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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骏

张嘉骏

LV1 2016-07-07

【清道夫:暗黑天才的救赎】

作者:张嘉骏

连载最近更新:   [34]   孙福栗被抓的第二天,我去自首。  致命一击,由我亲自来。  我告诉警察,听说他们抓了孙福栗,我很害怕,一直以来让我良心受苦的事情,决定以自首得到解脱。孙福栗杀了王开运,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孙福栗一向脾气古怪,经常因一点小事报复别人,我们在他身边都是战战兢兢的。他杀死王开运以后,简...

作品简介:——生活中遇到突发事件怎么办?比如突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我把它看作一个机会。任何一个好朋友遇到这种事都会伸一把手。

我的自白

………………………………………………

一个孤僻内向的年轻人去见女友,打算挽回二人的感情,却在女友家的厨房发现一个陌生男人被菜刀杀死。女友和其父母请求他帮忙处理尸体,他毫不犹豫答应了。在转运尸体途中,女友怀疑有人窥见了,并在随后的事态发展中,不断遇到各种危机、遭遇各种陷阱。为了彻底消除隐患,年轻人将内心深藏的暗黑力量释放出来,一个一个解决麻烦。他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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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78条回复
  • 大山深处

    大山深处

    LV12 2016-09-27
    清道夫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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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妖女

    小妖女

    LV5 2016-09-27
    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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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稻香

    稻香

    LV5 2016-09-27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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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u

    hu

    LV8 2016-09-20
    以后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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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修武悟棍1

    修武悟棍1

    LV12 2016-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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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沙白

    沙白

    LV8 2016-07-11
    写得很好哦,很喜欢男主人公的性格,不喜欢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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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沙白

    沙白

    LV8 2016-07-11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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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嘉骏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11
    感谢支持。关于结尾,其实是三件事,孙福栗手机接收的照片和信息仅仅是针对奶牛姐的死,本身与王开运无关。而与王开运的关联,是通过主人公自首连接起来的,同时引出了孙福栗杀奶牛姐这件事,孙福栗必死无疑,主人公最终要报的是奶牛姐的仇,他的本意原本并 不想牵扯更多的人,只想把王开运的尸体处理干净就行了,是奶牛姐的死激化了主人公,使他这样一个处世漠然的人发生了转变。至于孙福栗不承认杀王开运,是否会给主人公带来嫌疑,虽然有这种风险,但概率极低,因为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都指向孙福栗,即便主人公有了嫌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主人公不会受到相关惩处,唯一的罪行是他自首的“帮助处理尸体”这一项。至于主人公和郑凤兰之间,则是一次单纯的交易,郑凤兰只要说出死者生前曾经提到过孙福栗,就算完成了任务,至于保险赔偿金,她肯定能拿到手里,而且就因为主人公为了最后一击,才使得尸体重见天日,才使得郑凤兰更早地拿到好处,郑凤兰不用去管谁杀了王开运,只要王开运的死,确定是谋杀,那么“以外来的、突发的、非本意的客观事件为直接且单独的原因致使身体受到的伤害”——这些都属于人身意外险赔偿范围。

    李陌:结尾有一个问题漏洞很大,可能有点仓促了,就是孙手机上接受的照片和信息是可以证明他跟王的死无关,如果他不承认杀害王的犯罪,那么必然会给主人公带来嫌疑,而死者家属也没有得到钱封口,把孙诬陷并没有给她带来好处,感觉主人公最后的自首太过理想化,不太合理,但是前面都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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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陌

    李陌

    LV5 2016-07-10
    结尾有一个问题漏洞很大,可能有点仓促了,就是孙手机上接受的照片和信息是可以证明他跟王的死无关,如果他不承认杀害王的犯罪,那么必然会给主人公带来嫌疑,而死者家属也没有得到钱封口,把孙诬陷并没有给她带来好处,感觉主人公最后的自首太过理想化,不太合理,但是前面都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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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陌

