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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画

七画

LV20 2016-09-14

【一醉楼】

作者:七画

连载最近更新: 《一醉楼》已经上架,可直接搜索,欢迎大家前来吐槽!

作品简介:【已上架】<span><br /></span><br />欢迎前去书城搜索。<br /> 谢谢一直以来支持一醉楼的读者朋友们。<br /><br /> 一醉楼,解千愁,千愁酒里愁水流。<br /> 一杯小小千愁酒何以能让人忘却忧愁?<br /> 一醉楼位于远离都城的啻陵,武林尊主屈镜如身体每况愈下,宣布召开武林大会,大会地点,便是啻陵城。<br /> 一时间,江湖豪杰均聚于啻陵,来自西域的神秘浪子逝川,屈镜如的义女亓蓁,荆家第一高手荆凡,神捕扶丘,啻陵首富金宵,项家最独宠的小女儿项绫罗……<br /> 几人逐渐相识相知,而这时,一醉楼背后的秘密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span></span> <span></span> <span></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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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7-05-05
    《一醉楼》已经上架,可直接搜索,欢迎大家前来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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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2-03
    谢谢所有支持七画的朋友,
    七画拙作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七画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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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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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1-23
    我只是想试试还能不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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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28
    写在后面的话

    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手愣在键盘处好久,一醉楼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正好到吃饭时间,将页面关闭,合上电脑,泡一杯柠檬水,然后出去买饭。

    一个走在路上,眼睛因为对电脑太长时间有些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偶尔有打招呼的,我只迎面微笑,脑海里还是亓蓁、逝川,乃至荆凡、项绫罗、金宵、扶丘甚至古越,他们仿佛还未离去,正等待我为他们安排接下来的人生……

    一醉楼最初的灵感来源于‘一醉解千愁’这句话,世上有许多借酒消愁愁更愁的人,于是我想,若世上真有这种能解千愁的酒,会不会有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去买。

    然而,世上并无这种解千愁的千愁酒。

    在一醉楼的故事里,所谓解千愁,不过是用蛊术消了他们的一部分记忆而已,那段记忆,便是你最不愿意想起的那段记忆,而当你忘记之时,就是蛊主得到你的记忆之时,这也是一醉楼能够掌控那么多人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为他人所知的秘密,只想尽快忘记,殊不知,发生过的事,忘记了,就真的能抹杀得掉么。

    我没有刻意去表达什么,只希望读者在看完一醉楼之后,能有自己的体会。
    无论看到的是什么,只要有所得,哪怕是喜欢故事中的某一个人物,我就会很开心。

    属于一醉楼的故事结束了,可属于亓蓁逝川等人的故事还在继续,他们此刻,应该在为那个三年之约而努力着。

    有人私下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安排男女主角最后在一起。
    还有荆凡和项绫罗两个人总是不清不楚的,让人很着急,而且荆凡看起来也有点喜欢亓蓁。
    金宵的结局似乎也不太好,他是个儒雅的翩翩公子,应该安排个心仪他的女子。
    古越为什么要死啊,太可惜了,一个红衣美人儿。
    屈镜如与一醉楼楼主真的死了吗,会不会还活着。
    亓蓁是不是七王爷的女儿,文中都已经暗示出来了……

    看着这一个个为他们请命的言语,我很欣慰,有人这么关心他们。
    其实,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但他们都有自己的选择,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不曾后悔来过。

    啻陵城,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很多文中没写出来的不代表没有。
    或许金宵在周游过程中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女子两人携手一生。
    古越一生风流,游走于烟花之地,最后,也打破之前游戏人生的态度,亓蓁心中,会永远为他留一个位置,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的结局。

    亓蓁与荆凡都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之人。
    他们相遇于神医庐,离别于神医庐。
    一个为护江湖的屈家儿女,一个注定是西域未来的王。
    他们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不能与普通恋人般不理外界,只守住自己的幸福。
    两人都不是违心之人,喜欢就喜欢,分开便分开。
    神医庐那几日,于他们而言,已是未来三年内最好的回忆。
    不止神医庐,两人在啻陵城的点点滴滴都值得去铭记。
    若亓蓁知道自己会喜欢上逝川,不知会不会选择对他一见倾心?

    至于荆凡与项绫罗,我一点儿也不急。
    项绫罗才十五六岁,属于她的时间很多,她需要去尝试,慢慢认清心中所想。
    她与凤鸣公主的路不一样,是个注定被命运眷顾的人。
    不管之前还是以后,我都不希望她被外界污染,依旧是那个灵动单纯的女孩。

    荆凡对亓蓁有好感,这毋庸置疑,他与亓蓁是一类人,两人都清楚对方的孤独,所以他能被亓蓁吸引很正常,亓蓁本就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去注意的女子。
    但两人无论对对方有多少好感,都无关风月,只论真心,从亓蓁生气那段就能看出来。

    屈镜如与一醉楼楼主死了,这个很明确。
    亓蓁所想的那些,只是她的希翼。
    之所以让他们随一醉楼造酒房沉没在地底,是我不知该如何描绘亓蓁见到义父尸首的情景。
    还有凤鸣子,若是楼主在众人面前安葬,凤鸣子必然会在场,而我不忍心他见到去世的娘亲,即使凤鸣子什么也不懂,可血脉至亲,谁能说得清呢。

    亓蓁是七王爷的女儿,文中暗示得很明显,就差直接写出来了。
    亓蓁的母亲是西域女子,也是摩尼教上一任圣女,父亲自然就是七王爷,所以知道那么优秀的亓蓁继承了谁的血统了吧。
    九章看出亓蓁眉宇间与七王妃相似,肯定禀报七王爷,所以文中也暗示了七王爷已经知道亓蓁可能是她的女儿,但不打算相认。
    逝川那么聪明,不管从何处看出来,反正也猜到亓蓁是七王爷的女儿了。
    所以,最该知道的亓蓁反而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以后可能会动笔写番外,也有可能独立一本书,也有可能让这个故事到这里终结。
    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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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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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28
    第三十八章 三年约 天涯路


      这日,晴空明媚,万里无云。

      这日,正是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成百上千的武林人士均聚集一地,待与对手一决高下。

      尊主身体抱恙,无法出席武林大会,将尊主信物碧海珠交给荆家家主,暂代尊主之位,众武林人士见到碧海珠,莫敢不从。

      义父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对这世间无牵无挂,才会毫不犹豫地随一醉楼的造酒房永埋地底,那造酒房坍塌之后,像是沉在地下一般,根本无从挖掘,义父与一醉楼的女楼主,就这样消失在世间。

      亓蓁神色黯然,很快恢复正气,今日是武林大会,义父不在了,身为屈家儿女,她定要为屈家争得一席之地。

      远在啻陵城外的神医庐中,逝川后背裸露在空气中,任由舂荫神医一点儿都不手软地上药,时不时倒吸一口气,变成蛊人的‘高云’打的那一掌让他让他中毒不浅,外伤也极难愈合,这几天都不能下地自由行走,今日的武林大会自然也去不了了。

      逝川抱着被子,趴在床上,与凤鸣子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之后,凤鸣子就被十月拉出去玩儿了,短短几日,凤鸣子与十月已经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若是一生能像他们两人这般无忧无虑,也是不错。

      舂荫撒下几滴药水,那像是被烧伤的位置慢慢腐烂,渐渐地有新肉长出,逝川再能忍痛,这样削肉的疼还是让他不禁蹙起眉头,额头渗出许多汗,嘴唇毫无血色。

      “西域那边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舂荫瞧着他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逝川龇着牙,吸了一口气道:“摩尼教已经不足为患。”

      “摩尼教算什么?”舂荫丝毫不将摩尼教放在眼里,“四王爷十几年的心血,短短几天就被你毁了,你九皇子的实力,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逝川沉默不语。

      早在西域,他便清楚了中原朝廷的局势,七王爷两年前上交兵权,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便是四王爷,那时他开始注意中原朝中一直隐忍未发的四王爷,能让七王爷都退一步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这一注意,他又了解到中原先王最先中意的储君人选是四王爷,最后不知何故变成了现任君主。

      有些事,没有机会时不会去想,一旦有能力得到,便不会轻易放手,帝王之家更甚。

      而真正怀疑到四王爷头上,是在看到凤鸣公主的手札之后,手札中除了屈镜如与金荣,只提到了当时的四皇子,而四王爷出现的时机,看似无意,实则巧之又巧。

      “我说的是,你回去后要怎么面对西域王。”舂荫打断他的思绪,然后缓缓吐出八个字:

      “手握麒麟,天下共主。”

      这八个字,是九皇子刚出世时西域王祈天得来的谶语,手握麒麟四个字正好印证在九皇子身上。西域王的野心,从来没有改变过,既然天降赤子于西域,那西域哪里还会安分守己偏安一隅。

      “我从没想过要做这天下共主。”

      “那西域王呢。”若是西域王执意起兵攻入中原,身为西域九皇子的他,根本不能置身事外。

      逝川浮起嘴角,冷冷道:“我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勉强得了。”

      这时,屈家影卫进门拱手道:“第一战,屈家亓蓁胜。”

      逝川眉角一扬,蓁儿是怕他惦念武林大会的结果,特地让影卫来告诉他。嘴角噙着笑,想象着亓蓁在台上的情景,他缓缓道:“这一生,有蓁儿一人,已经足够。”

      四皇子穷尽一生,得来的不过是身首异处。

      天下共主于他而言,又有何趣味?

      

      武林大会上,屈桓众望所归,成为下一任尊主,荆家家主亲自将尊主信物碧海珠交到屈桓手中,于一个月后,在叶城屈家举行登位仪式。金荣在武林大会当天并未出现,出席的人是金家大公子金宵,金宵道金老爷已遁入空门,不再理凡尘之事。

      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众武林人士纷纷离开啻陵,一醉楼在武林大会当天突然关门大吉,当晚下了一场大雨,平地惊雷,一场天外之火突然砸到一醉楼顶,一醉楼葬身在火海之中,能解千愁的千愁酒,也随着一醉楼的消失而不见了踪迹。

      众武林人士不知的是,在武林大会前两夜,金家小厮送与每位豪杰的一小杯酒,便是那人人可望不可即的千愁酒。

      那些千愁酒,便是世上最后一批能解千愁的千愁酒。

      同时,金家广散家财,救济来啻陵避乱的难民,金宵将金家交给刚到弱冠之年的弟弟,自己孑然一身,游走世间。

      不出三日,啻陵便如同往常一样,平淡安静。

      四大世族也发生不少变化,屈家屈镜如的死讯还未公布,亓蓁与屈桓商议,为了武林安宁,要等大局稳定才能宣布这个消息,屈桓继任下一任尊主,自然也是屈家下一任家主,屈家进了不少人才,包括陈留和那日与亓蓁比武的夜来。

      同时,加入屈家的还有尧山派掌门,被高云设计下药那次,掳走亓蓁的便是尧山派掌门,为高云效力也是另有隐情,而他特地未销毁的证据让亓蓁最后及时获救,至于这隐情,亓蓁与屈桓也没多问,每个人,都有一些难言之隐。据尧山派掌门所言,青城派掌门解散门派之后便自焚于一座小小山庙中,终是避开了被威胁利用。

      高家的小儿子高云入葬之后,高家家主一夜之间满头白发,无力再打理高家事务,便将高家一切交到大儿子高风手中。

      项家也招揽不少人才,据说项家家主相中了项家刚招进的一个与女儿年纪相近家世也极好的小伙子,于是又张罗着给项绫罗介绍,不知为何,项绫罗见也不肯见,坚决不同意。

      荆家家主也宣布退位,将家主之位传与齐烈,然后在荆凡的陪同下前往北寒之地。

      亓蓁与逝川后来才知道,荆家之所以参与到追查一醉楼的事情上来,是因为荆家夫人。

      荆家家主与荆夫人的结合曾是武林一段佳话,一个是四大世族的传人,另一个是雪舞谷谷主的独女,两人夫妻伉俪情深,年初,荆夫人突然染上奇毒,群医束手无策,最后神医舂荫被荆家家主的诚心感动,移了步子到荆家去了,道只有北寒之地的冰莲才能救治。

      据说冰莲全天下只有一棵,就在一醉楼,一醉楼曾拿冰莲作为交换条件,荆夫人为了夫君不受胁迫,曾想一死了之,不想这样反而延续了自己的生命,舂荫帮其护住心脉,说道只要一年之内能找到冰莲,荆夫人就无性命之忧。

      这些隐情,原也只有荆家家主与荆凡知晓,舂荫身为医者,本就不能破坏原则,更是讳莫如深。

      因荆家家主与一醉楼之人秘密接触过,故屈镜如曾一度怀疑过荆家。去造酒房前,屈镜如既然放心把碧海珠交与荆家家主,两人必然也有过一番深谈。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屈桓带领屈家子弟已在前往叶城屈家的路上,亓蓁将手下影卫均派到屈桓身边保护,独自一人策马去了神医草庐。




      六日后,啻陵城外山上的神医庐前,另一座茅屋悄然而立。

      一名西域服饰的白衣女子端着汤药,走到门口的躺椅前,将碗往前一送,“喝了。”

      悠然地躺在躺椅上的白衣男子苦着脸,“这么苦,怎么喝啊?”

      白衣女子一笑,“那好,你那疤痕就……”

      话还未尽,逝川伸手一拉,白衣女子入怀,落下的乘着汤药白瓷碗被白衣男子稳稳地端在手心,不怀好意道:“蓁儿,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威胁人了。”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亓蓁淡淡道。

      逝川笑了,“那就多近近,看你最后是变成赤还是变成黑。”说着将半碗黑色汤药一饮而尽,紧锁眉头,“太苦了,你要不要尝尝……”说着他将亓蓁拉近,手一扔,白瓷碗远远落在别处,嘴唇正要触上亓蓁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笑脸,“主人!我来了!”

      亓蓁偏过头,想站起来,却被逝川拉着,逝川不满地冲着那笑脸道:“让你变成一个婴儿的脸你怎么还没变?”

      逝川对千面一直都不满,打败‘高云’后他好奇地问千面,为什么会在见亓蓁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定她做主人?

      千面义正言辞道,他千面可以被主人的实力降服,同时也能被主人的美色征服。亓蓁属于实力与美色共存,他想,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再换主人了,那语气理直气壮地让逝川竟然找不到半点话来反驳。

      “我不听你的话,只听主人的。”千面看也不看他。

      “行了,你去玩吧。”亓蓁笑了笑。

      “是!主人!”千面听话地跑去后院。

      逝川面色凝重,“得想个法子,不然每次他都这么冷不丁冒出来,太煞风景了。”

      千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断他俩的好事。

      这时,凤鸣子与十月每人拿了一束花跑过来,“逝川哥哥,蓁姐姐,这个给你。”

      花给两人之后,两人又手牵手跑开了,“逝川哥哥,蓁姐姐,我们走了!”

      “哥哥姐姐……”逝川琢磨着,“这样叫法太奇怪,我们还是赶快教他们叫爹爹娘亲。”

      亓蓁不由得笑道:“爹爹娘亲,亏你想得出来,要不你去教他们?”

      在舂荫的茅屋处住了几日,两人不理外面世界,心照不宣地不去想外界如何变幻,也不去想两人究竟何去何从,只静静享受这难得的闲乐时光,偶尔一人抚琴一人卷叶吹笛,偶尔一同闲坐门前,看三个孩子打闹,偶尔陪舂荫神医上山采药,或者切药。

      两人曾去了城外一醉楼的造酒房,坍塌之后的造酒房仿佛被大地吞进去了一般,只余下表面斑驳废墟,直到现在,亓蓁还不敢相信,义父,永远埋在了那片废墟底下。

      那日昏睡醒来之后,她不禁在想,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义父与一醉楼的女楼主都未死,还在这世间某个地方安然地活着,就像当初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遇到了义父一样,一醉楼楼主常年呆在密室之中,肯定知道密室的其他逃生之路。

      见亓蓁望着废墟久久未言,逝川提议,可以在这片废墟种上花草的种子,等到来年开春之时便可看到一大片花草,到时候这片花草园,就叫做……

      “凤鸣。”亓蓁启唇道,凤鸣公主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去世,可这些天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真的假的凤鸣公主又何妨。

      亓蓁望着废墟方向出神,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义父一生不娶,到底是对凤鸣公主的爱还是愧,或许连义父自己也分不清吧。不管是什么,凤鸣公主此生,都活在义父的世界里,从来不曾远去。

      

      这几日,下了一场雪,三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逝川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便与他们一起玩起了雪。

      有时,逝川亓蓁会教十月等三人去山里打鸟。

      逝川闲暇之时总会教十月跟凤鸣子改嘴叫爹爹娘亲,可他们叫了半天也叫不出来,最后还是叫哥哥姐姐。

      逝川看千面容貌总是不太中意,与亓蓁商量一番,便让他变成十岁左右小女孩模样,正好能陪十月和凤鸣子玩,千面不乐意,无奈主人之命不可违,只得变成一个女孩,十月与凤鸣子见了很是欢喜。逝川见着也终于顺眼许多,对千面的脸色也渐渐好起来。

      太阳出来,逝川便坐在门前帮亓蓁梳发,每次都是西域发型,亓蓁穿上了逝川从摩羯处拿来的全套衣裙,逝川见过,神色凝重,让她以后只能在他面前穿,亓蓁问了凤鸣子等三人的意见,见他三人看了逝川一眼之后毫不犹豫地齐齐点头,于是也点头同意。

      逝川有时会忍不住道:“蓁儿,你穿我们西域服饰毫无违和感,说不定你有我们西域血统。”

      亓蓁也回道:“正好,我看你也不完全是西域人的模样,你也很有可能有我们中原血统。”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天生一对了?”逝川哈哈大笑。

      任外面风云如何变换,这里依旧平静如初。

      这样的平静,在西域使者策马来到茅屋门前之时戛然而止。

      看到西域使者的那一刻,逝川眼眸幽深,褪去嬉皮之色,欣长身躯傲然独立,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让亓蓁顿住想要前进的脚步。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西域使者朝逝川敬然而跪,拱手道:“九皇子,王上病危,请九皇子速速回宫!”

      “父王病了?”逝川上前一步,沉声道,他早已命人将父王的解药带回西域去,父王如何还会病危?

      “是。”西域使者回道:“摩尼教已除,但残余势力还在,朝中混乱,王上希望九皇子尽快回去主持大局。”

      “你先回去。”逝川冷冷道。

      使者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九皇子!”

      “回去!”逝川命令道,语气中是不能抗拒的威严。

      “是!属下告退。”西域使者看到站在门口的亓蓁,停了一瞬,随即拱手而退。

      逝川正沉思间,听到身后亓蓁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去吧,西域现在需要你。”

      “你与我一同回去。”逝川回身拉着她的手,眼里有着请求,“这边事情已经解决,你不需要再留下。”

      “不。”亓蓁覆上他的手,认真道:“屈桓刚接任尊主,江湖也百废待兴,义父已经不在了,屈家这个时候正需要人,我必须回去帮屈桓,这是我身为屈家女儿不能推卸的责任。”

      知道劝她无用,逝川淡笑一声,深深地望着她,望着她眼中的自己,问道:“蓁儿,若是中原与西域开战,你我成为敌人,你会怎么办?”

      亓蓁静静望着他,眼里沉静,“我不会手下留情。”

      逝川轻轻叹息,她还是没学会撒谎,拥她入怀,他将脸埋在亓蓁的肩膀,轻笑道:“放心,我向你保证,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我相信你。”亓蓁回抱着他。

      许久,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今日,是离别之期,再相见,只怕遥遥无期。

      逝川放开她,替她将耳边碎发拂到而后,顺势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一字一句道:“蓁儿,我们来个三年之约,这三年间,你助屈桓永葆武林安宁,我还西域一片乐土。三年,最多三年,等着我,三年之后我就回来找你,到时候西域不再需要我,武林也不再需要你,我们就抛开一切,周游天下。”

      “嗯。”亓蓁点头,嘴角晕开一抹笑。

      “你先别见七王爷,等我回来,我同你一起看他。”看出她眼里的疑惑,逝川只道:“先别问我原因。”

      亓蓁暗想,七王爷与义父交好,逝川只怕以为她会为了屈家有用到七王爷的地方,会前去拜见,从而与朝廷牵连不断。只暗叹他多想,这三年,处理屈家与江湖中的事,会让她无暇分身,更无法抽出时间去都城觐见七王爷,况都城乃朝廷之地,宫闱倾轧,她也不想踏足。

      “好。”她爽快答应。

      话不多说,逝川翻身上马,凤鸣子三人一大早就随舂荫上山采药去了,屋前仅亓蓁一人。此时的亓蓁穿的是那套西域服饰,头发也是他清晨梳好的西域发型,这样的亓蓁,他想花一辈子的时间去看。

      尽管有太多不舍,逝川最终还是策马离去。

      “驾!”

      马蹄声渐行渐远,空中忽然飘起雪花,亓蓁伸手,雪花落在指尖,很快消融。黄昏的雪,深深切切,似有千丝万缕的情绪,渐渐地,雪瓣团团垂下,如海水般汹涌,瞬间能够淹没一切,还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般的裸露感。

      远去的逝川,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只残留一个模糊的身影,亓蓁上前了几步,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背影,白色身躯与漫天雪花融为一体。

      此时幽景记不真,
    莫是啻陵梦归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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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27
    第三十七章 无仙崖 生死劫


      “已经查出来了,那人在无仙崖。”荆凡淡淡道,来找他就会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

      “从没想过,我们会联手对敌。”逝川轻笑,谋划着,“你是荆家第一高手,有过不少对敌经验吧,联手对敌的也应该不少。”

      荆凡道:“怎么……”

      逝川理直气壮地道:“我总要先找一件趁手兵器,与你配合天衣无缝才行,哎,你联合最顺利的同伴使什么兵器的?我好去挑一样上好的。”

      “没有。”

      “什么?”

      “我一向习惯单打独斗。”荆凡挽臂靠墙。

      “这一战之后,相信我会帮你打破这个习惯。不说了,我去找摩羯要件兵器。”

      武者最依赖的兵器对他来说如小孩过家家般玩笑。

      最终,逝川要来的兵器是把软件,别在腰间 几乎看不出来,保险起见,逝川还装了不少亓蓁做好的松针,而手中真正拿的,却是把再普通不过的短剑。

      无仙崖处,只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而凤鸣子在远远的树上吊着,已经昏迷过去,看情形只是昏睡,并未受伤,逝川与荆凡确定凤鸣子无事,齐齐松口气。

      看样子,这位中年男子在专门等他们过来。

      “金管家。”荆凡道,这人就是唯一的漏网之鱼金家的管事,逝川曾根据项绫罗的描述画过他的画像。金管家与啻陵内无数早出晚归做农事的大汉一般无二,这样一个平凡面孔,并不会让人有太大印象。

      金管家诡异地笑了,然后对他们道:“你们再仔细看看。”说着右手从面上掠过,立即换了另一个人的面孔。

      荆凡惊疑道:“扶丘?”

      “不是扶丘。”逝川低声道,然后对金管家大声道:“要不,你成变我的模样试试?”

      “这有何难……”金管家漫不经心道,在手掠过脸部的一瞬间视线将逝川脸上的每个部位都一一扫过,嘴角一勾,再露出脸时,已经是逝川的容貌。

      逝川毫不吝啬地鼓掌夸奖道:“变得不错,这是给你的赏金。”说着两颗金珠快速朝金管家的面门而去。

      金管家微微笑着,在金珠靠近自己脸部还有一寸之地时,手一伸,金珠被轻巧抓住,然后不忘谢逝川,“这金珠,正好可以让我今晚换酒喝,谢了!”说着他真的将那两颗金珠放进衣袋。

      荆凡眉头一蹙,他竟然轻巧就接住了逝川使出至少七层内力的暗器?反观逝川,好似一点儿也不紧张,双臂环抱,斜睨那人,没什么好气地道:“千面,我没时间跟你闹,金管家他到底在哪儿?”

      千面?荆凡听说过这个名字。

      传闻此人亦正亦邪,身份神秘,行事低调又高调,可以连续三年闭门不出,也可以连续三天在江湖上搅弄风云。他就像是一把利剑,不断寻找主人,只要有人能降服他,他就会认其为主人。除非遇到下一个主人,否则,不死不休。

      千面这个人,在江湖上流传近百年,每次出现,都看不出年龄,可以变换成十几岁的小伙,也能变成六十多岁老头。至于需要以什么样的面孔出现,全看他现任主人的意愿。千面八年前开始就已经销声匿迹,突然在今天出现,只能说明他的主人就在附近。

      他的主人,难道就是……

      千面下巴扬了扬,“喏,他就在你们身后啊。”

      身后?

      逝川与荆凡同时感觉背脊一阵寒意,突然,有冷刃飞过,两人均一翻身,躲过冷刃的袭击。

      站定后,看清身后的人,两人皆是一惊:“高云?”

      千面插话进来,“你们原来认识我主人啊!”说话间,千面已飘到不远处一根树枝上,站在枝顶,准备找个好视角美美地观战一番。

      逝川望着眼前高云浑身散发出来的地狱黑暗之气,摇摇头道:“不,他不是高云,只不过是跟高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高云那人,不会散发出这样令人胆寒气息。

      “你是谁?”逝川沉声道。

      ‘高云’抬起头,眼里一片漆黑,诡异地笑着:“原来高云那个废物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我才是高云。”

      逝川听说过双生子,一明一暗,一个活在大众视野之下,一个只能隐藏在暗处,永远都不见天日。生于暗处之人要永远为活在明处之人活着,铲除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碍,哪怕牺牲性命。

      他就是这样的双生子,一般而言,暗处之人没有自己的思想,只听命于别人。而他机缘巧合结识了当朝四王爷,才有了自己在明处的身份——金家管事。

      “真正的高云死了,你怎么可能没事?”逝川道。

      “不,他还没死,我不过施了小小伎俩让他沉睡了而已,永远沉睡在棺木之中,死的那个人,是古越。”‘高云’似蛊惑地说道。

      一醉楼楼主临死前说过,他也会操纵蛊术。

      逝川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身份?你错了,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你无法活在阳光下,除非你能坦坦荡荡承认自己身份。你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到,还妄图取代别人,真是可笑至极!”

      他这句轻蔑的话,明显在故意刺激他。

      果然 ,‘高云’浑身上下冒出黑气,就连手和脸也在慢慢变黑。

      “我以为,四王爷最大的障碍是七王爷,没想到中途却冒出个你,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解决了你,再去解决七王爷。”七王爷一除,罪证就算找到又怎样,四王爷依旧可以成为这天下霸主。

      他已然不是一个人了,逝川判断道,正常的人,不可能这样,眼眶里全是黑色,浑身上下由内而外冒出黑气。

      黑气……蛊术……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大大的蛊虫容器!

      他的身体里,不是血肉,而是蛊虫,控制这些蛊虫的,是他自己!

      为了能够对付他,竟然将自己变成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


      亓蓁策马,古道上留下一串马蹄声。

      只想尽快赶到边境,亓蓁出城之后一刻未停,就连喝水也在马背上解决。

      依照这样的速度,不出明日,就能抵达军营。

      喝完水,亓蓁衣袖一扬,马鞭执手,脚下一蹬,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前飞奔而去。

      行了数十里,迎面传来马蹄声。

      看清来人之后,亓蓁拉住缰绳,马儿渐渐停了下来。

      来人正是九章。

      手下人说,并未见到九章觐见七王爷,九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心下有疑,亓蓁停在原地,九章见着她,脸上一喜,问道:“亓姑娘,你是专门来接我的?”

      亓蓁心中腹诽大半,抬眼问:“西域与中原没开战?”

      “开战是个幌子啊。”九章很奇怪,这件事九皇子难道没跟她说。

      亓蓁神情冰冷,“怎么回事?”

      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可话已出口,九章只能硬着头皮道:“七王爷与莫扎将军只是在战场上演练一番给别人看的。”完了他不怕死地补充道:“莫扎将军是九皇子的人。”

      然后,九章看着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

      他竟然骗她!

      九章不敢对上她凌厉眼神,试探地问道:“亓姑娘,你要去哪里啊?”

      亓蓁将四王爷的罪证扔给九章,冷冷道:“带回去给七王爷。”

      “可是我……”九章想说他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息,可看到她如霜面色,只得答应,“好吧,我再送一趟。”

      亓蓁扬鞭,往来的方向去。

      如果,他敢有事,她绝对饶不了他!

      九章还想说什么,见亓蓁已绝尘而去,悻悻地放下手,反正七王爷也没打算告诉她,他还是不要多事了。


      
      

      “不要沾到他身上的黑气。”逝川提醒道,那股黑气邪气得很,他们必须谨慎。

      “嗯。”荆凡拔刀袭向‘高云’,刀尖还未靠近他的身体,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开,倒退倒地,吐出一大口血。

      逝川拔出软剑,剑花如雨,影影绰绰,纷纷击向‘高云’。‘高云’大喝一声,手直接抓住软剑,那软剑化成剑水,滴在地上,冒出一小股泡泡。逝川手一松,整个软剑都化成银色水流进土里,最后消失不见。

      逝川被他的掌风一劈,后退两步,站定,嘴角沁出一丝血迹,他擦擦嘴角,感觉到巨大的吃力。

      不能沾身,对方还能腐蚀兵器,眼下情况对他们大大不利。

      这个人,除非找到弱点,不然,他们根本无法强攻。

      逝川与荆凡对视一眼,迅速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荆凡使轻功快速往一旁树林飞去,提刀到半树腰,刀一挥,树干被砍断,逝川接过树干,想也不想地往‘高云’身上扔,‘高云’一手抓住树干,树干跟软剑一样也被化成水。

      “继续!”逝川大声道。

      “嗯。”

      荆凡手上速度加快,树干一根根倒下,逝川每接一根就直接砸到‘高云’身上。很快,千面所站的树干也被砍断,他不得不换一个,不一会儿,又得换一个。十几根树干全部砸到‘高云’身上后,逝川气喘吁吁,望着堆成小山,‘高云’被压的看不到人影。

      千面看到自家主被活活埋到树干下,眼睛一亮,这种招术他们都想的出来!

      荆凡落地,走到逝川身边,胸口上下起伏,连续砍十几下,每一下都用了七八分力,即使是大力士也会体力不支。

      两人对视一眼,逝川荆凡分别从腰间掏出两根火折子,蛊虫最怕火,他既然全身都是蛊虫,那就用火来对付他。

      千面看见两人动作,明白他们想干什么,不知好心还是假意地提醒道:“他根本不怕火,你们将那堆柴烧了,就不怕他被放出来了么。”

      不怕火?千面虽不算好人,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诓他们,自家主人在奋战,他却隔岸观火,可见他与主人之间,并不团结。

      “他的弱点是什么?”逝川问。

      “我的下一个主人还没出现,现在还不能背叛他。”千面无奈地道:“其实,我早就不想跟着他了,你们要是有能力的话,就杀了他吧,事后,我会报答你们的。”

      奇怪的人,奇怪的话,逝川对千面原也不抱任何希望。

      “怎么办?”荆凡问。

      “只能从头到脚找他的弱点,只要你的刀不碰到他的身体,刀就不会有事。记住,身体千万不能碰到黑气……”逝川转头问千面,“碰到他的黑气会怎么样?”

      “我不能背叛他!”千面义正言辞地扭过头。

      压在‘高云’身上的树干已经消失大半。

      “只要你没说他的弱点,就不算背叛。”逝川解释道。

      千面想了一会儿道:“……被沾到黑气的部位会失去知觉。”

      与亓蓁的松针暗器有异曲同工之效。

      “小心!”逝川拉开荆凡,两根粗大树干“咕隆”地滚在地上。

      逝川抽出一根树枝,聚气于树枝处,在没触及‘高云’黑气的情况下,与他近身搏赤。几番回合下来,‘高云’重重摔到地上,逝川轻飘飘落到一边。荆凡趁势而上,刀锋劈出一个大大的刃,刃划到‘高云’身上,出现一道大大的口子,有黑色血液从伤口流出,流到地上变成一个个小虫子,在周围转了几圈,最后又爬到他的伤口处。

      怎么会这样?

      逝川与荆凡大吃一惊,这样,根本就杀不了他。

      “这怎么回事?”逝川大声问千面。

      千面无可奈何道:“变成蛊虫的人本来就是砍不死啊。”这话说的逝川直想拿刀将他砍死。

      ‘高云’嘿嘿笑了两声,周遭黑气越来越盛,开始攻击荆凡,荆凡迎上前道:“我先应付,你想办法。”

      逝川抬头又问,“要离多远,那些蛊虫才回不到他身上?”

      千面摇晃着两条腿,很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多远?一个悬崖那么高够不够?”

      悬崖?千面看向无仙崖的峭壁,明白过来,使劲点点头,道:“可以可以……”

      “荆凡,将他引到悬崖边!”逝川大叫。既然杀不死他,将他身上蛊虫全部砍出来总行了吧?


      亓蓁回到金家宅院,直接找到扶丘,“他在哪?”

      扶丘看着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亓蓁,愣了半响,才道:“亓姑娘,你,你怎么回来了?”

      亓蓁不理会他的话,抽出上邪剑抵着他的脖子,“说!他在哪儿?”

      扶丘苦笑道:“亓姑娘,你不能看我受伤就……”还没说完,脖颈传来一丝刺痛,感觉那地方流血了。

      她来真的?

      看着她直想杀人的眸子,扶丘很没骨气地投降,“我说,你先把剑拿下,我说总成了吧……”

      “说!”亓蓁的剑又往里进了一分。

      “无仙崖。”扶丘闭上眼睛认命道。

      只觉身边凉风一吹,再睁开眼,已不见了亓蓁身影。



      ‘高云’一点一点被引向悬崖,逝川在前头吸引他的注意,荆凡不断砍出刀刃,一点一点劈向他,地上满是黑色小蛊虫。

      发现了两人的用意,‘高云’大喝一声,不顾荆凡刀刃,挥出一掌往逝川打去,逝川一惊,翻身越过,避开了黑气侵袭,衣摆处却染上一层黑色。

      紧接着,‘高云’将全部精力对向荆凡,一大团黑气朝荆凡袭去,荆凡一个不察,被他打到前胸,重重摔到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想再站起,却发现上半身不受自己控制。

      “我命令你,杀了他们。”‘高云’对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千面命令道:“你现在的主人还是我,别忘了违背命令的下场。”

      千面大惊失色,赶忙从树上跳下,朝‘高云’恭敬道:“是,主人。”

      地上黑色小蛊虫纷纷爬到‘高云’身上。

      望着地上动弹不得的荆凡,千面面露难色道:“对不起,我只能杀了你。”

      逝川跳到荆凡面前,将他护在身后,不满道:“千面,你到底有没有立场!”

      “主人之命,我不能违背。”说完,千面完全换了一个面孔,冷傲嗜血。

      逝川与千面对了几招,‘高云’很快恢复过来,也加入战斗,逝川一人对两人,还要护着不能动弹的荆凡,渐渐体力不支,被逼的一点一点后退。

      再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没命!

      逝川眉头紧锁,暗暗下了决心,突然回身一转,拿起荆凡的佩刀,狠心往左手手心划去,这一刀下去,或许还能保住荆凡一条命。

      突然,右手手腕一痛,刀无力落下。

      一阵莲芯清香飘来,逝川不敢置信地瞧向来人,亓蓁一袭白衣,面上清冷,眼里阵阵寒意,水袖一摆,千面与‘高云’没有防备,后退了两步。

      亓蓁立定在逝川面前,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逝川又惊又喜又担心,“蓁儿,你快回去。”

      “与其让你自杀或者被这个怪物杀死,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亓蓁上邪剑落到他肩膀处,冷冷瞧着他,眼里盛满愤怒,他竟然将她支开?他竟然准备丢下她跟那个怪物同归于尽?左手的麒麟印记是他的象征同时也是他的命脉,他根本没打算活!

      她已经眼睁睁地看到义父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决不允许他离开她,他就算是死,也要她同意才行。

      看到她眼里冷冷杀意,逝川却很高兴,握着她的手轻轻道:“今天我们谁都不能死。”

      亓蓁就在他眼前,他怎么会舍得死?

      千面见到亓蓁那一刻,震惊地许久都合不上嘴,脸上除了惊艳,还有大大的喜意。现在终于找到声音,他跑到亓蓁面前,叫道:“主人,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主人了!”

      逝川被他推开,千面站在亓蓁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没想到我这一任主人是个如此绝色女子。”然后转身对‘高云’毫不客气地说道:“喂!我跟你已经解除主仆关系了,以后你都没权力命令我。”说着又凑到亓蓁眼前,讨好地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主人,你想让我做什么?”

      突然被一个陌生大男孩亲近,亓蓁冷冷推开他,“别碰我!”

      千面不察,被她推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在千面眼里,这样冰冷的亓蓁太美了,他收回手,笑笑道:“主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云’发怒,要袭击亓蓁,逝川最先反应过来,推开亓蓁和千面,想躲避已经来不及,被‘高云’直接打到后背,后背被打出一个手掌印,衣服像火烧了一样没了一块,被打到的部位也出现一大片烧伤印记,血肉模糊,可怖之极。

      “逝川!”亓蓁走过去,焦急道:“你怎么样?”看到他后背的血肉模糊,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看前主人要攻击现主人,千面不乐意了,毫不犹豫地对战前主人,保护现主人,边打边不忘邀功,“主人,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逝川忍住痛道:“蓁儿,问他弱点。”

      “什么?”亓蓁想也不想地问千面,“弱点。”

      “弱点?”千面分神,差点被攻击到,他回头大声道:“眼泪,女子的眼泪,主人,你的眼泪就能克制他。”

      眼泪,一时间,让她如何流泪?早在义父去世之后,她就已经无泪。

      “主人,你快哭啊,我快坚持不住了。”千面哇哇大叫。

      亓蓁蹙眉,半点泪都流不下来。

      “主人你想想悲伤的事,想想最近烦心事,伤心事,最近死的人,或者最近你想的人……不管哪个,哭出来就好了!”千面被‘高云’的节节攻击逼得一直后退。

      逝川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古越。”

      古越,那个一袭红衣,总想法讨她开心的人,那个因为她帮了别人而满脸委屈的人,那个曾愧疚的不敢看她却在最后主动约战高云的人,风中追古越永远不在了,他就在这座无仙崖上与高云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他做的事很傻,却每次都会让她在心底忍不住开心一下。

      被这样的人喜欢着,感觉很幸福。

      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逝川手指触上她的眉角,指尖留下一滴晶莹泪珠。

      亓蓁看到他指尖上的泪,神思恍然……

      “流泪了么?流泪了么?”连续问了两次,千面得空跑到亓蓁眼前,看到她眼里的泪,欣喜不已,赶紧接下一颗,指尖一弹,泪水飘到‘高云’眉心。

      “啊……”一阵惨叫声过后,‘高云’的身体慢慢化成黑水,渗进土里,最后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亓蓁与逝川互望一眼,看出彼此眼里的思绪,冥冥之中,竟是古越帮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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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26
    第三十六章 归去来 风雨路
      

      边境区,中原与西域两军对垒,边境百姓纷纷逃亡别处,啻陵中多了些流亡百姓。

      逝川走在街上,望着衣衫褴褛的只能靠乞丐为生的难民们,心中一阵悲痛,掌权者们的私心与欲望,让多少无老百姓受累?

