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二）坠城无忧子仰头一瞧，不知是什么，觉得速度不猛，便想接住看看，谁知飞到头顶上方，泻出一股铁汁来，不由大惊，急忙把木立牌往上一遮，铁水四溅，烫伤了好几个金兵，有一个武功高手也被烫瞎一只眼，辗转哀嚎。无忧子把木牌向城上扔去，上面托着铁罐，流着铁汁。苏百炼飞锤将其击落，又提起一个罐子掷来。无忧子有了防备，抄了另一个木立牌扔出。两物相击，一齐落下，铁汁淋漓，只苦了地面金兵。对楼更近，宋军纷纷伸出叉杆、抵篙。无忧子叱喝一声，“呜”地振袖一扫，长杆竟被打断，未断的也脱手飞出。“铁袖！”苏百炼失声叫道。无忧子纵身一跃，一只大鸟般掠向城头。苏百炼右袖中流星锤飞击而出。无忧子左袖“啪”地一击，竟把锤头扇偏，飞跃之力未免受阻，眼看要坠落城下，谁知他右袖一吐，如一朵轻云，裹住锤链，用力一扯，身子箭一般直射苏百炼，左袖蓄力，只等扇敌人面颊。“流云袖！”苏百炼又是一声惊叫，左袖一抖，新月弯刀厉啸而出。无忧子大惊失色，这一刀突如其来，相距又近，无法闪避，只能抡右袖拍去，同时左袖松了锤链，往下急坠。刀袖相击，竟发出“喀”的一声，衣袖被斩断，可刀势已尽，堪堪贴在无忧子小臂，切破了衣服，再也近不得半分，然后向城下坠落。苏百炼惊呼一声，流星锤往下一抖，急追弯刀。星月门历来视兵器为生命，谁失了兵刃被看做莫大耻辱，门规中有一条便是“星在月在人方在，星散月失人莫归。”如果谁遗失或战败被缴去了门里传下的锤与弯刀，就不再是星月门弟子，只有找回、夺回武器，才能重列门墙。无忧子和弯刀一起下落，右手一探抓在手中，这时苏百炼锤到了，他急忙用刀往上一挡，谁知苏百炼猛一抖手，锤头往起一跳，让过弯刀，再一抖手，砸向他后背。无忧子未料到这锤毒蛇一样灵活，吓得脸色煞白，在空中往斜里一扑，锤擦后脑飞过。苏百炼再抖手，锤“唰”地转了半圈儿，锤链缠上弯刀，锤头打着圈儿磕向无忧子后腰，无忧子只能缩手弃刀，打个前空翻，避过锤头。苏百炼正想把刀扯上来，无忧子左袖忽起，卷上锤链，奋力往下一扯。苏百炼兵器失而复得，正松一口气，这一下猝不及防，而且力量极猛，他身子往前一撞，在城墙上一磕，直翻了出去。他站在两个城垛之间城墙矮处，若是别人墙高齐腹，只会撞一下，多半不会掉出去，可他个子高，这一下正撞中小腹之下要紧地方，一疼力气泄了，才被拽了下去。两军攻守激烈，下面金兵推着对楼前进，城上宋军用叉杆、抵篙推挡、泼油、扔火把、射火箭，无忧子手下四个武功高手砍断长杆、打飞火把、火箭，对楼逼近城墙，形势对宋军极为不利。

                                      （一〇一）兵对兵，将对将苏百炼知道这些宋军把关鸿视若神明，一想我争这干什么，传出去让江湖上笑话，于是笑道：“好，你们关通判是天下第一。”雷龙脸色缓和下来。 “天杀的！”苏百炼骂道，原来附近金兵知道他厉害，不敢再从此处攻城，后队金兵不知，此时又爬满那行天桥。“杀不完的贼种！”苏百炼突然一纵身，跳上行天桥。“老爷，你干什么！”雷龙大惊叫道。“我杀光这帮贼种！”苏百炼顺梯而下，把金兵都踢了下去。“老爷，快回来！”苏百炼不听，直冲下行天桥，流星锤横抡竖打，杀入金兵队里。金兵四处逃窜。他又一锤锤打入木牛车、尖头木驴、狗脊洞子之下，里面的金兵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钻出逃命。雷龙已慌了，急忙跑去报告守城宋将。苏百炼还要向前杀，金兵乱箭齐发。“苏爷，快回来！”城上陈咏贤、孟麟两员宋将大喊，急令兵士发箭掩护。苏百炼看冲不过去，左袖飞舞，撩打乱箭，倒掠回来，仍从行天桥上城。指挥金将看攻势受挫，传令敲锣，金兵暂时退去。“苏爷，您神勇无敌，可敬可佩，”孟麟对苏百炼道，“不过请不要再冒险下城，万一有个闪失末将等担待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苏百炼摆手道，他刚才挡了一阵乱箭，全身都出了汗，再耗一会儿一定会被射中，已知道厉害。不久后，兀术一行人来到东城。玉清子已令人在四城了望查看，见南城有关鸿，北城有周无愧，西城有一人象蓝济世，只有东城有个瘦猴儿不知是谁，看样子也是武林中人，在协助守城，大概是四城最弱一环，决定在这里动手。“哦？这南蛮子这么厉害？”听了攻城金将禀报后，兀术道。“好大的狗胆，竟敢杀下城来，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儿的。”玉清子冷笑，“无忧，你带五个人上对楼，把那瘦猴子头拿回来。”“是，师父，您就等我捷报吧。”兀术下令再次攻城。金兵换了一批人，推着对楼、吕公车等各种器械扑奔城下。无忧子极是嚣张，带着五人立于对楼顶上，下令对着苏百炼所在地方推去，仿佛城上都是死人，只等他靠近城、跳上去占领。城上抛石机、床子弩盯着对楼和吕公车攻击，无忧子抄起一个竹立牌用力扔去，被一枝巨弩射透，但力量已衰，弩尾并未穿出，无忧子探手抓住弩身，当作一件带盾的兵器使，撩得床弩、石头乱飞，就象大浪拍礁水花四溅。等到那竹立牌被磕烂，对楼已过了抛石机、床子弩射程，他把弩头一掉，用力扔向城头。苏百炼早已注意，当下探手抓起铁提钩，尽力一放，撞得那只床弩直飞回去。无忧子抄起一个木立牌甩出，牌弩相击，掉落地面。二人遥遥对视，暗道对方了得。对楼进入弓弩射程，宋军乱箭射来，无忧子持木牌遮挡，眨眼上面钉满箭枝。苏百炼故技重演，又要了一罐铁汁，飞掷过来。

                                         （一〇〇）只认我帅是第一箭手躲了，其他攻城金兵又总躲在各种活动掩体后面，苏百炼无人可射，又不知如何是好了，往左右一看，忽见一个宋军把一只带长长铁链的铁钩掷下，钩住一座狗脊洞子，几人齐扯铁链，洞子翻了，露出下面金兵，其余宋军一阵乱箭将其射杀。“还有这钩子没有？”苏百炼向喝彩那宋军喊道。“老爷要铁提钩？有！”那宋军转身抄了，提过来。苏百炼接过，往下一掷，搭住一辆尖头木驴，奋力一抖，木驴翻了个儿。“给我射！”他大叫。可恰巧周围箭手正放下弓箭往下泼油、扔柴草，没人发箭，苏百炼刚要骂，忽见喝彩那宋军戴上了厚手套，提着两个罐子赶过来，一边叫：“老爷，看我的！”一边放下一罐，把手提那罐向下一倾，一道明亮液流直泻而下，泼在金兵头上，浇出一片惨叫。“好样儿的！”苏百炼大笑，一松手，木驴掉下，“那是什么？”“是烧化的铁汁！”“好，他不是叫金国吗，咱们给他搀铁，叫他成色不足！” 那宋军也大笑，“老爷，再来一个怎么样？”“好，再来！”苏百炼又钩起一个木牛车，这回乱箭及时射下。“谁要你们多事？”苏百炼喊道，“这里有铁汁！”众人都忙着，无人应他。“多事，多事。哎，把你手套儿借我用用。”苏百炼戴上手套，抓起铁罐，搜寻目标，很快瞄定斜右方一座对楼，那对楼顶层金兵正往城上射箭。苏百炼一手提梁，一手托底，“嗨”地一声扔了出去。那铁罐儿在空中保持水平，一滴也未溅出，到了对楼上方，才猛地一倾，铁汁狂泻，金兵惨叫。“好啊，这巧劲儿神了！”那宋军叫道。“哈哈，小意思。”苏百炼大笑，“你叫什么？”“我叫雷……”那宋军正说着突然大叫一声，左臂中了一箭。苏百炼急忙扶住他，摁他蹲下。“小伤，没什么。老爷，我叫雷龙。”“雷龙，你赶快下去治伤吧。”“不要紧，我还有右手能用。”“你快去，这里我顶着！”“好，我先去把箭拔了。”雷龙到城下找大夫去了。“是谁射伤了雷龙？”苏百炼咬牙切齿喊道。金兵哪会答他。他和雷龙说话的当儿，下方的十余个金兵已推来一个行天桥，纷纷爬上，最先的离城头不到一丈。“爷爷我在这儿你们还敢上！”苏百炼猛地往下一抖衣袖，流星锤飞出，打得最上边儿那金兵所持旁牌四分五裂，锤头余力未衰，砸陷他胸口，尸身栽下。苏百炼一阵乱捶，行天桥上一个金兵不剩，全被打了下去。“好啊！”苏百炼回头一看，雷龙又回来了，手臂已上药包扎好。“你干嘛又回来？”“我要看老爷杀敌啊，这么开心的事哪能错过，老爷的武艺一定不比我们关通判差多少。”“哈，笑话，实话告诉你，他不是我对手。”“老爷，我知道您厉害，可这大话我不信，我们关通判是武状元，武功天下第一，谁也比不上他。”雷龙一板脸道。“笑话，天下比他厉害的何止一人。”“老爷，您不要再贬低我们关通判！”雷龙已显得十分不快。

                                                     （九十九）守城白壮飞又一言不发，可桂凤娘知道他动心了，所以不再说话，只是更急促娇声呻吟。白壮飞“啊”地叫了一声，完全瘫在了她身上。“你好狠啊，人家都受不了了。”白壮飞撑起身，盯着桂凤娘。桂凤娘微微张开嘴，让他看见自己雪白整齐牙齿，然后伸出舌尖儿轻轻舔嫩红的嘴唇。白壮飞又猛地一伏身，堵住了她嘴，良久，起身喘息。桂凤娘知道已经有了九成希望，刚要再说一些诱惑的话，白壮飞突然出指点中她哑穴，然后在她腰间“京门”穴一捏，她立时又全身瘫软。完了，她想道，这个畜生，占够了便宜，还是要抓我走。白壮飞匆匆穿上衣服，直奔妓院门口。二百五十人已列队候着。“上午就搜到这儿，你们先回去吃饭，未时再接着搜。”众人应声去了。白壮飞走回妓院，又直上三楼。桂凤娘仰天躺着，心已冷透，此时听得脚步声，眼中忽然又有了希望光茫：只有一个人，一定是他反悔回来了。白壮飞推开门，大步走入。“你放心在这儿呆着吧，美人儿，我都安排好了，”他笑道，解开桂凤娘哑穴，“告诉我，‘穿肠断心丸’的解药在哪儿？”“什么‘穿肠断心丸’？”“别装傻，快给我！”“我想想，在哪儿呢……”“你别跟我耍花招儿，要不……”“噢，你是说那老鸨啊。”桂凤娘装出恍然大悟样子，“我根本没给她吃毒药，那是从药铺拿的一个乌鸡白凤丸。”白壮飞忍不住笑了，暗道：“好狡猾的女人。”“好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就回来。”说罢，他下楼去找老鸨。老鸨早已等急，见他来了忙捧上一个锦匣：“老爷，一点儿小意思，请笑纳。”“你不用多礼，收起来吧，我还有事要求你呢。”“请老爷吩咐。”“那两个人犯放在你这里两天，你照顾一下他们的饮食。”“这……”老鸨不明白白壮飞打什么主意，“好吧。老爷，解药您拿到手了吗？”“拿到了。”“那……”“等我带走犯人再给你。”“老爷，这不是要我的命……”“住口！”白壮飞猛地沉下脸，“你的命捏在我手里，乖乖听话才有活路！”老鸨扒住桌子才没瘫倒。“你嘴严一点儿，否则甭想活命！”白壮飞说完走出门去。老鸨踉踉跄跄走到床边，一头扑在床上，“呜呜”哭起来，哭了两声怕人听到，抓过被子捂住了头。 东城。宋、金两军舍生忘死，攻守战十分激烈。两员守城宋将指挥得当，兵士奋勇抗击，行动迅速敏捷，苏百炼觉得自己简直是旁观者，多余之人。这主要是因为他自持身份，觉得自己是指挥者，不能象小兵一样放箭、扔滚木，可真正指挥又是宋将的事，他插不上手。正在这不知所措当口，三枝箭直向他射来，他冷哼一声，探手三抄，眼一扫射这三箭金兵，等他们从遮护器械后一露头，抖手甩了回去，三个金兵中箭扑倒。“好厉害！”身边一个宋军喝彩。苏百炼被这一赞引出兴致，抓起一枝枝羽箭甩出，只见金兵箭手一个接一个栽倒，其余的都胆寒起来，跑到两边往城上放箭，不敢面对苏百炼，正所谓惹不起躲得起。