    李陌

    LV5 2016-07-10
    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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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嘉骏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10
      [34]   孙福栗被抓的第二天,我去自首。  致命一击,由我亲自来。  我告诉警察,听说他们抓了孙福栗,我很害怕,一直以来让我良心受苦的事情,决定以自首得到解脱。孙福栗杀了王开运,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孙福栗一向脾气古怪,经常因一点小事报复别人,我们在他身边都是战战兢兢的。他杀死王开运以后,简单处理了尸体,本来想扔到锅炉里烧掉,但那天锅炉有故障,他就让我和李鸡丁去郊外埋尸。我贪图他许诺的钱财,就答应了。我和李鸡丁把王开运的尸体搬到西郊杂木林埋了。  但第二次的事情我没参与。  警察立刻问:什么第二次?  我回答:我也是事后听说的。李鸡丁告诉我,孙福栗又杀了个女工,应该是和女澡堂有关。孙福栗在女工浴室安装了摄像头,经常在电脑上偷看女工洗澡,可能那次被发现了,那女工脾气不好,双方起了冲突,他就把那女工杀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杀了以后,他吩咐李鸡丁去锅炉里烧掉,起初李鸡丁不愿意,孙福栗威胁李鸡丁,因为李鸡丁之前已经埋过王开运的尸体,上了贼船洗不清,只好帮着孙福栗再办一次,就和孙福栗一起把女工塞到锅炉里烧了。  两个警察低声交谈,一个警察马上离开房间。  剩下的警察问我:你还有什么要补充?  我回答:脑子乱糟糟的,等我想起来再说。  之后,我被拘押。  再往后,听说珊瑚全家搬离了小院。  我希望珊瑚幸福。或许,她偶尔能想起我。  韩宁定期来探视我。她说直到我关进了监狱,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真的是个骗子。不过她愿意等我出狱,要和我生儿育女。她还让我多考虑以后的出路。反正我的时间很多,不妨再拿出我的梦想,细致地构思一下那个遥远的灭虫公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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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嘉骏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10
      [33]   我坐在孙福栗对面。我很少在他办公室坐着,通常都是欠身站在桌子前,今天我觉得坐一下也无妨,他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样子。  李鸡丁死亡的消息,公司已经传遍了。李鸡丁死在一个保安家里,这件事很离谱,各种议论都有。孙福栗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的确,我帮他解决了一个后患——犯罪同伙莫名其妙遭到灭口,孙福栗真是有福了。  我向他汇报工作:“奶牛姐这两天联系不上了,你看这事儿……”  “她老乡那边呢?”  “不清楚,我暂时顾不得去问。”  “嗯,你把心思放到工作上,那些屁事儿先别管。”  “那你之前交给我的任务……”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是你没办成嘛,现在奶牛姐不见了,还搞个屁啊。猴崽子,说你是个废物点心一点都不亏!”  我露齿一笑。  这时,孙福栗面前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漫不经心凑过去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用手指摁了一下,小眼珠倏地鼓了起来。  我知道他看见了什么——锅炉前的照片,虽然画面黑乎乎一团,但他很清楚那是什么。  孙福栗腾地站起身,随即又慢慢坐下来。  我忙问:“怎么了,孙哥?”  孙福栗不耐烦地摆摆手。“出去出去。”  我出了办公室,回头扫了一眼。孙福栗的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整个人几乎趴在桌上,恨不得吞掉手机。  我在公司转了一圈,不知不觉走到员工宿舍前,也许我只是想到这里看一看。我停在奶牛姐的房门外。一个女工问我,是不是要进去检查东西?我摇摇头,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刚才珊瑚给孙福栗发了消息,威胁效果很不错。孙福栗看到了照片,接下来会按照珊瑚的吩咐行事。  我开车出了公司,直奔西郊杂木林。  一个钟头后,我的望远镜里出现了孙福栗的车。后面跟着一辆面包车。那辆车在公司外面出现过两次,现在是第三次。  我调整望远镜的焦距。孙福栗下车后左右看了看,走进树丛。按照约定,他以为自己要在这里见一个神秘的人,要谈谈锅炉房的事情,可能会提出一个交易价格。孙福栗带着做生意的心态,一点一点接近珊瑚指示他的地点。  孙福栗走走停停,身影不断在树丛间闪现。我的望远镜很难捕捉到他。  公路旁那辆面包车已经停下,车里出来三个便衣警察,朝孙福栗的方向跟过去。车里还有两个人。  孙福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望远镜里,然后他猛地停住,往前探了探脑袋,突然惊恐地跑开了。  孙福栗逃跑时看到迎面过来的三个人,本能地往树丛深处逃窜,被警察扑倒在地。  三个警察控制住孙福栗,随后赶来的两个警察走到孙福栗刚才受惊的地方,看着土里露出的一条手臂。一个警察开始拨打手机。  我收起望远镜,悄然退去。  ……  ……  警察会发现死者王开运的鞋底沾着洗衣公司的物料。  警察会在孙福栗的汽车后备箱里发现一个小药瓶——原本是孙福栗让我给奶牛姐下迷药的瓶子,我把里面的液体倒掉,把我配置的药水装进去。瓶子上留有孙福栗的指纹。警察会得出结论:孙福栗用这种药水腐蚀了死者王开运的手指。  但所有这一切——郑凤兰提供的报案信息、警察在杂木林发现孙福栗和一具尸体、尸体鞋底的洗衣公司物料、孙福栗后备箱里的腐蚀性药瓶——这一切并不能确保孙福栗一定被定罪。  还需要关键一击。  我去见珊瑚。  “都结束了吗?”珊瑚问。  “还差最后一步。”  “哦。”珊瑚低头抱着靠枕,身子微微摇晃着。  “珊瑚,我挺感谢这件事的。”  “嗯?”珊瑚抬起脸看着我,灯光下的睫毛遮住一片影子。  “这段日子能在你身边陪伴,你又那么信任我……”我不知怎么说,深吸一口气,“说真的,你的承受力让我佩服,我没想到你能撑这么久,而且越来越有韧性。其实我能撑住,多半也是因为你撑住了。”  “这是一种赞美吗?”珊瑚淡淡地笑了笑,“或者说我冷血?”  “人在这世上总要以各种方式活下去。”我看着她,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美丽的眸子像一汪清澈的潭水,水面是凉的,却有强烈的吸引力。  “你这样一说,我就安心了。”珊瑚又笑了笑,“说实话,我也觉得和你越来越有默契。接下来怎么做?”  “哦?”  “你说还差最后一步——需要我怎么配合?”她注视着我。  “不需要你做什么了。”  她歪着脑袋研究我的表情。静默良久,她说:“最开始你曾经问过一个问题:那个人是谁动手杀的——后来你再也没问过。你从来没有多问任何问题。”  “那些都不重要。”  “我爸爸可能告诉了你,关于我的一些事情……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我理解你们的仇恨。”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你付出这么多,我……”  “现在我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你。”  “嗯?”  “多多保重。”  我离开了房间。  珊瑚追到院子里,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我停住,望着她。她慢慢走过来,拥抱我,脸颊贴着我的脸颊。她哭了,但没有发出声音。我抚着她的背,柔弱的触感。  我们默默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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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嘉骏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10