      他将几粒金珠分别放在几个乞丐的碗中,那乞丐们见着金珠,眼睛睁直了,千恩万谢地跪拜他。他不肯接受大家的跪拜,他救得了这几人,那还有从边境逃出来的成百上千的人呢,他又如何一个一个的救?

      忽然,跑来几个乞丐,脸上挂着喜意,对蹲在地上了无声息地举着破碗的乞丐们道:“快走快走!金家大公子在城门口施粥……”

      “太好了……我们快走……”

      “真的么,走……”

      乞丐们纷纷端正破碗往城门口涌去。

      逝川跟着乞丐们一同前往城门口。

      城门口,一个大大的粥棚前排了两支长长的队伍。排到顶头的乞丐,得到三个烧饼,一碗粥,千恩万谢地走了,然后找到一个空地儿,坐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施粥的是金家小厮,金宵并不在此处,逝川从难民群走过,在一间简陋的房间外找到了金宵。

      “金公子。”逝川走近,那间简陋房间内挂着白幔,在这房间的婆婆今日刚逃到啻陵,一路滴米未进,活活饿死了。

      逝川望着里面悲痛欲绝的两个与亓蓁差不多大的姑娘,“金公子菩萨心肠,是这些难民的幸事。”

      “你找到这儿来,不是专门为了赞扬这些吧。”金宵对他的好话无动于衷。

      逝川依旧望着门内,道:“你可曾想救这些人于水火?”

      “什么意思?”金宵身形未动。

      逝川沉声道:“金家私院的秘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金宵讥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做出对我爹不利的事么。”

      “不是对你爹不利,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跟我来……”说着逝川就往城外走去。

      “去哪儿?”金宵未动。

      “金夫人的墓地。”逝川落下六个字。

      娘?

      金宵不由得一惊,不知他想要干什么,腿早已迈开,跟了上去。

      远远地,看见金夫人墓前站着一人,那背影是……金荣!

      “爹?”金宵惊呼出声。

      逝川打个手势让他不要出声,两人慢慢靠近,金荣没有武功,且又心在别处,并未察觉到。

      选了一个刚好能挡住身子又能清楚地听到金荣声音的地儿蹲下,逝川瞧了还沉浸在震惊中的金宵一眼,示意他听下去。

      金荣没意识到周围有人,神情沉痛,看的方向是金夫人的墓碑,但视线又没落到墓碑之上,“静儿,今日她忽然消失了,就这样在我的眼前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我在想,这是不是她给我的指示,我也该随她去了?还没恭喜你,你的目的终于达成,你的主人即将荣登大宝。而我我也终于能够解脱,终于能去见她了……”金荣像是松了一口气,“我早知你是四王爷的人,当初娶你,一来为报你的救命之恩,二来,也是想引你到正途……可没想到,我却因为你越陷越深。”

      金荣没再说下去,沉浸在回忆中,过了一会儿,才徐徐道:

      “不过,我从来没怪过你,正是因为你,我才能遇见一生挚爱的女子,凤鸣,我从不敢在她面前叫她的名字,只能在背后默默地叫。当初,为了让她与屈镜如分开,我制造了他们之间的误会,逼的她不由得不回宫,最后不得不同意远嫁西域。如你所愿,四王爷很高兴,让我成为了啻陵首富,也让你如愿成为首富的正堂夫人。”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名利,地位,就算是我全部家产,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你,我只想好好地,想着她,念着她,让她好好活着。而你们的计划,却是让她死去,换另一个人代替你们完成计划,只是因为凤鸣太善良,不受你们的控制。听到你们要暗杀凤鸣,找人代嫁,我慌了,想找屈镜如救她。可是你……你竟然不惜拿你自己和宵儿的命来威胁我……让我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金荣自嘲地笑笑,笑得悲戚。

      “其实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恨你做的一切,我自己何尝没做过那等龌蹉之事,所以,我们才会结为夫妻……有时,我会很羡慕屈镜如,他活得坦荡,这一生,除了凤鸣,他从未做过违心之事,他视我为知己好友,我却多次陷他于不义。我因凤鸣之事不肯原谅他,事实上是不敢见他。我只能躲在金家小院里,暗无天日,等待四王爷一个又一个的指令,唯一随心做的事,便是每日画一张凤鸣的画像,在我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用希望她在那边也能一直单纯快乐下去。”

      “我来找你说话,是因为现在的我也只能对你说这些话了。”

      “宵儿是个好孩子,仁慈善良,正直公义,他有我们两个都没有的优点,这算是你对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宵儿他也一直视你为好母亲,他求我来看你,可你做了那么多事,让我怎么来看你……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凤鸣走了,我也不想留在这世上,但愿黄泉路上不会遇见你,也希望你喝了孟婆汤后早早忘了这一世。”

      余下,就只剩沉默。

      金宵心里的震惊越来越大,几乎将他淹没,听着一个个真相从父亲口中说出,他只想问为什么。

      突然,他站起身,想冲上去,逝川紧紧拉住他,将他拖至远处才放开,“你现在上去,让你父亲如何自处?”

      金宵冷冷瞧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让我听到这些,未尝没有别的目的。”

      “我是有目的,那你可知,你父亲为何宁愿被你恨,也不愿告诉你这些事?”逝川质问道,“他已经做错了,他不想让你再承担这个错,无论金老爷做过什么,他作为一个父亲,永远都问心无愧。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你父亲为何要瞒着你替四王爷办事。”

      金宵冷静下来,想到上次他无意中听到管家与父亲的对话,依稀听到“四王爷”三个字,被管家发现,当时父亲眼中一瞬间的惊恐与担忧不会骗他。

      父亲……是为了他,怕四王爷会加害于他?

      那晚,突然出现暗杀他的黑衣人,是四王爷对父亲的警告?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年,父亲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一个人背负着,只能借由画像排解,而他呢,表面恭敬,内心深处却一直痛恨父亲,恨他对母亲的薄情。

      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听到金荣的自述,逝川也应证了一件事:四王爷的计划,从凤鸣公主嫁入西域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甚至更早。

      凤鸣公主与屈镜如的相遇,凤鸣公主学到蛊王的蛊术,凤鸣公主在一醉楼与屈镜如诀别,嫁入西域……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早被安排好,凤鸣公主与屈镜如,都在这条被安排好的路上。

      朝廷,江湖,西域,凤鸣公主都有涉足,由此看来,四王爷他要的不仅是中原朝廷,还有江湖和西域!

      天下共主的地位,的确很诱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金宵又变成那个儒雅的,谈笑风生的,仿佛没什么能让那完美的微笑露出破绽的金家大公子。

      “带我们去金家,找证据。”

      两人双双回头,看到一袭白衣,浑身上下透出纯色光晕的亓蓁慢慢走来。

      “亓姑娘?”金宵道。

      “蓁儿,你怎么来了?”逝川问道。

      她何时醒来的?看亓蓁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她是为了大局,压住了内心的苦闷,于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找出四王爷的私通物证,还有武林大会的顺利召开。

      亓蓁走近,站在两人中间,对金宵说道:“金公子,金老爷还有机会回头,就看你怎么做了。”

      金宵回避她的目光,若是他站在父亲的对立面,会让父亲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

      他不能,不能这样对父亲。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若是那些难民知道自己喝的粥是毁他们家园的帮凶所赠,他们会怎么想?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感恩戴德地喝下去?”亓蓁冷冷道。

      金宵抬起头,正好碰到她幽深的眸子,那里面纯净无暇,没了寒意,只剩冰凉。

      她,对他的怯懦,很失望吧。

      “抱歉。”金宵一字一句道,“我不能对不起父亲。”

      说着,深深看了亓蓁一眼,又对逝川歉意一笑,转身离开,背影挺直,让人看不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还是那个淡然又深沉的金宵。

      逝川刚想追过去,面前突然落下四道人影,是金宵的四魅,其中一人拱手道:“逝川公子请留步。”逝川不想动手,只得看金宵的背影越行越远,直到身影只剩下一个黑点。

      逝川对亓蓁道:“刚刚你的话,严重了。”

      “我知道。”亓蓁道:“可我们没有时间了。”说着她将一封密函递给逝川,“我派去的人说,西域与中原在边境已经开战。”

      “什么?”逝川接过密函。

      亓蓁凝重道:“我的人回来禀报说,没见有人觐见七王爷,九章在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密函在逝川手中慢慢变形,回想哪里出了差错,他凝眉问道:“第一战在什么地方,七王爷有没有出战?”

      “第一战由……七王爷亲自指挥,西域主将是力扎那……结果西域大败。”亓蓁想了想,还是将实话告诉他。

      若这场战乱继续下去,他们到最后,也会兵戎相见。

      “不用担心。”逝川望着关心他的亓蓁,安慰道:“西域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手,等这边事情先解决了再说,既然金宵不肯帮我们,那我们只能硬闯了。”

      “你的意思是?”

      亓蓁没说完,逝川也知道她要说什么,朝她微一点头。


      扶丘带领便衣捕快闯进金家院时,金宵出门迎接,扶丘没有任何客套话,直接命人进入金荣私院搜查。

      这些便衣捕快早在扶丘来到啻陵之时就在城外驻扎,以备不时之需,不论何时何地,朝廷官员总比一般人好使。

      金宵神情一暗,转而笑道:“不知我金家犯了何事,烦劳神捕亲自前来?”

      扶丘伤还未愈,脸上尚有淤青,寻了个地儿坐下,悠然道:“也没什么事,金公子先坐在这儿等着,不用着急。”

      不一会儿,有属下前来禀报:“禀大人,并未搜到任何可疑之物。”

      “没有……”扶丘状似沉思,继而命令道:“继续搜。”

      “是!”

      “不知神捕想搜出什么?”金宵淡笑着问,毫无紧张之意,好似搜的地方不是金家。

      过了一会儿,又有下属来禀报,“禀大人,搜到几箱画像。”

      “呈上来。”

      “是。”

      几个便衣捕快抬了满满八大箱画像出来,每个箱子几乎都能容下一个七尺男儿,满满的八个箱子,少说也有几千幅画。

      扶丘命人随便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拿出一张画像,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对比了几下,道:“果然,先抬回去吧。”

      “等等。”金宵阻止道:“这些画是家父十几年辛苦所绘,不知扶丘神捕要来何用?家父眼下不在家中,还请神捕体谅金宵作为子女的一片孝心。”

      扶丘摆摆手,正要抬走画像的几名属下放下箱子,在一旁待命。

      “尊主的画像丢了,托我帮忙找,金老爷这箱子里的画像与尊主所丢画像正好一模一样,待我找到尊主的画像时,剩下的自会原样奉还,还请金公子放宽心。”

      金宵不言,脸上依旧挂着笑,扶丘打了个手势,那些手下领会,急忙抬起箱子就走。

      扶丘走后,金宵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证据,他们在找证据。

      那些证据……在画里?

      谁又能想得到,证据会在那最惹眼又最平凡的画像里面,如此聪明之人,非那位西域人莫属了。金宵自嘲地笑笑,他们找自己帮忙,不过是为省些时间与精力,没有他的帮忙,他们照样能用自己的方法查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还是没忘利用凤鸣公主,即使那只是她的画像,父亲对凤鸣公主执迷不悟的爱,到底算什么?

      那……对已逝的母亲呢?

      扶丘带着八只大箱子回去之后,逝川问:“没见到人?”

      扶丘摇摇头,金管家根本不在金家,就连金老爷也不在。

      亓蓁、逝川、荆凡、扶丘、项绫罗、阿炎、舂荫、屈桓、甚至凤鸣子与十月也一同出动,一张画像一张画像地翻。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在几千张画像中找到四王爷与西域摩尼教大祭司以及江湖两大门派,还有高家高云之间的信件往来。

      这些信件,足以判四王爷幽禁甚至死罪。

      来来往往十几封信件中,逝川看到了西域皇族特有的标记,仅有一份,却让他不由得寒了心。

      那是一封四王爷与卑单路的私通信件。

      卑单路,是西域王的心腹大将,一直唯西域王之命是从。

      那信件上所说内容,正是派人暗杀蛊王极其儿子的指令。四王爷告知蛊王所住地点以及蛊王自身的弱点,卑单路则派人在蛊王住处伏击追杀,逝川忽然想起来,他救下凤鸣子时,那群杀手在看到他左手的麒麟印记之后才不敢继续下手,也就是说,那群人认出了他,知道他是九皇子之后才决定撤退。

      是怕他发现什么,还是,认定蛊王必死无疑,没了心头大患?

      父王让他来中原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铲除摩尼教?父王知道他一心想解除摩尼教,对他这两年布下的网也视若无睹,可父王还一如既往地厚待摩尼教,这该怎么解释?

      逝川望着信件上的皇族标记,陷入另一种困惑之中。

      父王,在一醉楼事件当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亓蓁收到一个陌生小女孩塞过来的纸条时,正在思索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所有事情好似已经解决,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四王爷,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小女孩只道:“是一个漂亮的红衣哥哥给你的。”之后就欢跳着跑开了。

      漂亮的……红衣哥哥?

      亓蓁打开飘着香味的纸条,上面只简单地写了一句话:蓁儿,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心的喜欢你。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那个一脸无害,笑语盈盈,魅惑众生的红衣男子——风中追古越。在她生辰那日从天而降,大叫道:遥祝芳辰。

      不知为何,看到这句话,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悲伤,言语间,他似乎在与自己诀别。

      项绫罗这时跑过来,大叫道:“蓁姐姐不好了!”

      亓蓁收起纸条,“何事?”

      项绫罗站在她面前,因跑了太长的路体力不支,半弯着腰喘息道:“我刚从屈桓哥哥那里听到的消息,说……说古越跟高云于昨日傍晚在无仙崖比试,最后……最后……”说到这里,项绫罗变得吞吞吐吐了。

      “最后怎么样?”亓蓁的手不由得握紧纸条,表面很平静。

      “最后……古越和高云……双双坠崖,高家已经派人去找尸体,目前只找到高云的,古越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亓蓁手一松,手中纸条被风吹走,正好吹到刚进大门的逝川身上。

      逝川看了眼纸条的内容,又看两人的反应,想来她们已经听到消息,对项绫罗道:“绫罗,你先回房吧。”

      “哦……”项绫罗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项绫罗走后,逝川走到亓蓁面前,将她揽入怀中,手覆上她的头,让她紧紧贴着自己,叹息道:“想哭的话,就哭出来,有我在这儿。”

      先是屈镜如,现在又是古越,亓蓁内心的伤痛,谁又能真正体会得到。

      亓蓁没有说话,脸紧贴他的胸膛,闭上眼,什么也不愿去想。

      阴风乍起,天阴沉沉的,裹挟着冷意的风呼呼直响,似快要下雪的样子。

      待亓蓁情绪渐渐舒缓过来时,逝川将四王爷的种种罪证交与她,嘱咐道:“这个,需要你亲自交给七王爷。”

      亓蓁不解,“为何要我送?”

      明日就是武林大会,她一来一回的时间根本不够。

      “这件事,我只能相信你。”逝川神色认真。

      亓蓁不疑有他,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西域战事,揭穿四王爷与摩尼教的阴谋。千愁酒的蛊毒已有解药,一醉楼也已被捣毁,金家如今也被扶丘属下密切监视,除了金管家这个漏网之鱼,已无可担忧之处。

      “好!”亓蓁接过,爽快道:“两日之后,我必会回来。”说完便要即刻动身出发。

      城门口送走亓蓁,荆凡走过来,与逝川并肩道:“你怎么说服她的?”

      “她心性纯直,并未往别处想。”

       凤鸣子失踪的消息,逝川特地让屈桓瞒了亓蓁,那人掳走凤鸣子,大概知道凤鸣子是蛊王之后,想利用凤鸣子的特殊血脉。

      其实,早在逝川将凤鸣子托付给舂荫之后,便告知了舂荫凤鸣子的身世,凤鸣子从小到大与常人不同,不吃饭,只吃那褐色丸子,那丸子经过种种复杂程序炼造而成,除了能填饱肚子,还有另外一种作用……在神医庐的那段时间,凤鸣子每日都要放血,直到他离开神医庐那天,而那褐色丸子补充了他失的血。

      所谓的蛊王血脉,已经化作记忆蛊的解药,剩下的,均在舂荫的血库中。

      那人发现凤鸣子无用,必定会恼羞成怒,对凤鸣子痛下杀手也不无可能,凤鸣子是他一手养大,且是那苦命的凤夫人与蛊王留在世上的唯一孩子,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救出。

      凤鸣子在屈桓处,有多人保护,屈桓甚至住到他们隔壁方便行事,屈桓的能力与亓蓁相差无几,能从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劫走凤鸣子,此人实力,深不可测。

      这一战,逝川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这个人,似乎才是一切的主使者,这个对手带给他的压力,远比独闯密室的不确定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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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25
    第三十五章 香消陨 通敌罪
      

      “小风?”又一个呼声,将几人视线引过去。

      “义父?”亓蓁惊道,义父不是在一醉楼,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正是屈镜如,从现身那一刻起,屈镜如的视线一直落在逝川面前的一醉楼楼主的脸上,她是记忆中的风兄弟,只是多了许多疲惫与沧桑,一身如血红衣衬得肌肤苍白如纸。

      十月这个时候跑了进来,“漂亮姐姐,有人闯了我的阵法,我拦不住,不过,他肯定也受伤了,姐姐,要不要我……”猛然见到屈镜如,十月大叫着指着他:“漂亮姐姐,就是他,就是他破了我的阵法,他太厉害了,十月比不过他。”

      屋里一时间多了几人,没意识到周围的怪异气氛,十月一心却只扑在破了他阵法的人身上。

      “十月,你先出去一会儿。”女楼主吩咐道。

      十月不情愿,指着屈镜如道:“姐姐,可是他……”

      “听话。”女露出言语间添了些严厉。

      十月嘟着嘴,道了声:“哦……”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噗!”一醉楼楼主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染红逝川的白色衣袍。

      逝川正要抱起她倒下的身躯,屈镜如却快他一步,扶着女楼主,准备帮她运气,她阻止道:“没用的。”

      那日,项绫罗在一醉楼后院见到的女人脸,就是她,她的内伤突然复发,必须尽快浸药泉,才让项绫罗误打误撞见着她。她没有凤鸣公主那样的天赋学习蛊术,只能靠浸药泉一点点提升控蛊能力与修复自身因炼蛊留下的内伤。

      “小风。”屈镜如低声叫她。

      “不……”女楼主笑了笑道:“我不是小风。”

      她与凤鸣公主一模一样,因着记忆蛊得了真正凤鸣公主的记忆,之后,她便以凤鸣公主的身份远嫁西域。可西域王岂是泛泛之辈,中原随随便便去一个人就说成是公主?得了凤鸣公主的身份后,在皇宫等待出嫁的过程中她也需得到中原皇族的血脉,一醉楼后院的那种毒水,她足足浸了二十天,全身血肉几乎都换了一遍才得以结束,那种挫骨扒皮之痛,直到现在她都还清楚地记得。

      成为凤鸣公主之前,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在得了凤鸣公主的记忆之后,她才找到自己的定位,她是凤鸣公主,一个被屈镜如抛弃后即将嫁给西域王的凤鸣公主。

      “屈镜如……我恨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都是在替别人恨着。”女楼主气息微弱。

      屈镜如提掌为她输些内力,沉声道:“别说话。”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的内伤复发,只有药泉才能缓解。”女楼主扭动身子,拒绝他继续输内力,然后瞧着亓蓁与荆凡,“你们……从那个方向来,应该发现千愁酒和药泉都被移走了吧。”

      没有药泉浸泡,她现在只能慢慢等死。

      亓蓁与荆凡对视一眼,她指的药泉,就是才看到的毒水,毒水的位置,原来应该是如温泉一样的药泉。药泉和千愁酒都被移走,这里看来已经被放弃了,既然被放弃,女楼主为何还守在这儿?外面那些防卫,难道只是幌子?

      “撤走了药泉,看来他不打算管我了。”

      “正好,我也没打算活着。”

      “九皇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终于让我不再自责。”女楼主忽然笑了,“我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屈镜如,所以每次与蛊王接触都会有深深的负罪感,太好了,爱着屈镜如的凤鸣公主不是我,我这个凤鸣公主终于也能确定自己的心意,我爱的人是蛊王,那个教会我蛊术,在我沉痛的人生中给了我唯一快乐时光之人……”

      女楼主神思恍惚,像是陷在某个回忆中,她的嘴角噙着笑。

      “不,公主!”逝川叫醒那个陷在回忆中的人,“你不能死,你还有儿子,你还有凤鸣子,凤鸣子还小,他不能没有娘亲。”

      “凤鸣子……”女楼主喃喃道,眼睛里有了神采,“凤鸣子,我的儿子,我跟蛊王的儿子。”

      “对!他是你跟蛊王的唯一血脉,所以,为了他,你必须要活下去。”逝川不断提醒她,这个女人,若是心中没了支柱,就像没了根基的大殿,会立即土崩瓦解。

      见她似乎还有一丝求生欲望,屈镜如暗暗将内力输给她。

      “屈镜如……”女楼主忽然叫了尊主的名字,屈镜如只看着她,不知该唤什么,凤鸣公主,还是小风,亦或是楼主?

      “这是我第二次见你,上一次在一醉楼门口,你可有认出我?”初到啻陵,一醉楼楼主亲自迎接尊主屈镜如入住一醉楼,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没有。”

      女楼主忽然笑了,那笑像一朵瞬间绽放的昙花,美的夺人心魄:“没有就好,至少……凤鸣公主还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他记忆中的凤鸣公主,也是她一直羡慕的样子。

      “小风,她在哪儿?”屈镜如压抑内心的不安,沉声问道。

      如果跟小风一模一样的一醉楼楼主不是凤鸣公主,那真正的凤鸣公主现在又在何处?

      屈镜如问出这句话时,逝川与女楼主双双叹了口气。

      良久,女楼主才缓缓道:“她死了,在我真正继承皇室血脉的那一日,她就死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之人,除非一人在阴间一人在阳间。

      现在的凤鸣公主是名副其实的凤鸣公主,那真正的凤鸣公主自然要消失在世间。

      “她是自愿死去,我与她血脉相连,能感受到她的内心。”

      有时候,女楼主会发现自己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身体里居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被消去记忆的她自己的灵魂,还有一个就是真正凤鸣公主的灵魂,两个灵魂经常相安无事地共处,只有在遇到屈镜如时,才会发生激烈碰撞。

      比如,给屈镜如下毒那次。

      亓蓁从未见过这样的义父,听闻凤鸣公主死了,他没有显示太大哀伤,也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可是,他的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死一般的气息,仿佛他身处尸横遍野的战场,而不是这个小小的密室,让人不敢靠近半步。

      “义父。”亓蓁心下担忧,轻轻叫了声。

      屈镜如浑身一震,回过神来,瞧着怀中的凤鸣公主,这个人,与记忆中的小风有些相似,又大不相同。

      “屈尊主,连你也分不清了,是啊,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我还是凤鸣公主,可能我与凤鸣公主在冥冥之中有某种关系吧,或许我们俩,本来就该是一个人。”女楼主喃喃道,不知是对屈镜如说还是对自己说。

      冥灵之事,有时蛊惑人心,可有时,也却有其道理。

      感觉意识在涣散,女楼主挣开屈镜如,半倒在一旁,喘着气,视线从亓蓁荆凡逝川和屈镜如的面上一一扫过,最好将视线落到逝川脸上,请求道:“九皇子,我想托你好好照顾凤鸣子,我命不久矣,就不见他了,我怕到时候见了他我会舍不得死,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是他娘亲。”

      听到她在说遗言,亓蓁忍不住道:“我们有舂荫神医,他会治好你的。”

      “舂荫,他是能治百病,解百毒,但我这不是病也不是毒,他也救不了我,这世间,没人能救得了我。”

      “其实,早在西域皇宫,凤夫人就该随着棺木一同下葬了,多活这几年,不过是多痛苦了这几年而已。”

      “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们四王爷的阴谋,也算赎了我的罪孽。”女楼主有气无力地道:“金管家是四王爷的人,他身上有四王爷谋反的所有证据……摩尼……摩尼教大祭司与……与西域的胡夫人勾结……胡夫人,是四王爷亲信……金管家准备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利用千愁酒控制所有江湖豪杰……最迟明晚,所有在金家宅院的武林人士都会饮上千愁酒……”

      他们真正要下手的时机,不是武林大会那日,而是前一天。

      “没有你,他们怎么控制记忆蛊?”荆凡问道,几人里面,他是最冷静的一个。

      “原来你们已经查出记忆蛊了……”女楼主艰难地扯出一抹笑,“你们千万不要小看金管家,他也会控蛊,而且学会控制了由我的血而养成的蛊,所以……他们现在根本就不再需要我……”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你们快走!四王爷很快会派人毁了这里!”

      “要走一起走。”逝川坚决道。

      亓蓁也过来扶起她,“对,一起走。”

      女楼主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亓蓁与逝川,“我不走,我这两年都在这儿待着,早就习惯了这里,如今死了,也算个好归处。九皇子,死之前,我想再托你一件事,十月这孩子心智未全,随我做了很多错事,可他是无心,他不会武功,也不懂自保,我想将他托付给你,他是个好孩子。”她将一枚竹叶玉佩放进他手里,嘱咐道:“看到这玉佩,他就会听你的话,求你,好好照顾他……”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脚下不稳,她重重摔在地上。

      “小风。”屈镜如忍不住唤了声,跑过去拉起她。

      女楼主挣开他,冷冷道:“我不是小风,也不是凤鸣,我现在,只是一醉楼楼主,千愁酒的主人。”

      屈镜如抱起她,“我带你离开这里。”

      “十年前,你放弃了我,今日,何不让我放手一次,这样,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屈镜如闻言一惊,这声音,这语气,与当初凤鸣公主在一醉楼时与他诀别的语气一模一样,她,她是?他低下头看怀中的人,这眼神,与当初小风离开时的眼神相同。

      “阿琰,无论是真凤鸣还是假凤鸣,都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女楼主轻声道。

      阿琰……上一次听她唤他阿琰,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屈镜如慢慢放下她,女楼主苍白的脸上涌出一抹笑,嘴唇也有些发白,“不管你相不相信,在一醉楼诀别的话,虽然有赌气成分,可小风真心希望你能娶个美貌娘子,幸福过完一生,但是,那个美貌娘子一定不能比她美,因为,她怕你会忘了她。”这句话说完,就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一声轰炸声,四周石墙开始出现裂纹,慢慢坍塌,有小石子滚落下来。

      “漂亮姐姐,我怕……”十月带着哭腔跑进来,见漂亮姐姐倒在地上,担心地跑过去,“漂亮姐姐,你怎么了?”

      女楼主想说什么,无奈嘴巴张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月趴在地上,想拉她起来,逝川走了过来,硬拉起十月,“我们走!”

      十月不情愿,又挣不开他的手,便咬他的手,逝川依旧不松手,见咬也没有用,十月哇哇哭起来,完全没意识到周围危险。

      逝川挡去砸向十月的石子,然后将一醉楼楼主交与他的竹形玉佩塞到十月手里,十月看到玉佩,果然不再吭声,乖乖跟着他走。

      见这里即将塌陷,亓蓁走到屈镜如身边,“义父,我们走!”

      “蓁儿,你们回去吧。”屈镜如平静道。

      亓蓁不解,“什么?”义父难道不跟他们一起走?

      “义父也该为自己决定一次了。”

      “义父!”亓蓁眼里涌起巨大恐慌,义父,是要离开她么?那种不安,终于还是成真了?

      “蓁儿,你是义父的好女儿。”屈镜如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与小时候无数次她练完剑回来,义父都夸奖地摸她的头一样,“蓁儿,人生苦短,好好珍惜眼前人,义父用尽一生才明白这个道理。”

      “不,义父……”亓蓁摇摇头,眼里含着泪。

      突然,屈镜如点了亓蓁穴道,亓蓁动弹不得,这个义女的性子他很了解,唯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将她带出去。

      “义父,你要做什么?”亓蓁使劲完全力气,无奈与义父实力相差太大,根本解不开穴道。

      屈镜如将亓蓁推给逝川,“九皇子,蓁儿就交给你了。”

      逝川看着动弹不得的亓蓁,瞬间明白屈镜如要做什么,他大惊道:“屈镜如,你要干什么?”

      荆凡也失声道:“尊主。”

      屈镜如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掌心一推,亓蓁逝川等人像是借着风力,顺着通道直接到了农家小院外。

      通道从内部往外快速坍塌, 三人被送到农家小院的一瞬间,这座农家小院完全塌陷,“轰隆”声响震耳欲聋,再晚一步,四人必将葬送在此。

      一醉楼楼主,那个曾困扰他们多时的女人,就这样埋在了底下,同时,还有做了十几年武林至尊的尊主屈镜如。

      “漂亮姐姐……”十月哇哇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让人看了好不怜惜。

      亓蓁因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紧紧蹙眉,泪水溢满眼眶,强忍着,没有一滴流下。

      逝川解开她的穴道,亓蓁得了自由,一提气,整个人飞到废墟之上,除了破败的残垣断壁,看不到一点儿活物,义父,就在这里面,被活活地埋在里面,同那个女楼主一起。

      “啊……啊……”亓蓁不可抑止地大叫起来。

      第一次见到义父,是她被摩尼教众追杀,后来,义父将她带回屈家,苏醒后,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对外界的一切都保持警惕和距离,屈家的人都不愿也不敢靠近她这个全身上下散发着阴森森气息的小女孩,只有义父没有把她当成异类。义父跟她说话,即使她一句也不回答,义父还教她写字,教她练剑,甚至,还把自己最心爱的上邪剑送给她。

      从小到大,她的一切都是义父所给,包括生命。

      她曾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义父,保护屈家,可是现在,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义父在她面前被坍塌的石墙埋葬。

      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地上石土不安地抖动,噼里啪啦地相互撞击着,如同地震了一般,接着,周围枯草枯叶夹杂着土石飞扬在半空,以亓蓁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亓蓁,发狂了。

      逝川与荆凡何尝不明白屈镜如在亓蓁心目中的地位,从小将她养大,并亲自教她习武练字,如今,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敬爱的义父埋在这地底下,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感觉,比杀了自己还痛苦。

      “蓁儿交给我,你先带十月回去。”逝川道,千愁酒已经被送走,武林人士们中蛊毒也就在这一两天。

      荆凡也知不能耽误时间,直接点头道:“好。”

      “还有,屈尊主去世的消息暂时先不要说,一切大局由荆家家主暂时主持。”武林至尊去世的消息一传开,估计江湖浩劫也就从此开始了,他们必须秘而不宣。

      “嗯。”

      荆凡打晕不肯跟他走的十月,直接将十月扛在肩上,几起几落间,身形很快消失在外郊。

      逝川微一提气,来到亓蓁身边,这时亓蓁已经冷静下来,只留下两行清泪在脸颊。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落泪。

      “蓁儿。”他轻唤一声,生怕惊着了眼前的女子。

      亓蓁不答话,只呆呆地望着废墟,神思不知飘向何处。

      “蓁儿……”逝川心中沉痛,将亓蓁抱在怀中,怀中人儿没有拒绝,就像一个僵直的木偶,“我知道尊主对你的意义,若是你想哭的话,现在就在我的怀里好好哭一场吧。”

      亓蓁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一点一点打湿了逝川的衣服。

      “蓁儿,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伪装坚强,想哭就痛哭出来。”逝川说着,自己鼻翼也不禁酸起来,他震惊屈镜如的做法,更是心疼怀中的女子。

      亓蓁闭上眼,任泪流满整张脸,她抱紧逝川,如婴孩一般呓语道:“义父,义父……”

      许久过后,感受到怀中女子的力道轻了,逝川一低头,发现亓蓁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悲伤过度,以致昏厥,舂荫神医掀开亓蓁眼皮看了看,叹了口气,然后开了两副药方,交给项绫罗,项绫罗直接递给阿炎让她去抓药,阿炎领命离去。逝川坐在床沿,看着床上女子憔悴的睡颜,若是可以的话,他愿意替她承受所有痛苦。

      昏睡的亓蓁忽然眉头一蹙,叫了声‘义父’,手不安地在空中抓着什么,逝川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有了安全感,亓蓁渐渐安静下来。

      睡梦中的她,是那样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啊。

      这样的亓蓁,他只想好好保护,以后,即使没有屈镜如,他也不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逝川在她的眉心处轻轻印下一吻,如蜻蜓点水。

      舂荫神医与项绫罗悄悄退下,出了门还不忘轻轻关上房门。

      项绫罗很奇怪蓁姐姐出去一趟怎么就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荆凡不说,逝川也不说,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

      啻陵城外某处山洞中,一座冰棺散发着雾气,周围长满奇花异草,一切都仿佛结了冰,保持着最盛开的样子,不随天气而变,也不随四季而动。冰棺里,躺着一位如火嫁衣的女子,十七八岁模样,嘴角噙着笑,眉间一粒红色朱砂记,那女子仿佛在沉睡。

      金荣凝视着冰棺中的人儿,眼里充满爱恋,低语道:“我都已经这么老了,你却还是那样年轻。”

      冰棺里的女子依旧挂着笑。

      “你怎么这么傻,屈镜如他不懂得珍惜你,你却宁愿为他而死,你是我见过的在这世间最傻的人,可我偏偏喜欢上了这世间最傻之人。”

      “你为他穿上了嫁衣,他呢,他在你嫁到西域那天登上武林尊主之位,他可曾将你放在心上半分。”

      “你不顾蛊虫反噬将自己一身蛊术散去,他却毫不知情,你真傻啊。”

      “放心,很快,屈镜如就会来给你陪葬,到时候,很多人都会为你陪葬,江湖上那些曾经欺辱过你,骂过你的人,即使是他们的后代,我也不会放过,等着,很快他们就都会下地狱。”

      忽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些许烟气,金荣以袖遮眼,咳了两声。

      待烟雾散尽,冰棺里的女子安静如初。

      “这样的感觉真好,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不会来打扰。”金荣微笑道。

      身穿嫁衣的女子手指渐渐消失,慢慢化为尘土,接着是胳膊,以腰为界限,很快,全身都化作尘土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金荣惊慌道,使劲拍冰棺,却阻止不了里面女子的消失,他手忙脚乱地找到按钮,打开冰棺,除了扑面而来的尘土,什么也没有。

      “凤鸣,你去哪儿,凤鸣!”金荣大叫道,周围除了回声,什么也没有。

      冰棺一打开,山洞内被冰雪覆盖的奇花异草瞬间枯萎,没了生机。

      刹那间,这间神奇山洞与周围其他山洞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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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24
    第三十四章 真凤鸣 假凤鸣
      

      “是,姐姐。”十月的手毫不犹豫地落向按钮,只听“咔嚓”一声,本来软软的墙一下硬了起来,瞬间合拢,如铁一般发出沉闷声响,合拢处留下一片白色衣角。

      逝川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如果他还在那,只怕会断成两截。

      “你,你怎么……”十月不敢相信地指着他,刚才,他完全没看到逝川是怎么出来的,他怎么就站在地上了呢?

      “我怎么出来了是吧。”逝川的语气极好,完全没把对方当成是要自己命的人,“这个秘密,我待会儿再告诉你。”

      血色女子将十月护在身后,正对着他。

      逝川打量着眼前只在手札和画像中见过的女子,三十岁左右,风姿犹存,岁月似乎极其偏爱这个女人,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比画像上单纯的小女孩只多了一份沧桑和疲累感。

      这女子,正是他三年前守灵的凤夫人。

      曼妙女子的视线落在逝川身上,美目中没有任何惧意,朱唇轻启,“西域九皇子。”

      逝川笑了笑,没有否认,道:“我是该叫您凤鸣公主,还是凤夫人?”

      “凤鸣公主与凤夫人都早已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醉楼楼主。”一醉楼楼主冷冷道,美目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愤。

      逝川拱手,极恭敬地道:“楼主,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下,在下逝川,久仰一醉楼千愁酒大名,特来讨一杯。”

      女楼主让十月先下去,十月开始不肯,楼主哄他道明日教他控制小虫子的方法。十月一喜,愉快答应,狠狠瞪了逝川一眼,然后才离开。

      看到楼主对十月的态度,如同一个温婉的大姐姐对待不听话的弟弟,他两人年龄相差虽大,可楼主的面容根本看不出年龄,看起来顶多看起来比亓蓁大几岁,这样,十月叫她漂亮姐姐也没错。

      眼前这个人,与那个用千愁酒控制别人的狠毒的一醉楼楼主着实不像。

      十月走后,女楼主二话不说,开始召唤蛊虫,逝川双手往前一挡,道:“召唤蛊术对你的身体也有害,打之前,楼主你总要听我说两句话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西域对她来说,也是个噩梦,眼前这人,便是那噩梦来源的儿子。

      “那蛊王你总还记得吧。”

      不说蛊王还好,提起蛊王,楼主眼里涌现杀意,恨恨道:“你父王如此狠心对待我和他,你竟还有脸提蛊王?”