                                                     （九十七）心怀不轨那假装嫖客的男人此时已穿好衣服，正坐在床边，等白壮飞抓着女人冲到眼前才反应过来，右拳击向白壮飞心口，左手立掌砍向他叉女人的右臂肘弯。白壮飞突然把女人往怀里一带，那男人拳掌都奔了女人后背，急忙硬生生收住，刚要变招，突觉左腰一麻，立时瘫软。原来白壮飞从女人身侧出腿，脚尖儿踢中他左腰“京门”穴。白壮飞又点了他三处穴道，把女人扔在床上。奇袭之下只用两招就擒下二人，若是老老实实对打可要费些劲了。白壮飞回头一看，见老鸨已爬起，正扒在门边看，便一招手，她“颠颠”跑过来：“老爷，您可真行，没费力气就摆平了。”“手到擒来。”白壮飞笑道，走去关门、下栓，然后来到床边，提搂起“阿娇”：“桂凤娘，你把粉抹得一塌糊涂，不怕委屈自己漂亮脸蛋儿吗？”“阿娇”猛地一震，死死盯着白壮飞。“吃惊了吧，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我可知道。”“你放开她！”装嫖客男人叫道。“还没轮到你！”白壮飞一指戳中他哑穴，然后把桂凤娘提到脸盘架子边，“我来看看当年建康的名妓，是不是还国色天香。”说着把桂凤娘的脸按在水中，“你已经快三十了吧，眼角真有皱纹了吗？”他用手巾给她擦脸，“露出本来面目了，我好好看……”他忽然住口不说。桂凤娘在入城的时候故意妆点得老气、低俗些，可依然美艳出众，此时伪装尽去，脸上每一寸皮肤、每一处线条都是实实在在，毫无虚假，白壮飞竟看得呆了。“这小子是个色鬼，”老鸨在旁暗想，“不过这女人也实在漂亮，脸上带着水珠就更标致了，活象雨水里的牡丹花儿。昨天夜里我就想，这女人若是我楼里的姑娘多好，准是一棵摇钱树，谁知她本来面目还要标致！原来她就是当年那个有名的桂凤娘，怎么变成金国奸细了？”白壮飞觉得有一股热气升上来，撞上头顶，脸都有点儿发烧。“你在这儿呆着，不许乱走，我去楼下一会儿，这就上来。”白壮飞对老鸨道，猛一扬手，桂凤娘直飞出去，落在床上。“这人好狠心，对这么绝色女人都这样。”老鸨暗道。她哪知白壮飞使的是巧力，和轻轻放下一样。白壮飞到了楼下厅里，对宋军道：“你们把其余人都叫来，在门口集合。”然后又回到楼上，一进门就看到老鸨跪在桂凤娘身边，在她身上乱摸。“那边儿有个男的你不碰，怎么乱摸这女的，不太正常吧？”白壮飞知道她在翻解药，可此时全身热力蒸腾，不说句轻薄话难受。“老爷见笑了，我是在找……”“我知道，你先回自己屋好好呆着，我搜到后给你送去。”“不麻烦老爷了，我自己……”“嗯？”白壮飞脸一沉：“忘了你是戴罪之身？快给我出去！”“是，是。”老鸨脸都吓白了。“我现在要审犯人，你记住，对谁也不许说昨天、今天的事，否则我想替你开脱都不行。”“知道，知道。”老鸨点头如鸡啄米，惶恐退出，忽然想道：“审犯人不回衙门，要在这里？难道他要……”白壮飞静静看她出屋，这才过去关门下栓，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来，两大步跨到床前，向下看着桂凤娘，呼吸急促粗重。

                                                （九十六）擒拿老鸨拚命摇头。“你还是乖乖承认吧，三楼那一男一女不是好人。你若认了，只要送我些银子，我包你没事，若是不认，我抓你到官问罪。”老鸨眼泪都流了出来，用力点头。白壮飞解了她哑穴，盯着，防她叫喊。“那两人是昨夜来的吧，说说，怎么回事？”“我说，我说：昨天夜里城中着大火，我正在窗户边儿瞧着，两个黑影一闪从外边飞了进来，就是那一男一女。我吓得刚要喊，那女的也象老爷你一样点了我一下，我就哑了。她一掰我嘴塞了颗药丸，拿起桌上茶壶用茶水一冲，不明不白就下了肚。然后她说：‘你吃的是“穿肠断心丸”，如果不吃解药，十天后五脏全烂，死得不能再惨，要是想活，替我们找间屋子安身，这间屋只有你能进，日常饮食都由你亲自送。若有官府人来盘查，你就说我是姑娘，他是嫖客。七、八天后我们就走，那时给你解药。 ’大老爷，我要不照办就没命了，您一定要为我做主！”“你不用怕，我就是来抓这两人的，解药一定在那女人身上，擒住她就搜出来给你。”“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好了，现在你再跟我上去敲门，就说金兵攻破了城，你要逃命，劝他们也快逃，说完你就往楼下跑。剩下的事由我来办。”“老爷，这么说不行。”白壮飞瞪眼：“怎么不行？！”“有关通判守城，金兵攻不下，如果说城破了，一听就是假话。”白壮飞哭笑不得：这满城的人都傻得要命，关鸿再厉害怎扛得住十几万大军？可也没必要和这婆子废话：“你知道什么，这两人是金兵的奸细，昨天大火就是他们放的，你说城破城里人不信，他俩肯定信。”“噢，原来是奸细，可、可是老爷，这么说还是不行。”白壮飞一把薅住老鸨脖子：“你找死？”“老、老爷别误会，我是说城破我当然逃命，可也得先吃解药啊。”“嗯，有道理，就照你说的，要解药，那敲完门你就不要往楼下跑了。”“老爷，他们可厉害得很，要不要多找些兵来？”“他们再厉害，也禁不住我一抓。”白壮飞说着右手五指在身边桌面上一啄，立时留下五个洞。老鸨目瞪口呆，心里有了底。白壮飞带老鸨走到楼梯口：“你在这儿等着，看到上面扔一个铜钱下来，就跑去敲门。”说罢蹑着脚悄没声上楼，到了那“阿娇”屋外，将身闪在门侧，摸出一个铜钱，拇指一弹，正从楼梯扶手空隙那里直落一楼，掉在老鸨脚前。老鸨一口气跑上，拍门叫道：“姑娘！”“妈妈，什么事呀？”阿娇娇声道。“金兵攻进城来啦，我要逃命，你快给我解药！”门几乎是立刻被扯开，白壮飞身形一闪，已和阿娇对面，把老鸨撞得摔了出去，他食指接连点中阿娇胸脯“紫宫”、“灵墟”、“步廊”三穴，然后叉住她脖子，直冲进屋里。

                                        （九十四）当年不是断肠花原来那四个扔出窗外的金元宝有一个打在人身上，若是别人一定抓起跑了，可这人是“花家堡”的花争先。四川花家堡武功高手辈出，最拿手的是暗器，可说是令人闻风丧胆，花争先更是花门数得上的高手。那日他捡起四锭金子，赶上楼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金子满街丢，结果看见了徐金虎逞凶，一脚踢开他后对桂凤娘道：“姑娘，不要怕。”桂凤娘突然一连给了他三个大耳光，叫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花争先被打懵了，差点儿被反扑的徐金虎打下楼去。徐金虎武功十分了得，却还不是花争先对手，被打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花争先再去看桂凤娘时，她己进了内室，只有老鸨陪笑站在那儿。花争先竟然对桂凤娘一见钟情，一连三日盘桓不去，桂凤娘就是不见。第三日夜里花争先施展轻功潜入她房中，第二天两人便忽然变得浓情蜜意。花争先要为她赎身，老鸨狮子大开口，要价五千金，这还是因为桂凤娘惹了金枪会，老鸨怕引出祸患，想早点儿打发她出门，否则少说过万。花争先立刻四处奔走筹款。这期间徐金虎又找他大哥徐金龙替他出气，徐金龙武功高他许多，可也败给花争先。徐金虎又重金雇杀手要做掉花争先，结果杀手被杀。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都传说徐金虎要请大杀手“割耳”对付花争先。谁也不知割耳真面目，他杀人从未失过手，被杀之人都被割掉双耳。这传言兴起后几日，花争先突然失踪，从此再未出现。众人都说是割耳干的。半月后桂凤娘给徐金虎去了一封信。徐金虎带了一大帮人应邀而来，当夜宿在桂凤娘屋里。这夜妓院失火，除徐金虎及手下众人和桂凤娘外，所有人包括嫖客全部烧死。人们都觉这事古怪，可官府查案后说是失火无疑，谁还敢乱说。两日后，验尸仵作死在一家小酒馆儿后的阴沟中，官府查后说是酒醉摔倒，脸扎在阴沟里窒息而死。这仵作倒的确是酒鬼，每日无酒不欢。七日后，徐家又出命案，徐镇山三子徐金豹被仇家杀死。可江湖上冒出这样传闻：妓院失火那一夜，桂凤娘等徐金虎睡熟用刀杀他，却没刺准要害。徐金虎痛醒，狂性大发，杀了全妓院的人，放起一把大火，然后把桂凤娘掳到家中，徐家五兄弟一齐糟蹋她，后来因为争风吃醋，老三被杀。再两日后夜里，一个老道潜入金枪会，把桂凤娘劫走，这老道武功惊人，七招便杀了金枪会左右护法，飘乎而来，飘乎而去，戒备森严的金枪会对他而言简直如无人之境。这一串事发生后江湖上象开了锅一样，足足有半年各种流言满天飞。自此后金枪会实力大减。 “那一定是桂凤娘了。”周无愧道，“想不到她已经成了个武功高手。”“你一说那暗器我就想起了花争先。”苏百炼道，“我兄长和他交过手，那一战真是惊心动魄，可惜我没能亲见。听说他那成名暗器‘花’实在让人胆寒，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丽。”“此战胜负如何？”周无愧问。“我兄长擅破各种暗器，可还是中了一‘花’，败得心服口服。两人惺惺相惜，成了朋友，我兄长一直把那枚‘花’随身带着。花争先失踪后，他曾多方设法寻找，可惜毫无音信，只能作罢了。”“那当年掳走桂凤娘的一定是玉清。”蓝济世道。“一定是。这贼道好色如命，听到桂凤娘的姿色引出一连串惊天大事，当然会垂涎三尺。”关鸿道。四人对桂凤娘沦为金人奸细感叹良久。