       [32]   我告诉珊瑚,要解决全部问题,到了收官阶段。我让她去了杏花小区。我没有指明那个变态就是大眼保安,只告诉她这是引蛇出洞。她按照我设定的时间,来到小区大门外。  大眼保安正在门岗值班。  珊瑚在门外徘徊,做出在等人、又像找人的架势。  我把车停在对面的路口,用望远镜观察着。  大眼保安在门岗里坐立不宁。他没料到猎物突然到了自己的地盘。对他这样的强迫症患者来说,生活节奏打乱,让他有种失控的恐惧。我给珊瑚发短信,让她沿着马路往前走.  大眼保安终于坐不住了,给同事打个招呼,匆匆跟出来。  珊瑚前行的方向有一座露天市场,珊瑚将在那里和大眼保安周旋一番。  我开始为另一件事担忧:李鸡丁什么时候出现?  我上午给李鸡丁打了招呼,要给他介绍个对象,是我的表妹。并和李鸡丁约好时间在表妹家见面。  终于,李鸡丁出现了,我把他领进杏花小区。  韩宁已经打开了大眼保安的家门,正在屋里等候。韩宁扮演我的表妹,我特意让她穿了一条红色的低胸裙子,李鸡丁就喜欢这个,他的眼神确定了我的判断。  彼此引见后,我没有停留,从大眼保安家里出来,进了隔壁的韩宁家。  我盯着时间。  韩宁和李鸡丁聊了十五分钟左右,韩宁要出去买菜,让李鸡丁等她回来一起吃饭。韩宁悄悄回到隔壁。  我掌握着时间,给李鸡丁打手机,假装自己在外面,问他和表妹的见面情况。李鸡丁说女方出去买菜了,他想离开,觉得自己待在别人家里不合适。我劝他乖乖坐着,我表妹很大方,让他留在家里肯定是因为有好感。  我打电话的时候,韩宁不停地拧我的胳膊,让我有一种奇异的冲动。  安抚了李鸡丁,接下来就是焦灼的等待。  我收到了珊瑚的短信,说她在露天市场甩掉了大眼保安。珊瑚会用一种刻意的方式甩掉大眼保安,让大眼保安产生深深的疑虑,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然后他会火速赶回家。  终于,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宁立刻给李鸡丁打电话,请李鸡丁从冰柜帮她拿一袋速冻鸡肉,放到微波炉里先解冻,等她买完菜回家就能直接做了。  这时候,大眼保安从韩宁家门外经过。  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李鸡丁发出一声怪叫,他肯定刚刚打开冰柜,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隔壁的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撕打声……  剧烈的撞击声……  沉闷的惨叫声。  我让韩宁打电话报警,自己跑下楼,在小区遇到两个保安,喊了一嗓子:“7315杀人了!”  我出了小区,回到自己车里,摘掉帽子和眼镜,坐在驾驶室等待。  小区里面传来嘈杂声,大门口有一团奔跑的身影。  警笛声由远及近。三辆警车冲进小区。救护车随后赶到。  大门内外围满了人,天知道他们从哪里冒出来,兴奋地指点着。  我接到了韩宁的电话,她激动地喘着粗气,我能想像到她面红耳赤的样子。“死了一个……有一个想跑,跳楼,好像没摔死……”  我看到一群医护人员忙碌着。  “还有还有,保安家里还有个尸体……恶心死了……在冰柜里……肯定是他婶子……他婶子竟然在冰柜里……喂?你在听吗?”她语无伦次。  “嗯,在听。”  “你太棒了,太厉害了……”  我笑一笑。  “你来我家吧,马上,我等你。”  “明天吧,我现在有点后怕。”  “你会害怕?”  “当然了,是人都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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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嘉骏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10
      [30]   深夜,我站在盥洗池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我站了一个多钟头,一动不动。  凌晨,我坐在墙角,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一些凌乱的碎片偶尔跳出来,锐利的边角割伤我的记忆,血肉模糊。只剩下光亮与黑暗交接处的一双眼睛。  我哭起来。被强烈的悲伤淹没了。最后我终于想起了奶牛姐的面容。  她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真实的一个。    [31]   上午没开晨会。我走向孙福栗的办公室。李鸡丁从里面出来。我朝他打招呼:  “老李,忙呢。”  “嗯……”李鸡丁神色萎靡,目光闪烁。  我笑一笑。“我找老板谈点事。”  李鸡丁没理我,低头走过去。  我进了办公室。孙福栗侧身站在办公桌前,盯着墙上的画框。我咳了一声,他扭过脸。  “孙哥,这是昨天的发货单。”  他看也没看,又把脸转过去,说道:“你给我盯紧那个臭货,别让她……”  “对了,今天上午她没上班,有几个工人还问呢。”  孙福栗转身盯着我,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那个臭货又耍什么脾气?”  “她就那个样子,不用管。”  孙福栗倒了杯红酒,仰脖灌到嘴里,漱了漱口,吐到桌边的痰盂里。  我必须承认,他的心理素质比我强,我因为一具尸体忙得焦头烂额,他则毫无压力感。他当然有理由这么自信,因为他毁尸灭迹的办法比我好。  “孙哥,你还有没有咱公司的宣传册?”  “那都是老黄历了。”  “是啊,去年我就用光了。昨天遇到个新客户,问东问西的,我只有一张名片,显得咱公司不正规。”我陪着笑脸说。  孙福栗蹶起屁股在办公桌下面翻找起来。  他从一堆杂物底下拽出一本宣传册,扔到桌上。精美的宣传册有十页,里面吹嘘的内容基本上是鬼话,封面是孙福栗巡视洗衣车间的照片。我拿着宣传册回到办公间。  ……  ……  我去了西郊的杂木林。这次没开车,先坐地铁,再转乘公交车,距离杂木林约有三公里,我徒步前行。  故地重游,心里难免忐忑。现在到了关键时刻,绝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走过辛惠渠,我到了斜坡下面,四处张望,没有人。我换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即便有人看见,也不会对我产生兴趣,我呈现出的,是个落魄的大叔形象。我穿着一双平底布鞋,路上不会留下明显的印迹。越靠近埋尸地,心里越发紧张。据说有些变态杀手会定期去看尸体,就像猎人欣赏挂在墙上的鹿头。可我一点儿不觉得这有什么趣味。  我嗅着风中的味道,绕过一片杂乱的灌木丛,停下脚步。我观察周围的动静,然后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挖开浮土。  ……  ……  接下来该和郑凤兰正面交锋了。  打电话告诉她,我出差回来了,约在咖啡馆面谈。  她还是朴素的装扮,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漠然的神情中有些疑虑,但在目光流转间,又透出一丝狡猾。  郑凤兰开门见山:“你不姓张吧?”  我笑笑,没吭声。  郑凤兰盯着我问:“你认识开运吗?”  “你觉得呢?”  “我就是挺奇怪的,如果你不认识他,咋知道他出来借钱?可是,如果你认识他,就不会派个没名堂的人应付我。”  “我也有点好奇,你那么急着发了寻人启事,这几天怎么又没动静了?”  郑凤兰喝了口咖啡,撇撇嘴,把杯子推到旁边。“开运是个好人,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的年龄挺大了,我就看上了他的老实本分。他很有爱心,在外面遇到小孩子,他的话挺多的,给他们好吃的。他平时很少和我说话,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没生孩子的原因吧。”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  “那他已经死了吗?”郑凤兰迎着我的目光。  我的嘴角稍微僵硬了一下,被她捕捉到了。  “其实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起了疑心。你说王开运在饭桌上喝了几杯,可他在外面吃饭从来不喝酒,特别是‘朋友的朋友’一大堆的时候,他很清醒。”郑凤兰把推出去的咖啡杯挪到面前,轻轻摸着杯沿。“第二次又打电话,我想试探一下,你说到了外地,我听见那边有雨声,你说是喷泉。你一解释,我更怀疑了。”  我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  郑凤兰皱了皱眉头。“你不担心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那只是胡乱猜测,不然你不会一直等我。”  “这么说——他真的死了。”郑凤兰盯着我,脖子往前探。  