      父王?逝川脸上一惊,她将蛊王的死都归结到他父王身上?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根本没有什么误会!我亲耳所听,难道还有假?”楼主掌心一扬,有爬地声传来,她的蛊虫已经慢慢赶往这边。

      既然她不听,逝川暂时也不多说废话,等待蛊虫将他重重包围,只要楼主令下,那蛊虫便会爬满他的全身,噬咬他骨肉,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蛊虫只包围着他,却没再往前。

      逝川看到了她眼里的犹豫,他不知她为何会修炼记忆蛊,做那些惨绝人寰之事,他却知道,她不会狠下心来让自己的蛊直接伤人。不知为何,从见到十月的第一眼起,他就这样觉得,被一个单纯小孩依赖之人,绝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逝川忽然蹲下,女楼主一惊,蛊虫往外散开不少。他笑了,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小瓶,里面装了半瓶血。

      “你干什么?”楼主问。

      逝川瞧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凑近蛊虫,将瓶塞打开,倒了一滴血在其中一只蛊虫身上,那蛊虫一下子化为清水,清水流过之处,蛊虫纷纷化作清水,不一会儿,蛊虫已消失一半,剩下的一半在楼主的控制下往四处散去。

      这……这是……

      楼主眼睛睁大,几乎不敢相信,他手中的瓷瓶,是……是……

      “他们还活着?”一醉楼楼主不敢置信地问道,力气仿佛全被抽干,呆坐在地上。

      活着……他们还活着?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害了他们……害他们丧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 他们竟然还活着……

      这世上,只有蛊王的血脉才能有这样神奇力量,他手中的血,是,是……

      这个时候的一醉楼楼主,不再是用千愁酒牵制别人的罪恶蛊虫的控制者,而是……一个平凡又脆弱的女子。

      逝川走近,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道:“是,还活着,你的儿子还活着……”

      “那他呢?”楼主急切地问道。

      逝川对这个可怜女子很同情,抱歉地说道:“蛊王,他……他在七年前就为了救你们的儿子死了。”

      “死了……”楼主重复一遍,随即狠狠地推了逝川一把,指着他大叫道:“是你父王派人干的,我这个凤夫人让他名誉受损,所以他就狠下杀手。”

      逝川不言,只等她先冷静下来。

      楼主视线落到他手中的半小瓶血上,猛地抢过,质问道:“我儿子,他在你手上,他在哪儿?你把他怎么样了?”他专门拿她儿子的血来见她,是想拿她儿子的命来威胁她?

      她的一连几个问题让逝川哑然,顿了一会儿才道:“凤鸣子很好,他现在……确实在我这里。”

      “你想对他做什么?凤鸣子,你说,我儿子他叫凤鸣子?”

      “是,因为蛊王他临终前都叫着凤鸣公主的名字,我跟师父就给他取名叫凤鸣子。”逝川耐心给她解释。

      她又问:“他临终前,还说了什么。”

      逝川望着她,忽然发现这样女人思维混乱,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说不定等一会儿问过的问题,还会再重重问一遍。如果,这样被她一直问下去的话,恐怕明天都问不完。

      逝川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在房内唯一的座椅上,严肃认真地道:“这些问题,我都会回答你,但是,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你听。”

      扶着她坐下时,离得近了些,逝川发现,她的眼窝深陷,颧骨凸出,眼里里满是血丝,猛一看像是红色眼睛。离远看是个美人胚子,可这样近距离看,他看出了她的病态,恐怕将不久于世间。扶着她的胳膊时,他发现她的胳膊上几乎只剩下骨头。

      一身红衣的她巧妙地遮住这些缺点,是以外人看来不过二十来岁,现在判断,逝川感觉她至少老了十几二十岁。

      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了,若是没有心底的某些情绪支撑,只怕她早就倒下去了。

      逝川暗自叹息一声,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便应在了她的身上。

      “楼主,你放心,凤鸣子他现在很好,也很健康。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带他来见你,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神思恍惚,手中紧握着半小瓶血,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逝川叹了口气,她是个苦命女子,若是听到这些真相后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你说吧……”楼主幽幽道,“我在听。”

      逝川朗声道:“你的儿子没有死,蛊王也不是我父王派人所杀,你在西域皇宫几年,应该清楚我父王的为人,我父王是一个雄鹰,他会恨你与其他男人有染,从而冷落你,可绝不会将私怨发泄到下一代身上。”

      她抬起眼,这件事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西域王在她怀孕期间就已知那孩子不是他的,却没命人打下,就算生下来也只是命人抱去给孩子父亲。如果西域王真想杀她的孩儿,何必如此麻烦,这也不是他的作风。直接判了她的罪,就能轻易解决。

      可这件事是四王爷亲口告诉她,她从小到大最亲,也最疼爱她的四王爷不可能骗她。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眉头轻蹙。

      “你与蛊王的关系,除了我父王,还有谁知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四王爷吧……你先别恼,我先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这件事。”

      女楼主瞧着一脸诚恳的逝川,眉目垂下。

      这陈年久远之事,她也没有心力再去追究,她现在唯一的想念就是儿子,刚生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儿子就被抱走,后来听说蛊王和儿子都死了,她的世界也就随之崩塌,一直浑浑噩噩过日子。

      之后与西域王也有个孩子,不管愿不愿意,上天总算给了她一份依靠,可那份依靠很快就被上天夺走。

      她以为自己的生命会随着孩子的去世而消失,完没想自己会还活着。重生之后,她就只是一个傀儡,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按照四王爷的意愿做事的行尸走肉。

      她的一切悲惨遭遇都是在听闻蛊王与儿子身死之后,可如果连最开始的消息都是假的,那么这一切,又算是什么?难道……有人想利用她的复仇心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一点。”

      女楼主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知道你,西域九皇子巧舌如簧,哼,你这蛊惑人心的把戏就想离间我与四王爷的关系?”

      即使心中已经动摇,嘴上还是不肯承认?

      逝川不介意她的讥讽,淡淡道:“四王爷?凤鸣公主与四王爷从小兄妹情深,绝非一般人可比,可是刚刚……你为何会叫他四王爷而不是四皇兄?”

      “我……”她无可辩驳。

      她见着四王爷时叫的总是四王爷,可记忆中,有叫他四皇兄的情景。

      “我再提醒你一句。”逝川紧紧盯着她,问道:“你爱屈镜如么?”

      她突然抬起头,无措的神情撞进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后,逝川不再看她,顺势坐在地上,好与她促膝长谈。

      “不爱对吧?你根本不爱屈镜如,你现在对他的恨也不过是别人或者你自己的记忆灌输给你的想法,你对屈镜如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见过他!”说到最后一句,逝川几乎要把这句话狠狠地钉在她的心里。

      女楼主从座椅上站起,冲他叫:“你胡说!”她捂住耳朵,不愿再听逝川说下去,“你滚,快滚!我不想见到你!”

      望着几乎陷入癫狂的她,看在眼里,逝川有些不忍,很多人,宁愿自欺欺人地睡着也不要明明白白地醒着。

      可即使真相再残酷,他也要说出来,四王爷的阴谋不能得逞,外面还有千千万万条性命在等着。

      战争一触即发,武林大会迫在眉睫,西域与中原朝廷动荡不安,她无心种下的果,必须要由自己亲自拔除,这样才能赎清她自己的罪。

      “感情的事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爱的是蛊王,不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违去给他生孩子……”

      “别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她抬起头,满脸泪花,如同一只破碎的布偶,憔悴不堪。

      逝川忍住内心的怜惜,狠狠心道:“记忆可以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是感情不能转移。喜欢屈镜如的凤鸣公主已经死了,而你这个一醉楼楼主不过是继承了凤鸣公主记忆和身份的躯壳。”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个大大的雷,劈在她的身上,吸干她所有的力气,打碎了她所有掩饰的面孔,她如破败的花瓣一般跪坐在地上…如死了一般毫无生气……逝川瞧着她的模样,蹲在她面前,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忍住,走到一边。

      任何人在得知这样的真相都会崩溃,自己的人生不是自己的,记忆也不是自己的。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谋划,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东西,却被上天无情夺走。

      感情与记忆交织,她自己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不敢也不愿去承认,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真假的过着,以为自己不去想,就不存在了。

      如今,有一个人突然撕开美丽的外衣,将真相赤裸裸呈现在她面前,逼着她去面对曾经不愿去面对的一切。

      她慌张无措……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除了凤鸣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用火驱走蛊虫之后,荆凡与亓蓁打开石门,里面果然是真正的造酒房。

      可,他们晚了一步,所有千愁酒都已被运走,只留下地面上湿漉漉的酒水,与墙角饮酒醉倒的蛐蛐儿。

      空荡的房间,地面酒水有被拖过的痕迹,荆凡道:“应该是不久前刚被转移。”

      这么多酒水,至少需要一间极大房间才能装得下,这么短时间内,他们的目的地,只能是金家。

      荆凡左右查探一番,房内没有任何阵法,只是一间普通内房。

      亓蓁环视四周道:“这里既然能与一醉楼想通,绝不止一间房。”

      逝川去了那么久,也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我们再找找。”荆凡道,仓促间移走全部的千愁酒,一定会留下破绽。

      “嗯。”亓蓁点头。

      不一会儿,亓蓁听见荆凡叫她,“亓蓁,看这里。”

      亓蓁走过去,地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坑,与地面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荆凡发现水坑之前,它与无数洒了水的地面没什么两样。

      “这水是千愁酒?”

      “不是。”荆凡声音低沉,“是绫罗那日看到的水。”

      “毒水?”亓蓁听逝川解释过这种毒水。

      “嗯。”

      这应该是移走毒水时留下的痕迹,看来,一醉楼楼主早已将毒水从后院搬到这儿,或者说,一醉楼后院与此地相通,换水时也是这边与那边换水。

      蛊术里,有太多他们不能解释的现象。

      “听!”荆凡突然道。

      亓蓁屏息静听,隐隐约约,有女子大叫声,“我不想见到你……”

      不多会儿,还有男子声音,“……喜欢去屈镜如的凤鸣公主已经死了,而你这个一醉楼楼主不过是继承了凤鸣公主记忆和身份的躯壳……”

      逝川,是逝川的声音!

      亓蓁脸上一阵惊喜,他还好好的,没有出事,太好了!荆凡望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也淡笑着。

      “逝川就在隔壁房间,这里一定有别的出路。”亓蓁沿着墙开始找寻。

      荆凡也跟着找寻,声音从右侧传来,门极有可能在那,荆凡亓蓁各占一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待一醉楼楼主情绪渐渐安稳下来,逝川不想再刺激她,再度蹲在她面前,轻轻道:“公主,我说到这儿,你应该已经明白所有事情都是四王爷精心谋划,四王爷图谋不轨,勾结西域摩尼教,意图做天下霸主,他已经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温文儒雅,疼爱你的四皇兄了。”

      “……可我根本不是什么凤鸣公主。”她呓语般道。

      “你不是那个爱着屈镜如的凤鸣公主,却是那个帮凤鸣公主完成和亲使命,而让万民敬仰的凤鸣公主。”逝川正色道。

      她凄然地笑了一声,“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该是谁。”

      逝川从怀中掏出一卷画像,正是落款屈镜如的凤鸣公主画像,缓缓展开道:“这个凤鸣公主是你记忆中的凤鸣公主,是那个一心只爱着屈镜如的凤鸣公主,也是你的过去,而嫁入西域之后的凤鸣公主,便是你,真正的你,你是我父王亲封的凤夫人。”

      画像上那位女子,十五六岁模样,巧笑嫣然,单纯如水,仿佛不知人间疾苦。让人一看到她的笑容,就能忘却所有烦恼。

      “这位凤鸣公主,真幸福。”她羡慕地道。当她成为凤鸣公主的那一刻,却是帮她承担了所有痛苦。

      “不。”逝川幽幽地道:“你比她幸福,你至少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了,而她,到死也不知道她爱的人是否爱她。”

      “是么……可为什么……我还是那样羡慕她?”她笑了,那笑容只让人忍不住落泪,她羡慕凤鸣公主能轻易死去的潇洒,她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行尸走肉般活着。

      “逝川。”

      逝川听见身后熟悉的叫声,回过头,亓蓁正望着他,脸上挂着笑,荆凡出现在她身后,看着他们都完好,逝川松出一口气。

      亓蓁看到逝川身后的凤鸣公主,诧异:“楼主……凤鸣公主?”

      刚来啻陵时,一醉楼楼主亲自接待过屈镜如,亓蓁自然记得,那时她虽遮了面纱,可她还是一眼认出。

      一醉楼楼主看见亓蓁手中上邪剑,在那个凤鸣公主的记忆中,这把上邪剑是她赠与屈镜如的。

      这女孩……是屈镜如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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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23
    第三十三章 布阵人 侏儒身
      

      九章收到信件之时,片刻不等,去屈桓处找扶丘。

      一进门就问道:“逝川是九皇子?”

      “是。”

      此时的扶丘全身绷带不见,脸上依旧有伤,身上还有几处伤未好,只是不似之前那样缠满绷带的可怖景象。

      “这信件是何意?”九章将陌生信件递给扶丘。

      扶丘扫了一眼,上面只有几个大字:去边境,等待时机。落笔是:逝川,西域九皇子。

      他捂住胸口,隐隐的作痛让他找了位置坐下,道:“九皇子离开前,接到西域密报,密报上写道摩尼教已控制西域军队,正欲与中原开战,七王爷如今亲自领军前往边境,两兵交接,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

      “为何要我去?”九章不解。

      扶丘暗道,若是自己没受伤,哪里需要他去,如今,在这啻陵,只有九章能担此重任。心中这样想,他表面却笑道:“七王爷虽信任九皇子,但毕竟各为其主,真到了战场两人便是敌对,无论西域王与九皇子的意愿如何,七王爷也决不会容许西域军队踏进中原一步。以七王爷的能力,九皇子担心会落了摩尼教口实,到时西域王不得不再次出兵,那时,局面将不可收拾。”

      扶丘语重心长道:“虽说九皇子回西域能主持大局,可这中间的变故谁也无法预料,徒增伤亡,对西域和中原来说都不是好事。”

      “七皇叔有他自己的主见,不会听我的。”九章只觉自己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七皇叔的决定,除了他已逝的王妃,谁也无法动摇,连当今皇帝也不成。

      看七王爷当年抛开一切,执意要娶一个无名无姓的西域女子为妻就能知晓。

      可如今世上唯一能让七王爷顺从的人也已经去世,据说,七王爷的女儿刚出生就被人夺走。当时七王爷远在外地,无法陪在妻女身旁,等七王爷终于回来之时,他的王妃却因思女过度,抑郁而亡。

      这段往事是七王爷心底的永远伤痛,自七王妃去世,七王爷便没再续弦,一直都独身一人,甚至王府中的婢女也全被打发走。

      扶丘也看出他的无奈,笑了笑道:“这你不用担心,九皇子只让你带给七王爷一句话:十五日那天,若是没九皇子的消息传过去,任他如何九皇子也不会说什么。可在十五日之前,七王爷务必保证边境安宁,七王爷的手段九皇子知道,也相信他必然能做到。”

      九章还是担心,“七皇叔未必会听。”

      “这你就不用管了。”扶丘道:“九皇子说,你只负责带话给七王爷,其他的就听天由命。”

      七王爷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况且他的王妃是西域女子,内心深处,他应该也不愿意两方开战,扶丘如此想着。

      “那好,我这就去办。”

      啻陵离边境不远,也就一天一夜时间,正要转身离开,扶丘忽然回头问了另一件事,“你那中毒的事查的怎样了?”

      九章冷冷笑了笑,道:“赵寻那家伙干的,不过他好像忘了是谁指使,我想留着他,查出背后主使之人,可那人极其狡猾,这两天都没露面。”

      “你打算这么放弃了?”扶丘问,想提醒他一句。

      “不。”九章摇摇头,道:“经逝川公子提醒,哦,也就是九皇子,我才知道高云是那山匪真正的老大,我九章得罪的又想置我于死地之人,除了那窝土匪,也没别人了。”

      九章直接将高云说成土匪,着实让扶丘解气,特别是知道他对亓蓁做的事之后。

      扶丘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对付高云?”

      “九皇子让我留他一命,我也没做太多,与他约战,不小心毁了他的容貌而已。”九章说的轻松,却让扶丘心中一颤。

      九章与逝川,不愧同为皇亲国戚,折磨人的功夫一流。逝川废了高云最重要的左手,九章毁了他的容貌。容貌对一个男子来说,没女子那样看重,而高云那样油头粉面之人,最在乎外貌不过,容貌被毁,只怕武林大会那日,不敢再出场了。

      下一个,就是荆凡……

      扶丘不禁仔细回想,自己好像没得罪过亓蓁吧?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高云的所有遭遇,都是因为对亓蓁做了那件事。

      九章离开前,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扶丘:“你与屈家的亓蓁姑娘,是不是很熟?”

      “也不熟,论熟识,九皇子与她的关系更好一些。”扶丘如实道。

      “听闻屈尊主是她义父,可不知,亓蓁姑娘的生身父母是谁?”九章问道。

      “从未听她提起过,你问这些干什么?”

      平日里商议事情之时,亓蓁的话并不多,除了一醉楼,扶丘与亓蓁也无别的可说,又从何知晓她的私事?扶丘只觉奇怪,与亓蓁年龄相差不大的九章怎么会突然问起了她的生身父母。

      “没什么,就是多嘴问一句。”没得到确定答案之前,九章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亓蓁与荆凡路过无数夜明珠,避过一路的明枪暗箭,最终来到一面石墙之处。亓蓁左脸颊被划上一道半指长的伤口,荆凡一身黑衣,未看出哪里有伤,只是微乱的发髻让人看得出来这一路两人历经的艰险。

      “这里面,应该就是真正的造酒房。”亓蓁判断道。

      她拔出上邪剑,准备直接将石门斩断。

      “慢着。”荆凡阻止道。竖耳静听,忽然,他拉开亓蓁,拔出佩刀往墙壁一砍,黑色血液溅上两侧墙壁,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发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光。

      亓蓁眼睛睁大了,凝重道:“蛊虫。”

      不一会儿,上面黑暗处密密麻麻爬出许多黑色蛊虫,顷刻之间,蛊虫将整个石门包围的密不通风。

      蛊虫越来越多,慢慢向地上两人靠近,两人一步一步地缓缓后退。

      “小心点儿。”荆凡执刀不经意地护在亓蓁前面。

      “后面也有。”亓蓁顿住脚步,与荆凡背对背站着。

      来时的通道被越来越多的蛊虫占据,形成一道黑色长路,夜明珠的幽弱光忙照在上面,如幽灵一般。

      蛊虫慢慢逼近,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让人忍不住作呕。

      荆凡聚内力于刀身,朝石门方向一砍,一层蛊虫如棉被一样被掀开,在空中一顿,尸体散落在各处。

      亓蓁也使出剑势,上邪剑一挥,斩杀一群蛊虫,那群蛊虫尸体很快被新一轮蛊虫覆盖。

      蛊虫似乎源源不断,这样下去,他们根本杀不完,体力反而会消耗殆尽。

      杀了几轮,两人均有喘息之气,力量渐不如前。

      “你怎么样?”荆凡回头帮亓蓁斩杀一群逼近的蛊虫。

      “没事。”亓蓁与他换了位置,侧身问道:“还记得凤鸣公主的手札么?”

      荆凡明白过来,“你是说,火。”

      那晚,凤鸣公主无法控制的蛊虫围攻那些江湖人士,最后,是金荣用火驱走蛊虫。

      蛊虫最怕的东西,是火!

      这条道两侧用夜明珠照明,应该就是为了规避火的影响,千愁酒中加了记忆蛊,自然不能有火在场。

      可是,他们身上,哪里有火?

      亓蓁从腰间掏出火折子,道:“我来之前,逝川要我带上这个,他说我们到时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荆凡望着她手中火折子,问道:“几个?”

      “两个。”说着亓蓁从腰间又拿出一根火折子。

      荆凡眼眸幽深,逝川的深谋远虑,远在他之上。

      “我们开始。”荆凡接过其中一根。

      “嗯。”亓蓁轻轻一吹,火折子顶头出现几颗火星子,不一会儿,一小股火冒起来。荆凡同样点燃火折子,两人并排拿着火,慢慢往里走。

      那些蛊虫一见到火,果然很害怕,吓得待在原地不敢动,两人每走一步,蛊虫们就自动让出一条道。

      看着刚才神气十足的蛊虫突然没了气势,亓蓁忽然有了玩意,蹲下身,将火折往前猛然一送,那蛊虫吓得节节后退,最后,竟都一股烟似的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亓蓁笑了,这些蛊虫,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凤鸣公主当初用自身之血喂养蛊虫的时候,应该感觉他们很可爱吧。

      可怕与可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荆凡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嘴角勾出一抹笑。


      逝川蹲在墙边处思考许久,不得所知,便掏出松针,无聊地在地上画起圈儿来。一连画了五个圈,准备再画第六个时,周围之景悄悄改变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那人果然开始忍不住了!

      手上未停,直到将第六个圆圈的最后一笔画完,然后他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有种打算在这儿待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忽然,他轻蹙起眉,好似对自己的其中一个圆很不满意,看了看手中松针,已经损坏,便要从身上再掏出两根。

      动作放慢了,他好似并不着急,手一点一点地伸向腰间,在周围之景即将恢复原状之时,他狡黠地笑了一笑,右手一扬,三根松迅速针袭向快要消失的虚幻身影。

      “啊呦!”

      虚幻身影渐渐显现出来,用右手捂住脸,逝川送出的三根松针,其中一根扎在那人左手,另两根扎到脸上。

      逝川一拎,虚幻身影全部显出来,是一个小孩,不对,逝川多看了两眼,他是一个侏儒,换句话来说,就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这个侏儒有些奇怪,面容跟他的身高一样,也是个孩子。

      长生不老?逝川笑了。

      “你怎么发现我的啊?”那人捂住脸,拔出脸上的松针,问逝川,一副虚心讨教模样,完全不将逝川看做敌人,更不像是装的。

      贴着墙走的过程中,逝川就发现这里阵法与荆凡描述的不同,而是专门有人控制,他就使了一计,就等着不去理会。事实上,从这人布阵之术看来,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能闯过去。

      他想,布阵之人见有人闯阵,必想一较高下,见他不予理睬,慢慢就会露出破绽。

      没想到,那人耐心这么差,很快就露馅。

      逝川更没想到的是,布下如此厉害之阵的,竟然只是一个小孩!

      小孩见他一直都蹲着,故意露出影子引他出手,于是他不负所望,就出手了。

      逝川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了另一个问题,“这里的阵法,全是你所布下?”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小孩将脸撇到一边,神气地不回答他。被漂亮姐姐接来之前,大部分阵法都是那个叫金荣布下的,漂亮姐姐说解阵之人很厉害,金荣的阵法不顶用,需要他亲自出马,所以他才会亲自上阵的。

      这些话,当然不能告诉这个人!

      “那如果我说,这针,有解药呢?”逝川掏出一粒药丸。

      小孩见状就要去抢,奈何身高不够,只能怒瞪着他,逝川高高举起药丸,起了玩心。

      “我问什么,只要你回答 我就把解药给你。”逝川一副我很好商量的语气。

      “你没骗我?”

      “我从来不骗人。”可……对他这种似人非人的来说 那就不一定了。

      小孩瞅着他手中药丸,妥协了,“好,你问。”

      “你叫什么名字?”

      “十月。”因为他十个月就长这么大了,以后武无论再过多少年,他依旧这么大,所以叫十月。

      “那,十月啊,这些阵法都是你布下的?”

      “是啊,可是你别指望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出去,我死也不会说的。”小孩说的很是大义凛然,与外表极其不符。

      “不错,很有原则,放心吧,我不会问你这个,我要问的是,你待的地方,是不是有一个漂亮姐姐,还会玩小虫子?”十月应该不知道蛊虫,说是小虫子也方便他理解。

      “你怎么知道?”十月很好奇,姐姐还说要教他玩小虫子呢。

      逝川神秘地笑笑,“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待的地方,还有很多很美味的酒,可那漂亮姐姐怎么都不肯给你喝。”

      “嗯。”十月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偶尔还会来几个人去找漂亮姐姐说话,说的东西你一句也听不懂,现在,漂亮姐姐出去了,她走之前还嘱咐你加固阵法,不能让任何人闯入,对不对?”

      “是啊。”十月感觉很神奇,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像亲眼见过的一样。

      经过这几句话的试探,逝川判定,十月与凤鸣子一样心智未全,凤鸣子有蛊王之血,天生会操纵蛊术,十月,应该是在阵法上造诣非凡,而且除了阵法,他应该什么都不会。

      这样想着,逝川的狡猾心性又出来了,他诱惑道:“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么?”

      “好奇好奇,你快跟我说啊……”十月连忙道。

      逝川先将麻粉解药给十月,摸着他的头,像是老朋友一样拉他坐下,仿佛准备来一次长谈。

      “你怎么这么厉害,这房间什么都没有,还能布下一个如此厉害阵势,让我束手无策,我真是佩服佩服,甘拜下风啊……”逝川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被人夸,十月跟一般小孩无异,开心极了,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算什么,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呢。”

      “更厉害啊……”逝川思忖着该怎样引出他更厉害的阵法。

      十月见他还没回答自己的疑问,不满道:“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当然知道了,因为……你那漂亮姐姐是我妻子的义父喜欢的人。”逝川煞有其事地说道。

      十月没绕过弯来,“什么妻子、义父的……”

      逝川想了想,决定说得简单点儿,“这样跟你说吧,按理说,我应该叫你的漂亮姐姐一声娘。”

      他觉得十月应该不理解‘岳母’是什么,就直接说了‘娘’。

      “胡说!我漂亮姐姐没有孩子。”十月纠正道。

      “很快就有了。”逝川感觉自己说的不对,好像被十月绕进去了,改口道:“她没有,可是她喜欢的人有啊。”

      “你骗我,漂亮姐姐要和她哥哥一起杀了她喜欢的人,也就是杀了你妻子的义父。”十月这个时候倒是分得很清楚。

      十月是个单纯的不谙世事的男孩,加以引导,能走上正途,可他说起“杀”字来面不改色,凤鸣公主到底是让他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下?

      “漂亮姐姐的哥哥?”逝川脱口问。

      与凤鸣公主走得最近的哥哥,就是她手札上提到的四哥,也就是朝中四王爷!

      逝川正想开口问什么,十月忽然站起来,手在墙上某一处轻敲了几下,密室内场景又变了,十月快速踏上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块上,逝川来不及跟上,就不见了十月的踪影。

      空中只留下十月一句话:漂亮姐姐回来了,我要回去,你想找到我的话就自己破了阵法吧。

      逝川随师父学阵法以来破解过无数阵势,自认在这方面造诣非凡。十月却是这方面的天才,如过家家般随意地就能换上另一种阵法,且自己来去自如。

      还好,他还只是个孩子,逝川庆幸着,若他是心肠歹毒之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虽在阵法上远远不如十月,然而心智上,十月就如同一张白纸,刚刚简单的对话让他基本上了解了十月阵法的特点。

      虽难,也有一定凶险,但阵法往往与布阵之人息息相关,十月心性单纯,不会使用阴招,从那些没有染毒的暗器就能看得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样,难保他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他要抓紧时间破阵。

      十月踩上的凸起的石头已经不见,与地面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到缝隙。

      十月只是个孩子,布阵之时,玩的心性应该大些。

      这样想着,逝川学着刚刚十月的样子在墙上奏起乐曲。

      在内室的十月看到他的动作,哈哈大笑道:“真傻,竟然学我,我会这么笨么,我早就把阵法变了,你再敲也没用。”

      看十月在自言自语,曼妙女子笑着问道:“十月,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漂亮姐姐,你们说那破解后院阵法的人有多厉害,还特地叫我回来守着,那个人,根本就是个笨蛋!哈哈……”

      曼妙女子躺在卧榻上,半支着额头,仿佛有些疲累,眯着眼,慵懒道:“你玩可以,可别大意了,外面那些人,坏的很,也狡猾的很,你太小,不是他们的对手,等你玩够了,就杀了他吧。”

      “好。”十月点头,对漂亮姐姐的话,他一向很听从。

      不知右手使了一个什么动作,漫天雨花针落下,密密麻麻地朝逝川射去,让人躲闪不得,十月得意地抱着手臂,赌气地道:“哼!谁叫你用针扎我,现在我就用我的针来扎你!”

      太多细针,根本躲闪不了,逝川也不打算躲闪,使出内力,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圈,细针触到之际纷纷落地。

      看那么多雨花针都打不到他,十月加足力道,把他的防御打破了,看他还能怎么办?

      逝川手一松,漫天雨花针齐刷刷地全部射到他的身上,除了脸部完好,其他地方都插满了针,整个人成了一个黑色刺猬,一动也不动。

      “死了?”十月瞪大眼睛,这么快就死了,不好玩!

      突然,逝川眼睛一睁,紧接着,所有扎到他身上的针纷纷落地,而他,完好无损地从如山的针堆里走出来。

      没死?十月看他没死,竟还有些高兴,很久没碰到这么好玩又强大的对手了。

      十月又使了一个阵法,站在一旁不动,看他怎么解?

      没有针的袭击,逝川又开始他的敲击动作,不得不说,那个十月还真不能小觑,逼得他杀手锏都拿出来了。敲着敲着,逝川发现,墙壁上有一处软了下去,像泥一样,他拿起地上一根铁枪,往软泥处插进去,插到顶头也没到底,逝川又拿了第二根,第三根……全部铁枪插进去之后,也没到底,这面墙,就像是无穷无尽。

      无穷无尽?逝川摸了摸下巴,思索着,忽然回味一笑,明白过来,将右手插进去,没事!然后再将左手插进去,还没事!最后连头也插了进去。

      看到逝川的脑袋,十月啊啊大叫,“你怎么进来了?”

      谁看到那么诡异的墙壁都会吓得逃走,哪个敢自己进去试试啊?

      “我就是进来了啊。”逝川冲着他感激地笑笑,若不是十月骄傲自大,玩心重,他也没机会这么快就找到中心密室。

      “不算不算。”十月摆摆手,想将他的头推回去,“你耍赖,不能这样进来!”后面还有好几道关口等着他,他们还没有再比试,他怎么能现在就进来呢?

      “有路就能走,我耍什么赖了。”逝川扭动着身体,下半身也即将挤进来。

      十月怒了,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杀意,冷冷道:“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杀了你。”说到最后三个字,他的手放在面前的一个按钮上。

      逝川心下一惊,知道十月不是说笑,半点不敢大意,脸上依旧嬉皮笑脸跟他说着话:“你的漂亮姐姐呢?也在这屋么?”

      正说着,面前忽然出现一抹曼妙的血色身影,充满寒意的声音出现在他头顶,“十月,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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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22
    第三十二章 再寻酒 分两路
      

      逝川因亓蓁之事怒极,去找高云,发现高云那里也有蛐蛐儿,事后他问过项绫罗,项绫罗说当时高云叫他去玩儿,就是玩斗蛐蛐儿。

      距小厮所述,蛐蛐儿只在一醉楼造酒房出现,这么说来,高云与一醉楼之间应该也有关系。

      扶丘问逝川了一个问题,“你怎么肯定那小厮没撒谎?他说造酒房在一醉楼楼底,可造酒房真正的位置却在外郊一家普通农居处。”

      逝川道,“也有这个可能,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小厮在一醉楼地底确实见着了真正的造酒房。”

      “怎么说?”荆凡沉声问道。

      逝川笑了笑道:“还记得你与蓁儿一同去造酒房时,最后到了金家,当时我们猜测造酒房很可能在金家,然而,按照扶丘所讲,真正的造酒房在外郊。这一醉楼地底,与金家相通,与真正造酒房也是相通,所以……最终的秘密还是那个密室。”

      “阵法。”亓蓁明白了他的意思。

      逝川赞许地点点头,“就是阵法搞的怪,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玄乎,凤鸣公主这件事,也很奇怪,不管是谁在搞鬼,只要我们进得了造酒房,见着一醉楼楼主,一切自当明朗。”

      “你有什么打算?”荆凡道。

      “在说我的打算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注意。”逝川望向荆凡,道:“这些江湖人士中,哪些露出异样行为,你心中应该有个大概,把那些人名字写下来,交给屈桓和齐烈,到时候我会让舂荫老头……呃,舂神医给他们一些药丸。”

      “解药。”

      “对,这些人虽不足为患,可我们还是要以防万一,尽量回避些麻烦。”

      “嗯。”荆凡点头。

      “还有,高云虽与一醉楼有勾结,可据我观察,他并不是真心归附,况他与九章似乎结了仇。蓁儿暂时又不想收拾他,我们就先把他交给九章,我相信九章的实力。至于武林大会那天,就看荆凡兄你的了,等一切都结束,我与蓁儿再好好找他算账。”

      逝川意思很明白,要九章与荆凡在不伤及高云性命的情况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嗯。”荆凡回答的极其干脆。

      亓蓁手握上邪剑,瞧着逝川,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想着教训高云?

      扶丘也腹诽着,这世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逝川和他在乎的人。他竟开始为高云担忧起来,以逝川的手段,高云如能提前预知,直接抹脖子倒还好,不然……只怕到时忙不迭地后悔当日所做的一切。

      出神间,逝川已经说了自己的计划:扶丘有伤,不能参与行动,他去舂荫那儿,也就是屈桓住处,一来能随时得到他们的消息,关键时刻还能出出主意,二来也方便养伤,屈桓此人,逝川很信任,扶丘舂荫凤鸣子三人交给屈桓,他也放心。

      亓蓁与荆凡从造酒房正门攻入,造酒房的护院虽厉害,能伤得了扶丘,可扶丘毕竟是朝廷中人,武功上所下的功夫自然没案件深,且不适合单独行动,才会受如此重伤。亓蓁与荆凡不同,在江湖多年,又各是荆家与屈家的第一高手,两人一同正门闯入不成问题。关键时刻,亓蓁训练的屈家影卫也能暗中相助。

      “你呢?”亓蓁问道,逝川将所有人都安排到了,唯独没有他自己。

      逝川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笑笑,“你们都有事做,我也总不能闲着,就勉强去一醉楼地底查看,解了这阵法,你们在正门攻入,正好可以为我争取时间。”

      他说的一派轻松,在场之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都清楚他这轻松背后的凶险。

      一醉楼的两道阵法,亓蓁都领教过,后院,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闯过。通往金家的阵法,有惊无险,荆凡却是明白,那次他自己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选了最保底的一种解阵方法,还差点儿让亓蓁丧命。

      造酒房对一醉楼如此重要,背后之人也必然下了极大精力在通往造酒房之路的阵法上,只怕要比前两道阵法凶险数倍。

      逝川摆明了将最凶险的地方留给自己,这一去,凶多吉少。

      几人神色凝重,尤其是亓蓁,眼睛紧紧盯着他,想从他毫无破绽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逝川状似不经意从他们面上扫过,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不会以为,我会一去不复返吧。”

      “嗯。”荆凡道。

      逝川被噎了一下,对他如此坦然的态度不由得竖起一根大拇指。

      亓蓁蹙眉,正色道:“我跟你一起。”

      “不行!”逝川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为什么?”亓蓁定定地望着他。

      逝川眼神一闪,道:“……你……你去了,会让我分心。”

      这个理由让亓蓁无法拒绝,的确,她不懂阵法,在他身边,几乎帮不上忙,反而会帮倒忙。

      “我去吧。”荆凡道。

      “你太正直,不是布阵之人的对手。他的阵,只有我能解开。”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只有荆凡听了个明白,从上次进入金家的阵法来看,这布阵之人,不是太过狡猾,便是不按常理的玩笑之人,也只有如水一般能变通且同样不按常理的逝川,才能找到最关键阵眼。

      看扶丘正瞅着他,逝川狐疑地问:“你不会也想跟我一同去吧?”

      “……”扶丘干脆闭上眼睛谁也不看。

      见大家都对他没信心的样子,逝川不满地道:“你们都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我师父可是你们的上任尊主,鼎鼎大名的一指前辈,他的实力,你们总该有信心了吧。”

      上任尊主精通五行八卦阵,曾用一根手指解决西域入侵者所出的阵法难题,从此“一指尊主”的称号也就由此传开。

      亓蓁等人都是小辈,却也听闻过一指尊主的大名。

      逝川继续给他们灌输信心:“至于我继承的衣钵,在阵法上的造诣,蓁儿和荆凡,你们两个可都见过。”

      见他俩都不搭话,逝川摆摆手,起身,伸了伸懒腰道:“就这么决定了,我先回去准备,你们也好好准备准备……至于扶丘你,屈桓看你一直不回去,应该回来找你,你自己先等会儿吧。”

      这是什么话!

      扶丘刚睁开的眼睛随即又闭上了。

      亓蓁正要跟上逝川,被空中突然传来的大喝声顿住脚步:“屈家第一高手亓蓁,我夜来领教领教!”

      人未至,声先到。

      亓蓁判断,此人并不别院,能将声音传到如此远的地方,此人的内力,深不可测。

      亓蓁看向声音来源,手握上邪剑,用内力回道:“还请阁下现身。”

      不多会儿,一个粗衣使刀男子如大鹏展翅般现身屋顶,双臂环抱,睥睨道:“你就是亓蓁?”那声音几乎从鼻子中哼出,极其轻视她。他已打败黄智郝辛,亓蓁是第三个。

      亓蓁沉静道:“正是。”

      “屈家第一高手。”夜来一字一句道。

      亓蓁扬脸,朗声道:“第一高手算不上,不过是师兄弟们见我一介女流之辈,将这虚名让了我而已。”

      “亓姑娘好气魄。”夜来换了语气,“至于是不是虚名,与在下一试便知。”

      “今日还有事,三天后再向阁下讨教。”亓蓁拱手道,心还在逝川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独自一人深陷险境。

      夜来面上一冷,以为她找借口,不悦道:“难不成……亓姑娘看不起在下,不愿比试?”

      “阁下多虑了。”亓蓁冷静道,心思却还不在这里,只想早些离开。

      “多不多虑,试过才知。”

      话音未落,夜来拔刀,提气从屋顶落下,刀指亓蓁道:“屈家第一高手,出招吧。”

      亓蓁深知,若不与眼前之人比试,他只怕会继续纠缠,为省时间,她也拔出上邪剑,使了比武礼节,道:“请赐教。”

      此刻,她只想速战速决。

      “哈哈……”夜来开怀大笑道:“亓姑娘爽快,不论胜败与否,我夜来先交了你这个朋友!”

      “过奖。”亓蓁不愿与他废话,先使出剑招。

      说打就打,不拖泥带水,夜来对这个容貌清奇,身穿西域服装的女子徒增几分好感。见她剑锋凌厉,不敢掉以轻心,专注比武。

      避开重伤的扶丘所在处,亓蓁将他引至凉亭西侧,那个地方,正好是上次逝川与古越交手之处。

      夜来一刀劈下,亓蓁用上邪剑挡住,眉头一紧,心中暗自一惊,这人力气大得出奇,她接下一刀,手腕几乎就要断裂。夜来勾出一笑,道:“你的力气,小了点儿。”

      亓蓁不言,在他第二刀即将到来之时,手腕一转,挽出一道剑花,顺着他的力道往前一送,虚晃一招,夜来不察,刀的劲力劈到一块大石之上,那块大石刹那间粉身碎骨。

      荆凡握紧手中刀,被夜来砍碎的石头,几乎碎成一小块一小块,这样精准的内力加力量,世上只怕没有第二人了。

      夜来赞许地瞧了亓蓁一眼,扬长避短,避开他出奇的力量,以自身柔韧之力将他的力气转嫁到别处,一来削弱他的力量保存自己的实力,二来可以看到他的破绽。

      好聪明的女子!