                                                   （九十三）美人当年事“要换了我说不定就被她暗算了。”关鸿道。“其实这里边儿破绽不小，”周无愧笑道，“你们想想，这个黑衣蒙面人被我追得走投无路，好容易隐藏起来，但我就在附近，按理他应该大气儿都不敢出，可这女人说他居然闯进屋去胡来，这色胆也未免太大了。”“可他要真是色中饿鬼，色胆包天，冒着被抓危险也不放过眼前漂亮女人呢？”蓝济世笑道。“就算这样，”周无愧笑道，“可还有一个破绽：此人武功高强，诡计多端，如果他决定为美色铤而走险，一定会干得干净利落，怎会让女人叫喊出来，暴露自已行踪。”“对，”苏百炼点头道，“他一定会先一指点了女人哑穴，这样就算你耳朵伸得再长，也什么都听不见。这些可疑之处一说穿好象很容易看出来，自己身处其中往往就当局者迷，周兄头脑这么敏捷，灾在让人佩服。”“苏兄过奖了。”周无愧道。“二哥，你的头脑我倒不佩服，你知道我佩服你什么吗？”蓝济世笑道。“你又想胡说什么？”周无愧假意瞪眼道。“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关鸿笑道，“有那么个标致女子衣衫不整摆在面前，你还有心思琢磨这破绽、那疑点，这份铁石心肠可以算天下第一了。”“说得好，”蓝济世笑叫，“还是大哥知道我心思。”“大哥，你怎么也不正经，跟‘烂诸葛’一块儿取笑我？”周无愧叫道。“二弟，不要急嘛，”关鸿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不过呢，用美人计对付你绝对是找错了人，因为弟妹的人品、相貌都象天仙一样，别的女子就算再美，也甭想勾走你的魂儿。”周无愧一听到夸赞秦嫣心里便甜滋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嘿嘿”傻笑。“这个女人可能大有来历，如果我猜得不错，她曾经迷倒过成千上万男人。”苏百炼忽然说道。“苏兄认识她？”周无愧急问。“不认识，不过她在玉清手下做事，又美貌非常，而且用的暗器叫‘花’，让我想起一个人。”“谁？”周无愧问。“九年前，建康城有一个名妓，叫桂凤娘，她迷倒了全城的浪子，”苏百炼接着说，“见她一面就要百两银子，没有千两别想近身，她眼界极高，看不上眼的人就是再有钱也不接待，这样一来名声传得更远，引得其它地方的花花公子也纷纷来到建康。有一天‘金枪会’徐镇山的二儿子徐金虎……”“是她！”关、周、蓝三人齐声叫道。桂凤娘的名字他们早已不记得，可金枪会是天下“八大正派”之一，关于徐金虎的事当年轰动江湖，一听这个名字便想了起来。苏百炼见三人忆起，便住口不说。那个徐金虎专门到建康来嫖桂凤娘，桂凤娘见了他一面后，觉得其人鄙俗不堪，说了几句话便要送客。徐金虎当即亮出二百两金子，扔在桌上，嘴里冒出下流话，一面动手动脚。桂凤娘变了脸色，厉声怒斥，徐金虎冷笑：“我要快活，你要钱财，现金交易，还想怎样，别忘了你是个婊子。”桂凤娘怒极，抓起桌上金子扔到窗外，一指徐金虎道：“滚！”徐金虎大怒，吼叫一声扑向她。老鸨听到丫环急报，赶来解劝拉扯，被一脚踹了出去。徐金虎如捏鸡般抓往桂凤娘，发力一扯，一件精致外衣便裂为两片，他正要强行无礼，忽然有一脚飞来，直把他踹到墙上。

                                              （九十二）命令频频备再战“关鸿这南蛮子！”兀术气得冒烟，“一个小城八千人马，居然不惧我十几万大军，还能守得铁桶似的，那我还得损失多少人马？”“哼，你是舍不得自己实力受损。”一旁的玉清子暗道，“破城是早晚的事，宋军人少，能拼得过你么。不过这么攻也实在伤亡太大。嘿嘿，反正是你的人，我不心疼。”兀术传令收兵，然后对玉清子道：“国师，这么攻不行，我需要你座下高手协助。”“我的人已协助过你了，可六大盘龙、孟氏四雄死了，另外八个人被擒。不是他们草包，而是关鸿、周无愧、蓝济世这些人太厉害，我再派人也得赔上。”“那非得打持久战吗？”兀术喃喃道。他已给秦桧发过密信，严令不许一兵一卒来救雄武，可战事拖得时间太长终究不合适，而且粮草供给是大问题。秦桧有一封亲笔写成、按了指印的效忠大金国书在金执政大臣挞懒手里，挞懒倾向与宋议和，兀术与其他主战派密谋联合，说动金熙宗以谋反罪名处死了以挞懒为首的一批主和派，这封手书便落在了他手里，对秦桧的控制权也到了他手中。“关鸿之流虽然厉害，可还不是我对手。”玉清子微笑道。“老狐狸，想让我求你！”兀术暗骂，“求你一句倒不要紧，就怕你跟我掉花枪。”面上却带笑，问道：“难道国师想亲自出马，那肯定手到擒来。”“四郎主，你那么想得雄武，能不能把真正目的告诉我？”“国师，你这是何意，我不是已说过了吗？”“哈哈，你还想瞒我？雄武州里藏着上千万财宝，你是为它而来吧？”“哈哈，国师，话不说不明，你也是为此而来吧？”“我是以它为主，顺带和关鸿算一笔旧帐。”“难道国师真和他有仇？”“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事以后再和四郎主细说，现在先谈财宝，这可比一百个关鸿还重要。”“国师有何高见？”“咱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才能尽快破城，财宝到手后二一天作五。”“国师，这太说不过去了吧，城破后我还要赏赐十几万大军，分一半儿自己可得不了多少；您呢，只要分一点儿给手下百十来号人。我看九一分成最合适。”“四郎主，你不要唬我，那些兵将只要放着抢掠两天再加点儿库银就能打发，这笔财宝的事你只会召集一批亲信秘密挖掘，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这批人不会超过十个吧？你要和我九一分成，这不是打发要饭的吗，起码也得六四。”“二八，不能再多了。”                 “六成五对三成五。”“二成五对七成五，要不我只能退兵，留给国师独享了。”“你再加点儿，我吃点儿亏，三七开总成了吧？”兀术皱眉：“这我也太吃亏了，也罢，国师是长辈，我让让好了。”“好，成交。”玉清子笑道。“成交，那就请国师鼎力相助吧。”“好说，不用我亲自出马也能解决。今日攻城受挫，士气低落，等明天我让无忧带上几个人助你攻城，保管马到成功。” 看到金兵退去，城上宋军齐声欢呼。关鸿令军士轮番休息，指挥当班者把死伤者抬下城去，清理杂物，补充弩箭、柴草、油罐等，然后令人去察看其余三城交战情况，自己到城下屋中等候消息。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三城禀告军情之人已到。据报，蓝济世镇守的北城死六人，伤十一人，感觉守城吃力；东城死八十九人，伤一百零六人，极其艰苦；西城死一百三十人，伤六十五人，非常惨烈。关鸿听罢，“啪”一拍桌子：既痛心兵士死亡，又深感自己守得也是困难：死了五人，伤十七人。从伤亡数字来看，东、西二城多得离谱，可见守城主将指挥能力差了不少，应该对四城所有将领、头目教导一下，让他们适应大军攻击的压力，改进守城战略及步骤。正想着这些，蓝济世推门进来。两人先交流一下守城情况，然后逐点细谈，蓝济世拿过笔墨把重要事项记录，以备抄写给各将官、头目学习。关鸿开门召亲兵进屋。“你们注意了吗，我方阵亡士兵多数是被箭射中头面，其次是被炮（抛石机）石打中头部。”关鸿道。众亲兵点头称“是。”“每个兵士都穿铠甲，可只有小校以上头目、将领才戴盔，这必须改改了。丘达，”关鸿对一亲兵小头目道。“在！”“你带五个人通告全城铁匠铺，说军中要订做大量头盔，让他们日夜赶制，做好的立刻送来，酬劳加五成。记住，这头盔前面要多一块铁皮遮挡，只在眼睛部位露一长孔，嘴鼻两处各露一圆孔，尺寸我一会儿派人送去。”丘达带人火速去了。“方继志，”关鸿又对另一小头目道，“你带十人去召集城中所有裁缝，带他们去铁匠铺问问需要量哪些尺寸，问好后让裁缝给四城所有士兵量过，用纸写好，分发给全城铁匠。忙完支给裁缝一天工钱。”方继志接令而去。“冯凯。”“在！”“城上定炮人十分危险，必须做些防护，你带五人，去找一百二十个木匠，替每个定炮人做一个木棚，要用上好厚木，再告诉定炮人，如果棚被击毁，立刻上报再造。”“是！”“季祥兴。”“在！”“你去采购油和陶罐，买来后送到城下库房，让守库装罐备用，每城至少存货五千。”“是！”“孟通。”“在！”“收购民间所有火药，即日起不许私卖。”“是！”“张瑞。”“在！”亲兵头领张瑞应道。“你去见姚知府，说守城力量不够，我要征召全城十八至四十岁男子，训练后让他们协助守城，期间发给饷银。”“是！”“姚知府若没有异议，请他立刻让管户籍官吏统计，尽快贴出告示。”“明白。”紧要事情交待明白，关鸿才顾得上想周无愧、苏百炼那边情况，派人去问，人还未返回，周、苏已推门进来。二人落坐后，苏百炼把自己那边情况说了。他觉得自己连奸细影子都没看见，而且救火不力，很是不自在。关鸿道：“那些奸细咱们毫不知情，谁找也是大海捞针，抓不住很正常，苏兄不要挂怀。”然后是周无愧叙述，说起和断肠花交手情况，其他三人都听得瞪大眼睛。“我本想偷偷跟着，等她和别人会合，那时一网成擒，谁知让她逃脱了，看来应该立刻拿下。”“这女人好厉害！”苏百炼一拍桌道，“周兄，你怎知道她在使计骗你？”