我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郑凤兰的脖子一松,紧绷的肩膀垂下来。她把另一只手从桌子下面伸出来,手上捏着一条手绢,在眼角蹭了蹭。她用力地吸着气,嗓子里发出类似哽咽的颤声。  我靠着椅背,等着她做完这一切。  她吸溜着鼻子,眼圈泛红,带着哭腔问:“开运的尸体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觉得王开运死了更好。也许她早就有这样的希望,只不过不敢承认。眼下她急需一笔保险费,王开运的尸体能解决她所有麻烦。  郑凤兰催问:“你知道他的尸体在哪儿?”  这一刻她表现得有些幼稚。我淡淡一笑。  “开运是咋死的?”她又问。  “被人杀了。”  “啊?”她的脸庞变形,“你干的?”  我摇摇头。她仍然盯着我,揣摩我的神情。  我说:“咱俩不用绕圈子了,你会见到他的尸体,得到你该得的。”  “我不是……”  我抬手制止她。“很多人一生中只有一次翻身机会。如果你愿意一直那么趴着,我现在就走。”  她按住我的胳膊,神情变得冷酷。  我注视着她。她慢慢松开手,朝我点点头。“你让我做啥?”  “去报警。”  她愕然。  我从包里拿出公司的宣传册,手指敲打着封面。“记住这个人,姓孙,是一家洗衣公司的老板。”  郑凤兰狐疑地看了看照片,抬起脸。  “你就告诉警察,你听王开运提过姓孙的,王开运很怕他,两人好像有债务纠纷。王开运来见姓孙的,然后就失去了联系。你要描述这个人的长相。必要的时候,再给警方提供这份宣传册,就说你在王开运的抽屉里找到的。”我向前倾了倾身,“你很聪明,怎样做更有利,应该心里有数。”  郑凤兰拿起宣传册,胡乱翻了翻,倒扣在桌上,又盯着封面看了一会儿。“那我……”  “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你只提供简单信息。你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警察会立案吗?”  “有了失踪时间,再加上你的表演,你会如愿以偿的。”  郑凤兰的视线在我和宣传册之间游移。“然后呢?”  “等警察找到了尸体,通知你辨认,你是他老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郑凤兰把宣传册塞进包里,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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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嘉骏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10
      [29]   我对珊瑚说,我确定了短信的来源,但没有告诉珊瑚细节。我希望珊瑚再忍耐一下,如果轻举妄动,对方很可能狗急跳墙。  目前比较好的情况是,大眼保安和我们都不干净,都藏着一具尸体,谁先撕破对方的裤子,谁就得沾上一手屎,在警察眼里,这就叫狗咬狗、黑吃黑。  我需要把所有的事情理顺,一件一件解决。现在比较急的一是郑凤兰,她还是没跟我联络,真能沉得住气。我甚至一度怀疑,她是否也出了意外,或者真的就回了家乡,不管这事了?  另一件事是关于工作,我决定辞职。洗衣公司的价值已经耗尽,再待下去只会带来麻烦。在这之前我要劝奶牛姐辞职,她先离开,我才能放心。  晚上没有工人加班,我收拾自己的办公间,不留下任何与药剂有关的痕迹。全部弄完快十点了,路过员工宿舍时,想叫奶牛姐出来聊聊。打她手机,关机。我有些奇怪,她从来不关手机的。我拦住两个散步的女工,问奶牛姐的去向,她们说奶牛姐吃过晚饭,好像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我沿着厂区徘徊,陷入茫然与不安中,如一条小船漂浮在雾蒙蒙的海面。  我忽然看到锅炉房的门开了一道缝隙。走到门边听了听,里面传来碰撞声,一件金属物掉在地上,铛啷一声,立刻响起一声咒骂——是孙福栗。  我浑身的汗毛竖起来。孙福栗和谁在锅炉房?  里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哗啦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打开了。等到那响声再次传来时,我趁机推了一下门。门枢转动的吱咛声被掩盖了,我一猫腰钻了进去。  四周黑洞洞的。一进门我立刻贴住墙。我对锅炉房很熟悉,每过两个月就带技师进来维修锅炉。我侧身站在一片杂乱的金属堆积物后面,上边是纵横交错的管道。锅炉在我前方大约二十米的位置,那里正有一个人弯腰干着什么,是孙福栗。不一会儿,另一个人从锅炉后面的黑影里出来,弯腰帮着孙福栗做事——是李鸡丁。  我屏住气息,一点一点往前挪步。  李鸡丁打开手电筒,照在地上躺着的人。  “你他妈别对着脸。”孙福栗低吼道。  李鸡丁急忙把手电筒从那人脸上移开。光束猛地一晃,从我头顶掠过。  我慢慢坐在地上,手脚冰凉,后背一阵抽搐。我想攥起手,却没有力气。我闭上眼睛,胸口仿佛塞了一堆焦炭。  奶牛姐死了。在光亮与黑暗交接的一瞬间,我看见她瞪着眼睛。  孙福栗的声音传来:“……去,打开锅炉。”  “老板,我怕弄不好哟。”李鸡丁说。  “别跟我找事儿,钱会给你的。”孙福栗啐了一口,“这个臭货真他妈是个母驴,不上老子的套。”孙福栗在尸体上抽了一巴掌,响起闷闷的回声。  “老板……”  “少废话,快去。”  锅炉里传来嗡嗡声,一片火光亮起来。  孙福栗和李鸡丁抬起了尸体。  今晚我看到了恶魔。孙福栗才是我身边的恶魔。他居然在笑,在火光映衬下,他的笑容狰狞无比,把李鸡丁都吓住了。李鸡丁战战兢兢地托着尸体的头,顺着锅炉的门往里塞。  我冷静下来。我知道这时候无论我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都于事无补。  我拿出手机,对着锅炉拍了几张照片。  奶牛姐的头发烧着了。她被火光包围。  锅炉门关闭,只露出一团暗红色的光芒。  孙福栗和李鸡丁逆光站在那里,身姿倾斜。孙福栗抽着烟,拍了拍李鸡丁的肩膀。  “这次表现不错,下个月升你当车间主任,专管女工。”  “谢谢老板……”  我在孙福栗的笑声中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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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嘉骏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10
      [28]   从阳台翻过去的时候,我难以集中注意力。这很危险,踏空一步,或者被别人发现,什么都完了。但我总是想起韩宁,她恐慌中的快乐,癫狂中的畏缩。  刚才结束时,她对我说她有性瘾症。她说的很认真。可她还是个处女。  我现在无法集中注意力,还因为愧疚和自责。我想起了珊瑚。其实在我和韩宁行到高潮时,我的眼前分明出现了珊瑚的脸。她漠然地看着我。  我的身子突然一歪,急忙抓住墙上的金属管,腾出右手扒住对面的阳台。我停了片刻,继续攀爬。翻过阳台时,我已经平静下来。  房间里一片昏暗,有一股呛鼻的清洁剂味道。我戴着手套,环视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十字绣,绣着梅兰菊竹,想必是那位婶子的作品。房间有两个卧室,一个卧室的门关着,我推了推,没反应。另一个卧室的门虚掩着,我探头往里看,一张单人床上乱糟糟的,被子揉成一团,床边扔着两双球鞋。我转身进了书房,出乎意料,这里十分整齐,但书架上落了一层灰,许久没有打开了。  我把半掩的窗帘撩起,那边正对着陈家小院。院子里有个细小模糊的人影,从其缓慢的动作来看,应该是珊瑚妈。  我看了看手表,迅速搜寻起来。拉开书架下方的抽屉,发现一个望远镜,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走到窗前往外看,珊瑚妈的身影立刻拉近到眼前。这时珊瑚从屋里出来,不知和她妈说了什么,母女俩进屋了。  我把望远镜放回原位,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映入眼帘的全部是珊瑚的影像——珊瑚在院子里浇花。珊瑚在窗户上映出的剪影。珊瑚在单位门外聊天。珊瑚从出租车下来。  影集中间夹着几张黑乎乎的照片,我只看了一眼,感到心惊肉跳。那是我和珊瑚搬运尸体的情景。当然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看得出照片上是什么,旁人眼中全然一片黑影。我把影集归位,从书房出来站在客厅中间。我的后背浸满汗水,胃部一阵疼痛。  我的目光投向客厅一角的冰柜。那东西太新了,也有些大。我走过去,打开冰柜。  一堆速冻食品出现在眼前,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下面露出一张脸。  