来我喝喝。” 云扬道:“不如明日到我那里来吧,我还真有几坛。” 裴明淮回头望了望方墨林,道:“虽说我守在此处,但看那个……厉鬼来无踪去无影的样子,方墨林性命堪忧。我对这方墨林印象甚佳,真不愿他就此丧命。虽说呆在此处枯坐无聊,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吧。这次哪怕是外面真来了一群厉鬼,我也决不出去了。” 云扬道:“你是说……那厉鬼还会来加害墨林?” 裴明淮道:“一定会,既是厉鬼,你还指望他会有菩萨心肠?” 云扬勉强一笑,道:“那可真得辛苦你了。” 裴明淮也笑道:“所以你明儿还是将你的酒一并带来吧,否则我真觉得对着方墨林那张脸,日子也未免太过凄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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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8-04第二十章 无回头路 当夜裴明淮只睡了几个时辰,辗转反侧,梦里隐隐约约又是电闪雷鸣的升天坪,又是雾气迷漫的黄泉渡口。他从梦里惊醒坐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回头看看榻上的方墨林,听到他有呼吸之声,方才松了口气。 他披了衣服一出门,就看到县太爷杜如禹带着几个衙役,急匆匆地走来。裴明淮笑道:“杜大人一早便来了,想是已然知道昨夜的事了?” 杜如禹面色凝重,道:“正是,是以带了几个人来守着墨林。” 裴明淮唇角一动,杜如禹似看出他心中所想,道:“裴公子可是想,若是幽冥鬼使,任凭我们怎般做也逃不了被索命?” 裴明淮笑道:“不是在下胆小,杜大人说的话,确也是在下心中如想。” 杜如禹向他走近了一步,低声道:“听说……青囊昨夜……诈尸了?” 裴明淮脸色笑容也不觉敛去,此时一块乌云正移至头顶,太阳也被遮得无影无踪。“此乃我亲眼所见。” 杜如禹不觉又变了色。裴明淮道:“杜大人,在下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如禹道:“公子但讲无妨。” 裴明淮道:“依在下看,可以找仵作来,替青囊姑娘验尸。” 杜如禹失声道:“验尸?” 裴明淮道:“青囊姑娘死因不明,本就应该验尸。验尸后,至少可以知道她的死因,也许还能知道……昨晚她‘诈尸’的来龙去脉。” 杜如禹面上有为难之色,沉吟道:“可是方老爷……” 裴明淮笑道:“你是县令大人,这等事难道不该由您作主?” 杜如禹打了两声哈哈。“那是,那是。只是起均兄年纪不轻,染病已久,我怕他……” 裴明淮道:“杜大人若觉为难,由在下去说便是。” 杜如禹忙道:“不必,不必,我自己跟起均兄说去。” 裴明淮笑了一笑,道:“若杜大人不介意的话,验尸的时候在下也想在场。” 杜如禹又楞了一下,方道:“自然,自然。”他又道,“本官还想起一事,云扬对我说,替你做的灯笼,冯老头已做出了个大样,让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呢。” 裴明淮浑忘了此事,没想到众人却都将此事真当了一回事。当下笑道:“也亏他心细如斯了。不过,我若走了……” 杜如禹道:“那幽冥鬼……鬼使不是夜间才来么?裴公子自去无妨,还有本官这些手下在呢。” 裴明淮也实不相信这些衙役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就前几次的经验看来,若对方真要下手,实在是防不胜防。再抬头看了看,乌云已散,太阳又露了脸出来,想来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厉鬼也不敢前来。“也好,我就去看看。” 杜如禹道:“可要下官派人带路?” 裴明淮笑道:“这黄钱县人,又有哪个不认得冯老头的?” 他辞了杜如禹出来,一直走到大街上,走了一阵,却又悄悄地折回了方府背后的一条小巷。方府的院墙虽不矮,却也难不住他,裴明淮眼见左右无人,纵身便上了墙头,跃了下去。 他早看准了方位,这里乃是方府花园中的一个背静之处,少有人至。落下去之后一看,果然四周清净无人。裴明淮在方府住了两日,早觉着从方起均到杜如禹甚至云扬,还有那个叫锦心的姑娘,都有些古里古怪的。方府里的气氛就像是这几日黄钱县的天气,明着里看是阳光明媚,其实天上的乌云多着呢。 裴明淮忽然听到有人声传来,忙一闪身躲到了树丛里。那是个女子声音,娇媚甜腻,裴明淮立时便听出那是锦心的声音。 只听锦心娇笑道:“那姓裴的小子总算是走了,他在这里,我便浑身不自在。这人长得倒是很俊,待人也有礼,但我偏就看不惯他,总觉得他要坏我的事不成。” 裴明淮听到有人回她的话,似乎是个男子声音,但任他支起了耳朵,也听不见说的些什么。只听得锦心又笑道:“你太小心了,有什么好怕的?再过几日,赛灯会一过,这里的事儿便完了,我们就可离开这鬼地方了。什么黄钱县,依我说,是黄泉县吧!” 也不知那男子又对她说了些什么,锦心的声音也小了些。裴明淮依稀听得“度母……灯笼……扶桑……云扬……”这般一些断断续续的字眼,他还想再听,锦心已经跟那个男子不知走到何处去了。 裴明淮皱了眉头,沉吟了片刻,便小心翼翼地朝正堂的方向走去。