                                       （九十一）守城须是重火攻登城金兵见对楼歪斜，拚命扑杀推楼宋军，全被关鸿及其他宋军砍翻，但楼上金兵惊恐之下开始砍剁叉杆、抵篙。关鸿猛地跨前一步，尽力用刀扫了个半圆，周围金兵惨叫倒地，他大喊一声：“使劲推！”八个宋军又“嗨”地一声喊，奋力推去，关鸿飞身跃起，一脚蹬在对楼上。推楼宋军突感对楼轻了，猛一惊喜，又是一声大喊，拚力一顶，对楼忽悠悠倒去，“轰”地砸在地上，摔得绽裂变形。关鸿空中拧身，一刀回扫，四个金兵中刀，“噗嗵”摔倒。他脚落实地，立刻狂杀城上金兵，很快解决干净。这时增援的金兵推着二十余件大型器械刚刚出动。兀术见赶不及，狠狠一咬牙，看着败退回来的人马到了近前，招呼其中一员金将问道：“支持到最后那对楼是谁指挥的？”“是阿鲁什。”“叫他来见我。”那金将急忙去找阿鲁什，过了一会儿带来一个金兵，回禀道：“四郎主，阿鲁什猛安被滚木击中，阵亡了。”“关鸿，你这王八蛋，我一定要把你踏在马蹄之下！”兀术恨恨骂道，又问那金兵：“你们猛安在攻城前做了什么布署？”金兵详细说了。“嗯。”兀术点头，“好，你去休息吧。”金兵走开后，兀术问朗别：“你都听见了？”“是。”“命令工匠，多多赶制火球！” “你们几个快去传令：城上各处，只要攻城器械进入范围，立刻发射火箭，不要迟疑；你俩，带五十人去准备五十个陶罐，盛满油，用牛皮封住罐口，送到炮手（抛石机射手）那里，用这来打对楼，送去后立刻赶制，满五十个送一回；你们俩，通知火器库，把火箭全调来，教他们日夜加造。”关鸿道。得令亲兵飞跑而去。关鸿忽见几个宋军正往刚才推倒对楼上射火箭，急忙喝止：“停下！你们在干什么？”“关通判，我们把它烧起来，金兵从这儿就过不来啦。”宋军答道。关鸿抓了一个水袋，把水喷在对楼起火处，连用两袋才把几处火头熄了，这才大声道：“不错，你们烧了这对楼，大火可以挡住金兵，可烧完了呢，又没有障碍了；如果留着，金兵就老被挡着，想过来就得自己把它搬走。”“关通判，您真是神机妙算！”众宋军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把别处的火也灭掉！”那些大型攻城器械早被宋军推倒，摊在地上烧得正旺。“住手！”关鸿又制止：“现在顾不上这个，又一拨敌人来了，准备迎击！”“是！”众宋军应道，急忙严阵以待。金营中抛石机发射，又是一阵扑天盖地石雨倾泻，关鸿急忙呼喝提醒宋军，贴在城墙后面躲避，如果石头落点太准，躲在城垛后照样砸死，只能认倒霉了。定炮人贴后城墙站立，指引城内抛石机击打敌军人马、器械。“炮打出的还是石头，油罐儿还没准备好么？”关鸿想道。正想到此，只见十几个黑润润的罐子凌空飞去，全撞在金军的对楼、行女墙、翻梯云车、搭天桥上、碎片四溅，罐中油液在攻城器械上淋漓流动。关鸿双眉一扬，十分满意。转眼间五十个油罐都飞了出去，隔了一小会儿，又是五十个，再隔一会儿，又五十个。在金兵进入弓箭射程之前，每座攻城器械都中了五、六个油罐。关鸿凝神盯着来敌，面容兴奋，活象个就要玩儿火的孩子。“放箭！”他猛一拍城墙，大叫。千余枝火药箭凌空窜去，钉在攻城器械上才变成一条条火蛇，金兵纷纷用兵刃去打落箭枝，可火箭铺天盖地飞来，打掉一枝又钉上三枝、四枝，射在油迹上的“腾”地窜起火头，一眨眼就烧成一片。随着攻城器械接近城墙，宋军用唧筒、溜筒密集喷射，攻城器上到处流油，碰上火箭便火势熊熊，至少有一半器械还没粘到城墙就烧得不可收拾，上面金兵纷纷弃械逃命，剩下的攻城器也没多久便烧得一塌糊涂。

                                                   （九十）敌势紧逼主帅忙关鸿大怒，连着两根滚木掷出，都撞在车左侧。撞车向左倾翻，车内金兵惊叫爬出，洛其都右臂受伤，被两个金兵拖出。关鸿抄弓在手，搭箭，开弦，松指。利箭透入洛其都咽喉。城楼斜左方不远有一座对楼逼近，被叉杆、抵篙阻住，统领这对楼的是个千户，极有心计，攻城前令手下携带了许多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这五种火器是先把制好的火药同铁片或致毒物拌和，然后用多层纸糊固成球形硬壳，壳外涂上易燃的引火之物，晒干后使用。）以及两个小小火炉。此时对楼受阻，金兵拿起烙锥在火上烧热，用它将火球壳烙透，掷向城头，火球引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中装有铁蒺藜和铁片，爆发开来打伤宋军，未受伤的被毒药烟球中燃发的毒烟薰倒，叉杆、抵篙纷纷失手掉落城下。对楼底层金兵趁机推动，顺利贴上城墙，顶层金兵往城上跳落，四层的爬到五层跟进。那千户令人不停投掷烟球，只见烟雾迷漫，别处赶来阻击宋军大半被熏倒，剩下的也看不清敌人，乱作一团。关鸿刚才只顾对付撞车，此时看到左方危急，立刻掣过一根滚木，搭在城楼窗上，“嗨”地吐气发力，双掌推在滚木尾端，滚木如一枝大箭射出，“砰”地撞在对楼顶层，穿了个大洞，直插在里面，只听惨叫响起，不知死了几个金兵。关鸿又是两根滚木推出，又是惨叫。其它攻城器械几乎都已燃起大火，上面金兵纷纷爬下逃命。宋军忙着对付攻城器械，摧毁羊马墙的金兵便没什么伤亡，羊马墙全被连根拔除，只剩光秃秃一道挡门墙，甚是扎眼。被关鸿痛击过的那座对楼，顶层三根滚木横穿，堵住无法通行，但四层金兵从对楼外缘往上攀爬至五层，再往城上跳下，城头已有三十多金兵，分为左右两队，拚命抵御宋军围攻，守住中间一块空当，掩护同伴登城。关鸿抄起身边长刀，飞跑下城楼，直奔金兵登城处，喝声“闪开”，宋军让在两旁，他舞刀一划，第一排金兵每人胸前多了一条伤口，刀头回，刀杆推，撞在金兵身上，几人仰天后摔，碰在后排金兵兵刃上。第二排金兵还未反应过来，也被关鸿撂倒。另两排金兵面向对面抵挡宋军，关鸿在背后痛下杀手，立时解决。这时那对楼上有头脑机敏的金兵招呼同伴，奋力把三根滚木推出，摔落城下，道路畅通，金兵又从对楼顶层不住往城上跳落。兀术见攻城器械都被毁坏、焚烧，只有这座对楼独自支撑，急忙又点一将，令他再带一批器械火速增援。“推倒对楼！”关鸿喊道。离得近的八个宋军立刻抄起叉杆、抵篙。金兵从对楼上蜂涌而出，下饺子一样往城上跳，关鸿若要执意把他们杀光，恐怕结果了一排又跳下来两排，干掉了两排会多出四排，所以他长刀翻滚，只是护住了推对楼的八个宋军，别人也来支援，向这八人冲杀的金兵都在刀光中倒下，八人使出全身力气，“嗨”地大喊，对楼渐渐被顶得翘起，但似乎还差些力量，倾斜到一定角度便几乎不动，八个宋军咬着牙，脸憋得通红。这对楼满乘八十人，除底层推楼人脚踏实地，另外六十多人加上楼身自重，只凭八人之力要推翻，怎能不困难。

                                                  （八十九）全面攻城二将调动人马器械，很快备齐复命。“好。”兀术颔首，冲鼓手一挥马鞭：“击鼓！”鼓声震天动地，金军呐喊一声，蜂拥而去，单是城墙一般高的攻城器械就有十五辆，小器具更是扑天盖地。雄武州宋军虽经常与金军交战，却头一次见到如此骇人声势，许多人不免心中打鼓。忽听城楼上关鸿振声喊道：“活兵跑得来，死兵回不去！”他运足内力发声，在千军万马喧嚣之中仍可听得清清楚楚。宋军热血沸腾，都觉只要有关通判在，便是天兵天将杀来也要拚掉几千。关鸿急忙派出亲兵，向四处传达详细命令。金军进入射程，城上床子弩、抛石机已不断发射。很快金兵进入弓箭范围，关鸿挥旗传令，乱箭齐发。金军遮护器具齐备，伤亡不大，转眼到了羊马墙边，推动攻城器械通过残缺墙体间巨大缺口。五座对楼（攻城用的一种大型器械，用巨木制造，高低根据城高而定，一般跟城墙等高，或比城墙高。对楼分五层，每层可乘十五、六人，层与层间有梯道，供人上下。楼底有四对巨轮，以便推动，攻城时，让对楼紧靠城墙，楼中人可以和城上人互相攻杀，也可从楼顶的桥板上登城。）、十座行天桥、行女墙、翻梯云车、搭天桥（都是车梯的一种，单梯梯身狭窄，仅容单人依次而上，士兵既要注意登梯，又要持兵器作战，容易失足坠地，车梯是宽面梯，构造类似现在登上飞机用的舷梯，可供多人同时攀登，加强了仰攻能力）齐往城墙靠来。关鸿早令各处多备叉杆、抵篙，此时纷纷戳出，如甘蔗地里的甘蔗一般密密麻麻。持唧筒宋军往攻城器械上喷油，没有的拿着大勺舀了油锅里的油扬撒，其他人弓搭火箭乱射。转眼间攻城器械都燃起火焰。金兵想赶在火未烧大前登城，有的奋力顺梯攀爬，多被城上檑石打翻；有的在对楼之上，一手持盾，一手挥刀砍剁叉杆、抵篙，才砍折一根，早有三、五根一齐捅在盾牌上，把他顶得往后一仰摔回楼中；更有胆大的，刀叼口中，一扑身趴在一堆叉杆、抵篙之上，左手持盾遮挡喷油、火箭，右手向前爬行，居然要把叉杆当做宋军为他铺就的一座小桥。几枝叉杆捅在盾牌上，要把他推下去，他便用手死死抱住身下叉杆、抵篙，谁知城上掷来几把飞钩，钩住他衣裤，使钩宋军一齐发力，他身子被扯得飞起，如他所愿上了城头，但立刻被宋军乱刀砍死。对楼虽有五层，但四层都在城垛高度以下，只有最上一层能和城上宋军直接交战，第五层登上城去或有了伤亡，下层的人才能上去补充。对楼宽二丈，一横排站不了多少人，跟城上密排的兵力相比显然是劣势，只要守城者勇敢不惧，攻城便很艰难。金军千户洛其都亲率两辆撞车直扑护门墙。这撞车有个宽阔车顶可以挡住弓箭、滚木攻击，顶上吊下一根铁链，链上拴一根粗大撞木，一端削成尖头，用厚铁皮包裹，用来撞击城门。关鸿急令亲兵去抬几根滚木，自己抓住身旁一段木女墙，“嘿”地一声举起，奋力掷下，“砰”地砸在撞车正面。撞车剧烈一震，却没甚损坏，旁边金兵抬开木女墙，依旧冲来。亲兵扛着滚木到了，关鸿抓过一根，运足力气掷出，“砰”地击碎了一辆撞车左前轮，接着又是一根，打碎了另一车左前轮。第一辆撞车中金兵见车辆受击歪斜，纷纷钻出逃窜，但另一车却只是稍一停顿，又往前推进。原来洛其都在这撞车里，命令两个金兵抬起坏轮一角，依旧冲锋。