衰败的脸庞干瘪凹陷,眉毛上沾着霜花,鼻孔冻着冰碴,紫黑色的嘴唇微微上翻,露出牙齿,宽大的齿缝上凝结着青灰色的冰粒。  我轻轻挪开速冻食品,露出中年女人的脑袋,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和珊瑚搬运尸体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大眼保安才开始发短信威胁珊瑚——在那之前他忙着处理婶子的事。  我把速冻食品推回去,包装袋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像是尸体从喉咙里挤出的哭声。这时,我听见旁边的墙上传来敲打声,韩宁已经回家了,大眼保安也可能随时上楼。我有点慌乱,急忙关上冰柜的门,在那一瞬,我发现尸体的口袋鼓起一块。我抠开冰碴,拿出一串钥匙,塞进自己口袋。  我将一切复原,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韩宁从她家出来,在走廊徘徊,掩护我。我透过防盗门往外看。韩宁听见响动,跌跌撞撞走过来。  “快出来啊。”她都快哭了。  我出来,返身锁好防盗门,跟着韩宁跑进屋里。  韩宁的牙齿嗒嗒作响,不停地打着冷战。我抱住她。她使劲吻我。我感觉到她薄薄的裙子里面光滑的腿。她在我耳边喘息着说,还想要。可我没力气了,而且没吃一口东西。  韩宁叫了外卖,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  ……  ……  我正在韩宁的床上打盹儿。她摇醒我,紧张地指了指墙。大眼保安回家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异常,便把脸贴在墙上,仔细听着。  韩宁的房门忽然敲响了。她一惊,脸色煞白。  我凑到猫眼前往外看,是大眼保安。我给韩宁做个手势,自己贴墙站在门后。  韩宁打开门,隔着防盗门问:“什么事?”  大眼保安说:“你要害死我呀。”  “什么意思?”  “你一投诉,我这个月奖金没啦。”  “我忍了好久了。我神经衰弱,失眠,焦虑,抑郁……”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大眼保安气冲冲地说,“我就跟你说一声,以后我会注意,可是保不准忘了一两次,关门声音吵到你,别又去找经理!”  “一两次可以理解,好习惯要慢慢培养……”  “真罗嗦。”大眼保安咕哝一声走了。  韩宁告诉我,经过这一番接触,她觉得大眼保安不像变态杀手,只是个楞头青,单纯的傻脾气。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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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10
      [27]   次日傍晚,我如约前往韩宁家。大眼保安不在门岗里。我进了小区,看到他在训斥一名保洁员。我快步绕过花丛。  韩宁正在家等我。房间已经拉上了窗帘,客厅开着灯。  韩宁穿着一条新裙子,露出长长的脖颈。胸前的第一颗钮扣有些皱,显然,她为要不要松开这颗钮扣纠结了很久。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急忙掩饰一下,动作幼稚。  我笑了笑,送给她一瓶香水。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她鼻息急促。  “张诚,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问。  我沉默。  她斜过身子,很近的距离看着我的眼睛。“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我……怕伤害你。”  “为什么?”  “我的生活不那么单纯。”  她深深地点头。“这倒是一句实话。让你说实话真难啊。”  “不瞒你说……”  “你是——私家侦探?”  “嗯?”  “我的直觉可灵了。”她注视着我,眼神充满不安和期待。  “……呃……对,我是商务调查公司的。”  “你上次冒充减肥药的专员来我家,是为了对付隔壁那个保安,对不对?”  我有些惊讶。  她兴奋起来,额头竟泛起一片粉红色的细疹。“你昨天来,也是因为他,今天又来,还是因为他!”  “让你猜对了。”  “我昨晚琢磨了很长时间。”  “韩宁,你真是太聪明了。”我诚恳地说。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坏蛋?”  “呃?”  “我隔壁住着一个变态杀手?”  “这个……”  “他真的是个变态?”  “变态。对,是个变态。”  韩宁激动得浑身哆嗦。她的反应大大超出我的意料。不过话说到这份上,省去了我的许多麻烦,之前我还费尽心力考虑用怎样的谎言把这场戏演下去。  ——八个谎言。我不知道现在拥有了几个。  “他是什么样的变态?”韩宁催问。  “具体情况还不了解,所以需要调查。”  “怎么做?”  “我要去他家。”  “啊?”  “在他家搜查一下,才能确认他是不是坏蛋。也许冤枉他了呢。”  韩宁歪着脑袋思索着。我起身走到后边的阳台,探头看了看。从这里去隔壁房间是唯一的通道。韩宁跟过来,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太危险了。”她说。  “我可以的。”我指指点点,告诉她怎样从这边的阳台爬到墙上的金属管,然后踩着对方的阳台爬过去。“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你担心什么?”她非常敏感。  我搓了搓手,说:“担心他突然回家。”  韩宁研究着我的表情。“你已经有办法了?”  我一把抓住韩宁的手。“只有你能帮我。”  她颤抖得更厉害了,但没有抽出手。  “你去拖住大眼保安……”  她瞪着我。  “你去找他,让他以后开门关门的时候别弄那么大的响声,影响你休息。你最好带他去物业理论,缠住他半个钟头,确保半小时以内他在咱们的控制中。”  韩宁认真想了一会儿,问:“那万一物业把他开除了呢?”  我怔住,双手抚着她的面颊。“你太善良、太单纯了……”  她突然拉着我走进客厅,把灯关了。她的喘息声忽轻忽重,表现出内心的巨*动。  我看着她。她哆嗦的样子让人怜惜。我上前抱住她。我们拥有了相同的秘密,像是同病相怜。  她猛地推开我,把我推得一趔趄,仰坐在沙发上。  她以一种自虐般的姿态扯掉自己的裙子,脱掉内衣。她踉跄着朝我走来,跌倒在我身上。瞬间的安静。她不顾一切地吻我。我陷入短暂的迷茫,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她的手拼命撕扯我的衣服,唤起了我。我回应她的吻。她的头发凌乱地甩在我脸上,眼睛闭着,身体发烫。  我们从沙发上滚落到地板上。她仍然坐在我身上。我让她感受到我的激情。她伏身。她的第一声尖叫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她瘫软在我的胸口,头发蒙住我的脸。  她胸前那一对小小的鸽子惊惶地跳动着。  跳动着……  她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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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韩宁的手指哆嗦着拨开额前的几绺头发。“你给我留的手机号打不通,我又按照药盒上的号码打到公司,根本没有‘东南区专员’这个职位。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有什么值得你骗的?”她嘶哑地低喊。  我无言以对。  死一般的寂静。  她重新低下头,拼命扭着手指。  “韩宁,你听我说,这件事有点复杂……”  “你的手机号打不通,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可我居然又厚着脸皮往公司打电话,人家肯定觉得我是个傻瓜,是个大笨蛋!”韩宁哭起来,声音压抑悲惨。  我很少懊恨过,此刻却被这种情绪笼罩了。我不该触碰这样一个脆弱的灵魂。尽管受到悔恨的煎熬,我还是往房间四周扫视一圈。一切都没有变化。门前的鞋盒里没有男人的鞋子,周围没有雄性气味。韩宁是独自居住……  “从来没人给我送过礼物……”她的哭声起伏不定,一种深入骨髓的伤心。“连我妈都不喜欢我……从来没人关心过我,只有你这个骗子。”  我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她接住了。  “韩宁,至少我送给你的减肥茶和水晶摆件,是我自己买的。”  她抬脸看看我。“你想骗人,当然要用点心思。”当她说“用点心思”的时候,声音发颤,眼神极为复杂。  这世上没人对她用过心思,她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感。  