他总觉得杜如禹是有意想把自己支开,如果自己感觉无误的话,杜如禹又想做点什么? 大白天的,方府上上下下人也不少,裴明淮虽然轻功了得,但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下飞檐走壁。但他一望,见有个丫环捧了一个食盒,正往西院花厅走去,想必是送早饭的。他便悄悄尾随在那个丫环身后,到了西院。 西院花厅里不仅坐着方起均和杜如禹,云扬也在场。裴明淮隐身在纱窗之外,心中疑惑不定。这几个人一大早就聚在这里,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么? 那丫环将食盒放下,把早点一样一样地放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掩上了门。杜如禹咳了一声,道:“两位,你们看怎么办?” 方起均脸上老态毕露,挥了挥袖道:“到了这一步,还能如此是好?就依了那裴公子吧……唉!我失了女儿,儿子又变成那样……就算心愿得偿,又有何意义?” 云扬笑了一笑道:“起均兄,你怎么颓然如此?你年纪又不算多大,像你这年纪的纳妾的多着呢,再生对玲珑漂亮的孩子,又有何难?” 方起均脸色黯淡无比,只苦笑道:“我可不像你那般正值壮年。我早年丧妻,养这两个孩子,不容易啊……不容易……” 杜如禹道:“走到这一步,难道还能回头?” 云扬道:“正是,我们已不能回头。” 杜如禹却道:“我说云扬,你这姓裴的朋友可是精明得紧,他坚持青囊验尸之时,他要在场。” 云扬道:“他在场又有何妨?” 杜如禹看了他一眼,道:“无妨,只是他太过精明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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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8-06第二十一章 鬼门未关 他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清粥小食,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也疲累得紧,唉,这夜里都睡不着的。连平日喜食之物,都吃不下。” 方起均道:“不如我帮你把把脉,开副方子吧。” 杜如禹苦笑摇手道:“我这乃是心病,看也无用。” 方起均道:“心病有时也是由身病起来,让我瞧瞧吧。” 杜如禹果然伸了手去,方起均把了一把脉,便道:“我替你写副方子,叫小木替你煎好送去。纵然不能治心病,至少也能吃下饭,能睡个安稳觉。” 云扬笑道:“起均兄还是一般的妙手回春。” 方起均惨然笑道:“妙手回春?云扬啊云扬啊,你是在取笑我么?哈,哈哈……妙手回春,在姓方的手里……” 杜如禹立时截道:“此话断断不可再说,那又不是你的错。” 方起均果然不再说话,只是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长叹,苦涩之极。裴明淮在窗外听着,也是心思起伏不定。听起来,这三人似乎在做一桩大事,为了此事,甚至连方起均的女儿青囊都送了命。方起均已然心灰意冷,但云扬与杜如禹虽也忧虑重重,却仍坚持不肯放弃。且这方起均乃是个大夫出身,看来医术还颇为高明。裴明淮想到此处之时,心里略动了一下,倒似记起了什么似的。 他见杜如禹起身出门,云扬也随后跟上,只有方起均仍是怔怔坐在椅上,仿若未闻。放在面前的粥菜,也未见得他动上一动。 裴明淮知道已听不到什么,便沿着原路悄悄返回,一路上只觉得疑惑,究竟这三人不惜一切要做的事,是件什么事? 想来是这日县上集市未开的缘故,裴明淮一路上仍然没见着几个人,但路边都插着香烛,摆放着烧有纸钱的铁盆。街上无人,店铺关门,路上他见着一家门面极大的药铺,写着“方氏回春堂”,想来便是方起均的家业了。他想找那胡大夫的医馆,一路却没看到。 裴明淮好不容易见到街角一间铺子的门板后面,有个人影晃了一晃,连忙过去,用力敲了敲门板。过了好一阵,一个老人才自门板后露出头来。见那老人又想把头缩回去,裴明淮立时将手一张,赫然一块碎银躺在手心里。 那老头立时也不缩头了,两眼盯着那块碎银,笑着道:“这位公子……您有什么事么?” 裴明淮笑道:“我只是想问问,冯老头住在那里。” “就那条路。”老头伯朝北面一指,“顺着一直走下去便是了。” 裴明淮把碎银放在他手里,正要走开,闻到那铺子里秽臭扑鼻,便道:“老人家,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个人照料?” 老头叹了口气。“原本是跟我侄子住一起的,他在河里淹死啦!现在铺子也开不了了,我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裴明淮朝上一望,这铺子上挂着一块“洪氏香烛”的招牌,敢情这洪老头和他侄子是靠做香烛为生的。 他又多给了一块碎银,洪老头又惊又喜,千恩万谢,打躬作揖地送走了他。 裴明淮按着他走那方向走下去,却是越走越荒僻。这黄钱县本是座落在山间的一个县城,附近都是大山,这黄钱县算得上是最繁华的一个所在,周围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都是到此处来赶集的。