                                       （八十八）兵少也敢杀出城“没问题。”蓝济世应着去了。填河金兵退去，又换了一批人，推着百余辆撞车、木牛车、尖头木驴、狗脊洞子冲来。这些攻城器械象一座小木屋，但没有底部和前后两面，前面用一张牛皮帘做遮挡，里面可容数人站立，每辆车有四轮，能快速移动。宋军抛石机发射，打翻了几座，但其余的都很快冲到羊马墙下。藏在车内金兵用铁锤、铁钎、凿子等摧毁羊马墙。关鸿在城上看得真切，见金军这些破墙器械都钉着一层铁皮，用火焚烧效果不大，急忙对守城二将传令：“范维，你调五百人，城门等候，带上所有唧筒，每个唧筒配一枝火把，每人带一张连珠弩；董荣达，我和范维出城杀敌，你看到敌人援兵冲来，立刻传令撤退。”吩咐完毕，关鸿急步下城，五百宋军迅速从各处跑来，各种器械已准备停当。关鸿大声对众人下完令，朝城上一挥手，与范维率军列于城门。城上传令兵见关鸿招手，急命绞起千斤闸，城门洞里待命宋军打开城门，五百精兵冲出，分为左右两队，顺挡门墙两侧迅速展开，扑向羊马墙各处缺口。正在观战的兀术猛然看见羊马墙缺口窜出宋军，暗叫“不好”，急忙冲左右金兵大喊：“快给我冲！杀光出城宋军！”连连振臂挥手。金兵听到这仓促命令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打马冲锋。主帅没说派多少人上去，这一下足足奔出四、五千，后面的被兀术连声喝止。十多员金将也随队杀去，这些金兵是他们部下。宋军冲出羊马墙，三人一组，直奔金兵毁墙器械，一个向车里喷油，一个扔进火把，第三人持刀护卫，立时烈焰狂窜，转眼间百余辆“牛车”、“驴车”、“狗车”全变了火车。车内金兵想往外逃，却被宋军堵住，连弩齐射、乱刀捅搠，大多死在车内，有些冲出来，也被砍翻在地。城上守将董荣达早看见金军援兵杀来，传令敲锣。城外宋军迅速跑向城门，城门并未关上，只有五十连弩兵守着，因有挡门墙遮眼，金军全然不知。宋军列队跑入城中，最后几人推门关闭，插上大铁栓，里面候着的传令兵挥旗向城上示意，城上传令兵喝令落下千斤闸。金军马队赶到羊马墙外已晚了一步，只迎头碰上宋军一阵扑面而来箭雨，立时有几十人、马中箭倒地。兀术急令鸣锣收兵。马队旋风般奔回，比去时还快。兀术嘴里大骂，放眼遥看，只见羊马墙如遭重锤打过的牙齿，已毁去七、八成，可以通过十数辆大型攻城车具。“朗别，教抛石机狠狠往城上打，等攻城人马近墙再停住。”兀术道。朗别得令而去，很快二百具抛石机往城上乱打。“阿尔罕！”兀术又唤道。“在！”万户阿尔罕应道。“你点五千人马，带大型器械，准备攻城！”“是！”“洛其都！”“在！”“你领一千人，把剩余的羊马墙全部扫清，还有，敲掉挡门墙！”“是！”

                                                 （八十七）生生填平护城河蓝济世赶回时，关鸿已把油、干柴，细草等准备妥当。那唧筒、溜筒全是粗大竹筒，内装一活塞状木棒，木棒往外拉动可吸入液体，推入便喷出，射得老远。宋军用唧筒、溜筒从油罐中抽满油，把干草捆儿打开，加入细柴、火药包后再捆好，运上城去。过了不久，金兵的桥车转回，又攻来。宋军前排弓箭手都放下弓，每人拿个唧筒，躲在城垛后，凝然不动；滚木檑石投手每人攥着两个火把。九十七辆桥车已都用水浸过，在火光下泛着微光。金兵呼喊着推车前冲，到了护城河边仍未受到攻击，许多人心中不安起来，可来不及细想，奋力把车推入护城河，车板直搭到对岸。九十多辆桥车并成十组，便如搭了十座桥，后续金兵推攻城器械上桥。“放！”关鸿大喝。宋军一齐推动唧筒推杆儿，一道道油箭喷向桥车和攻城器械。“火！”关鸿又喝。几百个火把掷出，引燃油迹。“柴！”关鸿再喝。一捆捆柴草纷纷落在桥面和金兵身上，紧接着又落下几百个火把，柴草“唿”地燃起。金兵魂飞魄散，纷纷拖着攻城器械逃命。桥车顷刻间变了火桥，城上宋军抽了油又往火小处射。初时还烧得是油和柴草，很快桥车上的水被烤干，便“噼噼啪啪”全着起来，城上宋军都觉得热气扑面，纷纷又叫又笑：“烤火啦！” “好阴险的南蛮子！毁了！全毁了！”兀术“嘭”地一拳击在巢车木壁上，恨得咬牙切齿。“四郎主，桥车已被烧光，重新赶造需要时间，是不是暂且收兵？”朗别道。“狗屁！眼睁睁让南蛮子耻笑，你还算大金巴图鲁吗！”“是，属下失言，如何继续攻城，请四郎主示下。”“传我令，再调五千人来，两千人推独轮小车，三千人带铁锹。”“是！”  人员很快调到，兀术布署，再度攻城。两千金兵推着装满土的独轮小车奔到护城河边，尽力一倾，然后空车跑回，由别的金兵用铁锹装满，再度冲上，循环不息，每个填河金兵身边都有另一人持木立牌、竹立牌、木幔、皮帘等小型遮挡器械遮护。宋军三十架抛石机、二十台床子弩不停发射，尽力加快上石、上箭速度，但终究数量有限，金兵虽时时都有伤亡，但丝毫不影响填河进度，倒是金军的二百具抛石机大逞威风，几十斤、上百斤的大石头雨点般划空而过，多数落到城里，但城上也挨了不少，已有七座敌楼被击毁，雉堞砸掉、砸残了四十多座，连城楼也打缺了一角。其他三城金军也奋力填河，真是人多势众，天刚蒙蒙亮，护城河已被填成平地。“小蓝，”关鸿道，“河已填平，金兵就要大举攻城，我担心还会有武功好手夹杂在内，你去北城吧。”“好。”蓝济世道。“还有，如果东城紧急，我去救援，西城归你。”

                                         （八十六）大军围城四面杀关鸿、蓝济世立于城头。“金贼听着，你们派来奸细已全部落网，不要再做里应外合的美梦，还不滚回去！”关鸿朗声说道。“该死的南蛮子！”兀术骂道，“给我放箭！”金兵绰弓搭箭，一齐射向城头。“放弩！把金贼射回老家去！”关鸿喊道。亲兵击鼓传令。宋军都缩到城垛后，抄起弩从射孔中发射。前排金兵纷纷中弩落马。“退兵！退兵！”兀术喊道。金兵立刻拨马回奔。“停下！”奔跑出二里后兀术又喝道，“朗别，你回营调大队人马，带攻城器械，今天我一定要进城，杀个鸡犬不留！”朗别急忙奔去。“国师，你的计策不错，可惜那几个人都是饭桶！”兀术气哼哼道。玉清子黑着脸无言以对。很快攻城器械调到，分配到四城。兀术点了五员猛将，指示攻城步骤，五将受命，快速准备停当。兀术又派人去其他三城传令，放旗花火箭为号，一齐奋力攻城。 “就要来一场硬仗了。”关鸿低声道。“是呀。”蓝济世重重一点头，心中道：“以后日子不好过了。”“弟兄们，金贼带了批破烂儿回来了，咱们再把他打回去！”关鸿叫道。“大伙儿把家伙准备好，送他们上西天！”蓝济世喊道，“金贼金贼你听着，进的死，退的生！”二人都知道形势严峻，表面上却若无其事，仿佛来的只是一群蚂蚁。“金贼金贼你听着，进的死，退的生！”宋军齐声叫喊。金营中火把无数，从城上看下去一切都一清二楚。金军先锋是百辆桥车，这桥车用宽阔、结实的大木板拼接而成，五尺宽，三丈长，底下安着大轮便于推动，全车八轮，八人推动，每个推车位都安着木挡板，用于遮挡弩箭。金兵中军是攻城器械，后路是手持厚竹圈儿蓬、半截船、木立牌、竹立牌、木幔、皮帘等小型遮挡器械的大队金兵。关鸿大声喝令发射火箭，立时流火飞空，纷纷落在桥车上。金兵急忙拔箭灭火，怎奈箭乱如雨，很快有三辆车着起大火，其余的也火苗缭绕。兀术在巢车上看见，急令退回。城上关鸿、蓝济世相视而笑。关鸿令人赶往城下军械库，多取火箭。蓝济世望着金军，只见左边金兵纷纷让开，桥车穿阵去了。“大哥，你看。”“他们去淇河了。”关鸿道。城左不远有条河流，叫淇河，金军用水取自那里。蓝济世回头望向城里，见只剩两处大的火头。“那些奸细倒会选地方，把陶谦的州衙和监狱烧了。幸亏那四个奸细关在通判府，要不一定被劫走。”他对关鸿说道。“是啊，”关鸿道，“不知那贪官怎么样了？”“我去把唧筒调回来，顺便看看他。”“好，快去快回。”关鸿道，令宋军往城上搬运干草、细柴。蓝济世带一队宋军快马赶到州衙火场，只见半条街都烧掉，不过火区已被隔离，有的房屋只烧了一半，另一半是拆毁的，其余房子不会有事了。州衙火焰冲天，看来一星半点儿也保不住了。周无愧和苏百炼等人徒劳地用盆、桶、唧筒、溜筒往上浇水，周围住户中的青壮年男子也早加入其中。陶谦和夫人呆在一起，脸色难看已极，想着这些年搜刮的财物毁于一旦，真想放声大哭，惟一的希望就是等火灭后从瓦砾中扒些金银出来。“二哥，监狱那里怎样？”蓝济世问。“没救儿了，好在周围离民房有段距离，延烧得不厉害，我带人拆了几间着火房子，把火区隔开，又留了五十人看着，就到这儿来了，这儿可烧得够惨。纵火奸细全溜了，可我已经知道其中一个是谁，天亮再去抓。”“现在守城要用唧筒、溜筒，拿走行嘛？”“行。”周无愧压低声音道，“火灭不了了，烧完为止，我在这儿瞎忙，是给姚谦这狗官点儿面子。”他说罢扯着脖子喊：“使唧筒、溜筒的都过来，那玩意儿射得远，可装水太少，都过来换大木桶！”宋军纷纷跑过来。“小蓝，快带人把这弄走，别挡了救火的路！”“哎！”蓝济世答应着，冲周无愧一挤眼，令跟随宋军把唧筒、溜筒抱起，上马跑了。姚谦夫人听周无愧喊得热闹，碰姚谦一下，低声说：“你不是说关鸿这两个结拜兄弟从不把你放在眼里，怎么这么卖力替你救火？”

                                               （八十五）偷袭鼠辈岂能行南城。东、北二城火光冲天，也惊动了这里，百姓纷纷走到街上观看，有好事的便向火场赶去，一时间非常热闹。满街人中只有田昆、楚四奇对火无动于衷，夹杂在人中往南城城门走去。玉清子此次派八人入城，谁知才进城便被抓了四个，断肠花、红鬓鬼与逃脱的田昆、楚四奇会合后商定由断肠花、红鬓鬼放火，田、楚二人去牢狱劫出被擒同伙，不料同伙已被转往别处关押，扑了个空，二人只得在人手不足情况下去夺城门。 越靠近南城城门，街上的人越少，到后来难得看见一个，因为关鸿早在城中贴出告示，说金兵围城，为免百姓被矢石击伤，严禁靠近城墙、城门。田、楚二人到了城门附近，看四周无人，跃身上房，趴伏下来，察看动静。离城门不远有一间屋子，灯光明晃晃，窗上映出十多个人影，里面不住传来喝酒划拳的叫声、笑声，传到田昆、楚四奇这里还听得清清楚楚。城门处只有两个宋军，各抱一根长枪，缩手缩脚地来回转悠。“人都说关鸿治军有方，我看也是瞎掰。”楚四奇小声对田昆说。“哈，当官儿的还不是一样。”二人又向城头望去，只见长长的城墙上稀稀拉拉点着十多个火把，隐约映出七、八十宋军，有的站着，有的缓缓移动，似乎都无精打采的，大概是太冷和缺觉吧。墙上千斤闸绞盘处有三个人。“真是天助我也。”楚四奇低笑道。他俩低声商议一下，决定先杀掉城门处两个宋军，换上两人衣服，然后上城，出其不意杀死绞盘处三个人，绞起千斤闸，由田昆跑下城打开城门，楚四奇留在城上守住绞盘，不让宋军落闸，直到金军伏兵杀来。二人互一点头，等两个巡游宋军走到看不见这里角度，急忙贴着屋檐掠出，又趴伏在前面屋上。这样纵了五次，已到了离城门最近房屋。二人又是互一点头，手臂齐挥，每人掷出五枚毒针。两个宋军突然左摇右晃，然后一阵剧烈颤抖，瘫倒。针上毒药见血封喉。田、楚二人飞身落地，塌着腰掠到跟前，把两个宋军抓住，正要剥衣，宋军突然探手点出，眨眼间田昆被点中七处穴道，楚四奇是八处。两个宋军把拉得低低的棉帽往上一推，相视而笑。正是关鸿和蓝济世。关鸿“啪啪”击了两下掌。那屋中喝酒、喧闹声音突然停了，门一开，十余个齐整军汉依次跑出，排于城门两侧。关鸿下令：把田、楚二人上绑，暂押屋中严加看守，然后与蓝济世急步赶上城头。“看城里火势不小啊。”关鸿道，有些担心。“是啊，二哥和苏百炼没有确定目标，肯定棘手。”蓝济世道。 金营。五千人马待命营外，人衔枚，马裹足。兀术和玉清子并肩坐于马上，玉清子手中拿着一个沙漏计时。“好大的火！”兀术笑道。“关鸿一定已急得火烧屁股了。”玉清子微笑道。“可城门那里怎么没有动静，不会是戒备严没法下手吧？”“不会，那些宋兵一定已被毒死不少，还有多少能守城？再说取城门四人都是硬手儿，杀几百宋军如砍瓜切菜，现在没动静是因为不到四更，还伏着未出手。”说着话时辰已到，玉清子把沙漏一扔。“出发！”兀术下令。五千人悄然赶到离城两里，见城门仍无异动。兀术心头疑惑，一挥手，带队直到护城河边。“怎么回事？”他轻声问玉清子。突听一片呐喊，城头火把齐明，宋军密麻麻井然而立，刀箭在火光中泛亮。城楼上升起一对大灯笼，左写“雄武”，右写一个“关”字。