我坐到韩宁旁边的沙发上。她本能地退缩,缩到角落。  我再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纸巾时碰到我的手。我握了她的手,她像烫了似地甩开了。  我倾了倾身,语气平缓柔和:“那我问你,我骗你什么了?”  她愣住,茫然地想了一会儿。  “如果我成心要骗你,干嘛不留下能打通的手机号?如果我要骗你,应该跟你保持联系才对,可我给你送了东西,自己却消失了,世界上有这样的骗子吗?”  这些问题超出了她的生活边界。她怔怔地看着我。  “可能……你还没顾上骗东骗西。”然后她马上瞪起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你今天又来了,想干什么?”  “我来骗财骗色啊。”  “滚……滚出去!”她仿佛受到莫大的侮辱,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并不大。  我一下子抱住了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她受到惊吓的表情吸引了我,或者是她流露出的某种渴望使我产生了冲动。我唤醒了她心底的一些东西,把她的世界搅乱了。  她在我怀里挣扎了几下,似乎没了力气,由着我抱了一会儿。她用更大的力气推开我,在我胸口摔打,有两下打到我脸上,把我的脸打得发烫。  她急忙停下动作。“你没事吧?”  我捂着脸,定定地看着她。  她被我的眼神吓住,颤抖着往后躲。逼仄的沙发里不容她回旋。我再次抱住她。她剧烈反抗、嘶叫。  “别怕,韩宁,我就想抱抱你。”  我的安抚使她渐渐平静。她充满疑虑的身体缩在我怀中。然后她伸出双臂,一点一点拥住我。她的头枕着我的肩膀,眼泪抹在我的脸上。  我低喃:“我很久没有拥抱过。”  “那你的……你的女朋友呢?”  “没有抱过。”  “骗人。”  “不骗你。”  “你们……为什么不拥抱?”  “她……有洁癖。”  “我也有。”  “她比你严重吧。”  “我不相信你说的每句话。”  我们安静下来,就这么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关门声打乱了这份宁静。  韩宁叹口气,慢慢松开手。“我有点头晕。”  “病了?”  “不是。隔壁的保安挺烦人的,关门声很大,他一上夜班我就害怕,半夜三更咣咣响。”  我皱了皱眉头。“你邻居是大眼保安?”  “大眼?噢,他的眼睛是挺大的,眼神怪怪的。”  “保安不住宿舍吗,他在这买了房子?”  “哪呀,隔壁是他婶家,他婶子也讨厌他关门的声音,不过那时候还好一点。”  “什么时候?”  “有一次半夜,两人吵得很凶。第二天听说他婶子回老家了,他更过分了。”  “大概什么时候?”  “没多久。咦,你这么关心他?”韩宁注视着我。  “我找个时间跟他谈谈,让他注意素质。”  “嘻,没用的,他婶子都管不住。他婶子可厉害了,听他们吵架的意思,好像是婶子给他找的这份工作,把他从老家弄出来,其实是当儿子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看看手表,“我得走了。”  “……嗯。”  “我明天来看你,你做两个拿手菜。”  韩宁愣愣地看着我。  “你不会做饭?”我有些失望。  “会呀,当然会。”  “我喜欢吃炒青菜。”  “跟我一样。”  “那说定了。”  我抬起双臂想拥抱她。她躲开了。  “你真的叫张诚?”  “真的。”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我走到门口。她站在原地没送我。我出了门,听见她的脚步声慢慢挪过来。我转脸朝隔壁扫了一眼,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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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26]   我去仓库看了看。火已经扑灭了,所幸发现及时,损失了万把块钱的物料。李鸡丁告诉我,这火很奇怪,在火场里找到几根细铜丝,还有些没烧尽的塑料管。孙福栗怀疑是某个工人报复公司,故意搞破坏。但孙福栗并不打算报警,怕这事儿闹大了,传到岳父耳朵里。虽然他老婆对这事儿也很生气,不过关键时刻还是要兜住老公的面子。孙福栗整整一天没来公司,估计正忙着安抚老婆。  我的麻烦同样一件都没少,狗皮膏药似地粘在身上,哪个都不敢扯,一扯就是一块血肉。  其中一张狗皮膏药是郑凤兰。她不再给我打电话,报纸上的寻人启事也没了,看起来像是放弃了,我却隔空感觉到她散发出的笃定的气息。  第二张狗皮膏药是那恼人的短信。仍然是在固定的时间段:中午一点一刻,半夜一点一刻,准时发来,内容翻来覆去就是威胁、咒骂。珊瑚本想换了手机号,又担心那个变态做出什么举动,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就在这样的拉扯中,珊瑚不断催促我去对面调查一下韩宁的家庭情况。  我再次以“张诚”的身份来到杏花小区。西装革履,假头套,金丝边眼镜,崭新的挎包。经过小区的门岗时,我习惯地往里瞥了一眼,大眼保安不在里面。其实我不必产生做贼心虚的感觉,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进了杏花小区,都觉得如履薄冰。  我摁了对讲门铃,单元的门打开了。我上楼走向7314房间。穿过走廊时,迎面忽然有个人,我本能地侧过身,眼睛往上一瞟,此人宽额方脸,浓眉大眼,走路的架势稳重有力,居然是大眼保安。我差点儿就想打个招呼,话到嘴边止住了。  大眼保安走过去了。我回头瞥一眼。他在巡视楼层吗?  我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开始敲韩宁的房门。过了好久,韩宁打开一道门缝,往外看了看,一脸冷漠。  “你是谁?”她问。  “我是张诚啊。刚才按了你家的门铃。”  “你来干什么?”她的语气更冷。  我有点奇怪,她的态度为何变化这么大?上次我访问她,谈话气氛融洽,我有效地安抚了她那敏感脆弱的心灵。告别时,她甚至愿意让我称呼她的名字。  “韩宁,我还是进去聊吧。”我陪着笑脸。  她没有拉开门,也没有关门,自己退到后面去了。  我推门而入。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半掩。她的脸色更显得苍白,有一种病容。  我关切地问:“最近睡眠不好吗?”  韩宁没回应,在墙边站了一下,坐到茶几后面的单人沙发上。茶几上的陈设毫无变化,仍然是遥控器、果盘、茶杯,整齐地连成一条线。她低头不看我。  我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又来打扰你,是关于公司的一项新活动,还有上次答应你,要把你升级成VIP用户……”  韩宁猛地仰起脸,尖声问:“你到底是谁?”  突然的质问让我有些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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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25]   北坡头下面停了许多车。顺着长坡往上看,游人散落在各处,夹杂着吆喝声、狗吠声。斗狗已经开始了,这种残忍的活动正合孙福栗的口味。我爬到坡顶,往另一边看了看,风从草地上吹过,幽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奶牛姐忽然“噫”了一声,说:“孙福栗也来了!”  “哦,是吗?”我往奶牛姐指的方向望去。  孙福栗的车停在一棵树下。  我说:“一样的车,不一定就是他的。”  “车牌号不会错吧。”奶牛姐瞪我一眼。  “嗬,你的眼力这么好?”我仔细往那边瞅。  “别装了。”奶牛姐质问我,“到底咋回事?”  “奇怪,他玩他的,咱们玩咱们,你干嘛这么敏感?”  奶牛姐研究我的表情,然后笑了笑。“不管了,只要你陪着我就行。”  她挽起我,身子紧紧贴上来。我由着她。她的胸脯压在我的胳膊上,丰满的弹性让我有些不自在,也有些燥热。我想放松些,她贴得更紧,摆出一副“反正是你带我出来玩的,你就是我的人”的姿态。  这时候我只要稍微做出点暗示,我俩就可以翻过坡梁,去另一番天地里纵情驰骋了。  “你口袋里是啥?”奶牛姐问。  “哦,没什么。”我低头看了看,她的手臂压着我的上衣口袋。  “送给我的礼物?”她仰脸注视我。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有点渴望、有点羞涩。  我一愣神的工夫,她马上说:“我才不稀罕礼物,我不是婆婆妈妈的女人,整天缠着男人要礼物。”她的声音哽了一下,似乎被风噎住了。  “我请你喝饮料。”我朝不远处的小贩招招手。“你喝什么?”  “矿泉水。”她说。  “矿泉水……没劲……喝草莓汁。”  我买了两盒草莓汁。  我俩挤到人群里,看着围在栏杆里的狗,两只狗咬得正凶,仿佛攒了几辈子的怨念在这一刻爆发起来。它们对同类的仇恨来自主人的疯狂。