黄钱县像是一个圆坝,被大山环绕,走出黄钱县,前也是山后也是山,左也是山右也是山。裴明淮是从西边走进来,一路上全是参天古柏,走到接近黄钱县时,便见着了靠山的升天坪。如今他正是反其道而行之,往东边而行。 裴明淮抬头望去,只见茫茫一片树林,却没看见一所房舍。他心里很是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好在进了树林,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一间相当破旧的茅草屋,看来着实不太像住人的地方。 裴明淮走到茅屋前,伸手推那柴门,柴门“吱呀”一声便开了。他叫了一声:“有人在么?” 等了片刻,裴明淮不见回音,便走了进去。这茅屋内连件象样的家什也无,四周胡乱堆着尚未完工的灯笼和各色各样的彩纸、绸缎,还有不少砍下来的竹子,看得裴明淮眼花缭乱。一张长桌正中放着一盏已做好了骨架、糊上了一层素绢的灯笼,裴明淮看着很像是一朵莲花。 窗台上却收拾得十分整洁,上面搁着一个像小号的盆子一样的东西。裴明淮看着那盆子,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盆中还洒了一些莲花花瓣,看来这冯老头是十分喜爱莲花的了。 “是你?” 一个苍老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在裴明淮身后响了起来,裴明淮吃了一惊,一转头就看到冯老头站在一扇开着的门后面。以裴明淮的武功,就算是轻功高明之人,也很难逃得过他的耳目,这冯老头居然能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 冯老头径直走到桌前,指着桌上那个莲花状的灯笼骨架说:“这就是给你做的灯笼,还合意么?” “好极。”裴明淮笑道,“很想看看做成以后是个什么样子。多少钱?” 冯老头淡淡地说:“不用你付,云老爷已经帮你付过了。”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诡秘的笑意,“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裴明淮看到他的笑意,忽然觉着有点凉意,竟不想在这茅屋里多呆下去。当下道:“在下就不打扰老丈做活了,先告辞了。” 虽说云扬已然付了帐,但裴明淮还是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方才向外走去。只听那冯老头在他背后道:“公子出手实在大方,只是不该到这黄钱县来。” 裴明淮不自觉地停了步,回头道:“此话怎讲?” 冯老头脸上的笑容更是古怪,缓缓地道:“公子是个好人,看得出身份甚高,却对我们这些人都礼貌有加。公子,恕老头子多嘴说一句,趁鬼门未关,您还是早些离开黄钱县的好。这黄钱县……呵呵,不是好人来的地方啊。” 裴明淮道:“在下实不明白,烦请老丈解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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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V8 VIP 2016-08-20谢谢大家支持哦~~~第二十三章 毁尸灭迹 他又记起了云扬的说话,“度母的眼睛会转”,“来的人出去后都吓疯了”。但这石壁上的度母像虽说面目如生,十分传神,但也只是壁画罢了,又怎能“眼睛会转”?裴明淮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日,也不曾见着哪个度母的眼睛转了一下。 裴明淮站在当处,心里隐隐地倒有些盼着发生些儿怪事。但他站了半晌,也没见着一丝异动,只得叹了口气,打算原路返回。 忽地他听到一阵破空之声,像是人在施展轻功之际衣袂飘动之声,依稀还听到叮当响声。裴明淮心中一凛,知道这声响是从黄泉渡那边的芦苇丛中传出来的,一横心,便朝那边掠了去。心里想着,我来过一次,难道还怕来二次? 他自芦苇丛顶掠过,左右四顾,却又没见着人影。落到那“黄泉渡”的石碑之前,裴明淮伸了手,再次去触摸“黄泉渡”三个字。那三字跟寻常石碑一般,是镌刻之后又上了色的,只是日光下看来,色呈暗朱,却实像是干涸了的血迹。裴明淮在石碑前站了片刻,只见那河水甚是湍急,翻涌间溅出暗色泡沫,闻之有股腐臭之味。裴明淮暗自嘀咕:这河里的水,总该是喝不得的罢? 裴明淮呆了半日,又在芦苇丛里极是盲目地走了片刻,并无丝毫收获。他叹了口气,朝来路走了回去。 街上无人,店铺关门,裴明淮又觉着饿了,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无,只得回了方府。路上他见着一家门面极大的药铺,写着“方氏回春堂”,想来便是方起均的家业了。他想找那胡大夫的医馆,一路却没看到。 他一进了方家正堂,云扬便迎上来道:“明淮,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半日呢。” 