                                                 （八十四）断肠美女擅骗人断肠花才一进正屋便觉热气扑来，烫脸如刀，汗落如雨，头脑发晕，急速在四周一扫，猛一眼看见左边屋门口趴着一个人，背上压着一根着火椽子，身上已趴满火焰。她一定是孩子母亲，可孩子呢？断肠花一脚踢开椽子，把妇人翻个身，好压熄她背上火焰。突然哭声响起。只见一个婴孩正张大了嘴哭嚎，仿佛知道妈妈已死去。原来孩子就压在妇人身下。断肠花一边抱孩子，一边想道：“这孩子刚才怎么不哭？一定是被压住了嘴。可为什么没被憋死？难道……难道妇人的胸脯压住了孩子嘴却没压住鼻子？或是刚好时间很短，让我恰恰及时赶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莫非苍天也被这妇人感动了？她已气绝死去，孩子身上却连个火星也没有。断肠花突听背后有身形掠动风声，想用脚后踹已晚，来人已扑到身后半尺，手掌贴上她肩背。她猛地一肘向后撞出，击个实实在在，这时她忽觉有重物疾落风声，当头压下，只来得及想到两个字：完了。谁知背上那只手猛力一推，她直扑出去，跌趴在地，一翻身跳起来，看见周无愧左手抚胸，右手托着一根“噼噼啪啪”燃着的椽子。断肠花身子猛一抖。这男人扑来是为了救她，反而硬挨了一肘。那是可以击碎青石的一肘。周无愧疼得一时说不出话。肋骨一定断了。他一进来就看到一根椽子要掉下，想都来不及想便扑上去。他本可以一手挡开断肠花那一肘，另一手应付椽子，但那女人一定会连绵不断发招攻他，椽子便接不住了，必定砸在女人身上；他也可以振臂打飞椽子，可椽子在屋上一撞可能会引起屋顶大片坍落，那时谁也别想活。“把孩子给我。”周无愧把椽子丢在地上。断肠花看着周无愧伸出的手，椽子上的焦灰把它染成了黑色。我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人为敌？为什么要跟自己敬佩的人为敌？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他妈这是怎么了？！我可是心狠手辣的断肠花！“好，给你！”断肠花一咬牙，猛地把孩子掷了出去，同时倒掠入左边屋中。周无愧急伸手抄住孩子，向左边屋中追去，才到门口只听“喀嚓”一声响，紧接着是断肠花的叫声：“花！”四点蓝星急旋而出。周无愧知道厉害，一个“长桥横波”仰翻出去，三点蓝星旋入火焰，另一点嵌入墙中。他一仰身带动伤骨，疼得一咧嘴，落下时左手一按地，身子弹起，又向那屋扑去，左腕判官笔舞得“呜呜”作响，护住全身。窗户洞开，屋中已空无一人。他从窗口窜出，身处一条窄巷之中，周围全是火光熊熊的房屋，满耳是人群的喧嚣。他的伤不算太重，仍能擒下断肠花，可不知她去向却是枉然。“你为什么替金贼做事？为什么祸害自己人？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良心？”他突然对着火海喊道，喊罢，抱着孩子跚跚而去。他要去找孩子家人，然后帮着救火。他第一次感到自已无能。“这女人好厉害，机诈百出，果断多变，若是用在正道上，前途不可限量。可她还能改邪归正吗？终究是陷得太深了呀！就算她能悔改，我能放过她吗？”周无愧思绪如麻，摇头叹息。他的背影转出巷口，脚步声也混入了人群的奔跑声中。那屋中，断肠花突然从床下窜出。她知道周无愧难缠，若是刚才逃出去，在火光映照下一定被看得清清楚楚，八成会被抓，索性冒险留下。火已把屋顶烧透，她才窜出来便有一截木头落下砸塌了床，紧接着又是一根当头坠下。她一个“鱼跃龙门”，射出窗口。屋顶“轰”地坍倒。

                                           （八十三）奸细要救人？“断肠花”看着奔跑救火的青壮年男女，哽咽哀叹的老人，又哭又叫的孩子，心中忽然不忍起来，暗道：“我是头一次放火，不知烧得这样厉害，红鬓鬼也未免太狠了些。”接着又想起东城自己放的那三把火，不知会不会也这样，不由更是烦乱，狠狠一甩头暗骂：“去他娘的，我替别人想什么，顾好自己就行了，前些年我过得那么凄惨，谁又可怜过我！”她强忍住不再看着火房屋，直盯着街尽头走去。金兵一定已开始攻城了，一会儿便会攻破，娘的，这些金狗子又该又杀又抢了，随他去吧，不干我事。她忽然又想起周无愧。那笨蛋不会有事吧，我未下重手，凭他的内功可能已冲开穴道了，杀出一条生路逃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个傻瓜，倒真挺正经的，连摸都没摸我一下，难道老娘就这么没魅力？“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秀芬和孩子还在里面！”前面的路被挡住了，三个汉子用力抱住一个二十四、五岁男人，那男人奋力挣扎，要冲到一座着火的院中。“你不要命啦？”“别犯傻，进去也是白搭一条命！”那三个汉子不住劝道。火已把院中的三间屋完全包裹住，救火的人徒劳地把水泼上去，全不见效用。这家紧挨着一间酒楼，红鬓鬼的第二把火就是在酒楼放的。“呜呜。”一阵女人的哭声在断肠花身边响起，她一眼看去，见是一个四十余岁妇人，满脸泪水：“我的好儿媳啊，还有才一岁的孙子，你们死得好惨呐！”有两个妇人拖着她胳膊，可能也是怕她往火里冲。断肠花心中猛地一震，想起了自己抱的那孩子。他是从一家农户那里抢来的，为的是混进城时不会惹人怀疑。孩子爸要和他拚命，被红鬓鬼一指点倒；孩子妈跪下求她，她理也不理回头就走，那妇人急了，扑上来又抓又叫，被她一脚踢翻，可爬起来又追，也被点倒。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便在妇人脚边扔了一锭银子。那妇人连看也没看，只是狠狠盯着断肠花，牙咬得吱吱作响，然后大声叫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村中人被惊动，把断肠花、红鬓鬼团团围住，结果全被放倒，二人大摇大摆而去。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那妇人的哭喊声：“你不得好死！”断肠花一想起那妇人眼神，心中便会凉嗖嗖的。那孩子在她怀里老是哭，惹得她很烦，直骂“小杂种，再哭就掐死你！”她没有奶水，便又抢了一只刚生羊羔的母羊，用羊奶喂孩子。后来孩子和她熟了，不再老哭，她就挺喜欢他了。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孩子第一次冲她笑，她高兴得发晕，亲了他半天，甜滋滋地想：大概把我当成娘了吧？“孙儿啊！”那妇人忽然发狂似的尖叫起来，冲着着火的屋子扑去。拉着她的两个妇人急忙用力抱住。断肠花被这尖叫刺得一哆嗦，向大火中望去，仿佛看到自己抱的那孩子在挣扎，身子已被烧得焦黑。她大叫一声，纵身跃上院墙，再一掠冲入火光缭绕的屋门。院中救火众人只看到人影一闪，都失声叫道：“谁，是谁进去了？”周无愧在后面早已看见，不由吃了一惊，不知断肠花想干什么，急忙飞身上房，几个起落赶至，也冲入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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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跟踪奸细“你就是放火奸细？”周无愧怒目圆睁。“就是我，想不到吧。不能跟你多说了，我得赶快走。”“断肠花”一边说一边穿衣，又从褥子底下拿出一团黑乎乎东西，塞在怀里。那是一件轻薄黑袍和一块蒙头面巾子，团起来只有拳头大小。“都是你这坏蛋，狗一样咬得人那么紧，害我袜子弄得这么脏。”“断肠花”伸腿让周无愧看黑黑的袜底，然后穿上地上的绣花鞋，在周无愧身边蹲下，笑道：“别这么瞪着我，你武功高，能动的时候我怕你，现在可是你怕我。”她说着拍拍周无愧胸膛，一拍之下忍不住又按按：“哟，好壮的身子，周夫人还真是有福呢。”她顺着摸下去。“你不要放肆！”周无愧怒道。“我放肆又怎样，刚才你那么盯着人家胸脯看，好下流呢。”周无愧脸立时红了。“好了，废话少说，我真该走了，走之前得杀了你，你还有什么遗言？”“断肠花”阴沉下脸。“非杀不可吗？”“对。”“那就坏事儿了。”“原来你也怕死。你为什么不喊呢？”“有用吗？那些兵可不是你对手。”“你还挺知趣儿，好，闭上眼睛，我让你死个痛快。”“不闭，要死也得死不暝目，让你想起来就做恶梦。”“原来你也这么坏，”“断肠花”昵笑道，一拧周无愧脸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好吧，这次我就饶了你，别忘了报答我。”说罢跃出屋去。周无愧默数五下后，突然一滚到了床前，双手食指在那两个男人身上各自两点，然后脱了鞋，窜出屋去。原来他事先已识破“断肠花”骗局，运气护住前身穴道，又在“断肠花”指来时跃起，使中指部位偏移，那两指只是戳得他一痛，全无作用。过了一会儿，那两个男人“哼”了一声，爬起身。这两人是布店伙计，白天店里进货，两人扛布累得要命，晚上睡得死沉，可还是被喧闹声吵醒，以为又是金兵攻城，你一句我一句骂“金狗子”，后来听街上有人叫“着火了”，立时吃了一惊，道：“咱们出去看看，不要烧到这里来！”两人慌手慌脚穿了衣服，开后门儿出去。店里规矩是关了门后再不许从正门出入。才一出门，走在前面的伙计看见一个黑影从墙头滑下，不由一声惊呼，那黑影“嗖”地窜过来，先封了二人哑穴，再两指点中睡穴，二人就此人事不知，这时醒来，见自己衣衫不整趴在床上，不由惊叫出声。    周无愧用力恰到好处，让他们此时醒来，“断肠花”已走远，不会听到惊叫。 “什么‘大侠’周无愧，也是个草包。”“断肠花”心中道，感到大是失望，紧接着又微微一笑，暗骂自己有毛病：“难道非要被他抓住才高兴？”她不再施展轻功，快步走出巷子，在街上疾行。放火任务已完成，她要去和红鬓鬼会合。街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本在望火，她一过都瞧向她，火光远远映来，冲淡了黑暗，隐隐约约看到白嫩的肤色和秀眉秀眼，更凭添了几分标致。众人都暗道：“好俊俏的娘子，怎么在夜里乱走？”哪里有人想得到她是放火贼人。“断肠花”走到一个十字街口后，向着火的街巷走去，不久便混在人群中，不特别显眼了。周无愧又穿上了鞋，也挤到了人堆里，远远跟着。这里已是北城，知州衙门就在这条街上，火从这里往两边延烧，半条街已烈焰熊熊，看样子是扑不灭了。附近百姓起初看州衙着火都暗暗高兴，谁也不出来扑救，只凭衙役与苏百炼带的兵士哪里救得过来，眼看着火苗往两边民居舔去，这时众人才慌了，纷纷抱盆提桶跑出，可此时火势已大，几百桶水泼上去跟一杯水效果没什么两样，只有徒呼奈何的份儿了。