      既然看出她的招术,他便将计就计,在她削弱他力道的同时,腾出一只手,准备出其不意,亓蓁身形一闪,脱开他的掌控,随即挥出上邪剑,夜来一笑,轻松挡下她这一击。

      两人分开,各占一地,遥遥相对,几招下来,亓蓁处于劣势。

      夜来再次出击,亓蓁身形未动,立在原地,右手紧握剑柄,左手发动剑势,凉亭纱幔无风自动,地上石子也不安跳动,湖水掀起波澜。亓蓁立定不动,在夜来执刀即将冲上剑势之际,忽然,湖中水犹如爆炸一般喷泄而出,溅湿四周,纱幔纷纷碎裂,地上石子冲进湖中,与湖水相接,溅出朵朵水花。

      在旁人看来,两人除了刀剑相对,并无任何动作。

      “他们内力不相上下。”扶丘道。

      荆凡道:“不。”

      话刚说完,那边比武已经结束,夜来执刀立在原地,亓蓁执剑半膝跪地,吐出一口血。

      “亓姑娘输了?”扶丘问道。

      “赢了。”荆凡冷冷道,可赢的代价……却是让自己受伤。

      夜来收回刀,轻松道:“武林大会上,我比武若输了你,还能不能进屈家。”

      亓蓁站起,擦去嘴上残留的血迹,淡淡道:“我屈家随时欢迎有能力之人,阁下请放心。”

      夜来神情严肃,收起刀,拱手道:“屈家第一高手,我夜来服了。”

      “阁下请自便。”亓蓁收回上邪剑,转身离开。

      夜来喃喃道:“难道她真的有事……不是诓我?”

      望着亓蓁的背影,这个屈家第一高手,似乎比想象中有趣,夜来大袖一挥,越上屋顶,往来时方向飞去。

      路过荆凡身边时,荆凡问:“用不用疗伤?”

      “无事。”亓蓁浅笑道:“吐了口血而已。”


      门口出现的人,没让逝川有多大意外,知她总会来找自己,就在这里专门等她。

      逝川看着门口一身西域服饰的女子,笑了,然后张开双臂,等着她自己进来,亓蓁提步走到他面前,只望着他,不语。逝川将她拥入怀中,指着桌上一兜衣饰道:“等我们安然回来,你将这全套衣裙穿给我看,好不好?”

      被北国奉为国宝的衣裙,在她身上,肯定会大放异彩。

      亓蓁环着他的腰身,脸紧紧贴近他的胸膛,“我答应你。”

      “到时候,我帮你梳头,保证比今日梳的更好。”逝川憧憬道。

      “好。”亓蓁道。

      “那回来之后你弹琴给我听,我吹“笛”。”逝川继续道。

      “好。”

      “我们一起去找你义父,把关系挑明了。”

      “好。”

      “等我将西域那边的事也安排好,我就带你去寻找你的身世。”

      “好。”亓蓁动了动,加紧臂间力道。

      逝川得意地笑了,手覆上她的头,低声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听话……”

      “嗯。”亓蓁闷声道:“你小心点儿。”

      逝川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揉了揉,轻声道:“我答应你。”

      “我派两名影卫随你一同去。”亓蓁又道,她终究是不放心。

      逝川轻叹一声,道:“阵法那种地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你与荆凡闯正门时要多带些影卫,会有帮助。”

      早知他不会答应,亓蓁也无太大失落,只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两人谁都不再说话,静静享受此刻温存。


      逝川一路,亓蓁与荆凡一路,傍晚,两路一起出发,逝川朝一醉楼的方向,荆凡与亓蓁朝外郊方向去。

      到了扶丘所说的民家小院,亓蓁审视小院情况,对荆凡说道:“我们速战速决。”这样她就可以争取时间去帮逝川。

      荆凡点头,“嗯。”

      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十名影卫接命,蓄势待发。

      小院许久未见动静,亓蓁与荆凡互一点头,一人从左侧,一人从右侧,在观察小院四周的同时落入院中,几名影卫留在原地,等待亓蓁命令。

      突然现身落在亓蓁荆凡四周的黑衣蒙面士约有十几人。

      只见那些蒙面士招招下杀手,狠辣至极,要将两人至于死地。之前有了扶丘提醒,亓蓁不敢轻敌,手执上邪,招式凌厉,一上来也直接下杀手,狠辣果决。荆凡也不例外,全身杀意尽显,让围攻的几个黑衣蒙面士不由得敬畏,很少有人身上的杀气能盖过他们。

      亓蓁打了个手势,隐于后面的影卫一跃而起,十名影卫加入战斗,场面一下子混乱,亓蓁与荆凡得了空档。

      “我们走。”

      两人双双执刀剑进入扶丘所引方向,便是金家管家所进的地方。

      所料不差,农家小院的外面防守森严,难以攻破,内部松了许多,一路几乎畅通。一条小道直通地下,小道幽黑,只靠道上几颗夜明珠照亮,这里布局诡异又奢侈,两人没有丝毫逗留,警惕四周的同时,快速往最深处走去。

      按照逝川的猜想,只有到了最后一关,两人才会遇见真正强手。

      亓蓁忽然嗅到血腥味儿,问身边人,“你受伤了?”

      荆凡并未将臂上的伤放在心上,淡淡道:“小伤。”

      亓蓁从腰间掏出小瓷瓶,里面是她来之前逝川特地塞到她身上的创伤药,说是舂荫神医所赠,用来处理外伤最好不过。

      “正好,这药也是处理小伤的。”亓蓁将药递给他,光线太暗,她看不到伤口在哪儿。

      “嗯。”荆凡接过瓷瓶。

      撒上药粉的同时亓蓁撕下一片衣角给他,“包扎好,我们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路,他们丝毫不能大意。



      逝川捂住口鼻,待里面工人纷纷晕倒在地,来到密室前,依照亓蓁事先给的指法,往墙上触了几下,密室门被打开。

      密室内如亓蓁所说一样,摆设简单至极,几乎找不到破绽。

      逝川边沿着墙边走边观察着四周变化,几乎每走一步,景象便会变化一分。眉头一紧,待几场布景开始重新变化之时,他顿了脚步,立在原地,掏出松针,在墙上做了几道记号。然后继续沿着墙根走,再走到记号处,场景整体变化三次。

      想了想,逝川开始往相反方向,刚迈出一步,几根粗大铁枪穿破墙壁,直逼逝川面门而去,头一偏,铁枪头擦着脖颈而过,发出阵阵寒意,那铁枪似有了灵气,在插上对面墙壁之前,拐了弯,又直逼逝川而来。

      几根铁枪一起,交织成一面巨大的网,要将里面之人困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

      逝川冷笑一声,一跃而起,踩着其中一根铁枪,回身抓住,左右一挑,铁枪纷纷落地,发出“乒乓”声响。

      这密室布局不能踩错一步,不然,很容易陷入困境,亓蓁上次差点掉下去就是为此。

      阵法以动,现在他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忽然,他发现一个暗格,与墙壁融为一体,在他解开第一个阵法之后突然出现,这应该是通往金家的暗格。荆凡那次,应该就是动了这个暗格。

      逝川并不理会,当所有暗格全部出现,才是真正能进入造酒房之时。

      他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似乎并不着急,开始慢慢想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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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20
    第三十章 武林会 另隐情


      凤鸣公主见屈镜如主动找自己,很高兴,让他带她走,天涯海角,去哪儿都成,她还当他手底下的小跟班,她可以女扮男装,一辈子装成男子都成,只要两人在一起。

      她承诺自己不会给他添麻烦,不会再使用蛊术,她已经学了一点功夫防身,自保没有问题。接下来她还会努力学武,争取做一个能与并肩他同行之人。

      而那个时候的屈镜如,即将接任下一任尊主。他是屈家子弟,虽此生唯愿逍遥世间,却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只道,若和亲公主私自逃亡,西域王必定大怒,到时西域中原难免一战,只为他们私情,就要让两方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屈镜如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们不能自私,弃天下于不顾。

      “那我呢,为了两方安宁,就要牺牲我么?”凤鸣公主心痛不已,泪抑制不住地流下,一滴一滴打在酒杯里。

      屈镜如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也无法回答她的质问,只能一个劲儿的喝酒。

      “你大仁大义,考虑朝廷安稳,考虑江湖大局,甚至考虑到了西域子民,可我呢,你唯独没考虑我,偏偏只少了我一个……”凤鸣公主全身的力气抽干了似的,整个人摔进座椅上。

      “抱歉。”屈镜如道。

      凤鸣公主笑了,她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就是他的两个字:抱歉。

      或许,她从不曾在他心中,只是一个能保两方安宁的工具。

      再回首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除了心痛,再无其他。

      “不用说抱歉。”凤鸣公主冷笑一声,起身,忽然冷静下来,自嘲地道,“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你从未说要与我在一起,是我一直在纠缠你,给你造成了苦恼。屈尊主,你就守着你的江湖,将来娶一个美貌娘子,好好过完一生。至于西域那边,心怀天下的屈尊主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履行自己的责任,做一名万民期待的和亲公主。”

      说完,凤鸣公主的泪又流了下来,声音却沉静许多,“这一醉楼,是你我的诀别之地,此生,绝不再见。”

      没有留恋,凤鸣公主只留给他一个决然背影。

      这也是印象中,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次日,凤鸣公主离了啻陵城,结束游玩,回宫等待和亲日子到来。

      再过一月,屈镜如接任尊主之位,上任尊主将位置传与他那日,也正是凤鸣公主出嫁之日。

      听闻,凤鸣公主嫁衣如火,宛如九天仙女,听说,凤鸣公主赐了牌匾给一醉楼,听说,凤鸣公主是拒绝坐轿子,骑着马出了寒门关……

      刚接手尊主之位,有许多事要处理,屈镜如并无精力去管其他,凤鸣公主的消息也渐渐少了。

      最后一次听到凤鸣公主的消息便是三年前她因病去世,当时屈镜如正在阅一份下属送来的情报,手中文卷掉落在地,他也恍而未觉,在座椅上沉思很久,很久……整整一天都没出去,也没见任何人,亓蓁中途要送饭进去,也被他退了出来。

      

      这便是凤鸣公主最后与屈镜如的交集。

      屈镜如似又陷在回忆里,逝川与荆凡对视一眼,两人沉默不语,双双起身,这个时候,应该给他空间让他一人安静待着。

      打开房门,逝川停下脚步,沉默一会儿,还是回头对不知能不能听到的屈镜如说道:“我们怀疑凤鸣公主还活着,若真是如此,到时你……”

      剩下的话逝川没说,屈镜如也明白,凤鸣公主如果就是一醉楼楼主的话,他们两人就站在对立面,到时刀剑相对,胜与负便是看谁能做到真正冷血无情。

      出了一醉楼,荆凡问出心中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指的是阿琰就是屈镜如的事吧。”逝川神秘地说道:“你想知道啊,那好,你先告诉我那张画上的署名是不是“屈镜如”三个字。”

      “是。”荆凡道。

      “果然是……”逝川得意扬眉,他刚开始只是猜测,荆凡不愿让亓蓁看到的东西,很有可能与屈镜如有关,后来琢磨着阿琰的名字,想到了师父,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想知道啊?”逝川凑近问,看对方没什么表情,本来想捉弄的心思没了,耸耸肩道:“我师父与屈镜如曾有一段渊源,哦,我师父是中原人,好像还是你们上一任尊主。”

      逝川最后特地解释了一句。

      见荆凡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失了兴致,不再说那件事,想到时间紧迫,收回吊儿郎当的姿态,正色道:“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像是凤鸣公主回中原报仇,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人似乎想利用凤鸣公主做幌子,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荆凡问。

      “你傻啊,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不早就说出来了……对了,扶丘怎么还没回来?”他忽然想起清晨让扶丘跟踪金家管家的事,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等。”荆凡吐出一个字。

      现在除了回去等,也没别的办法,逝川道:“行!你先回我的房间,我怕扶丘回来会先找我。”

      “你呢?”

      “我再去看看蓁儿,顺便把屈镜如这个事告诉她,身为一个敬爱义父的义女,她有责任替屈镜如分担心事。”屈镜如的很多话,只怕也只能对亓蓁说,他和荆凡,毕竟都是外人。

      亓蓁的门被反锁,他在门口试了几下,只听“咣当”一声,锁被解开。他自信地扯了扯嘴角,轻轻一推,门被无声打开。

      走进内室,看到项绫罗躺在屏风外面的躺椅上,已经睡着。再往里走,一个大大的浴桶立于屏风后,水中微微散着热气,亓蓁微闭着眼,青丝覆于身后,几乎着地,呼吸均匀,看来也睡着了。

      逝川笑了笑,看来她真的太累了,这样都能睡着,也不怕着凉,他不应该把她交给项绫罗的,绫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从衣架上取出浴袍,点了亓蓁的睡穴,逝川弯身,将她从水中抱起。亓蓁睡得安详,像个单纯的婴儿。

      将亓蓁放到床上,青丝未干,滴着水,逝川用浴袍先裹着,拿出床头内侧叠放整齐的干净衣裙,轻柔地替她穿上,生怕惊着睡梦中的人儿。他从未帮女子穿过衣裙,可在她身上,他便无师自通了。

      听到轻微动静,项绫罗迷迷糊糊睁开眼,似乎看到床上有人,翻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替亓蓁穿好衣裙,逝川将被子掖好,仔细替亓蓁擦干湿漉漉的发丝,若是湿着发睡过去,只怕明日会染上风寒,她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

      第二日,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项绫罗的脸上,她伸手挡了一会儿,美梦被打断,想起来亓蓁还在沐浴,一下子清醒,从睡塌上坐起。

      看了看身下的睡塌,项绫罗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应该在内室么,她记得自己在屏风外的躺椅上陪亓蓁说话来着……

      回忆中断,后面的想不起来了。

      掀开身上被子,项绫罗往内室走去,看见亓蓁正睡着,她困惑地拍拍脑袋,难不成昨晚她扶蓁姐姐上床休息之后又回睡塌上去了?

      不得所解,项绫罗也没想那么多,总之她没把事搞砸就行,看亓蓁睡得那么香,还是先不要吵醒她了。

      项绫罗悄悄退出房门,一点儿动静也不敢弄出。

      出了门,见到一个陌生姑娘正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拍拍胸脯,没什么好气地问道:“你是谁啊,吓死我了!”

      “回姑娘,奴婢叫燕儿。”燕儿乖巧地回答。

      这燕儿正是昨晚想办法搭救亓蓁的人。逝川特地赎回来让亓蓁自己处理,这个燕儿,回想昨晚情景,逝川想到她极有可能是好心救亓蓁的人,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竟有人不怕得罪高家,冒险救亓蓁,这份情,他先记下了。

      燕儿得受亓蓁赎身大恩,道愿意一生服侍亓蓁,逝川替亓蓁拒绝,让燕儿自己回去找个好人家,清白过日子。

      亓蓁性子虽冷,拒绝男子或许游刃有余,可拒绝女子却是没什么经验,尤其还是一位对自己有恩之人。

      如果燕儿在亓蓁面前如泣如诉,难保她不会违心答应,所以,他早早替她拒绝了便是,也省得亓蓁费心。

      离开之前,燕儿想当面拜谢亓蓁,于是便在外面等着亓蓁醒来。

      “你是来找蓁姐姐的?”项绫罗问。

      “是。”燕儿乖巧回答。

      项绫罗看她的面相还不错,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奇奇怪怪的,人也奇奇怪怪,她也见怪不怪了,于是便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回去睡一觉。”

      在睡塌上睡了一夜,身上极其难受,她需要回去继续睡。

      亓蓁醒来后,已经日上三竿,看到燕儿,明白了什么。

      听燕儿徐徐道来亓蓁才知道,天香楼被迫关门一年,一年之后才能开门迎客,具体什么原因未明,对天香楼这样的地方来说,一年不出来营生,就相当于将顾客白白送予红叶院。

      燕儿只看到妈妈面如土灰,如丧考妣。如今她已被逝川赎回,不必考虑那些事,亓蓁本想着今日亲自去天香楼赎回燕儿,看逝川帮她做了,也就顺势接受,没什么可送燕儿的,她只给燕儿一包麻粉,关键时刻能保护自己,同时暗中派了一名影卫保护,直等她安然回到家。

      扶丘直到昨晚深夜才回来,身受重伤,去了大半性命,舂荫足足花五个时辰才捡回他那大半条命。

      扶丘醒来后身体极其虚弱,还是忍着痛道,他跟踪管家出了金家之后,去了外郊,发现管家进了一家民院,那民院从外表看很平常,与普通民家院一样。

      在外蹲了许久,未见有人出来,于是留了暗记悄悄潜入,依照他的潜伏跟踪能力,一般不会有人发现。谁知他刚踏进庭院就被敌人察觉,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一同出击,扶丘自认功夫不错,虽不是最上等,可江湖上也无几人能杀得了他,可这些黑衣人的密集攻势让他闪躲不及,应接不暇,身上被划伤好几处,眼看就要丧命。

      千钧一发之际,幸好突然冒出来的三个影卫救了他,那三名影卫将他送至城门,话也未说一句就消失不见。

      扶丘以为逝川暗中派人保护,开始埋怨他,原因也有二,一是逝川明显是不相信他才会派其他人跟踪金家总管,二是逝川事先半点儿也没向他透露,他还真的以为自己会命绝当场。

      逝川笑着受了他的埋怨,那三名影卫不是他安排,便一定是亓蓁暗中所做。

      想到亓蓁,他想,她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好礼物。


      与燕儿拜别之后,亓蓁去找逝川,发现宅院里的江湖人士都不在,想起三天后参与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需要于今日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

      生死由天,抽签所得结果最能令人信服。

      于是,她提剑去了武林大会所在地,到了那里,果然人都在。

      几百人聚集在广场空地,西域和中原人士都混据一地,项天奇齐烈高风等人在坐席前安排抽签,大多数人手中已拿到自己的签数,聚在一起对数字,早早找到对手,在武林大会前也能相互切磋一番。

      逝川眼尖,在重重人群中一眼就瞧着她了,远远地朝她招手,飞快跑到她身边,看她的气色好了许多,也放下心来,“我跟屈桓说好了,你要是来不了,就让我替你抽,既然你人来了,就先去抽签吧。”

      “好。”亓蓁朝他笑笑,看到他手中的签,问道:“几号?”

      “红色六号。”逝川将签给她看。

      意味着排在前面上场。

      签有四种颜色,红、橙、蓝、紫,根据参与武林大会的人数,每个颜色的数字都从一排到二百,数字相同的四个颜色为一组,两两对阵,最后胜出的两人再次对阵,直到选出胜利者。每组都从四人中挑出一位武功最强者,参与下一轮比赛,最终的胜出者,便是武林至尊,即下一任尊主。

      每一次召开武林大会,四大世族的家主会在现场全程观看,有骨骼精奇者,即使败了,也有机会进入四大世族。

      逝川看到摩羯也来了,便对亓蓁道:“你先去,我在这儿等着你。”

      亓蓁走后,他不经意地走到摩羯身侧,像是老朋友一般揽住摩羯肩膀,故意大声道:“啊呀,这不是我们西域的摩羯先生么,你也是来凑热闹的?”

      摩羯见是九皇子,木讷地笑了,一副憨实模样,“是啊是啊,这么大的场面,我这孤陋寡闻之人也想见识见识。”心里却只想早早摆脱掉这位九皇子了事。

      逝川扬眉,嘴唇几乎不动,低语道:“做得不错,不仅让高云那家伙吃了闷亏,还让天香楼关门大吉,想领赏的话去西域皇宫找我。”

      “不敢不敢……”摩羯拱手生僻地说着中原话,“这是草民应当做的,不敢讨赏。”

      “觉悟挺高啊。”逝川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在外人眼中,就是两个西域人在熟络关系,“那行,再有事我就不客气了……”

      “啊……”摩羯脸如菜色,今日不知是哪根筋搭错,竟会想到来这儿。

      这个混世小魔王,看来是赖上他了。

      

      亓蓁抽完签,屈桓凑过来,“我是蓝色二十号,你的呢?”

      她将签展开,紫色的一号躺在里面,淡淡道:“一号。”

      刚说了一号,就见古越往她这边看来,碰到她的视线时不自觉地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古越手上也拿着签,看来已经抽过了。

      屈桓感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古越不是一直大张旗鼓地讨好亓蓁么,怎么现在反应这样奇怪?亓蓁在这儿,他竟然都不过来,甚至说句话也没有。再看亓蓁,又没什么不对劲。

      看到荆凡也抽完签,屈桓顺道问:“荆凡兄,你抽的几号?”

      “十二。”荆凡道。

      屈桓一愣,笑道:“巧了,高云也是十二号,你是什么颜色?”

      “红。”

      “高云是蓝色,你们一上场就要对上了。”屈桓笑了笑道,“不过,项家第一高手,我看好你哦!”语气里满是对荆凡的信任。

      荆凡与高云对阵,不用想也知荆凡能胜。高云最近虽受到高家家主器重,打理高家事物,可武林中一向以实力说话,荆凡的实力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

      屈桓的话高云正好也听到,他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这边一眼,拿着蓝色签号离开。

      左手被废的仇,他早晚有一天会报回来。

      刚解完毒的九章听说昨日自己是靠着亓蓁的一粒护心丸才能拖到舂荫神医的到来,心里感激,抽完签之后,也朝亓蓁这边走来,他与亓蓁未照过面,然那一群男子中的唯一的女子,自然就是亓蓁了。

      “亓姑娘。”九章走近,“在下还未谢过亓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剩下的话在亓蓁转过脸之时悉数忘尽。

      她,她怎么长得那样像一个人?

      亓蓁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是,是……”九章瞧着她,迷惑地问了一句:“不知亓姑娘可曾去过都城?”

      “不曾。”

      “从来没有去过?”九章确定地问了一句。

      屈桓适时插话进来,“九章兄,我屈家远离都城,且是江湖草莽,哪有机会去都城那样的富庶之地。”

      见亓蓁这边聊得开心,逝川拍了拍摩羯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就多多麻烦了。”说着不顾摩羯苦涩的脸,给他一个感激不尽又强人所难的笑,然后找亓蓁去了。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逝川走过去,自然地从亓蓁手上拿走她的签,一看,高兴道:“幸好不是六号,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胜利和亓蓁,确实很难抉择,幸好他对尊主位置没什么兴趣,幸好,他不用与她对阵。

      见亓蓁半点没有生气,反倒云淡风轻地握着上邪剑,屈桓瞪大眼睛,与刚才古越的反应相比,这……这混乱的关系他怎么也理不清。

      再看荆凡,眼里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感觉,似乎也很奇怪,他悻悻地笑着,找个去帮齐烈安排抽签事宜的借口,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九章见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儿,多瞧了亓蓁两眼,也跟着离开了,他刚解完毒,还需回去调息。

      对阵的结果出来,逝川的对手是古越,陈留,高风;荆凡的对手为高云,王毅,还有一个西域摩尼教的弟子,叫和西。

      亓蓁的对手是不出名的三人,夜来,黄智,郝辛,她特地瞧了一眼那三人,一个粗衣男子,使刀,一个没带任何兵器,神态自若,身着青色衣衫,最后一个是那些双锤的大汉,看样子力大无穷。

      这三人,都不能轻视,经验告诉她,即使一个小人物,也会爆发出无法想象的力量。他们三人在江湖上没有名气,反而说明他们不受外界利益所扰,能潜心练武,武林大会一战,便能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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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9
    第二十九章 再回首 屈镜如
      

      从她的唇上离开,逝川发现,她的脸有些许红晕,这样的她,他从未见过,有了她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生气,浑身不再发出寒冷气息,拒他于千里之外,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出了她对自己的依赖。

      依赖……他喜欢这个词。

      逝川继续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今后,都不会再放开了。

      刚刚,她没有拒绝,是接受他了么?摸不透她的心思,逝川有些不自信,“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侵犯了你。”

      “不会。”亓蓁回答,嘴角噙着笑。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真的啊!”逝川孩子一样笑了起来,“你这样回答,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接受我了。”

      “嗯。”亓蓁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回答的这样干脆,逝川感觉有点不真实,他试探性的问一句,“我刚刚说的话,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她的感情是一张白纸,指不定还没项绫罗懂得多呢。

      亓蓁轻蹙眉头,“好像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还回答的那样干脆,若是别人问了,她会不会也稀里糊涂地这样回答?逝川不高兴了,凑近一点儿威胁道:“要是以后别人问你的话没听明白,不准这么肯定地回答!”

      这句威胁点话没让亓蓁退却半分,她定定地瞧着他,抬起另一只手,生涩地抚上他的脸,顿了顿,才将掌心贴上他的脸,情不自禁道:“在天香楼,眼睛被蒙上之后,我脑海里全是你,各种各样的你,很奇怪是不是……除了你,其他人我竟一个也想不起来……”

      亓蓁每说完一句,逝川脸上的笑意就放大一分,“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这心意的另一头,是他。

      剩下的话均沉在两人深长的吻中,亓蓁试着回应他,笨拙的动作让逝川又惊又喜又爱……

      温存过后,逝川依依不舍地离开,在她耳边轻轻道,像是誓言一般坚定,“蓁儿,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不会让你流泪,更不会让你陷入今天这般险境。”

      亓蓁微微喘息着,胸口起起伏伏,从鼻翼间轻哼出一个“嗯”字。

      说完,逝川握着她两只手,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亓蓁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看着他。

      逝川错开她的眼睛,不自在地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怕自己会做坏事。”

      亓蓁没领会到他说的坏事指的是什么,反而想起来另一件事,“不要告诉绫罗这件事是因她而起,我怕她会自责。”

      说实话,看到项绫罗与高云玩得那么开心,而亓蓁却深陷天香楼时,逝川真的很生气,甚至想连项绫罗一起修理,就是想到亓蓁的态度,他才忍住自己的冲动。

      “放心,不会告诉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到时候由你跟她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逝川宠溺道,他想,荆凡也不会多嘴告诉项绫罗这件事的缘由。

      “嗯。”亓蓁点头,问了另一件事:”九章的毒解了么?”

      见到舂荫神医的那一刻她就想九章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可还是想从他口中说出。

      “解了,明日就会好。”逝川替她理了理几根乱了的头发。

      亓蓁又想起什么,“对了,凤鸣公主手札里的阿琰,我们可以问问义父,义父见多识广,一定会知道……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逝川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青丝,温和道:“这些事你暂时别管了,有我在,把一切都交给我,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可是我……”武林大会在即,她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管。

      逝川退了一步,“至少今晚,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亓蓁想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逝川见她如此听话,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还想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项绫罗试探的声音传来:“逝川哥哥,舂神医嘱咐过,蓁姐姐需要好好休息。”

      亓蓁看到他被打断的怪异神情,偷偷笑了一声,转而什么事也没有的坦然地望着他。

      逝川没放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偷笑,惩罚地在她唇上偷了一个浅吻,才肯起身去开门。

      项绫罗足足思考了大半个时辰,又用半个时辰鼓足勇气,才走到亓蓁房门口敲门。

      热水凉了烧热,热了又变凉,凉了再次烧热,如此反反复复,烧了好几趟,门里的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眼看夜越来越深了,项绫罗自己不休息,还想着亓蓁姐姐要休息呢,逝川一直在亓蓁房间她也不好进去。

      她问过荆凡怎么办,荆凡只抛给她两个字:等着。

      问了等于没问,要是一直等下去,只怕要等到天亮!见项绫罗自己要往那边撞,荆凡又抛给她两个字:神医。

      很神奇地,项绫罗又听懂了荆凡的意思,搬出神医来,为了亓蓁姐姐的身体,逝川也没有理由怪她吧。

      于是她就敲了门,将练习了几遍的话说与里面的人听。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难道是她声音太小了里面的人没听见?

      项绫罗将耳朵贴到门上,还是没有声音,再往门上贴一点,再贴一点儿……

      门突然被打开,项绫罗不察,一下子冲了过去,逝川很贴心地侧过身,为她留了个道,项绫罗就这样摔倒在地……

      荆凡嘴角抽了一抽,很快恢复正常。

      从地上爬起,项绫罗见到逝川笑盈盈的脸,心里咯噔一声,只觉逝川的笑有些瘆人。

      “逝川哥哥,你们已经……聊好了哈?”她赔着笑脸。

      “拜你所赐,聊好了。”逝川皮笑肉不笑地道。

      完了完了,这话的意思明显不是夸她,这是在责怪她打扰了他们俩。

      “是……是么?”项绫罗看看天,再看看地,最后看看自己的手,干笑道:“舂神医说,蓁姐姐要好好休息,热水已经烧好了。”

      “绫罗。”内室的亓蓁轻轻叫了一声。

      从来没有哪一次,项绫罗感觉亓蓁叫她的名字的声音是那样悦耳动听。

      “蓁姐姐……”项绫罗指了指内室,对逝川道:“蓁姐姐叫我呢。”

      “去罢。”逝川不再为难她。

      “好!”项绫罗往里面跑了几步,又回身出去端了热水,才走进内室。

      逝川在门口听见他们两人在讲话,知道亓蓁在为项绫罗解围,摇摇头,走出房门。

      项绫罗伸出脑袋往外一看,门口已经没人,她快速跑到门口,关上门,然后在里面反锁,一切搞定后,得意地拍拍手。

      逝川来到荆凡身边,见他的模样似在等他,也不拐弯抹角,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荆凡问,虽是问他,心中却已如明镜。

      “当然是屈镜如那,你的手札还没拿回来吧,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请教他一下。”逝川理所当然地道。

      从忆起师父与屈镜如的那次会面,他就想起来,屈镜如的另一个名字就是“阿琰”,只有极亲极近之人才会如此唤他。师父与屈镜如也算半个师徒情谊,故而师父有时会叫屈镜如‘阿琰’。

      阿琰?与凤鸣公主手札上的时间一对,正好也是师父与屈镜如认识之前不久。

      荆凡并无意外,以他的聪明,发现这个并不奇怪。

      “走吧。”逝川走在前头。

      荆凡失笑跟上,“高云怎么样了?”

      逝川瞅着他道:“你其实想问的是我对他做了什么吧。”

      “……”荆凡没回答,沉默代表着承认。

      逝川边走边问道:“你怎么不问绫罗,她当时也在场。”

      随即想起来,项绫罗虽然在场,可不会武功,看不出他对高云到底做了什么,就连高云自己刚开始也不一定知道,所以,还是他亲自说才算准确。

      “好吧,我只废了他一只手。”逝川漫不经心地道。

      废了一只手,他会这么轻易放过高云?

      “当然,这不是最终惩罚,一切还要看蓁儿的,她现在太累,等明日再说。”说到亓蓁,逝川心情格外的好,一派悠然自得。

      

      项绫罗小跑到内室,试了试水温,刚刚好,她试探道:“蓁姐姐,我扶你坐起来吧,你这样躺着会不舒服。”

      “我自己来。”亓蓁道,她还是不习惯事事依靠别人,自己能做到的事尽量自己做。

      她用自己仅余的力气坐起,项绫罗眼疾手快,在她身后垫了一层棉被,这样靠着不会那么难受。

      “谢谢。”亓蓁真心道,微微笑了一笑。

      项绫罗歪头看她,大拇指放在牙上咬着,若有所思。

      “怎么了绫罗?”亓蓁问。

      “没什么,就是感觉蓁姐姐你回来后好像变了许多。”项绫罗道,很奇怪,她现在看亓蓁不再拘束,反倒在逝川那里别扭起来,真的太奇怪了。

      “是么。”亓蓁淡淡道,并未再说其他。

      想了一会儿,项绫罗没想明白,便放弃,捡眼下最重要的事做,“蓁姐姐,我们开始吧。”

      “嗯。”亓蓁点头。

      项绫罗将浴桶摆好,热水倒进去,亓蓁进去后,项绫罗跑到门口开了条缝,见荆凡和逝川已经不在,就到门外吩咐阿炎再烧些热水,烧好了到门外叫她一声。

      “绫罗,我一个人可以。”亓蓁将头发散开,将身体完全沉在浴桶里,热水包裹身躯,完全放松状态下,她有些疲惫。

      “不行!”项绫罗严词拒绝,帮她清洗发丝,“你身体这么虚,我肯定要照顾你的。”

      从未被人伺候过的亓蓁不适应,脸被热水蒸得微红,“你在旁边看着,我自己洗,需要帮助时我会叫你。”

      想了想,项绫罗同意,让亓蓁一下子接受别人的伺候肯定很难,亓蓁是商量的语气,她不能强人所难。

      “那好吧,蓁姐姐,我在屏风那边,你有事叫我啊?”项绫罗指了指屏风。

      “嗯。”亓蓁点头。

      项绫罗于是去了屏风外边,亓蓁室内摆放简单,没什么太过复杂的东西,项绫罗找了一个躺椅躺下,边摇晃边与亓蓁聊天,“蓁姐姐,我陪你说说话吧,省得你无聊。”

      事实上,她是自己无聊,亓蓁一人独处习惯了,早已学会应对孤独,项绫罗不同,一刻不说话都憋的慌。

      亓蓁不点破,将青丝放到左侧,自己开始清洗,“好,你想聊什么。”

      屏风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亓蓁也不在意,继续清洗,洗完之后,将整个身体埋在水中,水刚好没到下颈,舒服极了。

      她微闭着眼,竟是有些困了。

      不一会儿,屏风那边传来声音,有些犹豫,“蓁姐姐,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可是我很想知道,蓁姐姐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下药呢?”

      亓蓁微睁眼,淡淡道:“一时不察,着了道,江湖中这种事很常见。”

      “那你知道是谁干的么?”项绫罗问。

      亓蓁没有回答,项绫罗又道:“是不是跟高云哥哥有关,我今天在高云哥哥那儿玩,后来逝川哥哥来了,他的神情可怕极了,好像要把高云哥哥碎尸万段。我一听是蓁姐姐你出了事,而逝川哥哥又去找高云哥哥,所以,就在想是不是高云哥哥对你做了什么。”

      项绫罗说的很慢,也有些迷惑,躺在躺椅上,直直地望着头顶雕梁。

      如果跟高云有关的话,那么今天高云忽然对她示好,送她纸鸢,是不是也别有目的,这样的话,蓁姐姐这件事,是不是……也跟她有什么关系?

      亓蓁听出她的心事,轻轻道:“掳走我的人不是高云,逝川找他麻烦也是因为别的事。”顿了顿,“虽然高云没有直接参与,可绫罗,高云那个人,你还是远离为好。”

      说到掳走她的人,亓蓁有些疑惑,那人着黑衣,且蒙着面,看不出是谁,然而他的目光,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不多久,她猛然想起来,那黑衣人……与消失了的尧山派掌门很像!

      亓蓁说的似是而非,让项绫罗理不清楚,到底是有关还是没关,听着表面意思,没有关系占大半可能,心里没了负担,项绫罗忽然就笑了,开怀地道:“爹爹也跟我说过,不要跟高云哥哥走太近,可是我看他待我也挺好,不过既然蓁姐姐你也这样说了,以后我注意点就是了。”

      阿炎敲了敲门,道水已经烧好,项绫罗知道亓蓁不想外人进来,就让阿炎将热水放在门口,等阿炎离开了她再出去搬。

      打从心底,项绫罗将亓蓁视为姐姐,亓蓁有事,她自然要尽心尽力照顾。添了热水之后,不等亓蓁再说什么,她赶紧跑到屏风后面,“我只负责倒水,蓁姐姐,其他的我不会干的。”

      这话说得怎么这样奇怪,亓蓁笑着摇摇头,不去理会她的花花心思。

      搬了一大盆热水,心事也已经解开,项绫罗一沾到躺椅就觉有些困,她使劲揉揉眼,强撑着精神,继续跟亓蓁聊天,“蓁姐姐,我发现,逝川哥哥好像很喜欢你。”

      “是么。”亓蓁淡淡道,并没太大意外。

      “当然了!”项绫罗打了个哈欠,又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以前感觉他很不正经,说的话都像是在游戏,没太在意,可是今天,我看他对你的态度,忽然发现,逝川哥哥好像很喜欢很喜欢你。”

      项绫罗找不到其他词,只能连续用两个“很喜欢”来代替。

      “或许吧。”亓蓁淡淡的笑着。



      逝川与荆凡对视一眼,也不多废话,逝川径直问道:“凤鸣公主远嫁西域之前,在啻陵,究竟发生了什么?”

      屈镜如叹了一声,无奈又自嘲地笑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荆凡道:“如果尊主不愿说 可以……”

      屈镜如摆摆手,“你们已经查到这儿,早晚有一天也能查出来,我也不想你们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一醉楼的事我虽全权交与蓁儿,可没想到它还牵扯到朝廷和西域,时间刻不容缓,我透出一点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逝川不禁想,屈镜如此生,只怕一切都是从大局出发,为了天下,不惜牺牲儿女私情。

      即使身为尊主,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那么,在这江湖之中,屈镜如,也就是‘阿琰’最快乐的时光只怕是在都城与凤鸣公主肆意把酒言欢的那段日子了。凤鸣公主如约嫁到西域,他与凤鸣公主的最后一面又发生了什么。

      这接下来的故事里,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惊心动魄?