裴明淮坐下笑道:“若是我说了我到了何处,怕你要吓一大跳哩。” 云扬变色道:“莫非你又去了升天坪?” 裴明淮悠然道:“我不仅进了升天坪,我还去了黄泉渡呢。” 云扬手里的杯子“当啷”一声落了地,裴明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你吓成这般?啧啧,当年的云大镖头,如今怎么如此胆小了?” 云扬沉声道:“若你年年看人皮灯笼无端出现无端消失,看了十年八年,你也会跟我一般胆小的!” 裴明淮侧了头道:“若是我,早想法子去把那幕后主使给揪出来了。管他是人是鬼,是人就拿把剑架他脖子上,是鬼就找两个道士来做法!总好过年年看,不使力!” 云扬瞪了他半日,道:“你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裴明淮端了茶喝了一口,道:“大约是晒了正午的太阳吧?” 他左右一望,没见着方起均和杜如禹,便道:“方老爷跟杜大人呢?” 云扬道:“起均兄身体不适,在房中休息。杜大人……他去了停放青囊的房间。听他说,你提议仵作验尸?” 裴明淮道:“正是。” 这时杜如禹身后跟了个衙役,走了进来。云扬笑道:“这倒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杜如禹朝裴明淮道:“就等裴公子了,仵作本官已然传到了。” 裴明淮道:“那敢情好,不如这就前去吧。”他想想自己既然还饿着肚子,那是正好,省得看了之后又吐出来,不如早做了早省心。 杜如禹道:“这边请。” 三人还未曾踏出厅堂,裴明淮便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道:“什么味道?” 云扬道:“似乎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裴明淮一抬头,只见东厢的方向浓烟滚滚。东厢最是僻静,正是停放青囊尸首之处。当下失声道:“不好!失火了!” 云扬变色道:“失火了?那青囊她……” 杜如禹脸色也变了,道:“还不快找人救火!” 他二人忙着便指挥着下人们打水救火,裴明淮却一言不发,只冷眼看着云扬和杜如禹二人。若是云扬看到了他此刻的眼神,怕定是要吓上一跳。 待得火尽数扑灭,已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不要说一众下人、衙役,就连云扬和杜如禹也满脸黑灰。方起均却像是睡死了一般,压根不曾出现。裴明淮一直靠着一棵树冷眼旁观,浑身上下倒是干净得紧。 此时东厢的三间屋舍,早已烧得片瓦不剩。裴明淮看着衙役们将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抬将出来,道:“等等。” 杜如禹一怔道:“怎么?” 裴明淮道:“让我看看。” 杜如禹道:“已然烧成这样,还有什么看的?” 裴明淮自然也知道无甚可看,青囊的尸身被抬出之时,焦炭般的肉块还在不断地往下掉,满院子只闻得呕吐之声。他本想看一看青囊耳上的金环是否还在,但一看那张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只索罢了,挥挥手让抬走了。 云扬道:“此处……怎会失火?” 裴明淮笑道:“难道大热天的,有人在此处生火盆取暖?” 云扬道:“明淮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裴明淮道:“那便是有人在此处烧纸钱了?” 云扬点头道:“这两日正是七月半,若有人想替青囊烧些纸钱,倒是不无可能。” 杜如禹叹道:“可怜了青囊,死后连尸身都……” 裴明淮淡淡道:“确实可怜,还是趁早将青囊姑娘下葬的好,也不必等头七了。否则,唉,恕在下说句无礼的话,她恐连骨灰也不得剩了。” 云扬和杜如禹都被他这句话给呛住,作声不得。裴明淮道:“今日外面关门阖户,我连想吃顿饭也没吃到。” 云扬忙道:“你怎的不早说?我这就叫方家的下人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裴明淮道:“难道此处都是这般,要到赛灯会之前连生意都不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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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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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原创,已完结) #浅吟# 『一』 D校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任何人只要在凌晨两点时分走进位于四楼走廊尽头的那间破旧的解剖室,就会被木偶的灵魂附身,陷入梦魇中无法自拔。 安叶,洛熙和伊琪就是这所学校同一个寝室中的三名学生,她们刚刚来到D校便听说了这个传说。第二天,热爱冒险的洛熙对其他三人提议道:“哎,你们相信那个传说吗?我们去解剖室看看吧!” “啊?”