                                        （八十一）再遇断肠花周无愧赶到叫声传出地方，此时一切又恢复安静。这里已是街边，这条街上并未着火，好事的都跑去火场，其余人并未出来，街上无人。一、二、三、四、五、六。一定是这六家中的一家。看来只能挨户查看。“张山，这边！”他叫道。几个宋军闻声跑来。“你们把人全叫来！”“是！”宋军应声跑了。周无愧紧盯着附近等人，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喊叫：“救命……”只喊了两个字就中断，似乎被捂了嘴。竟然就在周无愧脚下的店铺后院儿！他窜到屋檐边一看，院中无人，立时跳下，掩到后门边，一推门栓着，手上一加劲儿，门栓“喀”地折断，门荡开。这时只听“砰”地一声，象是什么东西被打碎。周无愧判官笔已抓在手中，护住头、胸，撞入屋里。这是一家布店，周无愧冲进的是店堂后的存货间，一匹匹布密密麻麻摞着，他飞快搜寻一遍，没有人。左边有一个小门，里面传来女人“嘤嘤”哭声。周无愧一脚踹开门，闪在门侧。屋中亮着灯，门开后，灯光一泄而出。周无愧双笔护身，扑入屋中。屋子很小，一张双人床占了一半，紧贴床放一小桌，此外别无他物。屋子只有一扇窗，已被打碎，冷风“呼呼”灌入。 床上有三个人，一女两男。两个男的一个在女的左边，一个在右边，身上只穿内衣，用手拉着女人衣服，趴跪在床上一动不动。周无愧吃了一惊：那女人竟是检查难民那日遇到的美丽少妇。只见她头发披散，脸有泪珠，外衣已被扯掉，扔在两个男人衣服堆里，内衣也被扯开，雪白的胸腹裸着。周无愧急忙抓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纵身从窗跃出，放眼四望，并无人踪，只得回来，问那女人：“你怎么在这里？”“我……我不要活了！”她哭道。“别这么想，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您，您是位官老爷，您可要为奴家做主呀！”“我一定帮你，快说怎么回事？”“我……我和丈夫、孩子从淮西逃难到雄武州，这大老爷您都知道，我们被安置在一户人家，今天夜里睡得正香，忽然听得外面一阵乱，有人喊‘着火啦’，我和丈夫赶紧穿衣起来跑出去看，一街全是人，另一条街上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我们想一定是城破金兵攻进来了，就拚命跑，结果我和丈夫挤散了。我跑啊跑就跑到这条街上来了……”周无愧认真听着，心里暗想：自己接连两次看到这女人胸脯，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奇遇呢？“那时这两人正在街上，一看我就凑过来说：‘小娘子，这么慌慌张张往哪儿跑啊？’我说好象金兵杀进城来了，我要逃出城。一个人说有关通判在，金兵怎会杀进来；另一个说如果金兵杀进城，四面围着，逃也逃不掉，上我们这儿来避避吧，有地道。我看他们不象好人，往旁就跑，谁知他们抓住我往屋里拖，把我拖到房中，用布堵住我嘴，把我的孩子扔在一边，就……就要强行非礼，这时候突然窜进一个黑衣蒙面人，用手点了两下，这两人就不动了，我以为他是来救我，赶紧拿掉嘴里的布，要整衣谢他，谁知他也不是好人，也要……要非礼我，我喊‘救命呀！’他在我身上一点，一捂我嘴，说：‘明天午时你到太白酒家找我，要不我杀了你孩子！’说完抓起我孩子，打破窗户跑了。紧接着大老爷您就来了。”“噢，是这么回事，你把衣服穿好，跟我走吧，我会帮你找回孩子。”“大老爷，那蒙面人在我身上点了一下，我动不了了。”“噢，那是点穴术，他点在哪里？”“在……在……”“断肠花”装得不胜娇羞。“是不是在胸前？”“……是……”这时忽听街上有人叫道：“周二爷，我们来啦！”“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周无愧道，转身跑出，窜上房，见街上齐刷刷站着一百宋军。“你们去挨户搜查这一带房屋，有可疑之人立刻拿下！”周无愧高声道。“是！”周无愧下完令后又回到屋中，道：“你不要怕，我替你解穴。”说着走到床前，指着自己胸膛问：“是这里么？”“断肠花”道：“不是。”周无愧又指一处穴道。“断肠花”道：“不……好象不是，又好象是，我也不知道。”“那……那就只有按一下才知道了。要不然我叫人来把你抬走，顶多六个时辰以后自己就会好了。”“不！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还是大老爷来吧，您是好人，我信得过。”“断肠花”媚眼朦胧，更显娇艳。“好，我先替你穿好衣服。”周无愧把棉被撩开。“断肠花”突然出手，两手食指分点周无愧胸腹间“鸠尾”、“中脘”二穴。周无愧大惊，猛往后跳，跳到一半，后背撞在墙上，靠墙坐倒，不动。“断肠花”笑嘻嘻跳下床，轻轻踢了他一脚，道：“你倒真是个正人君子，好一副假惺惺样子。”

人心难测

啊

                                              （八十）奸细狡诈实难擒周无愧前后受攻，只能往斜里一扑，将将避过，他与敌交手前总能匆匆一眼看清周围形势，这一扑本想落在店铺后院儿围墙上，但那暗器实在诡异，一瞬间竟把他逼到生死关头，脚下拿捏不准，右脚只踏上前脚掌，左脚更是踩空，仰天往地下便摔，他身子往斜里一翻，落地时滚了两滚，立时站起，只觉后脖被暗器的阴风一刮，一股森寒直透到心里，不由打个冷战。他心中虽是惊异，行动却不耽搁，又跃上围墙，只见那黑影已在七、八丈外的屋顶上飞掠。“这里着火啦，大家快来救！”周无愧对街上人喊道，然后急追黑影。那人已在十一、二丈外。周无愧的轻功跟秦嫣比起来差了不少，可也算得上一流，那黑影虽十分快捷，还是比他差些，很快距离拉短至八、九丈。那黑影又往后一扬手。周无愧知此人暗器怪异，这回不敢硬挡，右袖一抖，把袭来的五点乌光全卷在其中，脚下丝毫不停。他虽未专门练过袖功，这种不大暗器还可以卷住，顶多袖子会破上些小孔。突然“噗”地一声响，他右袖着了起来。原来那暗器是放火用的火丸，富含白磷，不用时拿土层封住，一露出来极易自燃。周无愧一面飞跑，一面用左手把右袖“嚓”地撕下，里面棉袍也沾了火，急忙“嘿”地运起透金指，一插一挑，整只棉袍袖子都被扯了下来，光着一只胳膊，倒象个喇嘛一般。这一来终究慢了，两人距离又增至十二、三丈。周无愧提气直追，很快又缩短到十丈左右，在屋上目标清楚，不怕追丢，他只怕那人逃到巷中，那逃脱机率就大了。那黑影又一扬手。周无愧直跃起一丈，这一来多少暗器都会从他身下打过，他在半空中前掠两丈，落在瓦面，接着追赶。谁知那黑影这次并未发暗器。周无愧就这么略一分神，黑影已跃下屋去，他暗道“要糟”，追至那人跳下地方，已不见人影。此处是一条窄巷，虽然曲曲折折，但离街不远，街上的喧哗听得清清楚楚。附近住户胆大的都跑到街上看个究竟，胆小的缩在家里，所以巷中一个人也没有。周无愧在屋上循着巷子奔去，很快到了头，前方无路，左右分成两条宽些的小巷，右面的通向胡同深处，左面通向街道。他停住侧耳倾听，除了街上纷乱的人声外什么也没有。他跃落巷中，伏下身贴耳于地。远处脚步声杂沓，是街上的人。近处也有好几个脚步声，大概是不敢外出的人在屋里走动。还有一个脚步声！极轻、极微，象枯枝落地，只有轻功好的人才会有这么轻的脚步！周无愧挺身而起，掠入小巷深处。左拐右转几次后，他又伏地听声，然后再追，很快不用贴地也能听到那微弱足音，估计距离不超过七、八丈。突然声音消失。一定是他也听到了我的声音，所以停住了，周无愧想到此，静立不动，决定等那人再走，只要他再行动，立刻就可确定准确方位。谁知那人再无声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耗下去？耗就耗，耗到白天看你往哪儿跑！可这法子也太笨了，难道真要冻上半夜？不对劲儿吧，那人会这么蠢？如果耗到众宋军找了来，就更不易逃了。不好！周无愧突然冲起，落在屋上，几个纵跃扑到他估算那人大致应该在的地方，飞快一扫周围，杳无人踪。他刚才想到那人一定是脱了鞋蹑着脚一步步逃走，这样便悄无声息。可惜醒悟得太晚了。他暗骂那人狡猾，又气又恨，突然在屋上奔纵跳跃，左冲右扑，把方圆几十丈都跑了一遍，心中怒气才消了些。这时听得有人叫“周二爷”，原来是那两路搜寻宋军没有结果，派了几人来找周无愧，问他下一步如何行动。周无愧正要迎过去答话，突然听到一声短暂惊呼，离得大约有二十余丈远，那只是“啊──”地半声。他“嗖”地窜向发声处，同时心中念头飞闪，已猜到自己刚才在屋上乱跑撒气，那奸细不敢放胆逃离，只能潜踪摸走，所以还离得不远，此时宋军聚来，那人必是心慌，行动急乱，被哪户人家发现，发现之人才要叫喊便被制住，但那半声对周无愧已够了。