      

      凤鸣公主自请去西域和亲,的确是为了屈镜如,她故意昭告天下说是自己自愿,又故意大摇大摆地出宫游玩,仪仗虽简单,可每到一地,她都会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是凤鸣公主到了那儿。为的就是让屈镜如随时知道她到了哪儿,逼他去找她。

      “你那时已经知道凤鸣公主的身份?”逝川奇怪地问。

      屈镜如并不介意逝川打断他的话,点头道:“我伤了她之后,金荣告诉我小风就是当朝的凤鸣公主。”

      “金荣还真是见多识广啊。”逝川似笑非笑道,凤鸣公主的真实身份,也只有在四皇子去了之后才大白于众武林人士,没告诉屈镜如之前,凤鸣公主应该不会先告知别人她的身份吧,毕竟亲疏有别。

      “那你可知,金荣曾冒用你的名讳为凤鸣公主画了一幅画像,准确点说,是画了很多画像。”再准确点说,应该是每天一幅画像。对凤鸣公主那样用心的人,却与别人有了孩子,逝川只觉这是讥讽。

      或许那不是真的喜欢,只是习惯了那种证明自己还喜欢着的感觉。自欺欺人,是作为人最容易陷进去的一件事。

      “知道。”荆凡将画像拿给他的那一刻,他就一切都明白了。

      他的知己好友早已知晓小风是位女子,依他的聪明,也察觉到小风的真实身份,而且倾慕多时。

      只是,当初的屈镜如亲自参加了金荣的成亲宴席,有了嫂子,所以,他根本未往那方面想过。如今十几年已过,嫂子也入土为安,又何必执着于过去。

      “后来,你妥协了,去见了凤鸣公主?”逝川猜道。

      “是的。”屈镜如点头。

      跟凤鸣公主相处那么久,他虽后知后觉未发现她女子的身份,可对她的脾性还是了解一二,知道凤鸣公主想用这种方法找到他,如果他不去的话,她一定不会停止自己的行为。

      凤鸣公主不知道他的位置,却能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

      身在江湖,在众人言语之下,屈镜如听说了凤鸣公主要远嫁西域的事。又听她游玩各地的所作所为,知道她的目的,于是他在凤鸣公主抵达啻陵城时随即到了啻陵。

      两人见面的地点,在一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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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8
    第二十八章 心微动 浅尝吻
      

      老鸨一听荆凡的名字,腿一下子软了, 她竟然得罪了荆家,看他怀中的人应该跟他关系匪浅,高公子怎么会动荆家的人啊?老鸨有苦无处诉。

      “里面那人,留着性命。”只落下八个字,荆凡一提气,抱着亓蓁一跃而下,到了门口,直接跃上齐烈早早准备的马,双腿一夹,马儿吃痛,往金家宅院飞奔而去。

      来天香楼之前,逝川要他派齐烈带几个荆家子弟过来,说到时定能帮上忙。他当时只想依照他们俩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别人,可还是去了。没想到真的有了用处,齐烈的到来省了他不少麻烦。

      逝川心思缜密的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咬它,咬它,快咬它啊!”

      项绫罗激动的睁大眼睛,生怕错过最关键时刻。

      高云笑着看她欢快的动作,看了一眼门外,这个时候……古越已经结束了罢。他真想看看,不可一世的亓蓁此刻会是什么样子。

      项绫罗并不知道他什么心思,神思全在竹筒里两只蛐蛐儿身上。

      从亓蓁房间出来没多久,高云就派人叫她去,说是有极好玩儿的事请她去看。虽然父亲让她不要跟高云走太近,却没说不能一起玩儿啊,玩一下总没事吧。在她印象中,高云待她还算挺好的,而她本来也无事可做,正无聊着呢,荆凡派人来,她自然毫无二心的就去了。

      高云口中好玩的事是斗蛐蛐儿,大冬天里,蛐蛐儿早就没了 他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只大蛐蛐儿,听着声音还挺强壮。

      她小时候跟哥哥们玩过蛐蛐儿,可长大了哥哥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时间陪她玩儿。乍一看到蛐蛐儿,项绫罗开心极了。

      于是就跟高云两人斗起了蛐蛐儿。

      高云跟嫌她小的哥哥们不同,很愉快地答应陪她玩儿,而且一玩就是这么久,吃过晚饭她还兴致未减,高云也没有半点不耐,依旧陪她玩儿。

      她忽然觉得,这高云哥哥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最后决战时刻到了,两只蛐蛐儿各占一地,准备最后攻势,而蛐蛐儿的主人,一个紧张,一个无意。

      “咬啊,对对,就这样!快快……再加把劲儿!啊……赢啦赢啦!”

      项绫罗高兴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她的蛐蛐儿不负所望,赢了高云的,正雄赳赳地俯视着战败的对手。

      “我就说我的蛐蛐儿是最厉害的!现在相信了吧!”项绫罗神气地扬起下巴,好似她自己打赢了一般。

      “好……绫罗妹妹最厉害,说吧,想要什么奖励?”高云说得敷衍,他忽然想亲自去天香楼瞧瞧。

      项绫罗没听出他话里的漫不经心 真的歪着脑袋开始想了,“要什么奖励呢,这可是我第一次赢,一定要好好想想……”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打斗声,短兵器相接,让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逝川哥哥,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项绫罗面上一喜,跑了过去,以为亓蓁同他一起来,往逝川身后看,并没亓蓁影子,他是一个人来的?专门来接她的么?

      项绫罗刚想问,看到逝川脸色不对,不像来接人,反而像是来讨债的。

      出了什么事?

      “逝川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声问道。

      逝川没看她,带着杀意的视线落在高云有些不自在的脸上,没什么感情地道:“绫罗,你先回别院,蓁儿需要你照顾。”

      蓁姐姐怎么会需要她照顾?

      项绫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逝川提着剑,一步一步往高云所在位置走去……

      项绫罗看着这样杀气腾腾的逝川,感觉又陌生又害怕,一句话也不敢问出来。

      难道亓蓁姐姐出事了?可是逝川哥哥来找高云哥哥干什么?

      项绫罗心中一惊,难道是高云哥哥做了什么?

      逝川提着剑,还未走近高云,面前忽然落下四条人影,这就是专门保护他的影卫吧。

      逝川冷哼一声,想到在床上看到亓蓁的情景,不想多浪费时间,剑一挥,杀意尽显,两个回合下来,四名影卫齐齐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逝川看也不看那四名影卫一眼,只一步一步往高云走去。

      高云心中恐惧,这个西域浪子这么可怕,他精心培养五年的影卫就这样被他轻易打败了?

      “我是高家的人,你就不怕得罪高家么?”高云佯装镇定。

      “高家?”逝川冷哼一声,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眼里除了杀意,什么也没有。在他西域九皇子面前,区区高家,也敢出来班门弄斧?

      走到高云面前,上邪剑一扬,发出鸣响,高云抬剑挡了一下,那剑刚碰到上邪剑就被震飞。

      他的武功,竟然连逝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逝川的剑上没有任何血迹,刚刚挥了大汉两剑也竟未在剑上留下血迹。

      收回剑,逝川冷冷道:“未得到蓁儿许可,我暂时只要你一只手,剩下的,先留着,我随时找你来取。”

      “你敢!”高云叫道 心里在打鼓,奇怪,刚刚西域人这一剑,他没什么感觉啊……

      逝川轻蔑地瞧了他一眼,转身一字一字道:“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每一个字,都让高云心里凉上半分。

      路过项绫罗身边时,逝川对她说道:“绫罗,我们走。”

      被刚刚一幕弄傻了的项绫罗只能木讷地点点头道:“哦……”然后跟着逝川走了。

      高云心中有疑,他刚才说,暂时只要他一只手?什么意思?他抬起双手,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

      奇怪……他就这么放过他了?

      高云想拿起掉在地上的剑,手刚握上,就无力地松开,手完全使不出力气。看着自己的左手,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见左手手腕处,有一道细如蚊子腿的口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因为根本没有血流出。

      刚刚没看到时,并没什么太大知觉,现在看到了,手腕处细细的疼痛像是身上的肉被人一刀一刀割下来那样痛苦。而且使用的力道越来越大,那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常人都惯用右手,逝川伤在他的左手,看起来是手下留情,可高云不这样认为,他一定注意到他下意识地用了左手去挡他的攻击!

      他虽然跟其他人一样一直用右手,可他的左手比右手更灵活,这一点儿,他没告诉任何人,就连高家家主都被瞒着。

      他敢肯定,那个西域人挥剑的瞬间,邪恶地笑了一下。现在想到那个笑,他都觉内心发怵。

      那西域人一定发现了他左手的秘密,那是他关键时刻保命的武器,就这样被他毁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

      都道荆家的荆凡是冷面阎罗,那这西域人,就应该是鬼魅,谈笑间能拿下别人头颅的鬼魅之人。

      逝川此人,真的单单只是西域浪子?

      从高云住处出来,逝川对项绫罗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件事。”

      逝川语气比刚刚好多了,可能气还未消,语气有些生硬,她从没见过逝川这个样子,可怕极了,她不敢多说什么,只点头道:“好。”

      

      摩羯刚回房间,被屋内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你,你……”你了半天,他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逝川坐下,将上邪剑放在桌上,点上烛火,自顾自地倒了杯水,道:“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此次来找你,是有事要告诉你。”说着悠闲地将那上好茶水一饮而尽,连回味都没有,只看着摩羯的反应。

      摩羯跪下,行了个大礼,恭敬道:“九皇子请吩咐。”

      逝川笑了一笑,站起,双手背在身后,朗声道:“我废了高家小儿子的手,他们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早晚会查出我的身份,这件事需要你从中调和一下,至少这剩下的三天不要出什么乱子。”

      说起废了高家小儿子的手这件事,就像在说他今晚要晚点休息一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

      “九皇子,这……”摩羯有些迟豫道。

      逝川摆摆手道:“不要跟我说你不能胜任之类的鬼话,那次丢马事件你显然没有显出实力,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

      丢马一事虽然由金宵完美解决,可摩羯在商场多年,怎能看不出那马匹真假,不过是想少一事是一事。

      那件事,逝川猜想,西域也定然有人参与进去,摩羯装傻充愣,让事情妥善结尾,肯定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摩羯虽与大祭司同宗同族,可他没有大祭司的野心,为人也算正直,对西域王不那么忠心但至少没有坏心。

      至少,他还没告诉大祭司九皇子来了中原啻陵。

      这也是逝川能放心来找他的原因。

      逝川见他低头不说话,很为难,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可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强摩羯所难。

      “我跟高家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他暂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知道我是西域人,只怕到时候找上门来,我会忍不住……”

      逝川话还未完,摩羯就赶紧答应,“九皇子之命,摩羯不敢有违,愿以九皇子马首是瞻。”

      若是摩羯再不答应,估计九皇子就要忍不住废了高云另一只手,甚至还会一不小心取了高云的性命,到时候,只怕更棘手。九皇子这样说,显然强行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他了。

      “这就对了。”逝川很高兴他的识趣,赶紧扶他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器重地道:“本皇子相信你的实力,呃……这三天,我可能还会不小心得罪个谁,到时候就请摩羯兄多多帮忙才是啊。”

      说到最后一句,逝川都开始跟他称兄道弟了。

      啊……还会得罪谁?

      摩羯的嘴巴张的几乎有鸡蛋那么大。

      逝川只笑不语,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亓蓁若是不消气,想杀了高云泄愤的话,他想到时候他会很乐意为她效劳。

      正事说完,逝川也不在摩羯这多逗留,离开前,对摩羯说了一番话,让摩羯彻夜未眠:

      “摩羯,你不喜欢权势,只想在民间做生意逍遥一生,在民间这么些年,你也应该清楚战乱对百姓的伤害。既是如此,你又何必为了所谓的血缘去做违背内心的不义之事。我不怕告诉你,摩尼教最近的活动我很清楚,他做的隐蔽,可我也有自己的实力,如果你能说得上话,最好奉劝他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中原人狡猾,不是他想联合就能联合的。有时候,他自以为布好了网,殊不知早已掉在别人的陷阱里。”

      九皇子这话,是在提醒他,摩尼教若真走到那一步,将很有可能永远消失在世间。

      大祭司最近似乎开始急躁了,而这个九皇子,一切似乎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逝川回到别院时,舂荫已经看好病回了屈桓住处,荆凡道 ,亓蓁没受什么伤,就是舌头被咬破了,喝点药,再休息休息就能好。

      她身上被下的药,舂荫也已经解开,只是完全恢复过来还需要点时间。

      荆凡没有说的是,舂荫神医把完脉,开了药方,出来后抱怨了两句:就这么小小的病也要劳驾他来治?亓蓁身上被下的药根本不需要解开,好好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就会没事,还特地请他来,打扰他睡觉。

      说这些的时候,舂荫一点好脸色也不给,就连屈桓来接他回去时,他都气冲冲的,胡子翘得很高。

      房内现在只有亓蓁一人,阿琰去煎药了,项绫罗在准备热水,逝川谢过荆凡,推门进去。门刚关上,项绫罗就端着一盆水走过来,荆凡接过她手中的水,“我们走。”

      “走?”项绫罗不解道,“可是我要进去帮蓁姐姐擦……”

      “他在里面。”荆凡打断她的话。

      “他……”项绫罗反应过来,想到逝川在高云住处的阎罗表情,也察觉到逝川与亓蓁之间微妙又明朗的关系,低声问:“逝川哥哥进去了?”

      “嗯。”荆凡点头,端着水往院中去。

      项绫罗赶紧追过去,“那我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吧……要是水凉了,等阿炎回来,我让她再烧一壶。”

      “丫鬟。”

      荆凡说了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很神奇地,项绫罗听懂了,“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要阿炎烧水,或者自己烧水,而不用丫鬟是吧。为什么你们都会觉得小姐一定要丫鬟伺候啊?蓁姐姐她身边就从来都没有丫鬟啊。好吧好吧……你别看我,我实话实说就是了。因为呢……我发现蓁姐姐不喜欢周围有太多人,特别是丫鬟小厮一类的,所以……我就将丫鬟都打发走了,只留下阿炎一个,我是项家的女儿,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做,不需要丫鬟的。”

      “嗯。”荆凡回道。

      项绫罗以为他不相信,美目一蹙,声音抬高了,“怎么,你不相信啊?”

      “相信。”荆凡不痛不痒地回答。

      知道问再多也问不出个什么来,项绫罗干脆托着腮,故意背对着不理他。

      进了房间,逝川的视线紧紧锁在床上躺着的人儿身上,一动不动。

      亓蓁本来在闭目休息,听见有人进来,睁开眼,以为是项绫罗进来帮她擦拭。在天香楼那种地方待过,身上沾了不少脂粉气,所以,荆凡让项绫罗准备热水时,她就同意地眨了下眼,她想洗去身上残留的所有关于那里的气息。

      许久未听见声响,亓蓁手动了动,微微转过头,视线落到站在门边的人脸上。

      逝川?

      舂荫走之前给她服了一粒药丸,全身虽不能灵活行动,可简单的动作已能做到,也能开口说话了,只是说话时可能不太流畅。

      她平日说话,本就言简意赅,这样暂时的恢复,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亓蓁就这样,望着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织在一起,此时,仿佛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相顾无言。

      逝川废了大汉,废了高云一只重要的左手,接下来对天香楼也不会手软,可是,他真正该废的,是自己……早在城楼意识到有事会发生他就应该提醒亓蓁一句,可他没把那种预感放在心上,甚至以为出事的会是舂荫与凤鸣子。

      他怎能如此大意?

      是他的失误造成她的委屈,天知道在天香楼找到她时看到她嘴角血迹,他内心有多害怕。她竟然会想到自杀?依她的性子,就算杀了全天下的人也绝对不会往自杀这条路上走。

      她的内心,要经历怎样的煎熬,才会选自杀这条路?

      如果,他们再去晚一步,如果,没有那个青楼女子指路,如果,那大汉对她下了手……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敢想,也不愿往下想,好在有惊无险,她此刻还好好地躺在那里,还完好地在他眼前。

      “逝川……”亓蓁轻轻唤了声,似乎要确定他的真实存在。

      逝川用了内力,瞬间移步到亓蓁床畔,坐在床沿,从始至终,视线没离开过她一分,生怕她会再次突然消失了似的。

      “我在呢。”逝川冲她笑笑。

      亓蓁也勾出一抹笑,极淡极淡……

      对上她的眸子,逝川想起她流泪的情景,心中一疼,伸手覆上她的眉眼,忍不住在她眉眼处落下轻轻一吻,清凉的感觉,她的眼睛也是清凉的,与手一个温度。

      亓蓁没有拒绝,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的怜惜。

      一吻过后,逝川将唇移到她的唇边,逗留了会儿,然后吻了上去,她的唇也是清凉的……如山涧小溪般的感觉,她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他想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让她完全忘记在天香楼的事。

      亓蓁微睁着眼,看到他放大的脸,看到微蹙的眉峰已经完全展开,感受他的浅尝辄止,转而试探着进入她口中,她不懂回应,只由他来主导。

      第一次这么近地靠近一名男子,她并不排斥,内心深处,似乎还有点欢呼雀跃。这么陌生的感觉,这样奇异的反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手微微动了下,就被身上的人抢先一步,抓在手心,然后十指相扣。

      想到她的舌头还有伤,逝川忍住,又逗留了一会儿才离开,唇停在她的唇边,沉痛道:“对不起……”语气里充满自责。

      是对不起刚才的行为,还是对不起让她身陷天香楼的事,他没有明说。

      亓蓁没说话,看到了他眼里盛着的巨大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逝川接着道:“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寻短见,永远要记得好好活着,我只要你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是在害怕……她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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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7
    第二十七章 急攻心 怒斩腕
      

      燕儿刚打开房门,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汉直接倒了进来,燕儿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止。大汉在地上滚几圈,慢慢爬起来,晕头转向的……看到门口站的燕儿,笑了,指着她道:“我……我认识你……你是那谁……叫什么来着……”

      大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燕儿眼疾手快,赶紧挡住大汉的视线,以免他发现床上的美人儿。

      她将手中酒壶提到大汉眼前,忍住心底的恶心,与刚才跟亓蓁说话不同,她完全换了个语气,巧笑道:“爷,您怎么忘了呢,奴家叫燕儿,上次您还说要到燕儿那去呢,嗯……奴家不依……”

      听到燕儿撒娇,大汉乐了,一把搂住燕儿的腰肢,醉醺醺地说道:“怎么会……会忘了呢……叫燕儿是吧……我可……一直都记着……”

      燕儿趁机说道:“既然爷这样说的话,那我们回房间好好说,看爷到底记得燕儿不。”

      不管怎样,先将这个庞然大物弄走再说。

      大汉闻言,乐呵呵地道:“为什么……要回去啊……这不一个现成的房间么,我们……”大汉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搂住燕儿就往里面走,即使在醉中,常来天香楼的大汉也能摸到床在哪儿。

      “不,不要,我们,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这里不好……”燕儿急了,奈何力量悬殊太大,她根本阻止不了大汉去床边的脚步。

      “什么不要……今天就要……”大汉云里雾里的说。

      还以为燕儿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心里不大高兴,一个青楼女子还装什么装!

      不论燕儿怎么用力,大汉最终还是搂着她来到了床边。

      燕儿满脸抱歉地看着床上女子,都是她不好, 如果没开门,大汉也许就不会进来,那样她就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是现在,在这醉醺醺的大汉面前,她们两个的力量都微乎其微,现在该怎么办……

      亓蓁朝她轻轻眨眨眼,表示不怪她。

      燕儿焦急地想挡住大汉的视线,奈何大汉早就看到亓蓁的真容,没想到这屋内竟有如此美人儿,他的露出贼兮兮的笑,加上满嘴酒气,直让人想吐。

      “爷,您不是要跟燕儿回房么,我们现在就走吧。”燕儿撒着娇,拉着大汉,不想他的脏手碰到床上女子分毫。

      大汉一把推开燕儿,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燕儿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亓蓁,像一头贪婪的饿狼,搓着手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小美人儿,今晚就陪大爷我好好玩玩儿吧,嘿嘿……”

      “不要!”燕儿拉着大汉的腿,不想让他再上前一步。

      大汉不悦,一脚踹到燕儿的腹部,嘴里咒骂道:“快滚,别扫了大爷的兴!”

      前一刻还在甜言蜜语,下一刻就换了嘴脸,青楼这种地方 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恩客的嘴。

      亓蓁除了头顶的床梁,看不到别的,但听大汉踹那一脚的闷声,就知道他踹得不轻。

      除了干看着,听着,躺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亓蓁忽然有些憎恨现在的自己,那样无用的一个身体。

      金家别院,有属于夜晚的别样幽静。

      听完荆凡的讲述,逝川应证了心中猜想。眼里杀意涌现,他拿着上邪剑起身,“我们走!”

      “去哪儿?”荆凡也跟着起身。

      “天香楼和红叶院。”这两个地,他不确定哪个是,只有分头行事,两人一人去一个地。蓁儿真出了什么事,他会让主使之人付出惨痛代价!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想着……”荆凡突然顿住,脸上冷静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你是说……”逝川的意思是,亓蓁很有可能被高云送到了那两个地方?

      “嗯。”逝川知道他要说什么,点点头,“我们抓紧时间。”

      话说到这儿,两人已至门口。

      门刚被打开,突然,一枚暗器直朝逝川面门而来,逝川头一偏,暗器落到房内亭柱上,发出“叮”的响声。

      暗器来得太过突然,两人心思又都放在亓蓁身上,均未看清来者面容,只看到一团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两人凝眉对视,双双走到暗器前,逝川伸手抽出暗器,打开携带的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五个字:亓蓁 天香楼

      二话不说,两人直奔天香楼而去 行至外院,逝川思忖片刻,去项绫罗房间拿了件雪色披风。

      披风……荆凡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时辰,天香楼已经打开门做生意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逝川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气让荆凡蓦然一惊,如此强烈的杀气,又如此速度的收回,天下能做到他这般的,印象中,也只有七王爷一人。

      两人几乎脚不沾地,全程使出轻功,从没哪一次,逝川嫌自己的轻功慢。眨眼间,到了天香楼,越过正门,两人直接跳到二楼。

      慌乱跑出找人帮忙的燕儿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不同于其他恩客的肃杀面容,吓得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两人忘了言语。

      荆凡突然抽出佩刀,架在燕儿脖上,冷冷道:“人在哪儿?”

      “人……人……什么人?”燕儿被脖子上的冰冷兵器吓得哆哆嗦嗦。

      荆凡佩刀近了一分,燕儿娇嫩的皮肤出现一道血印,燕儿感到刺痛,皱眉不敢出声。

      他们……是来找人的……

      还没想完,巡逻的两个黑衣人见到有人闯入,喝声道:“什么人?”

      上邪剑刚出鞘,那两人前进的脚还未停,就瞪大双眼,直愣愣地倒下,脖颈上慢慢出现一道血迹,很细,如丝线一般。

      燕儿见死了人,惊恐地捂住嘴巴,泪眼盈盈地看着荆凡,还有瞬间取了两人性命的逝川。这两个人,不会也杀了她吧?

      “算了,她只是一个沦落红尘的可怜女子。”逝川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快些找到蓁儿。”

      蓁儿?

      荆凡佩刀已从脖颈拿开,燕儿恍而未觉,只停在逝川说的“蓁儿”两个字上。

      蓁儿,会不会是那个被掳来的女子?

      燕儿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两人背影大喊:“我知道她在哪儿!”

      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使他们找的人不是那个女子,以他们两人能力,救出她不是不可能,何不抓住这次机会!

      燕儿指着走廊对面的朱红色门,大声道:“在那!你们快去,不然就……”

      “晚了”两个字还在喉中,面前已不见了两人踪影。

      紧接着,燕儿只听见“咚”的一阵震耳响声,就见那女子所在房间的朱红色大门支离破碎,原来是拿刀威胁她的男子用那把刀直接将门砍碎了……

      燕儿慌不择路,也往亓蓁房间跑去,这两个人都这么凶,万一,他们要找的不是这个女子,会不会生气杀了那白衣女子?那样,她岂不是反倒害了她!


      “小美人儿,烦人的燕儿终于走了……这样,就没人能打扰到我们俩了……嘿嘿……”大汉每走近一分,脸上肥肉因抑制不住的笑而抖动一分。

      对上亓蓁清冷的眼神,大汉忽然走不下去了,那眼神,竟让他有些不敢对眼前的美人儿有半点侵犯。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她这么直接躺在床上,不就是等着男人么,没说拒绝的话,连欲擒故纵都免了,可见她是有多着急。

      又嘿嘿笑了两声,大汉忍住不受控制的双手,先迫不及待地将身上碍事的衣物全部褪掉,只留下一条短小内裤。

      肚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像街上小贩们砧板上的肥猪肉。

      来天香楼无数次的大汉在要碰到亓蓁的一瞬间,手竟不知该先往哪里放,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子。

      是了……大汉对上亓蓁的眼睛,心中一凛……是她的眼神让他不敢下手。

      大汉想了想,扯下一根桃红色床幔,放在亓蓁眼睛处,挡住她的视线,这下就好多了。

      大汉为自己的机智高兴不已,碰到这么标致可人儿,他的酒几乎醒了一半,等下,一定要好好体会才行。

      大汉双手手先伸往女子的腰间,紧张又慌乱地解开她腰间白色丝带。大汉难得会这样,忍住极大痛苦,耐心地进行……从未品尝过如此脱俗女子,他自然而然就一点一点地来了。

      亓蓁双眼被遮,看不到大汉恶心嘴脸,却能感受到他在自己腰间的动作。

      腰间一松,纱带被解开……

      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从来不信奉女子失了贞洁就要自杀的这种不成文规矩,听过不少立贞洁牌坊的女子,她只觉可笑。于她而言,只要命还在,其他的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现在,就在此刻……她的想法忽然变了……

      她不想别人的触碰,她想保住自己的贞洁。

      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强烈,只想把高云和身边这个大汉碎尸万段!

      不要……不要……

      她试着动动指头,可那指头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听使唤。

      忽然,感觉到眼角一片凉意,这是……眼泪?

      她竟然毫无意识地流泪了?如此在乎么?

      脑海忽然显现出逝川的身影,戏谑的他,漫不经心的他,嬉皮笑脸的他,严肃认真的他,还有,总会对她说出奇奇怪怪的话的他……

      逝川……逝川……

      她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她轻轻闭上双眼,任眼泪肆意划过眼角……

      忽然,她感受到衣裙慢慢从身上脱落,一丝凉气袭来,大汉的手有意无意地擦过她锁骨上的肌肤。

      亓蓁眼睛猛然睁开,眉头紧蹙,心下一狠,咬破舌尖,只觉一股甜腥在齿间徘徊,血慢慢沁出嘴角。

      大汉将她身上的外衣裙褥解开,因她躺着,无法全部拿掉,只得暂时放到床上,亓蓁胸前一大片雪白让他眼睛一直,酒一下子全部醒了。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的要美好许多。

      忽然,他看到她嘴角流出的血,不屑地轻笑一声,都这个时候来还给他玩自杀,他可没那个心情,只想早早把事儿办了。


      “嘭!”

      不是踹门声,而是整扇门都四分五裂的声音。

      大汉慢慢靠近亓蓁雪色内衣的手一顿,转过头来不耐烦地嚷嚷:“怎么回事……”

      “事”还未落地,只觉肚子一痛,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整个人就被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大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被踢的那一脚用足了力气,他只觉喉间一阵血腥味儿,再混上浑浊的酒味儿,让他哗啦啦地呕吐起来。

      荆凡劈开门的一瞬间,床上人儿被一大汉的庞然身躯挡住,直觉告诉逝川,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就是亓蓁!

      他看到一个发福过分的大汉转过身,没穿衣服的身体让他的怒气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他只想亓蓁现在怎么样了,一脚踹开恶臭大汉,没心思再去管他。

      见到亓蓁的那一刻,心不可抑止地被刺痛了。

      亓蓁眼睛被桃红色纱幔覆盖,嘴角沁出鲜红血迹,外衣被褪去,虽然没被侵犯,可他只想将可恶大汉一剑杀死。

      “蓁儿……”他轻轻呼唤,生怕惊着床上的人儿。

      心疼地将她眼上纱幔揭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流着清泪的眼睛。

      那样无助,那样绝望,还有嘴角的血迹,心理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境,才会让她这样的女子都流了泪。

      他心疼了。

      眼里怒气尽显,上邪剑出鞘,大汉还没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只觉双手双眼一凉,紧接着剧痛从双手双眼处席卷全身。

      脸上一片黏腻的湿热,他想用手去抹,却发现双手已经不见,只剩下巨大的疼痛。

      “啊!”大汉嗷嗷大叫起来。

      荆凡进门,看到亓蓁的样子,身上杀意尽现,提刀就要杀了他。

      “先留他一命。”逝川冷声道。

      荆凡顿了顿,明白过来,这么杀了他简直太便宜他了。

      可不做点什么总是不解气,荆凡提起的刀从大汉脖子处转而往耳朵削去,顷刻之间,大汉的双耳被割,不过一瞬,鼻子也被割掉,整张脸就如同在血水中泡过一般,可怖至极。

      逝川望着亓蓁,眼里充满怜惜,伸出手,抚上她的脸,沉痛道:“对不起……”

      亓蓁连表情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眼里的绝望转为平静。

      幸好……他及时赶来了……

      瞧了一眼她被褪去衣物的身体,逝川将项绫罗的雪色披风盖到她身上,轻声道:“蓁儿,我们回家。”

      轻轻抱起亓蓁,逝川的动作很柔,生怕弄疼了她。

      走到荆凡身边,荆凡看到他怀中脆弱的人儿,分不清内心的情绪,这样不堪一击任人宰割的亓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他们来晚一步,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青楼这种地方,他虽没来过,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高云竟会用如此歹毒的招数对她!

      “荆凡,蓁儿暂时先交给你,我还有事要办。”逝川嘱托道,这个时候,他还要办另一件事

      比亓蓁还重要的事?看到逝川想杀人的神情,荆凡明白过来,他要去找幕后主使。

      荆凡道:“我去吧。”

      “不,你的身份不合适。”

      四大世族同气连枝,荆凡对高云的态度代表荆家,他不宜出面。逝川忘了,这一去,他西域九皇子的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同样也不适合出面,在亓蓁这件事上,他没了该有的理智。

      “好。”荆凡接过亓蓁,他发现,亓蓁的重量竟然这样轻。

      逝川从腰间掏出玉佩,“你拿这个去屈桓那儿找舂荫,让他来看看蓁儿,我怕蓁儿身上会有别的伤。”

      舂荫不见着他的玉佩只怕不会跟荆凡走。

      想了想,他又瞧了荆凡怀中的亓蓁一眼,轻声道:“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亓蓁无法发出声音,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荆凡搂着亓蓁刚走到门口 就看到战战兢兢的燕儿惊恐地望着他,全身都在发抖。刚才,燕儿刚跑到这儿,就看到荆凡削去大汉的耳朵和鼻子,鲜血淋淋,她的双腿一下子软了下来,一动也动不了,她哆哆嗦嗦地道:“别……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这两个人,是来救那位女子的,可他们两个与这干净女子不同,动不动就杀人,可怕极了,她是目击证人,这人会不会一怒之下也杀了她?

      燕儿咽了咽口水,脸色煞白,吞吞吐吐道:“你……你快带她走……等下妈妈就带人来了……”

      话刚说完,那边吵吵嚷嚷就有一小队人往这边来。荆凡劈门的声音太大,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走廊远远聚集很多人,穿红戴绿的青楼女子,不知云里雾里的顾客们。

      因逝川与荆凡的动作太快,到现在老鸨才带人到这儿来。

      “谢谢。”荆凡对燕儿道。

      燕儿瞪大眼睛,愣了半响,不知他何以会突然向自己道谢,许久才回道:“没……没事……”

      看老鸨带人快逼近,心底惧意消失,她忽然开始担心起来……刚刚不是两个人么?那个白衣男子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她一直在门口,没见到有人走出去,只看到一阵白影飞出去。

      难道,那道白影就是跟这冷面人一起来的白衣男子?

      老鸨带人走近,看到只有荆凡一人,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哪有下人说的武功盖世一招毙命那么厉害?

      她神气地抱着手臂,尖锐地声音刺耳不已,“哟……爷您要是来我们天香楼快活,我肖妈妈欢迎之至,只是弄出这么大动静来,还想带走我们的姑娘,这可说不过去了……”

      荆凡一言未发,只站在那儿,身上的冷冽之气让老鸨带来的护院不敢前进一步。

      看他不说话,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老鸨面子上挂不住了。

      “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你们快上啊!”

      几个护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第一个上去。

      “你们再不上,我就把你们都辞了!”老鸨狠狠威胁道。

      护院们一咬牙,举起手中刀剑就要冲过去,荆凡未动,脚一踢,劈门时掉在地上的木板砸到他们身上,荆凡使了内力,几个人痛苦地捂住身上被砸的地方,在地上打滚……

      老鸨见状,又叫了几人上来,那几人还未出手,就被大门口突然进来的一小队荆家子弟打断。

      齐烈走近,看到荆凡怀中的人,明白过来,手一挥,二十个荆家子弟将周围全部包围,“荆凡,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齐烈的话一出,周围一阵唏嘘声,荆凡,四大世族的荆家第一高手,人称冷面阎罗的荆凡。

      这个人,竟然是荆凡!

      看他毫无表情的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也难怪被称为“冷面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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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6
    第二十六章 天香楼 阴谋计


      烟柳地,繁华中。

      熙熙攘攘夜行之人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走去,彼此见面,心照不宣,或分道往红叶院,或直接同行进天香楼……

      大笑声,奏乐声,娇笑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声色犬马之地,最易让人沉溺。

      天香楼的阁楼中,今日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女子。

      老鸨道,一个时辰之后,凡来天香楼的客人都有机会免费一品阁楼中天仙般的美人儿,而这一个时辰,那美人儿已经被人定下来。

      想要不花钱一品芳泽的,等一个时辰后排队。

      天香楼的妈妈何时这么大方?客人只道她是诓人,那女子若真如天仙般,老鸨还不趁机大捞一笔?

      可是不花钱,他们也乐得捡个便宜。

      事实上,老鸨不是大方,而是早已有人付了大笔钱给她,只让她照那人说的办就行。

      老鸨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开了十几年青楼,也有一定根基,想那女子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此横祸,虽心有不忍,可那点不忍却很快被大笔钱财淹没……她从来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她的同情心,早在开天香楼之时就已消失殆尽。

      不是自己的姑娘,还白白赚了钱,又能让顾客高兴,这么好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有好奇的顾客以为那女子奇丑无比,想先去一探究竟,可都被门外两个黑衣护卫挡了回来,不过,从门缝依稀能看到女子的倾城侧颜,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那柔弱的身躯更想让人好好怜惜一番。

      那顾客回来后与其他人说,老鸨没有诓骗他们,阁楼中的女子果真拥有绝世容颜,比天香楼的花魁还要美上几分,就等今晚好好品尝了……其他人听了,更是迫不及待,却只能先忍着,并暗暗猜测谁能如此幸运,可以第一个进去品尝。

      阁楼另一端,燕儿扭着腰肢为赵寻倒了一杯香酒,回来后倚在赵寻身上,手臂高昂,纱衣倾泻,露出耦臂。

      “来……”她轻轻将酒水倒出,赵寻张大嘴巴,在下面接着。

      喝完后,笑着在燕儿嘴上来了一个香吻。

      “燕儿,你真是我的宝。”赵寻将头靠在她的胸前不肯离开。

      燕儿眼神一暗,要推开他的手停在半空,转而化作嘴角的笑,“燕儿听说,阁楼今日来了位天仙似的姑娘,爷可知?”

      赵寻嘟囔着:“我当然知道,那姑娘就是高公子弄来的。”

      燕儿一惊,高云?

      “那爷觉得……是那位姑娘美,还是燕儿美啊?”燕儿抵住内心涌起的恶心,半搂着赵寻。

      赵寻抬起头,眼里笑眯眯,醉醺醺地说道:“当然是燕儿最美了,那姑娘,我可不敢去碰。”

      “哦?”燕儿问:“难不成那姑娘……还会动手不成?”

      “那可不!”赵寻打了个饱嗝,“不过,现在她可什么都干不了,去她屋里的男人可以为所欲为,哈哈……”

      “爷,您等着,燕儿再为您倒杯酒……”燕儿故意将“酒”字拉长。

      “不用,爷今晚要你就够了!”赵寻笑得奸邪。

      燕儿娇嗔一声,“难道,爷不肯跟燕儿喝一杯么?”

      赵寻摆摆手,讨好地笑着说道:“好好好……燕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都听你的……”

      燕儿很满意,得意地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就走到桌前,一倒酒,发现酒壶里没酒了,便道:“爷,没酒了,燕儿再给您叫一杯?”

      “好……”赵寻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燕儿掩鼻一笑,提着酒壶,走出房门,然后细心地将门关上。叫了一个丫鬟,在耳边低语几句,那丫鬟点点头,走开了。

      燕儿随手放下酒壶,往阁楼那边走去……

      桃红色床幔无风自动,旖旎风光展露无疑。床上躺着一人,一身月白外衣裙,不施粉黛,却顾盼生姿,沉静的眸子里冷冷的,淡淡的,似乎并没感觉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这人便是中了药,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的亓蓁。

      倒地之后 ,她便被一黑衣人带到这里,还在白日,她分辨不出这里是何地,到了夜晚,源源不断的笑声与萎靡乐音告诉她,这里是青楼。

      在一醉楼住了几日,天香楼和红叶院的营生她并不陌生。

      那这里……不是天香楼便是红叶院……

      高云将她掳到这儿的目的显而易见。

      她试着用内力,却半点儿也使不出来,全身有知觉,神智也清楚,不是蒙汗药,也不是媚药,更不是她常用的麻药,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陌生。

      不能动弹,高云是怕她会自杀?哼!以为她会如那些被毁贞洁的女子一样轻视生命么!

      关于这个,赵寻也问过高云,为何不直接对亓蓁下媚药,那才是惯用的手段。下这种药,费时费力,最后还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高云笑了笑道:“下媚药,她会神智不清,根本不会记得晚上发生什么事?第二日顶多盛怒杀几个人,就算介意,体会也没那么深刻。这种药就不一样了,她会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发生了什么,那种求死不能的感觉,我要让她好好尝尝。看看自以为冰清玉洁的她在面对自己贞洁一点一点失去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哈哈……我太期待了!我要让她知道,瞧不上我高云的下场是什么,以后见着我,她估计连头都抬不起来,看她还拿什么瞧不起我!”

      赵寻还有一个疑惑:“你就不怕她会伺机报复?”他可知道,屈家亓蓁不是善茬。

      高云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根本拿不出证据,纸鸢上的粉末一个时辰后就会自动消失,绫罗身上的熏香我还送了很多人,这个哑巴亏她吃定了。”想了想,又道:“即使她能拿出证据,以她对屈家的忠心,武林大会之前肯定不愿给屈尊主添麻烦,我高家,可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哼,就是他屈镜如,也要顾忌高家三分。”

      说着,高云看了赵寻一眼,“不过……这人证倒是有一个,怎么,你打算去告密领赏啊?”高云皮笑肉不笑地道。

      赵寻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高云轻蔑地冷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我逗你呢。”

      

      “你们先下去吧。”

      “是。”

      脚步声在门口停止,门外的人顿了顿,犹豫一会儿,亓蓁正猜这人会是谁,随即听见门开的声音,走进屋内的是一个红色身影。

      古越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完全不像平日里疾步如风的作风。

      走到床前站定,古越一抬眼就撞进亓蓁如冰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很冷,很冷,即使周围温暖如春,只要一碰上那双眼,就会感到从脚底往上透出的冰凉。

      古越忽然就不敢看她,怕看到她的眼睛,甚至怕看到她毫无表情的脸。

      今日,高云派人传话,道特地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让他到天香楼去拆,他随口道,现在除了亓蓁,他什么礼也不想要,那人神秘地说道,只要他去天香楼,保证能得偿所愿。

      流连风流场地无数的他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

      刚踏进天香楼,就有人走近道:“礼物已经准备好,公子特地安排,您是第一位。”

      第一位……难不成在他之后还有几位……甚至说,还有很多位?