周围欢闹的人声盖住了狗吠声。  奶牛姐往外挤。我跟出来。  “怎么,看不下去了?”我瞥她一眼。  “你喜欢看这个?”  “我也是第一次,没想到……”  人群里传来狗的哀号。  “我去厕所。”奶牛姐把草莓汁递给我。  我朝不远处扫了一眼,孙福栗正盯着这边。我朝他点点头,露出笑容。他抬了抬手腕上的表——把握时间很重要,等到斗狗会结束,好戏才能开场。  我晃悠到孙福栗附近。孙福栗忽然低下头,掏出手机。  “……嗯……什么?……她怎么来了?……你个臭葫芦……”  孙福栗怒冲冲走向停车场。  我忙拦住他。“孙哥,怎么了?”  “操,仓库着火了!”  “啊?”  “我老婆已经到公司了。”孙福栗加快步伐。  “可我这边都安排好了……”  我的话刺激了他。他猛地转过身,揪住我的脖领子。“别他妈给我趁火打劫。”  “不敢不敢,孙哥,奶牛姐是你的,我不碰……那药,我先留着,下次用。”  孙福栗推开我,大步而去。  奶牛姐来到我身旁,望着孙福栗的背影问:“你俩搞啥名堂?”  “本来想和他赌一把,可惜仓库着火了。”  “谁说的?”  “他刚刚接了电话,应该是李鸡丁打来的。孙福栗骂李鸡丁是臭葫芦。”  “哼,那他骂你什么?”  “猴崽子。”  “骂我呢?”  我扭脸看着奶牛姐。“你是不是自虐啊?”  奶牛姐接过草莓汁,咕嘟咕嘟喝起来。“反正那个王八蛋嘴里吐不出好词。”  “你辞职吧。”我认真地说。  “咱俩一块辞。”她抬脸盯着我的眼睛。  “我什么本事都没有,辞了工作就等着喝西北风。”  “我养你。”  “别侮辱我。”  她仍然盯着我。  我歪着脑袋问她:“那你怎么养?”  “我饿着也不会让你饿着。”  我拍拍她的肩膀。“跟我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一直到开车回公司,奶牛姐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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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24]   周末中午,我指挥两个工人往仓库搬东西,出来后遇到奶牛姐。  “下午加班吗?”我问。  “加啊。上午又送来一大堆活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请个假吧。”  她怔住。“啥意思?”  “北坡头有个斗狗会,想请你去玩。”我用眼角瞥到不远处的孙福栗。孙福栗盯着我。  “呀,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奶牛姐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惊恐,嗓子里像拉了汽笛似地,“你请我——玩?”  “你嚷嚷得全公司都听见了,当心请不来假。”  奶牛姐忽然露出忸怩的神情,故作姿态地说:“我考虑一下吧。我是劳模,从来没请过假,要是跟你出去玩了,让大伙儿知道,以后还咋管人?”  “行,你考虑吧,我去看那谁谁……”  “站住!你就不能再请一次?你使劲请使劲请,我才勉强答应,显得我多娇贵。”  “哎,你是没被男人请过吧?”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奶牛姐赌气转过身。  “好吧——请抽出档期,陪我去北坡头欣赏斗狗,好不好?”  奶牛姐哈哈大笑,淑女节奏全毁。我夸张地叹口气。奶牛姐跑开了。  我朝孙福栗走去。孙福栗装着检查车辆。我站在他身后。  “孙哥,成了。”  “东西准备好了没?”他扭脸看看我。  我拍了拍口袋。  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起效时间是十分钟,你往饮料里掺的时候踩着点子。”  我伏在车窗前。“放心,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  ……  午后,我开车带着奶牛姐前往北坡头。  奶牛姐说:“你请我出来,真挺奇怪的。”  “奇怪吗?”  “很突然。”  “这有什么,朋友一场嘛,带你出去散散心。”  奶牛脸转脸看着我。我目视前方。  奶牛姐把脸转过去,盯着另一边车窗。“听你的意思好像你要走了?”  “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打算去哪?”  “还没想好。”  奶牛姐忽然扭脸拍了我一巴掌。“哎,咱俩做个生意吧。”  “啊,你要跟我交易?”我斜睨她。  奶牛姐愣了一下,指着我说:“你这人太肮脏了。”  “我说什么啦?”  “呸,满脑子都是男女关系。”  我没忍住,哈哈大笑。  “从来没听你这么笑过。”奶牛姐幽幽地说。  我立刻闭住嘴巴。  “冯园,我说真的,咱俩去郊区租个院子,做点小生意。咱俩还是上下级关系,你当老板,我当员工,你啥活儿都不干,算算账就行。你这人脑瓜贼灵,我信你。”  “做什么生意?”  “随便啥都行。”  “比如呢——”  “嗯……养狗养猫养猪养羊。”  “你天天跟牲口打交道,还没烦够?”  北坡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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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23]   我又接到郑凤兰的电话,她一边喊我“张大哥”一边哭。我故意发出叹息,像是被她逼得没办法了,把陈叔的电话号码告诉她。她千恩万谢。  十五分钟后,陈叔的电话来了。  “小冯,那个姓郑的女人联系我了。”陈叔的声音很紧张。  “嗯,你怎么说的?”  “按照你教我的,说王开运想在我这借钱,我手头紧,没借,王开运去找别人了。”  “挺好的。”  “可她非要见我,要当面再问。”陈叔越发紧张,“小冯,我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没演过戏、没骗过人,你让我怎么应付她?”  我想笑,笑意涌到嘴边,化作一声轻叹。“没那么可怕,见面时你可以冷淡些,怎么着都行。”  “不见不行?”  “她把你当成救命稻草,肯定要紧紧抓住。这样也好,她抓着你,就腾不出手办别的事。你再给我点时间……”  “抓什么抓啊?”冯叔有些恼怒,“你看这一烂摊子。当初没说把我卷进来。”  我尽力周旋,脑子里时而空白、时而嗡嗡作响。我答应陈叔,他们见面的时候,我就在附近盯着,万一有什么麻烦,我掩护他撤。  见面地点选在莲池路十字北角的咖啡馆。我比他们早到,坐在墙角,旁边有盆景遮掩。陈叔进来时东张西望,朝我走过来,然后意识到什么,赶忙侧身坐下,与我隔了三张桌子。  郑凤兰出现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手上举着一本杂志。陈叔朝她招招手。  郑凤兰快步走向陈叔:“我路不熟,让您久等了,实在对不起。”  陈叔似乎哼了一声。他们的谈话声音变小了,夹杂着陈叔不耐烦的咳声。  陈叔的嗓门忽然变大:“……我怎么知道他的情况?”  郑凤兰不知说了什么,突然站起身,大步离去了。  我望着窗外郑凤兰消失的背影,来到陈叔对面。陈叔脸色灰暗,蜷坐在椅子里。  “我真不该来,受那个臭娘们盘问,好像我真的怎么样了。”陈叔恼羞成怒。  “叔,小点声。”  “这对我是个侮辱。”  “怪我没考虑周到。”我问,“她最后怎么说的?”  “说我骗她。臭娘们。”  看着把戏演砸了的陈叔,我真有些可怜他。演员被晾在台上是最尴尬的,更何况他心底还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没事,女人一着急就那样,我再想想办法……”话没说完,我的手机响了,不用猜,准是郑凤兰打来的。  我迟疑着要不要接这个电话。陈叔站起身,拂袖而去。  我没有接郑凤兰的电话。我决定赌一把。因为我没有其它办法了。  傍晚,郑凤兰又打来电话,我觉得她已经走到了歇斯底里的边缘。但是接通电话时,她的声音却异常平静。  “张先生,我们见一面吧。”  “我在出差。我还要问你呐,你怎么跟我那朋友说的,人家很不高兴……”  “你在哪儿出差,要不我去找你?”  “哎?你这人……”  “张先生,这事儿我一定要个结果。我登了寻人启事,你给我打了电话,你说你认识王开运,又让我找你朋友问情况,我问了,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现在就剩下你了。”  “嗨,你还讹上我啦?”  “我等不了太久!”她挂断了电话。  这女人的路数把我弄懵了。我盯着手机发呆。她在威胁我?突然挂电话是什么意思?就不怕把我惹火了,不再接她的电话?  我明白了,她让我自己考虑好,然后主动给她打电话。她要反客为主了。  有意思。  我决定晾晾她。最坏的结果是,她把我和陈叔的情况报告给警方,但警察会因此找我俩吗?  没有王开运的下落,也无法提供当事人被侵害的证据,而且仅仅失踪了一个多星期,按照目前的法律规定,如果王开运的家人拿不出王开运被害的明显证据,公安机关完全是可以不予立案。  郑凤兰不会报警的。  