                                                （七十九）擒拿纵火贼开始时人们还想救火，可烟花、二踢脚乱射，有人被“彩明珠”烫伤，有人脸被二踢脚击中，有人被“炮打双灯”烧着衣服，就这么一乱，那一大堆火药玩意儿已烧得烈焰冲天，热浪扑得人根本无法再靠前。店老板心疼得要死，抱着水桶几次三番要冲上去救火，被几个伙计用力拖抱住，眼泪都急了出来。这一切只乐了小孩儿，看着这从没见过的壮丽景观，又笑又叫又拍手又跺脚，人人都挨了大人巴掌。周无愧一看就知花炮店无法扑救，令宋军用利斧把店四周易燃之物砍掉、挪走，以免火势蔓延，同时留心乱射烟花，及时扑灭，不要再起火头。然后他询问花炮店伙计和现场百姓，看没看见纵火之人，众人都摇头。这时前面突然又冒出火光。周无愧留一半人警戒火场，带二百人顺街向前赶去。这回烧的是棺材铺，满店全是木材，没多久已烈焰熊熊，众宋军用木桶打水，和老板、伙计以及四邻八坊共同扑救。“你看没看见放火人？”周无愧问棺材铺掌柜。“小炳子看见了。”掌柜指着一个伙计。周无愧又去问小炳子。“那人穿一件肥肥大大的黑袍子，用黑巾蒙着脸，我看他放火，就抄了根木棍打去，谁知他十分厉害，一脚踹折了木棍，又一脚把我踹翻，点燃了好几处火头，然后翻墙……”“他往哪边儿跑了？”周无愧打断道。“不知道。我忙着叫人救火，又被踹得不轻，是别人把我扶起来的……”周无愧暗骂一声，按捺住心头焦躁，略微一想，认为先是花炮店，然后是棺材铺，纵火人一定不会再折回去，准是顺街下去了，于是留下一百人，带另一百人顺街搜寻。街上全是自睡梦中被吵醒的人，年轻力壮的纷纷奔向火场扑救，年老力衰的站在街上翘首而望。周无愧一路询问，可谁也没看见那个穿肥大黑袍之人，他心中已不抱希望，只是尽责而已。前面不远已是个十字街口，他令众宋军分成两队往左右街口巡查，自己纵身上屋，仍向前找下去。他觉得这条街是东城最繁华地方，那奸细若再放火多半还在附近。长街还有一小段便要到尽头，仍是毫无异常，那两路宋军也没有发出什么呼叫喊声，周无愧很快跃到街尾最后一间屋上，心头懊丧，正想跳落地面折回去，眼睛突然随意溜到来路一家店铺中微光一闪，不由心头一动，再看那光亮，已迅速扩大。 他风一样卷回去，接连几个纵跃，落在那家店铺屋上，只见店铺后门窜出一个黑影，便立刻飞扑下去。那黑影吃了一惊，右手往上一扬，四点蓝星旋转飞出。周无愧一双判官笔掣出，“叮叮当当”撩在蓝星之上，依旧急扑黑影。谁知那四点蓝星并未被击落，一碰之下旋得更快，划个圆弧切向周无愧耳根和后颈。这时那黑影左手又一扬，又是四点蓝星飞出。

不错

                                             （七十八）大火处处难收拾“这里有人！”一个宋军指着叫道。只见右面一间牢房的墙角缩着一个犯人，蓬头垢面，颈上戴着大枷，脚上扣着粗重镣铐，他身旁倒着一个马桶，墙角周围撒着粪便。因为是在角落，再加上这尿粪防线，所以火才未烧到那里，不过此时尿液已被烤干，只剩粪渣。两个宋军奔入救人。“已经没气儿了，烤死啦！”“这儿的都死了，前面也活不了，回去！”苏百炼道。“是！”一个宋军应道，“从这儿开始都是死囚，救了也不过多活几天。”突然走廊顶上掉下一根烧透梁柱，苏百炼急用流星锤一打，梁木被击得直飞上去，“嘭”地撞破屋顶，顶上落下无数火团，众人慌忙闪避。“快往回走！”苏百炼叫道。众人回身便跑，谁知来路火势凶猛，一路冲出去必定烧做人渣儿、烤成人干儿。五十一个人都汗落如雨。苏百炼大骂：“你们这帮狗才，害我不浅！”人已直冲入一间烈焰熊熊牢房。五十宋军都以为他疯了。苏百炼冲进去后就是两脚，“噔噔”踹在后墙上，那墙已被火烤得有些酥了，再加苏百炼腿力惊人，“轰”地塌了一个洞，他弯腰钻出。众宋军一听这声音先是一愣，接着一声大喊，一齐往牢房里冲去，钻出洞后便是监狱大院儿，大大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喃喃道：“真是死里逃生！”“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吓死我了！”一个宋军冲着苏百炼一竖大拇指：“老爷，您真是神人呐！”“神你个屁！”苏百炼大骂，“明知是死囚牢，你们还让我往前走，差点儿砸死老子！要不是我念头转得快，也象那个贼囚一样烤成人干儿了！你们这些狗才，以后再这样我剥你们的皮！”“我不是说过不去往回走吗？”打头儿那宋军小声嘟囔。苏百炼耳朵何等尖，早已听到，骂得更欢：“你这泼贼，还说什么往回走，往回走你早成烤猪了！”宋军都不敢吭声，偷眼觑着苏百炼，见他一件长袍烧得全是窟窿，脸上熏得黑黑的，怪模怪样，都觉得好笑，又不敢笑。有一个宋军听他说到烤猪，想着他样子不象烤猪，倒象个火烧屁股急得跳的大马猴，再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别人被这一逗也憋不住了，抱着肚子大笑出声，有两个笑得满地乱滚。“你们笑什么？”苏百炼怒道，“直娘贼，敢笑老子！”他跳过来扯起一个宋军，抬手要打，那宋军忽然叫道：“火，那边儿又着火了！”一面还止不住笑。    苏百炼回头一望，果然火光冲天，急忙放了那宋军，叫道：“还不快走！以后再跟你们算帐！”他命五十人看守犯人，一百五十人依旧救火，自带二百人往另一火场赶去。这次烧的是州衙。衙门里叫喊声惊天动地，外面却静悄悄，连个人影也没有。苏百炼觉得奇怪，可来不及细想，飞跑进去。他哪知周围人家都趴在窗边看热闹，低声嘟囔：“好！烧得好！”“烧死这狗官！” 周无愧带人赶到东城火场时，此处已烧得稀哩哗啦、不可收拾。那是一间花炮店。只见烟花往四面八方喷射，“炮打黄莺”“啾啾”叫着射上半空；“钻天猴儿”“嗖”地窜上瓦面；“闪光雷”炸响着击在街对面一家的门上；“牡丹花开”喷溅出七彩光华，再加上鞭炮“噼噼啪啪”，二踢脚“听嗵听嗵”，实在是比打仗还热闹。

                                                （七十七）监狱大火“苏兄，我这边，你那边！”周无愧指了两指，然后高声叫道：“弟兄们，出来！”周围百来间民房的门几乎同时打开，八百宋军蜂涌而出，向街边备好的战马跑去。这些民房中百姓已被安置到别处。周、苏二人飞身下屋，落在马上，各带四百人，分道扬镳。苏百炼一边向北城奔去，一边问身边宋军头目：“起火的是什么地方？”“好象是监狱！”很快到了起火处，果然是监狱，只见大门敞开，犯人叫喊着往外奔，里边浓烟滚滚，烈焰翻腾。宋军跳下马，挥着刀，冲上前去堵截犯人，喊着让他们在街对面墙根儿下蹲好，否则格杀勿论。犯人哪里肯听，胆小的四散奔逃，胆大的拿着从狱里捡到的刀枪要杀出一条血路。一时间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苏百炼往人多处直撞过去，双手一阵乱抓，每一下都抓住一人要穴，那人便立刻瘫软。没多大功夫狱门里外躺满了人。“留五十人把这些贼囚弄走，三百人救火，剩下五十人跟我进去！”苏百炼叫着冲入牢房，只见里面一重重门都敞着，狱卒全被杀死在地，各牢中犯人都跑得精光，可见放火之人是存心制造混乱。很快到了有火焰之处，看一眼便知火是从里面点起。火苗“咝咝唿唿”舔着一切可燃之物，热气扑面，已是寸步难前。“进不去了，咱们回去！”苏百炼叫道。这时忽听里面有人拚命喊叫：“救命！救命！”“里边还有人呢！”一个宋军道。“这些贼囚都该死，管他作甚？”苏百炼瞪眼道，他可不愿冒生命危险救几个犯人。“他们也是人呐。老爷不去就请回吧，我们去！”一个宋军头目道，然后急令手下用随身带的木桶出去打水。“不知死活的东西。”苏百炼骂道。火势已大，宋军从井中老远打得水来，一桶桶间断泼去，无甚作用。“给我让开！”苏百炼喝道，把人拨拉到一边，右手一抖，流星锤“嘭嘭”两下把一根起火木柱砸断，抓住未着火的一端向前横扫，木柱纷纷摧折，火团“噼里啪啦”掉到地上，火势立刻小了不少，宋军再用水泼浇，用棉袄扑打，便起作用。就这么打砸着硬闯进去，救出三个重病重枷、无力活动的囚犯。再里面烈焰熊熊，除了火还是火，实在无法前进了。“里边还会有人吗？”苏百炼道。“里边还有牢房，不过看来真过不去了，老爷，咱们回去吧。”打头那宋军道。“有我在怎么过不去？”苏百炼叫道，又挥柱扫去。这回前方走廊上的木柱虽然纷纷折断倒下，屋顶都塌落了，可火势仍不见小，原来已经烧得时间太久，所有木柱都着得一塌糊涂，虽然打掉在地，可火焰腾起老高，更把走廊完全封死。苏百炼恼起来，抡手中木柱把旁边牢房木栅扫碎，一步窜进去，照着墙上着实一砸，那青石砌的坚墙竟塌了半边儿，木柱也“喀嚓”断了。苏百炼从塌处迈过，进了另一条走廊。众宋军紧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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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六）奸细行动关鸿又去见了姚谦，请他派出衙役，尽力去找那两个跑掉奸细。金兵整天未来攻城，只是轮班往城上抛射石头，关鸿认为还击无甚大用，反而会中了敌人疲兵之计，令宋军注意隐蔽，不予理睬。就这样一直到天黑，金兵才停止折腾。三更时分，关鸿正要在城门附近屋中睡觉，忽然兵士来报：城下射上一枝箭来，箭上绑着封书信。关鸿看罢信十分兴奋，想立刻召周无愧等人来，后来一想明日再说也不迟，于是布置一番，便揣好信睡了。次日一早他便把周、蓝二人召来。“你们看看这信。”周无愧把信摊在桌上，与蓝济世同看。信是钦英泰写的，讲他回到军中后编了一套谎话，说自己死里逃生，部下尽数阵亡，心灰意冷，想回家乡安安静静住上几日。兀术执意不放他走，说国师玉清子已派人入城，几日内便可破城，那时他便可报仇。他一听这放心不下雄武州，便决定留下看看。今日上午他听到了玉清子详细计划，写在信里，提醒关鸿、周无愧等多加注意。“小蓝说那些毒丸已经缴获，我昨晚就未叫你们过来。”关鸿道，“不过我又担心那两个跑掉奸细手中还有，所以往四城都派了人，严密监视水井，结果一夜无事，看来奸细只带了那么多。”“嗯。”周、蓝二人点头同意。“太好了，金人的计划全在咱们眼前，”蓝济世笑道，“咱们今夜可以在南城设伏，先擒下内应，然后埋伏弓弩手，放敌入城，杀他个人仰马翻，一定能干掉个三五千！”“对！”关鸿笑着赞同。周无愧略一犹豫，道：“我总觉这样不好。”“噢？难道你有更好主意？”关鸿道，“快说出来听听。”“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钦英泰把这消息告诉咱们，只是不愿雄武州城破人亡，如果咱们利用这情报设下陷阱、杀死金兵，他一定会负疚，觉得是自己出卖了同胞。这种滋味儿会比死还难受。”关鸿、蓝济世默然不语。“你说得对，”关鸿重重一点头，“咱们不能置钦英泰于不义。这样吧，只抓奸细好了。”于是三人商议今夜行动细节，议定由关鸿、蓝济世负责擒拿偷袭城门奸细；周无愧和苏百炼带八百宋军于城正中的民宅驻下，看到哪里火起便赶去抓纵火奸细、救火；白壮飞坐镇通判府，策应四方。周无愧忽然又想到奸细很可能会感到人手不够，去劫狱救同伙。“对呀，怎么把这忘了？”蓝济世一拍大腿，“那些狱卒可不是他们对手。”“那咱们得抽人去监狱守着。”“哪还有人手啊，悄悄把人挪到通判府不就得了，这里有白兄镇着。”蓝济世道。 夜到三更，多云，无月，微风。周无愧和苏百炼坐在房脊上，随随便便聊着天儿，有时望望天空，有时看看城中沉静夜色。突然北城火起，东城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