      世人都知,轻功天下第一的风中追古越是个花花公子,喜欢流连于风月场所,生平最爱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美人儿。他喜欢哪个女子,从来不会遮遮掩掩,一定热烈追求,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但一般持久度最长也就一个月,有的女子两三天他就玩腻了。

      这次对亓蓁,他也毫不顾忌地在各路武林人士面前表露爱意。

      他何尝不明白,高云投其所好将亓蓁给他是只为了收买他。高云知道,于他而言,换女人就如同换衣服一样,所以高云让他满足一下对亓蓁的渴慕,当满足过后,或许就没有什么兴趣了。的确,以前拥有的很多女人对他而言均是如此。

      可是,对亓蓁,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古越鼓足勇气望着床上的人,坐在床沿处,亓蓁不能动,只能躺在那里。

      “蓁儿……”他试着伸出手,抚上亓蓁的脸颊。

      亓蓁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极其普通的东西或一个很普通的人,不像贞洁烈女似的视死如归,也不像想象中的憎恨痛苦,她的神情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她只在自己房间中休息,平静的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手,在触到她脸颊的前一刻停下。

      古越暗骂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他何必这样畏手畏脚?

      心中这样想,可收回的手出卖了他,古越迎上她的眸子,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古越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说着起身就要走,走到门口,拉开门的前一刻,古越仰起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侧脸,视线余光捕捉到床边一抹红色,“抱歉,我在江湖中一向自由,不想得罪高家。”

      古越能在江湖占有一席之地,除了本身的轻功无人能敌之外,还有就是,他从不参与争斗,黑白两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能事不关己地纵乐逍遥。

      没有立场,没有门派,且古越经常与美女为伴,有今日没明日的过,对那些武林人士并不是什么威胁,所以,总有上门挑衅的人,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敌人。

      门被关上,挡去门外一阵喧闹之声,亓蓁似乎松了口气,微垂下眼。

      燕儿从另一个丫鬟手中拿了一壶酒,找到亓蓁所在的房间。

      见房门关着,她贴耳在门外听了一阵,未听见里面有什么声响。不是说,现在里面已经有人了么,怎么会没动静?

      门外守着的护卫已经离开 就说明里面已经开始了吧……

      燕儿迟疑了一小会儿,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这儿,就轻轻开了个门缝,眼睛抵在门上,仔细瞅着屋内情景,除了床上隐隐约约显出门倩影,没见到其他人。

      奇怪……燕儿咬咬牙,下了决心,打开门,快速闪进去,又轻轻关上门,生怕门外有谁听见了声响。

      燕儿一步一步走得非常轻,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好奇,被高云这样对待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

      她一直认为高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什么君子,有时甚至比小人还要卑鄙,可他至少对女子会手下留情一点,她虽恨高云对她的始乱终弃,却也感激高云曾给过她一段幻想的时光,对青楼女子来说,那样的经历已经是奢侈。

      如今,高云却用天下最恶毒的办法对待另一个女子,这样的女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走近了,燕儿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掀开遮住床上人儿面容的桃红色床纱……

      美,猝不及防的美,敲击着她的心房。

      天下竟有如此别致的女子!

      在红尘场所几年,她自认见过不少美人儿,从天香楼到红叶院,最美的不过红叶院中的林红叶,因为太美,红叶院的妈妈就用了红叶的名字作为牌匾。

      然而,床上这个女子,比林红叶还要美上十倍,跟浓妆艳抹的她们不同,这女子脸上并没涂任何胭脂水粉,吹弹可破的皮肤让一向都极注重保养的她都自愧不如。

      这女子脸上的每一部分,都像经过精心勾勒,上天将所有的美送予她了吧……

      美得这样超凡脱俗,不染尘埃,让燕儿身为女子都嫉妒不起来,反而只想好好怜惜。

      愣愣地瞧了她好久,燕儿自己都未察觉已经看痴了。

      忽然对上她眼睛,那是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没有任何杂质,在天香楼待久了,见到的除了充满欲望的眼睛,就是姐妹们相互看不顺眼的愤恨,就连端盘子的小丫鬟们都暗自藏着一份心思。多久,没再见到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睛,很平静又有距离感,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她放在眼里。

      世俗在乎的名利地位金钱,在她眼里完全看不到。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

      只是,她的眼睛平静,仔细看去,透着些许冰冷,这是她性子使然还是因为深陷此地才会如此?

      反观自己,燕儿竟有些不敢对上床上女子干净的眸子,她无奈深陷污泥,身体,心灵早已污秽不堪,与床上的人儿相比,她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的脏!

      这女子与高云究竟结了什么怨,竟让高云忍心对她下手?

      燕儿原也只是好奇来瞧一瞧,可现在,她突然不想让那些人玷污这么美好的女子,她想好好保护她,就像初入红尘中想要好好保护自己一样。

      自己已经如此,无法挽回了,可她……还有希望,她的人生不该葬送在这肮脏之地!

      下定决心,燕儿忽然有些心慌,她当然知道帮这位女子的后果,一旦被发现,一旦失败,依照高云的心狠,她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可在这里身不由己的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门外忽然传来对话声,“进去了么?”

      “进去了。”

      “怎么没声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脚步声靠近,燕儿惊恐地瞪大眼睛,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万一他们进来了该怎么说?巨大的惊慌让她忘记找个地方藏起来,只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门。

      门刚被开一点点,就被另一个人挡住。

      “你不想活了啊,敢现在闯进去!”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这里面的人被下了药,怎么出声啊?一看你就是没经过场的人!走吧,我们到别出去,听说里面这位爷不是好惹的主儿,要是扫了里面这位爷的兴,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脚步声越来越远 ,燕儿拍拍胸脯,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后背满是冷汗,就连握着酒壶的手心都汗迹满满。

      燕儿边拍胸脯边想着该怎么救她出去去,眼睛不经意撇到床上女子的脸上,发现她正在打量她。

      对了,刚刚一直都在看她,都没告诉她自己是谁。

      燕儿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做着口型,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不要说话,我怕外面还有人。”

      亓蓁没反应,就静静地望着她,没了审视,就是简单地看着她。

      果然,外面很快又传来脚步声,除了刚刚说话的两个人,应该还有别的人在门外。

      等那脚步声再消失,燕儿才真的敢呼出一口气,小声对亓蓁说道:“前面走的两个应该是看着你的人,后面走的是我们妈妈的人。”

      在天香楼多年,老鸨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看亓蓁没反应,燕儿想起来刚才门外人说她被下了药,悄悄地问道:“你不能说话?”然后又道:“如果是的话你就眨下眼睛。”

      亓蓁轻轻眨了一下眼。

      果真是这样,燕儿又悄声问道:“你也不能动?”

      亓蓁又轻轻眨了下眼睛。

      燕儿面露难色,这样就麻烦了,她一个人根本救不了她,该找谁好呢?

      “我听说一个时辰后下一个人就会进来,现在过去了半个时辰,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燕儿忧心道,这比她想象中的难,幸好叫了人去陪赵寻,他喝了那么多酒,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想了想,燕儿又道:“你这身衣服比较惹眼,我先去找件丫鬟的衣服给你换上。”

      在这天香楼的女子,没有人穿这么素净的衣裙,若是亓蓁穿这身出去,一定很容易会被发现。

      亓蓁再次眨了下眼,表示同意。

      “那好,你先等一会儿,我尽快回来,相信我!”燕儿说完就提着酒壶往门口走。

      亓蓁动不了,只能看头顶的雕梁。

      她从这个青楼女子的眼里看到了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她的善意,不知为何,她就相信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尽管目前还不知她为何会救自己。

      自古侠女出风尘,义父在她小时常常会给她讲古书里侠女故事,告诉她说,永远不要用一个人的出身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而义父讲的那些侠女,大多命途多舛,深陷泥沟。

      这个青楼女子的背后,是不是也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门口传来的惊呼,打断了亓蓁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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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5
    逝川回到别院时,整个别院空无一人,项绫罗也不见踪影,不知又跑到哪儿玩去了。

      亓蓁房间也无人,只有竹桌上破了一点的纸鸢,还有亓蓁总也不离身的上邪剑。竹桌上摊开的纸张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歪曲的高字,与前面冷傲娟秀字体不同,最后的“高”字显然是仓促间完成,最后一划力透纸身。

      没有打斗痕迹,亓蓁像是突然间遇见什么急事,出了门。

      什么事这么紧急,连上邪剑也不带?

      走到竹桌前,逝川拿起纸张,审视那张写了许多名字的纸张,“高”字歪歪曲曲,似乎还带着颤抖,可见写字的主人极力忍受着什么,而且不想谁注意到自己在写东西。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被人掳走了!

      能这样毫不费力掳走亓蓁,她肯定被下了药。

      想到这里 ,逝川猝不及防地慌了起来,除了小时候亲眼看着她从雪顶跳下去那次,他从来没这么慌过。

      或许……没他想象得那么糟糕……她只是忽然有急事,只是没来得及告知他……

      可……她究竟去了哪儿……

      逝川脑袋一片混乱,看着最后一个字使的力道,想象着她写这个字时的情景。

      不能慌……不能慌……

      想她可能去的地方,一醉楼……金家……造酒房……一个一个的找太耗时耗力。

      对,先找屈桓!

      逝川首先去了屈桓处,屈桓知道亓蓁与他交好,很高兴地接待他 逝川没时间跟他客套,只问亓蓁有没有找他,屈桓道,三个时辰之前找过他,只交代了一些事就走了,又问逝川是否出了什么事。

      不想牵扯到太多人,逝川只道没什么事。

      三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说,亓蓁最多被掳走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逝川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了别院,到亓蓁房间仔细观察一番,并未发现什么。

      亓蓁写的“高”字想表达什么?整张纸都是名字,这高字是姓氏,难道……是高家的人干的?

      四大世族的高家!

      对中原的四大世族,他了解的并不多,与屈镜如交好,他也未想着去了解屈家,直到跟亓蓁在一起,才慢慢知道一些屈家的内部情况,不然,刚刚就不会想着先找屈桓。

      对于高家,现在也只有同为四大世族的荆家荆凡能帮上忙。

      刚想到荆凡,荆凡就提刀进了别院,见他神情有异,便问:“出了什么事?”

      逝川便说了亓蓁失踪之事,“我怀疑她是中了计,被人下药,绫罗也不见了,以蓁儿的谨慎和聪明,不会这么容易上当,极有可能那人就是利用绫罗令蓁儿中招。你想想,高家跟蓁儿有过节的会是谁?”

      荆凡蹙眉,比逝川冷静多了,思忖片刻,便沉静道:“高云。”

      “高云是谁?”

      逝川忽然想起,项绫罗装见到鬼那次,他在帘子后面,依稀听见绫罗叫过“高云哥哥”,高云同屈桓项天奇等人同行,怎么会与亓蓁结上恩怨,对她下手?两人同为四大世族子弟,是为利益冲突?

      似看出他的犹疑,荆凡冷冷道:“私怨。”

      私怨?逝川此时没心思去了解他们之前有什么私怨,只想知道亓蓁此刻在哪儿。

      纸鸢!

      逝川回身找到纸鸢,上面两道深深指印让他不由得皱眉,这完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才会留下的指印。

      他将纸鸢一扔,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找高云。”

      荆凡挡在他面前,“你没证据怎么找。”

      “那就逼他说出来!”

      “你以为高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么,他的手段你根本就了解!”荆凡厉声道。

      自高云接管高家事务以来,荆凡没少听过高云的行事手段,而且,很久之前,他曾亲眼见到那些被高云试药的外族奴隶的惨状,对高云此人的心狠,不得不防。

      “你以为我会怕他?”逝川冷冷笑了一声,大声道:“你让开!”

      “冷静。”荆凡道。

      “蓁儿已经失踪三个时辰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动手。”逝川威胁道,见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手一伸,亓蓁放在竹桌的上邪剑立即飞到他的手中,逝川握剑往前一送, 眼里透出杀意,冷冷道:“荆凡,我视你为友,你别逼我。”

      “动手吧。”荆凡面无表情。

      逝川眼里怒意一闪,剑鞘飞出,上邪剑闪出冷冽的光。

      荆凡不敢大意,也拔出佩刀。

      与上次跟风中追古越交手时的玩闹不同,逝川第一招就使出八层功力,荆凡没曾想他会如此拼命,一时不防, 手背被划出一道伤口。

      荆凡看了一眼那道伤口,逝川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那道伤会出现在手腕处。

      他不言,举刀准备接逝川的第二剑。

      逝川眸子一深,毫不留情地再次攻击。

      好快!荆凡震惊,逝川的剑法很快,快到他根本无法看清他出手的剑势。上次见他出手,应该是一醉楼后院他使用石子对阵四方源源不断的箭矢暗器。

      这上邪剑是他第一次上手,却无任何不适之处,仿佛他所使武器一直都是上邪剑。

      每个练武之人,都必须要用有一样称心武器,如他,刀是他,他也是刀,刀与他已经连为一体,多少练武之人穷极一生也难达到此种境界。而逝川,已经达到另一个更不可能的境界,不依靠武器,随时随地,任何事物都会成为他的武器,荆凡只在书中看过,只当是传说,不曾想,真有人到此境界!

      他片刻不敢分神,全心全意应对逝川使出的招数。

      为了速战速决,逝川使了一个虚招,荆凡不察,手中佩刀被逝川夺过,上邪剑架到他的脖颈处,若再往里进一寸,动脉割破,再无生还可能。

      荆凡面无惧色,沉声道:“解了气就冷静一会儿。”

      怒气发泄完,逝川真的冷静下来,微喘着气,收回上邪剑,将刀扔给他。

      “高云此时定做了防备,你去找他只是浪费时间,会延误我们救亓蓁,你自己好好想想。”荆凡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逝川何曾不懂这个道理,一时担忧过度,才会如此冲动,现下明白过来,无不感激道:“谢谢。”

      “嗯。”荆凡回道。

      冷静下来后,逝川仔细分析这件事:“蓁儿留下的除了这把剑,还有一个纸鸢,这纸鸢表面有一层细小粉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说着逝川将上邪剑放下,将纸鸢两个指印指给荆凡看,“这指印处的粉末比较明显,是蓁儿给我们留的线索。”

      “掳走亓蓁的人,没销毁证据?”荆凡道。

      逝川摇头,“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掳走蓁儿的人似乎并不顾忌我们会发现什么。”

      荆凡抹了一点粉末,放于鼻翼下端闻了闻,道:“我没见过这种粉末。”一向用自己手中刀解决问题的荆凡从来不屑这种下三滥手段。

      “我倒是见过,一般人都会准备点这个……而且,最喜欢用这种粉末的地方应该是……”

      逝川没说下去,他曾因某些事去过青楼,那里有些女子身上会熏一种特殊香水,配上这种粉末来达到某种目的。

      高云想利用项绫罗,送香粉给她不是没有可能,况且这只对有武功且内力深厚的人起作用,对不会武功之人反倒有好处。

      所以,项绫罗不会有丝毫反应,反而会让亓蓁中招,如此阴险之计,也亏他想得出来。

      这纸鸢,若没猜错,便是项绫罗无意中或好意拿给亓蓁的。

      这么说!亓蓁被带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

      还不能这么快下决定!

      荆凡见他似有了答案,不知为何没说出来,于是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逝川要确定自己猜测正确与否,反问道:“蓁儿与高云有何私怨?”

      荆凡眸子幽深,与刚刚盛怒冲动的逝川完全不同,此刻的逝川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冷静、睿智、沉着……他是他见过的最能控制自己心神的人。
    即使心中如何焦急,也能仔细分析来龙去脉,这非同一般的自控,连他都自愧不如。

      荆凡理了理思绪,道出高云去屈家提亲被亓蓁亲口拒绝的事,还有,曾在一醉楼见过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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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14
    第二十五章 迷魂药 逝之川


      

      逝川传了消息过去,舂荫神医将信看了两遍,确定逝川真的要他带凤鸣子进城。

      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叹了口气,瞧了一眼不知人间苦痛,玩得正开心的凤鸣子 ,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完了对凤鸣子说道:“小凤,舂爷爷带你进城好不好啊?”

      凤鸣子想了一会儿,歪着头问:“进城好不好玩?”

      “反正没这里好玩。”舂荫煞有其事地回答。

      凤鸣子一听不好玩,就摇摇头,继续玩自己的了。

      “可是……”舂荫诱惑地道:“可是,进城能见到你的逝川哥哥……”

      “逝川哥哥?”

      凤鸣子将手里东西一放,猛然想起来很久没见逝川哥哥了。

      可是那里不好玩,凤鸣子顿时又陷入一个两难选择,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逝川哥哥能到这儿来陪我么?”

      舂荫摇摇头,“你逝川哥哥还有事,没时间回来。”

      纠结了好久,心中的两个凤鸣子在打架,最终要进城的那个占了上风,原因是,逝川哥哥要是知道你因为不好玩就不去找他,你就等着变孤儿吧。

      这么狠狠地对自己一威胁,凤鸣子咬咬牙道:“那我们进城去看逝川哥哥。”

      舂荫哪里猜得出他心里的花花肠子,只叹这是天意,就让舂荫进药炉中拿几味药材,准备收拾东西进城。

      逝川在信上道,有人中毒,已经有护心丸暂时保住性命,需要他尽快进城医治。

      护心丸,他炼了大半辈子也只炼了三颗出来,这小子,这么轻易就送人一颗!

      看来这中毒之人定是什么重要人物,他要在天黑之前进了城才是。

      与逝川分开后,亓蓁去药房为九章抓了药,逝川要先去城门口等着舂荫神医,必要时需要出城去接。关键时期,难保背后的人不会搞出什么小动作,他们要格外小心。

      之前逝川预测,这几日一醉楼应该不会有什么小动作,可九章一事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一整件事。

      从最开始在茶馆的丢马事件,到后来九章手下李克的死,之后项绫罗发现温泉中有东西,再之后他们发现金家与这件事有关,看到凤鸣公主的手札,然后,就是九章中毒之事。

      奇怪的是,这些事情并不连贯,不是一个聪明之人该有的行为,很容易漏出破绽,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些事情的背后不止一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背后那些人,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团结,很有可能是一盘散沙,若是这样,他们想从中作梗,是再好不过。

      九章初入江湖,为人豪爽大方,朋友不少,敌人虽也不少,可狠心要他性命的只怕没几个。等九章醒来,一切自会清楚。

      在城门口等待舂荫凤鸣子的逝川忽然隐隐觉得心有些慌,总觉要发生什么事。

      他摇摇头,将这种不安压了下去,舂荫虽不会武功,可身为神医的他使毒也一样厉害,真正交手,他自不会落到下风。舂荫身边带着凤鸣子,凤鸣子别的不行,逃命本事还是不在话下。

      

      荆凡将凤鸣公主手札交给屈镜如之后,只道:“我晚上再回来取。”

      荆凡走后,屈镜如翻开其中一张,写的是月光下,凤鸣公主与他把酒言欢,凤鸣公主坐在草地上诵出武功招式,他一手拿酒壶,一手拿剑使出招式。

      字里行间洋溢着快意江湖的洒脱之感。

      屈静如面上沉静,继续往下翻……

      

      因着九章中毒之事,亓蓁不敢掉以轻心,召出影卫,命他们暗中保护即将进城的舂神医和凤鸣子,又安排两个人监视金家,必要之时暗中助扶丘一臂之力,影卫领命退下。

      之后,亓蓁向屈桓要了武林大会上出席人物的名册。

      代表朝廷坐镇武林大会的是身怀七王爷令牌的神捕扶丘,武林中分别是四大世族的家主,居于首位的自然是现任尊主屈镜如。西域摩尼教也派了子弟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其中,大弟子仅代表教主和大祭司,并不参战。

      除了这些,啻陵首富金家也会有人来此次,金家的代表不再是金宵,而是将生意交给金宵之后就很少露面的金家老爷金荣。

      看完名册,亓蓁找屈桓确认了这些人,尤其是金荣此人,屈桓道,他也很奇怪,金家老爷按理说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怎么会出席?可金家总管亲自来告知,他们只得相信。

      金总管?

      亓蓁叮嘱屈桓帮着高家安排场地,同时暗示屈桓这几日加紧防范,从小一块长大的屈桓怎会不懂她话中别的意思,只叫她放心,一切包在他身上。

      亓蓁没以前那样说话冰冷,屈桓的回答自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谨慎地想着措辞,有时还会显出真性情。

      这样微妙的转变亓蓁并未发觉,也并未觉得屈桓忽然换了语气跟她说话有什么不妥。

      逝川一直都胸有成竹,即使到了现在,他还能笑着讲出与七王爷种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事迹,扶丘的焦虑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就连一向冷面的荆凡都似乎有些坐不住,而他哪里来把握到最后一定能抓到背后的人。

      在他的脸上,永远都是一派轻松,仿佛世间并没什么事能难倒他。出乎意料的事太多,不能把握的事也太多,敌人的动向他们目前还不清楚……可好像看到他,就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难的了……

      这样的淡定自若,要在历经多少风险之后才能达到?

      怎么最近,总是在想这种漫无边际的事……

      亓蓁定了定神,提笔在纸上落下几人名字:凤鸣公主、青衣、阿琰、九章、摩羯、金家总管。

      思忖片刻,亓蓁继续写道:逝川、荆凡、扶丘、金宵、古越、项绫罗,最后一个落上自己的名字:亓蓁。

      项绫罗忽然放大的脸让她一惊,手中笔差点被折断。

      项绫罗赶紧解释:“我在门口叫蓁姐姐了,是你太入神,没听到,我只好直接进来了。”

      亓蓁淡定放下笔,问:“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项绫罗坐到亓蓁身边,玩着手中小小纸鸢,“阿琰出去买东西了,我一个人无趣,看你回来了,就想找你说说话,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啊。”她知道亓蓁等人在查一些事,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嗯。”

      亓蓁应了一声,便继续自己的事。

      项绫罗瞟了一眼亓蓁写的名字,“好奇怪啊,蓁姐姐,你怎么把我们的名字都写下来了?”

      见亓蓁不说话,她又看了两眼,“是不是少了高云哥哥?”刚才高哥哥云还送了她纸鸢呢。

      “高云……”亓蓁低吟道。

      项绫罗又瞅了一眼纸张上一行,前三个都是昨晚凤鸣公主手札里出现的名字,十几年前的人,他们这一辈肯定不知道,但爹爹那辈的都该参加过那次武林大会,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

      想到这里,项绫罗眼睛一亮,对亓蓁提议道:“蓁姐姐,你不知道阿琰是谁,可以去问屈伯伯啊,他是武林至尊,肯定知道谁是阿琰,那一次武林大会屈伯伯应该也参加了。”

      义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项绫罗一言惊醒梦中人,亓蓁心中一震,她怎么忘了,义父当了十年尊主,正是凤鸣公主时期尊主的下一任,那次的武林大会必然也上场了。

      凤鸣公主使用蛊术的事造成一时轰动,义父不可能没听说。

      本末倒置,困在问题中心的她和逝川等人都本末倒置了,竟忘了这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

      “谢谢你,绫罗。”亓蓁真心说道,起身就要去一醉楼问义父。

      项绫罗举起手中纸鸢,开怀道:“蓁姐姐不用客气。”她也很开心自己能帮到亓蓁他们。

      而且,今天她身上有些地方不一样,难道蓁姐姐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亓蓁注意到她手中纸鸢,眼神一沉,“你这纸鸢哪来的?”

      “你说它啊?”虽不知亓蓁为何忽然会她手中纸鸢感兴趣,她还是高兴地回答:“高云哥哥刚给我的,说能放飞起来,我还没试呢。”项绫罗没说,她来找亓蓁,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和亓蓁一起放飞纸鸢,亓蓁那么聪明,肯定能放得很高很高。

      既然亓蓁有事,她就只能自己放了。

      高云给的?

      亓蓁道:“纸鸢给我。”

      “嗯?”项绫罗不解,还是将纸鸢递给她。

      眼神微动,周围骤然显现的陌生气息让她心中一凛,亓蓁冷静道:“绫罗,你先回去。”

      “可是我……”她还没玩够,而且纸鸢在亓蓁手上,她回去干什么呀。

      “回去。”亓蓁的语气不容置疑。

      心中几不情愿,项绫罗还是点点头,“哦……”走之前,视线不舍地在纸鸢上徘徊几下。

      “绫罗。”亓蓁叫住她。

      项绫罗脸上一喜,立即站定,开心地迅速转过身,“什么事啊蓁姐姐?”

      “你身上熏的什么香?”

      “你闻出来了蓁姐姐!”项绫罗欢喜地跑到亓蓁身边,将袖子往鼻子上一拢,闻了闻道:“今天上街,一位老婆婆卖给我的,我用着好,就让阿炎再去买些,到时候送给你一些!”

      “嗯。”亓蓁微微蹙眉,温和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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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3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高云背后的支柱竟然是朝廷的七王爷,朝中唯一的异性王爷,近两年上交了兵权,依然能威震朝廷江湖,甚至在西域也有一定地位。有七王爷在背后支持,九章凭借十几人就能剿灭他的山寨也不无可能。

      可,七王爷纵然厉害,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楼主何以对他如此忌惮,女子果然都是目光短浅,拥有那么强大蛊术却是还畏手畏脚。几次接触中,他发现,一醉楼楼主不为权不为利,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是泄愤而已,她背后的主使之人,也是利用了这一点吧。

      正好,到最后,坐收渔利的他能权利双收。

      他见过她发狂的样子、见过她忽然变温柔的样子、甚至见过她以自身之血养蛊虫的样子……

      她的背后,仿佛有一段沉痛过往,这样活着,也徒添痛苦,而这些,他没兴趣管,只要她能带给他想要的,其他,何必去管。

      不明立场的金宵,还有那个亦正亦邪的西域浪子,别用目的的扶丘,加上任何与亓蓁九章有关的人他都一一记着,当这天下只由他一人说话时,也就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

      从密室出来,高云简单包扎了下伤口,额头的伤口太深,让他不得不放下部分头发遮住……

      这个随时会癫狂的女人,下起手来还真狠!

      哼!他可不愿意陪着她一起疯!

      回到街上,高云看到金宵独自一人在小酒馆买醉,金宵一向儒雅,难得见他有如此落魄失态的情况。

      心中有了算计,他笑着走走去,向老板多要了两壶酒,刚喝一口,就觉粗糙辣口,不禁嫌弃地放下粗糙酒碗。金宵这等尊贵之人哪里能喝得下去,然金宵并不觉有什么,喝下满满一大口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金兄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金宵往嘴里灌了一大碗酒,粗声道,“你走开!”

      父亲还是没来,连母亲的祭日也不肯见一面,如此狠心。听下人说,他一早出了门,没去母亲坟前,定是去了他心心念念的人那里,那个曾因他一句话就能痛下杀手的蛇蝎之人。

      死了的人,竟真的如尘土一般。

      高云并不恼,好心劝慰:“金兄有何事不如跟小弟说说,心里也好受些。”

      金宵理也不理他,用碗喝酒似乎不痛快,金宵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酒洒的他身上到处都是。

      如此狼狈的他,让高云不由得暗自猜测起来……

      金星趴着木桌开始呓语……声音太小又太细,高云听不清。

      父亲娶了母亲之后,并未留在啻陵家中,开始游走世间,寻求生财之道。母亲深知父亲想成名的愿望,为免父亲分心,便隐瞒了自己怀孕之事。

      打出生起,他的记忆中就只有母亲,母亲本也是小家碧玉,没干过粗活,嫁给父亲,只过了两个月安逸日子。父亲走后,并未留下多少钱财,母亲怕他途中吃苦,又偷偷塞了银两在父亲包袱中,丝毫不顾家中已经拮据的情景。

      父亲一走就是几年,杳无音讯,在周围的各种声音中,母亲一个人将他生下,并拉扯大。从未干过粗活的母亲渐渐学会洗衣做饭,靠缝补过日子,为了怕他长大被别人耻笑,还送他去学堂读书,一个人省吃俭用才换来今天的他。

      有人劝母亲改嫁,说父亲这么久不回来不是有了新人便是在外面出事了,母亲只是笑笑谢绝那些人的好意,并告诉他,父亲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是她一辈子的骄傲,母亲还说,她相信父亲早晚一有一天会回来。

      在十二岁那年,父亲终于回来了。

      那个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他只感觉陌生和害怕,对他的触摸相当抵触,母亲道,那是他父亲。邻居们纷纷说道,父亲在外面做生意挣了很多钱,母亲的日终于也子熬出了头,不禁夸赞母亲的好眼光。

      很快,他明白了这熬出头是什么意思。

      他和母亲从一间小破房搬到一座高大气派的宅院,母亲和他不用再穿粗布麻衣,换上了锦绣缎袍,家中有了奴仆,母亲再不用熬夜缝补挣钱。他从被人骂成没爹的野孩子摇身一变成为金家大公子,母亲从普通民妇变成金家正堂夫人。

      父亲感念母亲这些年的辛苦,待母亲很好,不嫌弃母亲已变粗糙的双手和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从未娶其他女人过门,跟父亲同等地位的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后来,他多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中热闹起来。

      可他却发现,母亲很久没再真心笑过,以前日子虽过得贫苦母亲却依旧感觉很幸福,脸上总会洋溢着希望和幸福的笑。父亲回来了,母亲却不再快乐,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直到有天听见父亲和母亲的谈话声。

      在门外站了许久,他听明白了,父亲不爱母亲,或许曾经爱,在外十几年,那些爱早已消失不见。父亲现在对母亲的爱,不过是给了她在外人眼中渴慕的无上光荣。

      父亲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那个画在纸上,巧笑嫣然的女子。

      也是自那时起,他才知道,父亲每日都会画一张那位女子的画像,每次,都是一模一样……这样的,重复着画了几年……

      他曾偷偷溜进父亲书房,看到女子画像之后,很奇怪地,对上那个含笑的女子,他半点儿也恨不起来。明明,那女子就是跟母亲抢父亲的人,即使不在父亲身边,也依然能夺走父亲,让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后来,母亲突然生了病,一病不起,不知为何父亲竟一眼也不肯瞧,无论他如何请求,父亲都不愿踏进母亲房间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最后含恨而逝,却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就连母亲祭日,父亲都不肯出现。

      早该猜到这样的结果不是么?外人眼中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过是一场最大的笑话。

      金宵趴在桌上,手胡乱扒,将酒碗碰掉地上,四分五裂,他又摸了几下,最后摸到酒壶,也不管有没有酒,仰起脸就喝。

      见壶中没了酒,气得将空壶摔到地上,酒壶碎地的声音刺激到他,他一连将几个装满酒的酒壶往地上摔,泄气。

      高云也不管,就抱着手臂看他发酒疯。

      酒馆老板过来,苦着脸想要阻止,高云拦住他,往酒馆老板手中放了一枚银钿子。

      老板见到钱,笑眯眯地退下。

      等他摔的没了气力,高云才说道:“若是别人不知道,就算你将这里的酒全部摔了也没用。”

      “不用你管!”金宵怒道。

      高云笑了笑,“我也没想管,只是替你不值得,你在这里买醉,别人却在那里逍遥快活,哪管你的死活,更别说你是否高兴了。”

      高云误会他的失态与亓蓁有关。

      金宵抬起醉醺醺的眼,模糊不清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自己看。”

      高云努了努嘴,金宵往他指的方向看去,路上并排走的正是亓蓁和逝川。

      不知道逝川说了什么,自己哈哈大笑,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亓也蓁也微微笑着。

      笑,金宵从未见过她笑。

      这时,有个马车突然靠近,逝川本能地将她掳至身侧,以防她受伤,亓蓁没有拒绝,就这样被他抱在怀中,甚至没有如以前一样对这样不规矩行为毫不犹豫的出手。

      这样的两人,感觉……很亲密。

      高云冷笑一声,对两人嗤之以鼻,亓蓁不是柔弱女子,马车靠近,以她的能力,自然能避开,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他明白,跟她相处那么多天的逝川肯定也明白,却依然这样做,两人关系的发展比他想象中快的多!

      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到头来不还是一个样!与那些谄媚的青楼女子有何分别?

      额头隐隐作痛,高云握紧拳头,指骨因他的力道太大变得惨白,他落得如此地步,亓蓁有什么资格过得那样开心?

      不知身边这位伤心中的公子哥儿看了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

      高云笑了……

      金宵握紧的手沁出血迹,似乎并未注意到桌上的碎片,血混着酒水流出一条细流。

      看到金宵的反应,他更加应证自己的猜测,一向儒雅贵公子,突然买醉,不是为情又是什么?

      “金兄,你为她买醉,你看人家在干什么,还没喝酒就已经醉倒在别人怀中了。”高云又挑唆道:“美人儿,特别是像亓蓁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可不是喝酒就能够得到的。”

      金宵转过头,眯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虽然喝醉,却还能听出他话中有话。

      “想说什么金兄不用知道,金兄只需知道,小弟我是诚心相交,就看金兄肯不肯赏脸了。”高云诱惑道。

      金宵仰起脸道:“什么意思?”

      “我帮你得到亓蓁姑娘,你么,以后小弟可能会有麻烦的地方,到时候请金兄不要推辞就是了。”高云笑了笑,眼里闪出一道精光。

      金宵冷哼一声,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生意场上,便是如此,双方同意,买卖便成了,不同意,以后还可以再做其他生意,不至于伤了和气,也不至于吃亏。

      亓蓁这笔生意,听起来是他赚了。

      可是……亓蓁于他而言,仅是个生意么?

      “高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金某只怕做不好这单生意。”说着金宵摇摇晃晃,跌跌荡荡地出了小酒馆。

      即使在醉中,他也依然保持身形挺直。

      不识时务,枉费他一番口舌!

      高云看了眼亓蓁与逝川消失的方向,嘴角勾出一抹笑,他高云想要做的事,从来没人能阻止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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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12
    第二十四章 山寨愁 今宵酒


      被曼妙女子唤做苍鹰的正是四大世族的高高家小儿子高云。

      对付九章不为别的,只是九章因灭一土匪窝而名震天下,而那被灭匪窝的真正主人其实是他。

      在高家,他是实力最低的一个,甚至一个普通子弟的武功都能超过他,不是他不如那些人聪明,而是他从未将心思放在武学之上。

      一个真正的强者,不是拥有强大的能力,而是能够将那些有强大能力的人收为己用,而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山寨,是他第一个据点。

      几年来,他辛苦招收那些穷途末路人士,无论是中原囚徒还是西域逃亡者,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实力。苍天不负,最终那些不受待见又各怀绝技之人组成一支强大的队伍。时机未成熟之前,他不能让他们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于是便在山上落户,成了人们口中的土匪窝。

      那些穷途末路者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安分之人,在山上待着寂寞难耐,就想着做些事,高云也想试试他们的实力,于是默许了他们做的一切恶事。

      打家劫舍,强抢民女,血洗大户人家或某个小村子……

      他们做的越来越大,高云却很高兴,这世上本就是强者生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被淘汰之人只能自认倒霉。

      打家劫舍得来的钱财那些人也不私吞,打点妥当等高云去安排,某种意义上,那些人将高云看做自己的再生父母。也因着他们,高云储蓄不少钱财 ,好色的他也在山寨养了不美人儿,当然,他的目标远远超过这个……等到时机成熟,他要做人上人,再不被任何人看不起。这么些年的隐忍,早让他受够了江湖上那些拜高踩低之人的嘴脸。

      朝廷派人来剿匪,他不屑一顾,剿匪那些官员,他早就打点好,甚至派去的官员还帮助他们作恶,有这样的朝廷,何愁没他的出头之日。

      身后有这个屏障,他依旧对瞧不起他的人陪笑脸,与一醉楼的合作也平等,一方出钱一方出力,是笔双方都满意的买卖。

      他早就清楚一醉楼不是简单的酒楼,目的也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可他不在乎这些,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利益,天下苍生的生死又与他有何关系?所以,一醉楼要做什么他没兴趣,不过,他对一醉楼那个妖娆的老板倒是很感兴趣……两人的关系也经常不清不楚……

      他整整忍了八年,就等时机成熟的那一天,谁知一切都被一个凭空出现的九章给破坏了。

      不是朝廷的人,不是四大世族的子弟,更不是某个名门望族的公子……九章就是一个无名小卒,想着带几个兄弟就能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天地的轻狂少年。刚开始,他根本没把九章放在眼里,一个连江湖规矩都不懂的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况且,朝廷都买他的账,何况是九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没见过世面之人,只怕一笔小小钱财就能收买。

      对他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钱买不到的。

      九章那小子若是不识好歹,白白送了性命,也怪不得他。

      谁知,就是这个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家底的,似乎只靠自己一腔热血行事的人最后剿灭了他的据点。十几个人,九章手下的区区十几人,毁了他几年的心血。让他怎能不恨,怎能不去报仇!

      没了背后支撑,高家人依旧不将他放在眼里,就连高家家主那个被他叫了二十几年的爹的老头,也只看中自己几个大儿子,几乎都要忘了家里还有他这样一个小妾生的小儿子。

      一醉楼知道他的一切被捣毁之后,仍然肯跟他合作,前提是,要他与那些手下一样,将楼主视为主人。他何曾如此卑躬屈膝过,可为了今后的复起,他忍了,甘心隐了自己的名字,与那些卑贱的下人一样,在暗处只用“苍鹰”这个称号。

      一醉楼楼主也不让他白白当属下,给了他一小瓶药水,只要让高家家主服了此药水,就足够他在高家一步登天。

      楼主没有诓他,高家那个死老头,果然将高家的一切事物都交与他打理,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可他依然要忍,不是他不信任楼主,只是……一个聪明的人,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那个女楼主要疯,他可没命陪她一起疯,现在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而啻陵城,将会是所有人的坟墓!