安叶说,“我不敢,万一那个传说是真的怎么办哪。” “对呀对呀,你别异想天开了。”伊琪轻声附和着。 “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小了,没事的,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那儿看看吧。” “嗯,好吧。” 『二』 深夜,凌晨两点,解剖室 洛熙,安叶,伊琪三人来到了这个位于四楼走廊尽头的解剖室,能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房间内布满了蜘蛛网,天花板上的灯也摇摇欲坠,唯一奇怪的就是有一面墙上挂着几幅诡异的画作。 “这里就是解剖室吗,”洛熙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突然,伊琪惊叫一声,她的手缓缓指向墙上的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个木偶,它的眼睛闪烁着微弱的鲜红色光芒,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角僵硬地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渐渐地显露出了惊悚的笑容,笑着,笑着。 安叶被吓得不轻,孤寂的尖叫声划破了拂晓湛蓝的天空,她们三人仓皇地跑出了解剖室。 『三』 次日上午,D校宿舍 经历过昨天的事情,原本胆大的洛熙渐渐变得多疑起来。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下着连绵的细雨。洛熙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思考着昨天的种种疑团。忽然间,她感觉背后有人跟着自己,缓缓地转过头,却发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洛熙有些害怕,快步走进了宿舍。 “安叶,伊琪,你们在吗?怎么没有人哪……”她的视线突然落到某处,在那张空床边,赫然立着一个白衣女鬼,向洛熙诡异的笑着。 洛熙尖叫一声,那个白衣女鬼见此状,连忙说:“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洛灀啊,我扮鬼吓你的。” “洛灀,你可把我吓坏了,以后别再这样了。” 接着她们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交谈,然而洛熙却没有发现洛灀没有影子。 『四』 星期一,上午,洛熙教室 上课时,洛熙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她总感觉昨天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梦澜,”洛熙对她的同桌说,“昨天洛灀扮鬼吓我……” “什么?你别开玩笑了,洛灀上周就出车祸死了,她怎么扮鬼啊。”梦澜听了,笑了笑。 洛熙突然害怕起来,洛灀死了,那昨天和自己说话的不会是…… 放学后,洛熙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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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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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在帖子回复里,慢慢找 第一节 食慌者 我慌忙的穿过一片草丛,迎面对上了一道目光,我顿时警惕性生起,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一边不知道在嚼什么东西,一边回答我"我是拾荒者。" 他的话让我放松了一点,但是,我满脑子的疑问还没有解开,半夜三更的,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为什么会冒出一个拾荒者来?不过,他看起来没有恶意,应该不会伤害我吧!思及此,我便和他攀谈了起来。他拿出了许多食物来给我吃。正好,赶了一天的路,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忽然,对面的拾荒者拿起一把叉子,看着我,像看见一份美食,啪嗒啪嗒的滴着口水,用叉子扎向我,吞食了我。 过了一会儿,草丛那边又有一个人惊慌失措的穿过了,看着他问"你是谁?"他嘴巴一边嚼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边回答那人:“我是食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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