      武林大会过后,这天下,包括西域和中原,恐怕要换一个主人,一个能一统西域和中原的共主。

      他一直在伺机等待着……他知道单靠一醉楼不可能有这么大实力,背后一定还有人。

      一醉楼楼主,那个美丽女子,不是一个有野心之人,这么做,定是有人指使。只是那人藏的隐秘,他在一醉楼观察这么多天,竟一点儿线索也未找到。

      后来见到九章在啻陵,他内心仇恨的火被燃起,几乎将他烧为灰烬。于是,他暗中谋划了丢马事件,摩羯商队的马匹被他改头换面,当成礼物送给了楼主,也为自己讨一点好处。要做大事,上好的马匹不能少,楼主收到西域马匹后果然很高兴。

      借刀杀人这一招,他屡试不爽,牵扯到西域人,九章染了这一身腥,只怕没那么容易洗掉。

      好戏,正如他所策划的那样上演着。茶馆纠纷越闹越大时,他正在二楼悠闲地品茗香茶。

      没料想,金宵会揽上这摊烂事,用自己的钱财化解这场由他精心开头的好戏。马厩里的马匹,并不是摩羯商队丢失的那批,金宵此举,无疑是想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他愤恨的同时不免困惑,这件事于金宵而言有害而无益,他为何会这样做?

      看到亓蓁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

      好一个美人计!

      这个总故作冷漠的美人儿,在背后竟是这样不知羞耻之人,还在他面前装什么圣女!

      是了,尊主身为武林至尊,武林大会在即,于屈镜如而言,确实不宜出现岔子。

      亓蓁和屈镜如的关系,只怕也没表面那么简单,一个快年过半百之人从未娶妻,一个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每日却只与手中冰冷的剑为伍,让人无法不往别处去想。这样的她,与青楼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卑贱女子有何区别?

      楼主清楚是他在背后搞鬼,因着刚开始几天,江湖上各类人士聚集一地,啻陵城一时间涌入许多人,恩怨情仇纠缠不清,无人会费心追查幕后主使,所以楼主并未多说什么,只让他谨慎行事。

      后来的李克之死不过是他拉拢赵寻的手段,同样被人看不起的赵寻,又是一个只会贪小便宜而不求上进之人,高云很清楚哪里是他的软肋,很快就让他入了网。

      威逼利诱之下,赵寻果然没让他失望,成功让九章中了毒,中间不出岔子的话,最迟不过今晚,九章就回天乏术,将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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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11
    亓蓁没回答,可从她微微动容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她根本没看出来。

      逝川却忽然心情极好,笑道:“过了今晚,武林大会还有四天,我想,他们为防打草惊蛇,这几天不会有什么动作,正是我们追查的好时机……”

      其他几人,并没他想象中的那样乐观。

      “你想得还真好。”扶丘皮笑肉不笑地道,身为捕快的他看到的是赤裸裸的现实。

      直到现在,他们现在连幕后的主使是谁都不知道,背后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也不清楚,除了金荣,还有谁参与进来,更不清楚,这重重疑问都未解决,他们剩下的时间只有四天,万一背后的人密谋什么事,到时岂不是一切都晚了。

      “今晚去金家,其实,我还有一个发现。”逝川看着他们的反应,

      果然,扶丘迫不及待地问:“什么发现?”

      “金荣的私院除了金宵和金荣还有一个人能自由出入,那就是金家的管家,我今天观察了,金家的管家今日并未在家,听那些婢女说,似乎去什么茶馆了,从这个人下手,我们或许还会有别的发现。而且我怀疑,我们之前的猜测是错的,一醉楼的造酒房根本不在金家,而在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位置。扶丘,明日你跟着那个管家,一定能查到造酒房的位置,跟踪别人,对你这神捕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有一个问题。”扶丘道。

      逝川问:“什么?”

      “我不知道那管家长什么样。”

      “……你们有谁知道?”事实上,逝川自己也不知道。

      项绫罗开口道:“我跟爹爹去金家时见过他们管家,可是……我画不出来啊。”项家家主曾给她请过画师,可她不愿意学,觉得男子学画可以画心爱的女子,女子学画能干什么。

      “没事,你来描述,我画。”逝川道。

      一个时辰过后,逝川将画好的画像摊到项绫罗面前,问:“是这个人么?”

      “画得真像,就是他!”项绫罗不由得开始对逝川刮目相看了。

      “那好,等墨迹干了,扶丘你就到金家守着,作为造酒房和金家的枢纽,金管家天明一定会出现。”逝川吩咐道。

      扶丘回道:“是。”

      “荆凡。”逝川将凤鸣公主的手札卷到一起,递给他,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要交给谁。”

      荆凡没答话,却收下了手札。

      逝川安排事情时,很奇怪,大家都遵从他的安排,项绫罗不禁疑惑,他不是个西域人么,神捕扶丘和荆家第一高手为何如此听他的话,还有亓蓁姐姐,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难道在场之人除了她,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天还未破晓,荆凡带着手札出了金家宅院,扶丘拿着画像去金家蹲点,项绫罗说了一整夜,早就累得不行,散了之后就回去歇息了。

      见逝川还未走,亓蓁道:“还有事?”

      “有。”逝川道。

      亓蓁坐下,等着他说什么事,逝川也坐在她对面,对上她无暇的双眼,他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在金荣的私院时,金宵……说的那番话,你……你有没有……”

      他心里,还在为金宵最后和金荣的对话耿耿于怀,他想知道听完那番话的她心中是怎么想的,有没有……一点儿动心,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女子很容易被一些小感动打动,他再清楚不过。

      逝川清楚,亓蓁不同于一般女子,可终归是个女子,面对金宵毫无保留的真心,连他都会动容,何况是她自己。,,

      正在这时,有位小厮跑到别院,边跑边叫道:“亓蓁姑娘,桓公子要我告诉你,九章公子中了毒,要你快过去看看。”

      人还未至,话已先到。

      “中毒?”亓蓁打开房门,问道:“什么毒?”

      小厮看着一同从房内走出来的逝川,不明白为何女子别院里会有男子出现,也顾不上许多,只将屈桓交代给他的话通通说与亓蓁听了,最后急忙说道:“还没查出来是什么毒,就要蓁姑娘你快过去,桓公子已经去了。”

      在屈家时,一旦出了什么事,屈桓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先告知她。

      入住金家别院之前,屈镜如曾嘱咐过屈桓要注意关照九章,所以屈桓才会在出事的第一时间赶过去,还告知了亓蓁。

      “人在哪儿,你带我去。”

      “好。”

      逝川心下怀疑,也与亓蓁一同前去。

      亓蓁赶到的时候大夫也已经到了,大夫替九章把了脉,摇摇头,查不出什么病。九章的身份别人不知,早就与七王爷取得联系的逝川怎会不知,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回九章。

      看来,是时候叫舂荫进城了。

      大夫道,他只能先开一些方子暂时保住九章的性命,剩下的请他们另寻高就。

      九章陷入昏迷,嘴唇变成紫色,典型的中毒迹象。

      亓蓁问九章那群手下,“怎么回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见江湖上四大世族的屈家来了两位重要人物,谁都不敢出来讲话,最后还是赵寻站出来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老大忽然说肚子疼,刚开始只是阵阵的疼,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越疼越厉害,我们吓坏了,就只能去请大夫,大夫看了一下,说是普通的腹泻,吃副药,再睡一觉就会好了。谁知道这药也吃了,觉也睡了,一大早起来,老大他竟然晕过去了,嘴唇发紫,可不就是中毒了么。”

      赵寻看起来怯懦,解释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逝川低声对亓蓁说道:“是慢性中毒,这些人,都有嫌疑。”

      亓蓁的视线从九章那些手下脸上扫过时,一触到她的目光,他们都低下头不敢看,看不出谁有问题。

      “这件事,我们就别管了,等九章醒过来自会查清,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毒,舂神医,什么时候能到?”亓蓁问。

      她怎么看出来他要让舂荫进城?

      亓蓁微微一笑道:“从你凝重的表情中看出来的。”

      他都没问,亓蓁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不假,若是女子有才,真是太可怕,也太让人欣喜了。关于金宵那件事的担忧,是不是可以暂时先放到一边?

      屈桓使劲揉了揉眼睛,刚才莫非是他看花了眼,怎么好像看到亓蓁笑了。

      想了想,亓蓁从怀中掏出逝川给的护心丹,倒出一颗,放入九章口中,吩咐一个婢女拿杯水灌下。服了护心丹,坚持到舂荫神医进城没什么问题。逝川看到她的动作,只觉一阵暖意,得她如此,夫复何求啊。

      

      密室内,曼妙女子愤怒地将一座花瓶狠狠地往地下一扔,‘砰’的一声,花瓶砸到底下跪着的人头上,然后掉在地上摔成碎片。那人额头鲜血直流,他却不敢用手去擦,依然笔直地跪着。

      花瓶碎片擦破他垂在两侧的手,手上立即出现两道血印,他仿而未觉。

      “你竟敢对七王爷的人下手,你不想活了!”曼妙女子面目狰狞,美目中满是愤怒。

      被砸的人拱手,恭敬扣头,额头毫不避讳地磕在满地碎片上,“属下知错,属下不知九章是七王爷的人,还望主人息怒。”

      “息怒,哼!你知道七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么,连我都不敢轻易招惹。”曼妙女子的愤怒未减去半分,“苍鹰,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你这么愚蠢,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苍鹰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因低着头,并未被眼前的人察觉,他恭敬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属下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现在想要办法补救。”曼妙女子焦急地走来走去,仿佛对这个七王爷有很大的惧意,最后站定,问道:“那毒,可是你亲手所下?”

      “不是。”苍鹰低眉道。

      “那好,你将千愁酒给那下毒之人喝,让他忘了与你接触的所有事,到时候万一查出来,你就装作不知情。然后不要再去招惹那个九章,我知道他灭了你的山寨,你怀恨在心,可他是七王爷的人,七王爷就是一匹狡猾的狼,若是被他查出一丝一毫,我们就要前功尽弃。现在是关键时期,秃鹰还在监督造加紧赶造千愁酒,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乱子。”

      “是。”苍鹰拱手道。

      “九章这毒,若是解不了,就是他自己倒霉,可若是解了,你不准再冲动行事。”见苍鹰还似有不服,曼妙女子压住怒气道:“等我们计划成功,武林大会一到,你还怕没有机会报仇?”

      苍鹰发出阴翳一笑,在夜明珠的光下,脸上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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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0
    他的手微颤,隐忍着,犹豫着……悲痛地望着她。

      突然,不知谁在背后隔空使了内力,手中剑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往她的胸口刺去……正好刺在刚刚她用发簪刺的伤口处。

      “噗!”凤鸣公主吐出一口鲜血,努力睁开的眼睛渐渐涣散开来,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身上……

      阿琰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刹那间,忘记了动作,就这样,看着她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倒下……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似乎望着他笑了,那笑里,带着凄然、带着痛楚、带着平静,还有很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心,不可抑制地,就痛了起来……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很陌生。

      

      讲到这里,室内一片沉默,无人言语,只有项绫罗一人低声抽泣,本是她在讲,其他人没反应,她倒自己先哭了。

      亓蓁递了手绢给她,并倒了杯茶放到竹桌。

      一名公主为他做了那么多,遭受那么多罪,最终得到的却是他赐给的一道无情的伤。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十几年后的他们感同身受,不知凤鸣公主记录这些手札之时是什么心情。

      扶丘猜测道:“这些手札,应该是凤鸣公主回宫之后所写。”

      没历经过感情,一心扑在查案上的扶丘,听到这里,是心情波动最小的一个。还能在项绫罗的讲诉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过了一会儿,荆凡才点头道:“是,手札是凤鸣公主回宫所写,而且只写到回宫后,至于之后的事,我们只能从卷宗上找到。”

      皇室子弟的卷宗,是史官们记录流传给后人看的,只记录能让后人看到的东西,至于出宫之后凤鸣公主经历的这等密事,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皇室之中也有秘闻流传,真假难辨。民家也有野史一说,专门人士记录当朝不能为人所知的事件,收藏极为隐秘,只在内部流传,得到它需下一些功夫。

      ‘阿琰’两个字,逝川想到了些往事,看了亓蓁一眼,又瞧了荆凡两眼。

      这件事比想象中的复杂,牵扯的人也比想象中的多,凤鸣公主是皇室中人,七王爷虽是外姓,与凤鸣公主也是平辈,凭他的本事,查到的情报必定比这手札要多。碍着身份,不能明着来,只能暗中帮他们。能让七王爷都忌讳的事,那其中隐情,就可想而知了……

      他亲眼见到凤夫人入棺,这一醉楼又处处与凤鸣公主有关,如果不是凤鸣公主,那背后的人又是谁?

      等到项绫罗心情平复下来,逝川才道:“绫罗,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凤鸣公主倒了下去,阿琰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定定地站在原地,被蛊虫攻击的江湖人士还在痛苦地抱头大叫……

      这时,青衣拿着火把跑了过来,急声道:“用火,这些蛊虫怕火!”

      最后,青衣用火驱走了所有蛊虫,救了那些江湖人士,这蛊虫虽然可怕,可凤鸣公主养的时候,只用自己的血来养,并未掺杂其他毒物,故那些江湖人士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

      相反,因他那一剑,养尊处优,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凤鸣公主整整昏迷了三日。

      凤鸣公主昏迷期间,一直是青衣照顾着她,阿琰离开了,仿佛一下子又消失在世间,消失在她的视野……

      醒来后,四皇子听说了这些事,找到了她,见她受如此重伤,整个人憔悴不堪,甚至见着最亲近的四皇兄也一言不语,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死灰,毫无生气,只在死人囚的牢房中才能见到这样万念俱灰的人。

      四皇子以为她只是去江湖历练一番,哪想到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以前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凤鸣公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样一个黯然神伤的她。再也不愿她在江湖上受苦,四皇子二话不出就要带她回宫。

      她没有拒绝,只道:“我们……回去吧。”

      于是,凤鸣公主随四皇子回了宫。

      青衣因照看凤鸣公主有功,四皇子又从凤鸣公主口中得知青衣是她在江湖中最好的朋友,他见青衣颇有经商之才,赏了他许多钱财,供他起家,同时邀他去都城经商,由此,青衣便在都城落了户。

      

      一醉楼,写着‘酒’字的旗帜迎风飘扬,暗夜里猎猎作响。

      幕空中,皓月皎洁,撒出一片辉光。

      已至深夜,屈镜如的房间灯火未灭。窗户上,透出屋内人沉思的身影。楼,安静的出奇,十几日不营业,酒楼里已没了酒香,远远地,能听到附近天香楼与红叶院中传来的萎靡乐音与男女调笑声。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烟花绿柳中,隐了谁的心事,又勾起谁的回忆。

      曾经,他也在沉溺在烟花之地,恍恍不可终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只愿忘记脑海里那一抹笑,让他夜夜不能安睡的笑。

      案桌上,摆放的正是荆凡带来的画卷,画上女子巧笑嫣然,仿佛不知人间疾苦。初次见她,就是这样一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眸子清澈,在江湖闯荡多年,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染尘埃的眼眸,一下子被吸引。

      他只当她是兄弟,与女子交往不多的他从不曾怀疑她男子身份,只知与她相处很舒服,她的一言一行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后来发现她懂得很多武功秘籍,爱武成痴的他从她口中得知许多从未听过见过的招式,欣喜不已,像是自己得到了宝贝一般。于是两人一人说,一人练,好不快活。

      可惜她虽懂得多,却不会武功,若是她也会一招半式,两人经常切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之后听说好友出事,他没来得及与她道别就离开都城,事情处理完之后,正赶上武林大会,他便推迟了回都城的时间,想着武林大会结束之后再回去,她家住都城,随时回去都能见着。

      没想到她会去找他,后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太过突然,突然得让他根本来不及去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时候的他又骄傲自负,哪里肯想这些,总是一心为江湖,为武林匡扶正义,一心找各种高手约战,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她是女子,她修炼了蛊术,她还杀了两个江湖中人,一切的一切,让他震惊又痛心……

      他不愿见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以什么身份,是朋友,是兄弟,还是敌对……

      毕竟,对蛊术,他深痛欲绝。

      那晚,他的好友说了很多好话,道她在等他,无论等多久,她都会等着,除非他亲自去。无奈,他前去赴约,打算将一切都说明白,劝她放弃蛊术,让她会都城,过回她大小姐的生活,看她的样子,在都城应该是某位富贵人家的女儿。

      未曾想,最后见到的却是那番景象:一群江湖人士全身爬满蛊虫,惨叫声不绝,而她,正是那些蛊虫的操纵者。

      印象中那个一派天真的风兄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被人称作妖女,操纵蛊虫的她。

      他注意到她手臂伤,看到她操控蛊虫披散着头发,姣好的面容因疼痛而褶皱,脆弱又倔强的身影在月光下孑然而立。他心痛,可最后他还是对她拔了剑,伤了她,伤的位置上原来还有一道伤,那是心尖血,他知道,用心尖血能更好地操控蛊虫。

      他身上脸上残留着她吐出的血迹。

      倒地之前的她什么话也没说,没怪他,也没恨他,只在嘴角边留了一抹笑。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忘记那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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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10
    第二十二章 凤鸣殇 前尘事(二)


      画像……又是画像……

      那幅画上到底有什么东西?逝川故作不经意地扫了荆凡一眼,他大概早就发现画像的秘密,也知道这个‘阿琰’是谁了吧。

      画像是由青衣亲自带来交给凤鸣公主的,画的是她,女装时的样子,很美,比真实的她还要美,署名是阿琰的正名。青衣道,阿琰其实在心底已经原谅了她,就是拉不下面子,有些气不过,才故意冷落她的。她明白,阿琰虽然比她大十几岁,可有时行事就像小孩般任性。

      得了阿琰亲手绘的画像,凤鸣公主的心放下来不少,她会给他时间,等他消了气,肯见她了,她会好好跟他解释,相信听完她的解释,他会理解她的。

      到时候,他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还做他的风兄弟,陪他练剑,陪他喝酒。

      凤鸣公主每日都盯着那张画像看,睡觉时也放在心口,她会在心里想象着他拿笔的样子,没想到他那拿剑的手还能握得住笔,还能画出这么美的画。如果他能听她解释,她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使蛊术,即使被反噬也甘愿。

      心心念念地过了几天,他终于肯见她一次。

      女为悦己者容。

      他还没见过她正式穿女装的样子,她找了件最漂亮的粉色裙服,花了几个时辰在铜镜前梳妆打扮,生怕哪一点没有打扮到,从来没有哪一次,她这么想打扮自己。

      

      夜晚,后山坡。

      凤鸣公主站在山边,又紧张又期待,想着待会儿见到他该怎么说,先从哪一句开始解释。为了以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她还是先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他会接受自己的身份么,怀着不安的心,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紧张地握紧手中画像,他已经来了,现在要不要转身,他见到自己女装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就是她,那个用邪术的妖女!”有人骂骂咧咧。

      有的人不识得蛊术,只道是某种邪术。

      “杀了妖女,为武林除害!”有人附和道,紧接着,许多人开始跟着附和喊‘杀了妖女,为武林除害’。

      不是他!

      她转过身,正慢慢靠近的是一群江湖人士,陌生面孔,她一个都不认识,不知哪里得到消息,说她在这里,接结伴到这为武林除害。

      除害?从出生起,她可曾害过一个人!

      “你们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们。”她往后退,到了山坡边缘,再往后,只怕会掉下去。

      “妖女,你杀的人还少么,你手上沾满了鲜血,现在,我就要为我死去的弟兄报仇!”

      “对,报仇,报仇……”

      凤鸣公主冷笑一声,大声道:“好,那你说说,我杀了谁?”她指着要为他兄弟报仇的那一个,凭着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她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就算没有,你修炼妖术,蛇蝎心肠,早晚有一天会杀很多人。”那人蛮不讲理道。

      她哈哈大笑,讥嘲道:“那你告诉我,你们有谁手上没有沾过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走到今日地位不是踩在无数人的尸体走上来的,即使一个无名小卒,也不敢说自己没有杀过人,进了江湖,就必须站好位置,与敌对者拼杀。

      那些人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大声道:“别跟她废话,杀!”

      “是啊,她就一个人,今天死定了。”

      有人内心对她的妖术怀着恐惧,被周围人一刺激,便什么也不顾了。

      一群人一拥而上,凤鸣公主没有武功,只能操控蛊虫,见他们紧紧相逼,当即咬破指头,召唤蛊虫,四面八方而来的蛊虫黑压压一片,直朝那些人逼去。一挥手,让蛊虫停在离他们三寸之外,她警告道:“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我说过,我不想伤害你们。”

      “妖术都使出来了还说不想伤害我们,你当我们是傻子么!”其中一个武功较高的大喝一声,一跃而起,直逼凤鸣公主面门而来。

      凤鸣公主及时闪躲,因不会武功,还是没能躲过他那一剑,右手臂被划出一道血口子,鲜血染红了整条手臂,也将她新换的衣服弄脏。

      她一惊,不顾自己伤势,只想着画像没被弄脏就好,寻了一处干净之地,将画像好好放着,生怕弄乱了分毫。

      再面对那些步步紧逼之人,她最后一次警告:“若是你们再苦苦相逼,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见她受伤,又心怀杀机的人哪里听得进去,只嚷嚷着要杀了妖女。

      凤鸣公主冷笑,眼里聚起杀意,手一挥,蛊虫们快速靠近那些人,被蛊虫攻击的人无力拿起武器,只抱着头嗷嗷大叫,很快,惨叫声一片,蛊虫见着鲜血,兴奋不已,渐渐地,连凤鸣公主都开始控制不住。

      正在这时,阿琰提剑过来。

      凤鸣公主见他过来,惊喜不已,他果然在乎她,没有失约。

      远远地,阿琰听见惨叫声,以为她有危险,心中担忧,快了步子,到了地方一看,见到满地都是被蛊虫爬满身体的江湖人士,而她,正笑着望着他,那笑中,天真无邪,澄澈不已,与这满地的蛊虫根本联想不到一起。

      这就是她的本事,总能用最无辜的表情,做最残忍的事。

      蛊虫见到新的血液到了,有的换了方向,往他那边爬去。慢慢地,越来越多蛊虫往他的方向爬去,汇成一条黑色小溪。

      凤鸣公主见状,大叫:“回来!”

      那些蛊虫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心中一急,她从发间抽出一根发簪,狠心往心口插去,鲜血立即染红了胸前衣襟,青丝没了发簪的束缚,倾泻而下,齐齐铺在腰间。她顺势操纵开始不受控制的蛊虫,因失血过多,她的唇越来越苍白,额头冒出许多虚汗。

      心尖血,是控制蛊虫的最佳利器。

      如小溪般向他爬去的蛊虫们改了方向,往四周散去,消失不见。

      唇角勾出一抹笑,凤鸣公主支撑不住,半蹲在地。

      被蛊虫折磨的江湖人大叫之余还不忘大骂:“你这妖女,用妖术害人,人人得而诛之!”

      她已无力反击,也无力收回那些蛊虫,只望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他走到跟前,她使劲全力站起,好不容易见着了他,今日一定要将所有误会解释清楚,还未等她开口,他便抽出佩剑,指着她质问:“这些蛊虫是你召唤过来的?”

      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他,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凤鸣公主着急,怕他想到别处,自己又不知该从何处说,只能点头回道:“是,他们要杀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反击。”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她听见他这样对自己说。

      残忍?胸口传来的痛让凤鸣公主不禁自嘲地笑了,凄声反问道:“我残忍?”

      “你现在将蛊虫收回去,不然我……”剩下的话没说,可往前进了一寸的剑尖却在告诉她。若是她不将蛊虫收回,他会像那些江湖人士一样,杀了她这个妖女,为江湖除害。

      “你要杀我?”凤鸣公主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

      剑又往前进了一寸,“你别逼我。”

      泪水抑制不住地留下,弄花了白日精心化的妆容,女为悦己者容,可她心中的悦己者,此刻却拿着剑指着她,甚至还想要她的命!

      一阵眩晕袭来,她咬破嘴唇,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嘴角沁出了血,她讥笑道:“我就是要他们的命,你杀了我啊!”既然他给她冠上这顶帽子,她何不称了他的意,将这罪名坐实。

      “杀了她,杀了她……”被蛊虫折磨着的江湖人嘴里断断续续传来要杀了她的声音,那些声音越来越弱,预示着那些江湖人的命,也将走向尽头。

      他忽然想起,在客栈被蛊虫害死的两名江湖人,这些人到最后,会不会也同他们一样死去?

      “收回蛊虫!”他再次厉声道。

      凤鸣公主忍着泪,泪水还是止不住流下,她强装镇定地道:“不可能收回了,只有我死了,这些蛊虫才会消失,所以,你想救他们,就只有杀了我。”她仰起脸,将脖颈交给他。

      她的神色忽然平静下来,就静静地望着他,看他怎么用手中那把心爱的剑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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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09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杀人还是救人,全看使用者,她相信,自己会用蛊术帮助很多人,就像那位西域人用蛊术帮助她一样。然而,那西域人郑重告诉她,不要让别人发现她会操控蛊术,不然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凤鸣公主学会简单控蛊之后,兴趣大增,很快学会了其他蛊术。有了蛊术傍身,行程果然顺利许多。

      “提到蛊术的那些手札在哪,给我看看。”逝川问项绫罗。

      项绫罗抽出两张,递给他,道:“就这两次提到了。”

      逝川仔细翻看一遍,其中一张上面说,有蛊术傍身,确实让她少了很多麻烦,天赋使然,她学习蛊术游刃有余,连那个西域人都忍不住夸她是个百年难遇的蛊术天才。另一张上面说,凤鸣公主用蛊术伤了一个出言侮辱阿琰的人,结果被阿琰狠狠骂了一顿。可能当时的凤鸣公主刚被骂过,心绪难平,所以写了‘阿琰’两个字,而不是用‘他’来代替。

      阿琰两个字,凤鸣公主用足力气,可见当时内心的委屈之深。

      逝川蹙眉,对项绫罗道:“你继续。”

      那位西域人伤好之后,送了凤鸣公主一个玉牌信物,道以后有机会到西域,可以找他。

      项绫罗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西域人身份,也不知那信物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江湖经验不足的她就把它当成善意收下了。

      历尽波折,凤鸣公主最后终于找到了阿琰,誓要在武林大会上一展所学的阿琰一心一意扑在武功上。见到她也很欣喜,那种欣喜很快被不断上门约战的帖子所淹没。他痴爱武学,且有些恃才傲物,不懂得变通,得罪不少武林人士,幸好身边有人调和才不至麻烦重重,那人就是凤鸣公主手札上提到的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人,同样不会武功,头脑却很聪明,颇有经商之才,与他是好友,凤鸣公主在手札上用了‘青衣’代替。

      项绫罗想,青衣,大概指的是那个人喜欢穿一身青衣。

      她喜欢的人一身红色蟒袍,而她喜欢人的好友喜欢着青衣,一个张狂,一个沉稳,一个喜武,一个喜文,一个江湖,一个文气……

      世间缘分,往往最难预测。

      凤鸣公主知道阿琰想凭武林大会扬名,也不打扰他,乖乖陪在他身边做他的小弟,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每次有人约战,凤鸣公主便会在客栈守着,等他每次大胜归来。可她不知道,每战一次,他身上的伤就会多一道,虽然每次都会打赢,可这样的车轮战会在武林大会之前让他的身体垮掉。而他又是那样骄傲自负,从不肯让别人看到他身上的伤,再有人下战帖也是来者不拒。

      直到有一天,她做好饭准备端过去,听到几个人的对话。

      其中一个道:“我就不相信我们一个一个的上,打不死他。”

      “就算打不死,也要在他身上划一刀。”

      “对!我们每次都划上一刀,看他武林大会上还怎么跟我们老大斗。”

      ……

      他们每说一句,凤鸣公主就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原来……原来这些人不安好心,根本不是要与他比武,而是存心伤他,那他……他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伤?放下饭菜,凤鸣公主跑着去找他,她要告诉他那些人的阴谋,千万不要上了那些人的当!

      跑到他的房间时,她正要敲门,却听到他和青衣的对话。

      青衣道:“你身上这些伤,打算一直瞒着她啊?”

      “我这不是怕他担心么!”他连说话都吸着凉气,可见身上的伤不轻。

      凤鸣公主跑到窗户处,偷偷看着屋内,只见青衣正在帮他上药,后背上一道触目的伤痕几乎要将整个后背折断,正向外涌涌流血。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叫出来,眼里溢满泪水,原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为了怕她担心故意在她面前装成完全无事的样子。

      她又听见青衣道:“那些人卑鄙无耻,根本就是想借着比试让你受伤,好在武林大会上捡个便宜,你根本不用理会他们。”

      阿琰笑道:“他们那些小喽啰我还没放在眼里。”

      “可是他们会耍阴招,你这次受这么重的伤不正是中了他们的奸计么。”青衣替他抱不平。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等风兄弟回来,你可千万别跟他说啊……”他叮嘱道,“我怕他会伤心。”

      阿琰口中的‘风兄弟’自然就是凤鸣公主,凤鸣公主向他隐瞒自己是女子的事实,只告诉他她叫‘小风’,小风跟小凤,差不多,每次他叫她风兄弟时,她都感觉他在叫自己小凤,小凤,是父皇才会叫的名字。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凤鸣公主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接下来几天,阿琰都没再收到战帖,心底怀疑,他也没想太多,乐得轻松。凤鸣公主就在一边暗笑不语,用心为他做药膳,调理他的身子,尽量在武林大会之前将他的伤治好。那几天,他也在客栈休息,享受她的每日照料。

      他随口说道:“风兄弟你真是个宝,估计以后离了你我会不习惯。”

      “那就永远不分离啊。”凤鸣公主正盛着药粥,脱口道。

      这句话刚好被进门的青云听到,青云随即道:“好啊,那以后就天天在一起。”

      化解了两人微妙的尴尬。

      青衣看出了什么,找到凤鸣公主,指出这些天无人挑战阿琰是因为她。凤鸣公主知道他聪明,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坦白,并求他千万不要告诉阿琰。

      青衣于是问她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人休战。

      凤鸣公主见瞒不住,道出自己使用蛊术的事。那些人不是没下战帖,而是下的战帖被凤鸣公主中途截了,应战的也是凤鸣公主,与那些人碰面之后她用蛊术伤了其中两人,唬住了剩下几人,并警告他们,以后不准再找他的麻烦。

      那伙人,战战兢兢地答应。

      青衣只叹了一声,劝她以后不要再使蛊,武林人士均聚集一地,若是被人发现她会蛊术,后果将不堪设想。另外,青衣告诉她,阿琰他此生尤其痛恨蛊术,所以,在阿琰面前,千万不要露馅。

      凤鸣公主咬着唇,赶紧答应,不知阿琰为何很痛恨蛊术,那之后,她每次养小蛊虫都偷偷摸摸的,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待小蛊虫养得饱饱的,几日之内不需要以血灌溉才回去。

      这些事,青衣都知道,而且很好心地帮她打掩护,私心里,凤鸣公主把青衣当成了自己人。

      再完美的事都会有破绽,况且,凤鸣公主在江湖上只待了几个月,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

      武林大会的前两天,被凤鸣公主用蛊术打伤的两人忽然间死了,那伙人都见过凤鸣公主,便将那两人的死因推到她的身上。她当然不肯承认,道自己只是伤了他们,并未取其性命,在场的人虽多,却无一人肯为她证明,一致污蔑她,甚至牵扯到阿琰,她与阿琰走得近,那些人便满嘴胡说,道阿琰怕自己武林大会会输,才派她杀了人。

      争执过程中,不知谁取走了她头顶玉簪,一头青丝就这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女子的身份再也掩饰不得。

      怕事情闹大,凤鸣公主更怕这件事会传到阿琰耳中,阿琰还在养伤,武林大会在即,不能让他分心,于是就一口承认下来,说此事全是她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那些人见她如此护着阿琰,连死都不怕,恼羞成怒,就要杀她泄愤。

      刀剑即将落到她头上的瞬间,被她养的小蛊虫忽然从四面八方赶来,众目睽睽之下攻击那些要伤害她的人,而这‘众目’之中,就有一个是凤鸣公主最不想让出现的阿琰的。

      她也看到了他,四周传来被蛊虫攻击的那些人的惨叫声,两人恍而未觉,只看着彼此。

      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的神情,惊讶,生气,愤怒,不敢置信,自责……还有很多她读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也是在那之后,她才知道,感觉到母体有危险,即使没有蛊主控制,小蛊虫们会自动出击。

      本来准备好死的她捡回了一条命,却再也得不到他的原谅。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个骗子,什么都骗了他,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容许自己被最信任的人欺骗,最强烈的报复便是见也不肯见她。

      不仅是他,亲眼看到她操纵蛊虫的江湖人士们纷纷出动要赶走她,说她是个妖人,是魔女,是武林败类……她就这样几乎成了过街老鼠。

      只有一个人待她依旧,那便是青衣,阿琰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推心置腹的人。有了青衣的暗中照拂,恢复女儿身的她才暂时有了住处,也避开了那些武林人士的唾骂。

      她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她,说她妖女也好,说她败类也罢,她通通都不在乎,她只在乎他一个人的看法。只想见他一面,将误会解释清楚,那些人不是她所杀,学蛊术也只是机缘巧合,她不是故意瞒着他她的女儿身……

      可是,他连一面都不肯见。

      她托青衣带了好几封信给他,他一眼都不看,全部撕掉,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样,每日依旧练剑,准备武林大会。

      知道武林大会对他的意义,她不再烦扰他,只等武林大会结束再向他解释,谁知武林大会那日,他根本没去参加。她以为他出事了,便要四处找他,青衣跟她说,他只是还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自然一切都好。

      期间,她根本没心思再喂养小蛊虫,被蛊虫反噬,蛊虫将她折磨的虚弱不堪,而她浑不在意自己的身子,青衣劝了几次都不听。

      她很听话地给阿琰时间,等他冷静下来,等他想明白。

      直到等来了他为她画的第一幅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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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09
    第二十一章 凤鸣殇 前尘事(一)


      屋内五人相顾无言,见他们沿着竹桌围坐在一圈,神色严肃,安静的出奇,项绫罗也不敢先出声,就自己一个人玩手指头。

      荆凡最先打破尴尬沉默,将几张纸分别递与几人,道:“这些是凤鸣公主的手札,你们先看一下。”

      “手札?什么手札?”逝川打开一看,纸上娟秀字体,透出女儿般的蕙质兰心,七王爷送来的不是卷宗?

      “七王爷送来的卷宗夹带的,我也不知七王爷哪里找到的这些手札。”扶丘道。

      逝川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七王爷的奸诈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理解的范围。”说到能与七王爷抗衡,连逝川自己也没信心。

      手札是一个人不能为外人道的私物,正人君子怎么会想到找这些?另辟蹊径,无所不用其极才是七王爷的本色,这一点,逝川早有领会。当然,在外人眼中,七王爷还是那个英明神武、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正人君子。

      荆凡道:“这些手札记录了凤鸣公主远嫁塞外前一年的事。”

      逝川扫了几行,每张纸写的字不多,却都是女儿家的心事,他不禁带着几分暧昧地对荆凡说道:“这么些,你都看完了?”

      他一个大男人,看女儿家的心事?

      逝川特别想看到荆凡在看这些手札时的表情,是不是一样冷着脸,或许会很有趣。

      “不,这些都是我看完的。”项绫罗纠正道。

      她去找荆凡,荆凡拿了一大堆卷宗给她,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最后荆凡在查看卷宗之时,她忽然就发现这不一样的手札,写下这些心事的凤鸣公主那时也不过跟项绫罗一样的岁数,所以项绫罗很有兴致。

      荆凡见她有兴趣,就直接将所有手札交给她,同样身为女儿家,项绫罗或许能发现他看不到的东西。

      荆凡道,“绫罗,你就大致讲一下手札写了什么。”

      “嗯!”项绫罗见自己终于能帮上点忙,开心地点头,回想自己看过的内容,在心里迅速整顿,然后说与他们听。

      凤鸣公主是先皇儿女中最聪明的一位,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很快,所以在宫内很受皇上宠爱,她不喜宫中束缚、尔虞我诈的生活,会扮成男子,经常溜出去,因为怕回去晚了会被发现,便只在都城内游走,早上出去,晚上回宫,宫内有宫女帮着打掩护,很少有人会发现。

      直到有一天,她在都城街上遇见一人,凤鸣公主没写那人的名字,项绫罗往后翻了很多手札,见凤鸣公主写的最多的人就是那个,却都只用‘他’来代替,只道他是一位身穿红色蟒袍的男子,凤鸣公主在手札里将那名男子夸上了天,道他武功盖世,侠骨热肠,潇洒不羁,而且喜欢独来独往,不愿被牵绊,故他早过了娶妻年纪,却一直未娶。

      凤鸣公主很高兴他没有家世,年纪还小的她还不能理解那种高兴的缘由是什么。

      接下来几天,凤鸣公主每次出宫都会遇见那男子,经过打听,才知道那男子与人约战,才来到都城。那个时候她也了解到他是个爱武成痴之人。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凤鸣公主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看了许多武功秘籍,每种兵器也都涉猎一二,中原的看完,西域的也没放过。

      因凤鸣公主是男儿身打扮,那人与女人也无多少交集,故一心以为凤鸣公主就是男儿,发现凤鸣公主懂得许多他不懂的武功,于是便将凤鸣公主当成知己好友,一起称兄道弟。说话动作什么毫不避讳,这对除了父皇与皇兄之外从未与男子接触的凤鸣公主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两人谈天说地,纵酒高歌,以天为盖以地为床,同床共寝……

      很长时间以后,凤鸣公主才迟钝地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他,可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儿,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女儿身份,成了凤鸣公主的一大困扰。她忽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抛开身份地位,一辈子扮成男儿与他一起闯荡江湖。

      讲到这里,项绫罗满怀憧憬,若是一辈子都能与喜欢之人在一起,就算一辈子都扮成男儿之身又怎么样!

      这个年纪的女孩,总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冲动。

      “除了身着红色蟒袍,凤鸣公主还说出那人的其他特征没有?”逝川问道。

      项绫罗摇摇头,“没有……哦……我想起来了!她的手札里有一次无意中称呼那人为‘阿琰’。”

      阿琰,一个在江湖上很陌生的名字。

      “像个女人的名字。”扶丘道。

      “咦?怎么也是阿炎?”项绫罗这才发觉,手札上的阿琰与身边女护卫阿炎叫的一样名字,就是字不同而已。

      “可能只是巧合。”亓蓁淡淡道。

      项绫罗身边的阿炎,身为项家护卫,名字与项绫罗不同,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是为了叫着方便而取。当初她也无名无姓,亓蓁两个字是义父所想,屈家很多护卫的名字都像阿炎一般随意简单。

      她想,凤鸣公主手札上提到的‘阿琰’必定也只是小名,故而江湖上并未传出他的名字。

      项绫罗想了一会儿,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纠结名字的问题。

      逝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若有所思,红色蟒袍衣服……阿琰……

      “继续。”荆凡道。

      “噢……”项绫罗瞅着几人神色,不知是否自己说了太多多余的话,他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打定主意,凤鸣公主收拾细软,打算永远离开皇宫,这件事她只告诉最疼爱自己的四皇兄,求了好多遍,四皇子才答应帮她。可是,等她终于能永远离开皇宫,能与他远走高飞之时,她却找不到那人了。

      凤鸣公主到他居住的客栈去找,东西都没收拾,只人不见了踪迹。她以为他是临时有事,匆忙离开,早晚会回来的,凤鸣公主一连在宫外等了整整半个月,都没等到他。那人就像突然消失在世间,那个时候,凤鸣公主才发现,除了名字,她对那人一无所知。

      天下之大,她不知该到何处去找他。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不久之后尊主要召开武林大会,她想,爱武成痴的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打定主意,就随着一群武林人士去了武林大会。

      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不会武功,又初入江湖,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

      幸好,她途中救了一位西域人,那人感念她的恩情,教了她几招简单的蛊术操纵,并送了她几只蛊虫,让她用自己的血喂养,对不会武功的她会有很大帮助。看武学秘籍过程中,凤鸣公主看过关于蛊术的记载,也知道蛊术被列为禁术,她一直不明白,同样是杀人,为什么蛊术一定要被列为禁术。所以,当体味到蛊术的妙用之后,凤鸣公主对蛊术有了新的认识。

      所谓禁术,不过是人们内心的恐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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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08
    金宵对跟踪之人丝毫不察,心中有事,径直往金荣所在处走去,到了门前,房门轻闭,他等了一会儿,然后整理整理外衣,待自己从容之后,才轻敲了几下门,待房内人应允了之后才推门而入。

      逝川指了指屋顶,亓蓁点头,两人一跃而上,揭开一片红瓦,房内景象一览无余。

      房内摆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书案,案上铺着一张画卷,一旁的金荣正站在一面墙前,墙上挂的也是一张画像,深深地凝视着……仿佛成了一个雕像。而金荣看的那张画像,跟书桌上那张一模一样。

      金宵进了门,见父亲正在凝思,不敢打扰,站在一旁默默等待。

      亓蓁换了视角看清了桌上画像,眼睛不由得睁大。

      察觉到她的异样,逝川用内力传话:“你认识那张画像?”

      亓蓁点点头,那画像正是她与荆凡在造酒房所发现的那张陈年旧画,这两张一看就是最近刚画,何以跟二十年前的画一样,女子的动作、神态几乎都一模一样。

      逝川又用内力道:“回去再说,我们先看看。”

      金宵一直恭敬地低着头,不出声。整间屋子安静的出奇,甚至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

      过了许久,金荣从沉思中回神,不再看那画像,对儿子道:“听说今日,神捕扶丘来了。”

      仿佛很久未说话,金荣的声音里有一丝沙哑。

      待金荣转过身,亓蓁与逝川诧异地对视一眼,这是个很普通很平常的人,身上着了一件极其简单的麻衣,面上神色平和,是修禅很多年,放空一切才有的神色。这样的人,甚至都不能与啻陵首富想到一起,而只能想到寺院中德高望重的大师。

      但看金宵的敬重,这个人又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金宵拱了拱手,低头道:“是的父亲,除了扶丘,还有屈家亓蓁与一名西域浪子。”

      “哦?西域浪子……他叫什么名字?”金荣的声音不再沙哑,听起来很随和。

      “他叫逝川。”

      听到自己的名字,逝川扬扬眉头,难不成这金老爷对他还感兴趣?

      “逝川……父亲老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名字一个也没听过。”金荣随口多问了一句:“他是西域人,怎么会跟扶丘……还有屈家的人一起过来?”他没记住亓蓁的名字,就用‘屈家的人’来代替。

      金宵措辞道:“儿子听说他也来参加武林大会,住在一起,自然就熟悉了。”

      逝川暗暗冷笑一声,对自己的父亲还有所隐瞒,这父子俩看起来关系有些问题。还有,他叫金荣父亲,而不是爹?

      “是啊,我倒忘了,那些武林人士都住在一起。”金荣走在书案前,审视刚完成的画作,随口问道:“近几日,那些人还安生吧。”

      “都在养精蓄锐,准备武林大会一展所学。”

      金荣冷哼一声,对那些武林人士嗤之以鼻。

      亓蓁垂目,这两父子之间不像父子,倒像是下属在向主人禀报任务,主人问什么他答什么。她与屈镜如并无血缘关系,可也不会如他们这般生疏。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金荣道:“好,只要那些人不出乱子就行。”然后头不抬地说道:“行了,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动作,金荣抬头,见儿子还在原地,往后一靠,“你还有什么事?”

      金宵低眉,站了一会儿,理了理思绪,恭敬地向金荣行了大礼,然后道:“父亲,明日是母亲忌日,还请父亲……”

      话还未说完,就被金荣厉声打断:“够了!”

      金宵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父亲,您就去看母亲一眼吧,生前,母亲生前就一直盼着您能去看她,现在死了,您也不能满足她的遗愿么!”

      “闭嘴!”金荣脸色变了,不再是那个平和面容的老者,面部被生气扭曲的有些恐怖。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金荣几乎带着哀求道:“就算我求求您了父亲,就当看在儿子的面上,去看母亲一眼……”

      “我说了,闭嘴!”金荣气急,从椅子上下来,走到金宵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威胁道:“不要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不会动你。”

      “我知道。”金宵忽然平静下来,淡淡道:“那次在外郊,不是个最好的例子么,您可以为了表忠心,狠心要了您儿子的命。”

      外郊?

      逝川与亓蓁同时想起来,就是那晚金宵遇到杀手一事。听金宵的口气,他似乎早就知晓是谁派的杀手,逝川记得那些杀手不是普通杀手,背后的人派去那些杀手绝对不是为了警告,而是真的想要金宵的命!

      “你!”金荣扬起巴掌,狠狠地打了金宵一个巴掌。

      那一掌,用尽金荣全身力气,金宵左脸颊很快红肿起来,嘴角沁出鲜红血迹。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谁都没想到。

      打完之后,金荣怔了怔,望着自己的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打下去。金宵低笑两声,很快转为大笑,仰天大笑,眼里有了泪水,他悲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又从书案上的画像到墙面画像一一扫过,大笑两声,起身,冷静地嘲弄道:“你娶母亲,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而我,只不过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哈哈……那这个人呢?”金宵指着墙上画卷道:“这个曾经想要了我的命的人,她又是什么?”

      “你难道不想活了么?”金荣厉声道,那语气里,有一丝痛惜。

      金宵反问道:“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上次因为一句话就能要我的命,这一次呢,你打算拿什么来保我,你自己的命么。”

      “我早跟你说过,你不明白。”金荣看到儿子脸上的红肿,不忍,语气软了下来,“你跟他们作对没什么好处,听父亲的话,只要你好好经营金家生意,其他的事不用管。”

      金宵冷静下来,擦干眼中泪水,道:“您要做什么我不管,只是,儿子想请求您不要伤害一个人。”

      “谁?”

      “亓蓁。”金宵道。

      屋顶的亓蓁心中一震,眼中神色不定,分不清是什么心情。身边的逝川握紧她的手,目光闪烁。

      “亓蓁……”金荣想了一会儿,问道:“就是今日与扶丘一块过来的屈家人。”

      金宵点头道:“是。”

      金荣看着儿子,“为何独独不能碰她?”

    “或许……她是儿子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吧。”金宵自嘲地笑笑。

    金荣明白了什么,很爽快的答应,道:“只要到时候她不跟我作对,我不会为难她的。”

      “那父亲早点歇息,儿子告退。”金宵拘了一礼,恭敬告退。

      走到门口,金宵停步,未转身,背对着父亲道:“明日,我在母亲坟前等您。”

      说完,片刻不等,就抬脚离开。

      金宵离开好大一会儿,金荣还保持着原来姿势未动,面上恢复平和神色,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并未让他动容分毫。

      烛火燃半,蜡炬成灰,夜,更深了……

      回来的路上,亓蓁与逝川并排走,两人都有心事,一路上无言。

      聪明如亓蓁、逝川,他们怎么会看不明白刚才金宵的所作所为,一切不过是为亓蓁求一道保命符。金宵与父亲相处那么多年,自然了解父亲的性子,当他说出母亲忌日那件事之后,他也一定清楚金荣会大发雷霆,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动手,事实上正如这样发展了。金荣盛怒之下打了儿子,勾起内心愧意,对儿子接下来提出的要求必会松口。

      金宵趁机提出的要求竟然是保她的安全!

      将全部对话听进耳里的亓蓁意外、不解,再做不到平静。

      她与金宵的交集不过是初到啻陵时,金宵代表金家老爷前去迎接尊主,她跟随在侧。

      她,何以得到他如此对待?

      

      到别院处,荆凡、扶丘、项绫罗早已在房内等他们两人,阿炎在门外守着,见到亓蓁来和逝川归来,抱拳拱手道:“蓁姑娘,逝川公子。”

      两人从她身侧无声走过,谁都未说什么。阿炎忍不住回神多瞧了两人两眼,一脸不解。

      平日里,亓蓁对她的施礼不言不语,可至少会施以回礼,今日却仿若未闻,一向嘻哈行事的逝川更是奇怪,直接对她视而不见。他们两个这是……吵架了么?脸色都不怎么好。

      荆凡在扶丘回来之前早已将凤鸣公主的所有资料都整理完,扶丘回来后,两人商讨一番,正准备等亓蓁逝川回来再一同商议。

      逝川推开门,项绫罗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道:“蓁姐姐,逝川哥哥,你们终于回来啦。”

      话刚落,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地问:“你们……怎么了?”

      扶丘与荆凡也看出来两人有心事,荆凡依旧没什么表情,重新将视线落在手中卷宗上,扶丘转了抓头发,只觉困惑,不对啊。从金家出来还好好的,他们分开之时也没什么事啊,怎么他们俩单独待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事了?

      心中纵重重疑问,聪明的他知道此刻最好保持沉默,故没像项绫罗那样傻傻地问他们怎么了。

      “没事。”逝川与亓蓁同时回道,甚至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这样的回答,让项绫罗差点儿咬到舌头,自己没事干什么多嘴问这个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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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08
    第二十章 护命情 心涌荡


      太阳落山之际,逝川、亓蓁与扶丘留在金家用膳。

      饭罢,金宵还作为东道盛情邀请三人入住,亓蓁与逝川以准备武林大会婉拒,他两人不留下,扶丘一人也无趣,打着两人的名头也拜别金宵。

      街道上,缠绕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这个时候,夜晚做生意的小贩们还未摆摊,两边店铺也在等夜晚降临。

      扶丘回头,街道上只零零散散几个行人,并未有任何异常之处,只叹一声‘怪’,然后说道:“这金家,明明知道我们今日去目的不纯,竟没派人跟踪。”

      “他们不是不想派人跟踪,而是依你和蓁儿的实力,他们不敢轻易派人,况且,他们到现在还未摸清我的底细,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逝川悠悠笑着,顺势回想今日在金家所见一切。

      大厅、楼阁、庭院……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的精心别致。

      依照今日金宵的态度,他对自己父亲有一种外人难以言喻的敬从,那金家所设一切必是金老爷退位之前所做,金宵未动分毫。这样,就更加印证他内心的猜测。

      一醉楼楼主是女子,金家老爷是男子,女子与男子之间,关系无法让人不往歪处想。

      亓蓁提出造酒房发现画像一事,画像,至少是十几年前所绘,十几年前,金老爷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翩翩公子哥儿,按金老爷的家世,他也该娶妻。而在这个年纪,就算娶妻,也最容易动不该动的心思。

      他提到金老爷丹青一事,金宵只下意识地用不再提画笔为由拒绝,却未否定金老爷丹青一绝之事。每当提到金老爷,金宵一派从容的表情总会出现一点裂痕,掩饰得虽好,那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在言谈举止中就能表露出来,

      这造酒房的画像,应与金老爷有关。

      但,能让荆凡千方百计隐藏的画像,应该还有别的秘密,荆凡不愿道出,他想,自己早晚也能查出。

      只是,希望最终查出的结果不要让自己失望。

      这个时候,他竟有些期待最后的真相。

      亓蓁问:“你在想什么?”

      逝川付之一笑,继而道:“蓁儿,我们回去。”

      “回哪儿,金家?”扶丘脱口问道。

      逝川脸上露出自信的笑,朗声道:“当然!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再回去,就算想到,也不会猜到我们此刻回去。”

      “为什么是你们去,查案可是我们捕快的家常便饭。”扶丘忍不住道。

      逝川颇有耐心地看了他一眼,问:“若是金老爷的私院布了阵法,你怎么进去?”

      “……”扶丘哑口无言。

      与亓蓁一样,在阵法方面,扶丘也只能认栽。

      转而感觉不对劲,扶丘道:“你是怎么知道金老爷的私院有问题?”他记得逝川一直在和金宵谈论庭院布落,根本无暇考虑其他。

      他们查到一醉楼与金家有关,却未具体到人,金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毕竟金家能说得上话的不止金宵金荣两人。

      亓蓁也正想知道,望着他。

      逝川漫不经心的耸耸肩,“金家处处透着诡异,最诡异的地方就是金荣的私院,这是我作为一个想查清真相的人的直觉。”今日,他与金宵相谈甚欢,只观赏周围院景,无暇顾及其他,晚膳时,将今日所见缕了一遍,才怀疑到那座私院。

      若无前面亓蓁荆凡发现一醉楼与金家有关一事,他也会认为那是一座安静的修禅之地,顶多就是金老爷喜静,不喜外人打扰。

      愈牵扯到一醉楼,便愈能发现那院落蹊跷之处。

      真正证实心中所想,只能今晚一探金家。

      “你先回去帮着荆凡,既然是神捕,查看卷宗一事肯定小菜一碟,我们需要在回去后得到你们给的最直接证据。”一句话,将扶丘回去的工作都已安排好。

      扶丘内心不舒服,便道:“亓蓁姑娘也在外忙碌一天,你忍心让她再奔波?”

      “无事。”亓蓁道。

      逝川朝他耸耸肩,那神情在说,女方没问题,男方只得同意,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此刻的他。

      扶丘内心将重色轻友的逝川骂了几遍,然后解气地转身离开。

      夜已深,夜晚出行的人们已陆续离开家门。

      亓蓁与逝川一路往金荣私院而去。

      路上,亓蓁奇怪道:“白日,并未见金家布了阵法。”刚才他对扶丘说道万一私院里有阵法该怎么办,她就开始奇怪,虽对阵法了解不多,破解更是难事,基本的辨识度她还是有的,而且她与荆凡发现金家之后荆凡也确定金家没布阵法。

      “我哄他的。”扶丘道。

      亓蓁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今日跟金宵对话也半真半假,你的口中,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逝川凑过来,恶劣地笑了一笑,道:“嗯……对别人不敢保证,对你……你想要什么承诺,只要你提出要求,我一定满足。”

      亓蓁不跟他贫嘴,渐入私院过程中,沉声道:“这里是一醉楼底下造酒房的尽头,阵法也在这里结束。”

      昨晚,她一直闭着眼睛,只感觉一阵光,再睁眼便是到了这座私院。

      “我现在怀疑,我们在一醉楼后院所遇到的阵法,金荣也有参与。”逝川正色道。

      亓蓁惊讶,“怎么可能,金荣是个生意人。”

      逝川欣赏了一会儿她难得的表情,笑道:“谁说生意人就不会阵法了,我还是皇室中人,不也懂很多嘛。”

      亓蓁不敢恭维,她也从没见过哪一个皇室中人跟他一般油嘴滑舌。不过,她这样想,倒还真的冤枉逝川了,逝川在她面前说话会不正经,却从未在其他女子面前这般,只是除了项绫罗,亓蓁也未见他在其他女孩面前的样子,故只以为他本性如此。

      “既然阵法是他所布,那为何不在这院中布阵。”

      “这样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种,他对自己的掩饰太过自信,不相信有人会查到他的头上。另一种,就是这里的阵法隐藏极深,我们不触到他的底线,便不会发动。”

      亓蓁还想再说什么,只听有脚步声靠近,两人相视,隐匿起来。

      来人正是金宵,似有事禀报,脚步匆匆。

      亓蓁跟逝川对视了一眼,跟上金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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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07
    项绫罗听说亓蓁、逝川和扶丘都要去金家,吵嚷着也要去,阿炎提醒道,他们是去拜访,小姐你用什么名义去啊,家主若是知道这件事,指不定就把你和金公子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一听这话,项绫罗立马安静下来,绝口不再提去金家的事。她对金宵哥哥无意,万一真被别人误会了怎么办,让爹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又听说荆凡还留在金家宅院,就抛下阿炎一人在别院,一个人跑去找荆凡去了。

      来到荆凡住处时,荆凡正在整理武林大会人员名册,项绫罗无忙可帮,就一个人呆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做,最后实在无聊,就让荆凡找个事儿给她做。荆凡想了一会儿,递给她一大堆卷宗,道:“你先看,看完之后我会提问。”

      “啊?”

      提问?项绫罗整个人顿时陷入冰窖中。这是她自己要求做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待荆凡整理完,就见项绫罗趴在卷宗上,眯着眼,早已进入梦乡,他摇摇头,嘴角勾出一抹很浅很淡的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边,扶丘、亓蓁、逝川三人到了金家之后,金家大公子亲自出门迎接。

      扶丘道,来啻陵几日,本该早日拜访东道主,无奈琐务缠身,无暇前来,今日得空,特来慰问。

      亓蓁不由得暗暗惊叹,果然在官场混了几年,嘴皮功夫过人,完全见不到四人在一起时他口拙的样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金宵和逝川大概都是经常历经这种场面的人,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先前担心扶丘会露馅的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见到扶丘身后的逝川与亓蓁,金宵也未多问,只道逝川曾救过他一次,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不想今日能来,让他又惊又喜;而亓蓁是尊主屈镜如最器重的屈家子弟,能来金家也令金家蓬荜生辉。

      几句话半真半假,表面客套也就过去。

      这种场合,除了扶丘,也是西域九皇子逝川的天下,他接过金宵的话,解释了自己与亓蓁和扶丘一同前来的原因,简单道出扶丘曾在西域办案,他无意间出手相助一事,让两人结下情谊,同时有意无意地指出那晚亓蓁暗中相助金宵的事,他也是机缘巧合下沾了光,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真假参半,让人分辨不清。让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金宵也在不禁心里暗暗钦佩。

      那晚在外郊,金宵从四魅手中接过松针,以为是逝川所发,后来听闻屈家亓蓁善用松针暗器,也理出了脉络,松针是亓蓁所发,而她应该是感谢他解决丢马一事,才会暗中相助,他竟然会在得知是亓蓁相助之时暗喜一整天。

      亓蓁在印象中见过一次这样的逝川,十二年前她被当成祭品,而他向摩尼教大祭司要她那次,当时他说道‘我们西域人秉承的是喜欢就大声说出来,我喜欢这个女孩,就要她!’。

      之后的他,在她面前常常是个笨拙的小男孩;现在的他,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哪里没变……

      思及到此,她不由得多看了逝川两眼。

      逝川、扶丘、金宵,三人有说有笑,只有亓蓁神思游走在别处,偶尔会‘好’‘无事’的应上一两句。因着她的性子冷淡,还曾被江湖人士拿来与同样冷若刀剑的荆凡比较,她不说话,只静静听着,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

      “在下远在西域也曾听闻过啻陵城金家老爷的大名,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逝川忽然道。

      扶丘刚要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嘴里,一时间找不到话来接。不是说好的见机行事么,他怎么自己倒先沉不住气了,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亓蓁抬眼看他,他为何会忽然问出这句话?难不成他怀疑的人是金荣?

      金家老爷,金荣,为人极其低调,自从金宵开始执掌金家生意以来,金老爷深入简出,几乎将金家全部交与金宵。他们查出金家与一醉楼有关,并未确定是金家某人还是全部,何以逝川就判定了金荣?

      金宵也愣了一愣,随即用笑容代替,拱手致歉道:“真不巧,家父近日身体欠安,不宜出来见客,还望逝川兄见谅。”

      逝川笑了笑,摆手道:“在下也只是仰慕金老爷大名,想要一见,既是身体欠安,在下就不好再叨扰。只是曾听闻,金老爷除了做生意,丹青也是啻陵城一绝,在下有幸,曾学过两年,一直无所成,有时间再请金老爷赐教。”

      丹青……扶丘与亓蓁身处中原,从未听闻金家老爷在丹青上有什么造诣。

      金宵眸色暗了暗,很快恢复正常,笑道:“家父近几年修禅养性,很少拿画笔了。”

      此话,婉拒逝川的请求。

      逝川悠然一笑,端起桌上茶杯,边抚杯盖边道:“真是可惜……我近日得闲心绘了一幅女子画像,正想请金老爷指点一二,如此,便不打扰金老爷了。”说着饮了一口茶水,视线却落在金宵脸上,一动不动。

      听到‘女子画像’四个字时,金宵脸色一变,脱口而出:“女子画像?”

      “哦?难不成金公子对我这画像感兴趣?”逝川若有所指。

      金宵笑了笑,掩饰了刚才的失态,道:“不知哪家姑娘得到了逝川兄的青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逝川引用了一句中原话,道:“我一心仰慕蓁儿姑娘,情不自禁之下就绘了此画。”

      如此大胆直白的话让亓蓁纵使冷漠,也不由得躲开他的炽热目光。

      金宵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扶丘又开始看不懂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九皇子怎么挑这个时候说这个,今日来的目的是查案,不是他表明心迹。为防他在此路上越行越远,忘记此行目的,他赶紧在逝川下一句话说出之前开口道:“金公子,我常闻金家庭院是名闻天下的能工巧匠耿岳大师所修建,不如借此机会,由金公子作引,好好观赏一番,待我回朝,也好整顿我那糟乱的府邸。”

      也借此机会,探一探金家布局。

      金宵不疑有他,起身,拱手道:“请。”

      “请。”扶丘也跟着起身。

      亓蓁上前,拉了欲跟上两人的逝川,蹙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逝川一副不解的模样,问道:“你问的是哪一句?”见亓蓁模样不像说笑,他正色道:“我不过想验证一些事,现在心里已有答案,回去再跟你说。如果……你想问的是画像的事,我只能告诉你,刚才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亓蓁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等也不等他。

      逝川回身,将大堂内看似随意地迅速打量一番,也跟了上去。

      刚下过雪没多久,金家院内白雪早已打扫干净,只屋顶瓦片上一片白色,红砖白顶,别有一番韵味。

      虽是冬日,金家庭院也能见到葱郁之意,仔细一看,竟是些假木,如真的一般,带来春日气息。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异石错落有致,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泄于石隙之下,溪流之上,带着还未融化的几朵雪团,如白色点缀一般。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阔,两边飞楼插空,雕瞢秀槛,皆隐于山坳树杈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泄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亓蓁看了不禁暗暗称奇,这院中主人一看就知是儒雅之士,会享受如此奇景之人,谁又能与阴森恐怖的毒蛊联系到一起。

      前面金宵为扶丘逐一介绍院中景致,扶丘本身是个粗人,只觉院中之景别致,却再看不出点别的了。反倒逝川看完之后一阵夸赞,道不愧是大师手笔,果然不同凡响,还点出一二与金宵品评一番。

      金宵见他是个行家,找到知音,也道出自己的见解。

      扶丘放缓的步子,等逝川金宵两人慢慢走到前面,松了口气,与亓蓁并排走。在园林造诣上,他本就是半斤八两,两句话就没了,正愁没话说呢,逝川上了前头,他也乐得往后了。

      不用费心周旋,扶丘开始展现捕快本色,审视四周。

      见身后还跟着四个婢女,他大手一挥,道:“去伺候你家公子吧,我与亓蓁姑娘四处转转。”

      其中一个婢女微福了一礼,道:“奴婢们是专门伺候扶丘神捕和亓蓁姑娘的。”

      好一个伶俐丫头,扶丘暗叹,也不勉强,点点头道:“那你们就跟着吧。”

      本想打发几个婢女,与亓蓁探讨一番,眼下有婢女在场,也不是件坏事,有了四个人证,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也不用费心解释。

      亓蓁指向擎天塔南边一间独立小院问那个领头的婢女道:“那个地方是哪儿?”根据擎天塔的位置,南边正是昨晚她与荆凡从造酒房出来之处。

      领头婢女一看,恭敬回道:“回蓁姑娘,那是老爷的私院,平日修禅所用,外人不敢打扰。”

      果然!

      亓蓁用内力传声给扶丘,道:“金老爷的私院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扶丘眉毛一扬,这个办法不错!赶忙用内力回道:“看出来了,这里只有那间院子最奇怪,这些婢女虽聪明,可是不会武功,我们就用内力交谈。”

      “嗯。”亓蓁的视线不曾离开过金荣的私院。

      在四个婢女眼中,亓蓁与扶丘正打量四周布景,其中亓蓁似乎对老爷的私院很感兴趣,一直在看那个地方,可那里只有少爷和老爷以及老爷的贴身管家能进,闲杂人等谁都不曾进去过。

      扶丘看出婢女们的心事,对亓蓁道:“看得出你很喜欢那个院子,但既然是金老爷的私院,我们还是不要贸然进去,以免打扰金老爷修禅。”转而又问那领头婢女,“你们家老爷经常在私院修禅么?”

      “是的。”那婢女回答,又怕自己说太多,转而道:“扶丘神捕,亓蓁姑娘,奴婢带你们去别处转转吧。”

      “也好。”扶丘道,又用内力对亓蓁说道:“你故意对那私院表示很有兴趣就是为了看这些婢女们的反应?”

      亓蓁没回答,轻眨了下眼,表示承认。

      这些婢女们的反应果然很奇怪,这金家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息,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总是有一股邪气,每个人对外来者都保持一份距离,与其他普通商家不同。

      啻陵首富,能走到今天,也有不为外人道的东西。

      领头婢女丝毫不察两人的交流,在前面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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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20 2016-10-07
    第十九章 解心结 访金家


      将要随扶丘去金家的是亓蓁与逝川。

      亓蓁身为屈家子弟,代表屈镜如与扶丘一同前去也说得过去,只是逝川……一看打扮就知是西域人的他只怕牵强,逝川悠然一笑,道出一件他们不知道的事:“我与金家大公子曾有过一次过命交情,也算他半个救命恩人,这件事蓁儿清楚。”

      亓蓁忆起那晚在外郊一事,知他的指的是她暗中出手相助之事。

      荆凡需要整理这几日报名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员名册,暂不同去,据几人推断,名册上这些人中,必定也有幕后主使者的人,荆凡心中已有几个目标,这件事他来做最合适不过。

      “据我观察,金宵不是个简单人物,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扶丘蹙眉,没逝川那样乐观。

      金宵看似温和,实则心机极深,要骗过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逝川宽慰道:“金宵或许能看出我们‘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他也算是个坦荡磊落之人,不会行小人行径,只要我们不触到他的底线,就没什么事。”一个人的笛声不会骗人,那晚他的笛声,不是一个小人所能吹出来的。

      事情安排完,逝川蹬了蹬腿,神情有些懒散,伸手敲了敲自己发麻的手臂,有些疲累道:“现在只等去金家一探究竟了。”亓蓁的药加上他的调息,伤已好了大半,可不眠不休的劳累,还是未免会疲劳。

      剩下的事,就等扶丘的拜帖到达金家,金家派人来接了。

      离开前,扶丘瞧着逝川,欲言又止,逝川瞧了一眼荆凡,清楚扶丘心中所想,摆摆手道:“你但说无妨,我们这里没有外人。”

      他跟荆凡说过,具体的细节在日后相处中他自然就能发现,现如今就是一个,荆凡虽失信,他可不能毁约。

      扶丘的顾忌是不知逝川对荆凡坦白到什么地步,有没有把七王爷供出来,接下来要说的事与七王爷有关,眼下见逝川无所顾忌,暗想逝川对荆凡应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就道出要说之事。

      “七王爷今日将凤鸣公主的卷宗送了过来,说这对我们或许会有所帮助。”

      七王爷?荆凡扬眉。

      在中原朝中,史官那里会保留每一位皇室子弟的卷宗,凤鸣公主远嫁西域,卷宗还留在中原,记录的也就是凤鸣公主远嫁之前的事。七王爷既然选择派人送过来,必定是从中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亓蓁问。

      逝川感兴趣的事,七王爷是如何得知他们查到了凤鸣公主的头上。

      “今早刚到。”扶丘老实回答。

      “那你怎么不早说?”逝川表面温和笑意,任谁能都看出他眼里展露出的‘杀意’。

      他们凭空猜测一大堆,若是有凤鸣公主的卷宗做底,哪还用猜那么多,说不定能从卷宗中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我这不是……忘了么。”

      未挑明,四人都明白扶丘对荆凡还不能完全信任,一个捕快的谨慎,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亓蓁道:“先去金家,等回来后再看。”

      拜帖已经送去,金家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凤鸣公主的事只能暂缓。

      逝川点头称是,先解决眼前最要紧的事。

      荆凡淡淡道:“先给我。”

      逝川想,七王爷不会很勤奋地专门将凤鸣公主的卷宗挑出重点来送给他们,扶丘收到的必是凤鸣公主事无巨细的卷宗,一个一个查起来也浪费时间。荆凡难得有心,将这苦差事给他也好,于是连忙点头道:“那就麻烦荆凡兄了。”

      身为捕快,扶丘最能明白查卷宗的枯燥无味,荆凡主动查,揽下这等苦差事,让他满心惭愧。

      默了默,扶丘拱手道:“荆公子,是我小人之心了,我扶丘在这里给你道歉,对不住,还望荆公子海涵。”他断案雷厉风行,为人却是憨实,心里有鲠,不吐出来不痛快。

      这件事是他多心,本就该道歉,他也不藏着掖着。

      见状,逝川哈哈大笑两声,分别拍了拍扶丘和荆凡的肩膀:“什么海涵不海涵的,荆凡是那么小气的人么!”话对扶丘说,却给荆凡戴了高帽,荆凡瞥了他一眼,用佩刀将他的手从肩上推下。

      然后,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留下的逝川与扶丘面面相觑又相视一笑。

      相处时间虽短,荆凡的性子却已了解,他嘴上没说什么,就代表心里真的没什么,或许他根本就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扶丘若再为此事耿耿于怀,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亓蓁望着荆凡消失的背影,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这件事之后,他们四人之间的芥蒂也该完全消除了。

      处于刀尖上的他们,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谁敢把性命交给对方。

      荆凡走后,扶丘紧接着也出去了,去金家之前,他要将凤鸣公主的卷宗交给荆凡。

      三人这一去,势必会在金家有所行动,亓蓁需要加紧准备一些松针暗器,必要时说不定会动手。

      逝川拉住亓蓁,将她按在椅子上,神秘道:“你先不要忙活,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亓蓁问。

      逝川从腰间掏出一颗小瓷瓶,里面是临走之前舂荫赠与他的护心丸,叮嘱道:“把这个带在身上,关键时刻,能保你性命无虞。”

      亓蓁接过瓷瓶,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金宵那人我虽信得过,可他的父亲我不可不敢恭维,还是防备一点比较好。”说着逝川顽劣一笑,道:“我的救命之恩你还没报,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不然我的‘滴水之恩’找谁要‘涌泉相报’啊。”

      金家与一醉楼勾结,可见金家不像表面那般平稳,暗地有许多他们不清楚的东西,此行怕是凶险万分,早早做了防备,也是以防万一。

      亓蓁也不推辞,将瓷瓶收起,玩味地说道:“你忘了,如果你随随便便就死了,也一样得不到我的回报。”

      她这是……在说笑?她竟然也会说笑?

      逝川望着她,欣喜万分,仿佛在看世间最美妙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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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七画

    七画

    楼主 LV20 2016-10-06
    一个结果是蛊王重现世间,且凤鸣公主很有可能诈死,身份转为一醉楼楼主,密谋危害朝廷武林和西域的事;一个结果是凤鸣子永远处在婴孩阶段,一醉楼楼主另有其人,密谋之事依然会危害中原和西域。

      若凤鸣公主是幕后主谋,只怕最后落出水面的真相惊人!

      亓蓁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刚才的玩话,只道:“你的意思是,这记忆蛊,有可能是从蛊王那里流传出来,解药就在凤鸣子身上。”

      逝川说了这么多,看似与他们所谈之事无关,实则有很大关联,解药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枢纽。有了解药,他们就相当于赢得一半的胜利。

      “蓁儿,你真聪明,能从我这么多的信息中抽丝剥茧,得到最关键的信息。”逝川不吝夸奖。

      亓蓁对他的夸赞并不领情,问道:“那凤鸣子眼下所在何处?”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相信你们,但我想在小凤最后出现之前,他所在之处越少人知晓越好。”逝川丝毫不隐瞒自己的顾虑。

      扶丘点头,他在断案过程中就是如此,关于罪犯位置,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对任何人说,甚至对七王爷也曾守口如瓶。这是保证安全最有效也最直接的办法,对逝川的顾虑,他表示理解。

      荆凡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亓蓁大概猜到了凤鸣子在哪儿。

      逝川见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开始下一个话茬,“刚才我们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猜测是否属实,还要从我们眼下的线索查起。”

      扶丘道:“你是说……”

      “金家。”荆凡与亓蓁同声说道。

      昨晚所查,和一醉楼最直接的线索就是金家。

      “不错,就是金家。”逝川悠然一笑。

      扶丘又道:“那我们今晚再夜探金家。”

      金家经商,虽有护院,与江湖人士却不能比,他们几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夜晚潜进金家不是什么难事。

      “不,我们光明正大地走进金家,还要金大公子亲自出来迎接。”逝川正色道:“有时候,事情不能只从一个方向解决,换一个方向,可能会达到出乎意料的结果。”

      荆凡端起一杯茶水,水到唇边之时停了下来,也望着逝川,这样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气魄,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同样见到过,在这世间,那人是他唯一钦佩之人。

      扶丘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可是我们以什么名义进金家呢?”

      逝川眼睛一瞅,从荆凡手中夺过茶水,一饮而尽,他说了那么久,早就渴了,而荆凡从头到尾说的话连十个字都不到!这杯水理应要他倒给他,所以逝川喝得理直气壮。

    对他这样孩子气的做法,亓蓁只看一眼便不再看,想着该以何名义进入金家。荆凡只觉震惊,刚才,逝川出手极快,他反应过来时茶杯已经被他夺走,这速度……天下间只有一人能做得到,就是已经退隐的前任武林至尊。

      喝完,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噔’的一声,逝川说道:“名义绝对正大光明,听说我们的绫罗妹妹与金家大公子金宵定了姻亲,这层关系,够了吧。”

      正在门外帮几个人把风的项绫罗忽感一阵冷风吹来,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雪还未融尽,空气中温度确实很低,她拢了拢身上棉衣,阿炎关心道:“小姐,我们进屋坐吧,外面风大。”

      “现在还不行。”项绫罗摇摇头,“蓁姐姐他们也应该快谈完了,万一有人进来就不好了,我在外边还能挡一会儿。”

      见劝不动自家小姐,阿炎从里屋拿出一件雪色披风披到项绫罗身上,仔细系上肩带,想说什么,抿动嘴唇,没说出口。

      “阿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项绫罗看着她,真诚道。

      阿炎心里一横,问出了疑问:“小姐,你可是我们家主最宠爱的项家小姐,怎么能屈尊在院中为他们把风呢,从下到大小姐可没受过这种委屈,阿炎只是替小姐不值。就算他们有什么正事要谈,也该顾及一下小姐,让奴婢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就成啦。”

      项绫罗抓住阿炎的手,声音难得温柔,“阿炎,你觉得我在这院中是受委屈了?”

      “嗯。”阿炎垂下眼眸,狠狠点头,很是为自家小姐不平。

      她从小就在项家长大,哪里见过自家小姐做过这等下事,从来都是家主家母和公子们将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受到半点委屈。

      “我却没这么想。”项绫罗笑笑,幽幽叹口气道:“在项家,所有人都很宠我,从没忤逆过我的意思,可我总会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要靠别人,自己没半点能力。”

      “可是,蓁姐姐告诉我,我是项家女儿,要比其他女孩更勇敢一些,我好像从那刻起突然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不再是那个处处被人保护的小姐,而是一个可以有自己作为的人。蓁姐姐他们谈论的事我不懂,也不能帮着出主意什么的,可我至少能在外面帮他们看着点,以防有人偷听,只要我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即使那件事很小,我也很开心。”

      这种开心,以前她从来没有过。

      看阿炎一副不解的模样,她呼出一口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项绫罗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阿炎说这么多。

      项家家主在进啻陵不久曾带项绫罗去了金家拜访,听闻两家是世交,有意结成姻亲,也有的说金宵与项绫罗早已定好亲事,那次拜访是带男女双方见面,因着项家家主疼爱女儿,很遵从女儿的意见。

      以项绫罗的名义进金家,的确正大光明,会省了很多麻烦。

      “不行!”亓蓁一口否决。

      逝川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利用绫罗,更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亓蓁道,完全不能商量的语气。

      可是绫罗她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从她决定帮他们的那一刻开始,或者说,从绫罗看到温泉里的东西开始,她就已经被幕后的人加入名单。

      这个事实逝川知道,亓蓁也清楚,可她就是不想把绫罗带到这件事情里来。况且,作为女方,主动到男方家去,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项绫罗对金宵有意还行,若是无意,未免会尴尬,就算项绫罗为了他们不知轻重的同意,她也不会同意。

      凭着亓蓁的观察,金宵与项绫罗是郎无情,妾无意。

      “事实上,我们还有一个人选。”一直未出声的荆凡道。

    逝川一愣,忽而明白过来,与亓蓁对视一笑。

      “谁?”扶丘问,这一问,忽然发现另外三人正齐刷刷地都看向他。

      答案不言而喻……

      他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问:“我?”

      “聪明!”逝川笑了。

      理由没有项绫罗那个听起来好听,可扶丘也算是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身为名震天下的神捕,扶丘的名声不是盖的,前脚刚踏进啻陵,金家大公子就亲自接待,可见他的地位非同寻常。

      扶丘以朝廷身份,拜访啻陵城第一首富,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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