可她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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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22]   下班前,我给珊瑚打电话,让她回家的时候不要坐车。  “你让我走路回去?”珊瑚很惊讶。  “路不算长,最多二十来分钟,就当逛街吧。”  “什么意思呀?”  “因为短信的事。”  “短信?你明知有个变态狂,还让我走路回家?”珊瑚静默一会儿。“我懂了,你让我当诱饵。”  这件事必须珊瑚配合,我相信她会明白的,她的敏感和聪慧已经上升到新高度,还有潜能中的韧性,我们一起处理尸体时,我就看出来了。  “对不起,珊瑚……”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珊瑚声音很轻。  “我保证路上不会发生危险。”  “嗯。街上到处都是人……我想想……只有一段路挺安静的,大概能走七八分钟吧。”  “我知道那个地方,不行的话就绕一下,从南苑口拐过去。”  “转道更麻烦,就这样吧。”  “我在后面跟着你。”  “那可是你的强项。”珊瑚脱口而出,停顿一下,“噢,我没别的意思。”  “呵,你也没说错嘛。”  “我开个玩笑。”  “嗯,轻松一点好。”  “那路上见。”  “不,你要当我不存在。”我提醒她。  “可是,”她迟疑一下,“我以前很少走路回家,今天会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呀?”  “你的反常就是合理,如果那个人注意到了,会认为是他的手段产生了效果。你想想,他连发三条短信威胁你,你总得有点变化,他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变化。”  “那就是说,只要我走路回家,那个人就跟定我了?”  “我只是推测。他走一步,咱走一步。下棋就这样,互相就这么玩。”  其实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残局,被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控制着,随时可能玩死我们。  傍晚,我跟在珊瑚身后大约二三十米处,但一路跟下来毫无收获。一直到珊瑚回到家里,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我没进院子,沮丧地往回走。途中接到珊瑚的电话,问我情况,我勉强应付她的追问。她倒也平静,想来是料到这个结果。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正如我的一样。我们都累了,这种疲倦是精神上的意识上的心灵上的,有点颓丧、有点茫然、有点乏味。甚至会产生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的自己一丝不挂,拎着一把菜刀向前冲……不知道应该冲向哪里……  我就这样跑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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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09
      [21]   “你刚才干啥去了?”奶牛姐问我。  “没事,随便走走。”我进了车间大门。  “上班的时候你很少无故外出。”奶牛姐注视着我。  “你观察挺细。”我笑一笑,“怎么,孙福栗抓狂了?”  “跟他没关系,他上午没在公司。是我自己想问你的,好奇嘛。”奶牛姐瞟了我一眼,目光转到车间一角,“出去见了女朋友?”  “别乱猜。”我挪步走开。  “冯园。”  “嗯?”我扭过脸。  她慢慢靠近。“你有没有啥要我帮忙的?”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不论啥事,只要能帮上忙,我都愿意。”她微微低下头。  我打个哈哈。“杀人放火,帮不帮?”  奶牛姐抬起脸。“只要你做,我就帮。”  我揣摩她的表情,脑子里飞速旋转:是我的异样引起了她的猜疑?她发现什么了?我自认为在公司保持着正常状态,但很难说,当一个男人被女人盯住时,有些细节只有她能发现,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如果真有什么事触动她的心弦,会带来反射的力量,留下投影。  “好了,别开玩笑了,我暂时没打算开展第三产业。”我说。  这时,李鸡丁进了车间,左右张望着,快步走来。  “没打扰你们吧?”李鸡丁皮笑肉不笑。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们谈事情,我去忙了。”  回到办公间,我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奶牛姐的话仍在耳畔萦绕。问题并不在于她能帮我什么,也不在于她是否值得信赖,而是我不会把她拖进这个漩涡。她属于另外一个生物圈,她的介入会破坏我所处的生态系统,目前这个系统已经够糟糕了。  接着我开始考虑韩宁的事情。想要再次靠近韩宁,风险系数成倍升高,我仍然只能用“化妆品公司东南区专员张诚”的身份出现,可是一个售后服务者,短时间内频繁接触客户,很难找到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但我没有选择余地。  外面响起脚步声,李鸡丁回到他的办公间,还有个工头,李鸡丁的同乡,谈论的是最近给李鸡丁介绍的对象,可惜没谈拢,李鸡丁老大不高兴。工头又把话题扯到“红色、黑色”一类——他们经常打赌某个女工穿什么颜色的内裤,现在讨论的是奶牛姐。  我懒得听他们扯淡,准备离开办公间。  那个工头忽然转变话题,而且嗓门降低了,引起我的好奇。  我隐约听到工头说:“零号库……老板……可能清查……弄不明白……”  他们在谈论那些化学制剂,看来孙福栗的控制更严格了,如果他是专门针对我,倒不必如此,应该是老板娘听说了偷窃的事,迫使孙福栗做出姿态。孙福栗用这件事威胁我,给我的期限是一个礼拜,其实我不怕他告发我,过去的事很容易抵赖,但我必须保持他对我的信任,我要留在洗衣公司,寻找新机会。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吓我一跳。是内线电话。  隔壁办公间的声音停了。  李鸡丁隔着墙板问:“冯园,你在?”  “烦人,打个盹儿都不行。”我故意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有福了,准是老板。”李鸡丁怪笑道。  孙福栗特别爱用内线电话,好像自己是个统帅,随时拿起电话发布指令:“冯园,来我办公室!”  我坐着没动,考虑孙福栗的意图。奶牛姐说他上午没在公司,估计刚回来,我有些莫名的紧张。  ……  ……  孙福栗的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又是食堂专供的小灶。但这次破天荒的放了两套餐具。  “来,坐下。”孙福栗朝我招招手。  我坐到桌边的椅子上。  孙福栗面前放着半杯红酒。这么一个糙人,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贵族,没事喜欢喝点拉菲。  “尝一下?”孙福栗装模作样的努努嘴。  “我不懂酒,喝了是浪费。”  “我就欣赏你的自知之明。”孙福栗揉了揉鼻头。  “孙哥,叫我来有什么指示?”  “请你吃饭呀。别客气,弄。”他拿起筷子,用力挥了一下。  “谢谢孙哥。”  “我今儿高兴,老婆回娘家住一个礼拜,上午把她送走了。”  “哦,嫂子娘家有事?”  “她老爸可能快死了,准备立遗嘱吧。”孙福栗笑了几声。  我夹起一块肉。  “你那边怎么样了?”孙福栗问。  “啊?”  “别他妈装傻。”  “哦,还在想办法。”  “别跟我瞎XX扯淡。”孙福栗变脸很快,死鱼眼蒙上一层雾,“这个周末,北坡头有个斗狗会,你把奶牛姐带过去。”  “人多眼杂,不方便吧。”  “斗狗会到下午四五点就完了,剩下的时间全是咱的。”  我沉默一下。“行,我跟奶牛姐说说。”  “必须办成。”孙福栗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斗狗会正好是个借口,你骗她过去玩,找机会给她下药,事后就算惹了麻烦,也能推个干净。”  我的手机忽然叮当一声,来了短信。  孙福栗仍在废话:“你给我听好了,周末是你的最后期限。”  “是,我抓紧时间。”  我一边应付他,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  是珊瑚转发的短信:  ——我时时刻刻盯着你们,我就是你们的神,你和那个男的继续演戏吧,你们表演的一切,都像是玻璃瓶里跳舞的苍蝇。  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危害到我们,我还真觉得此人有点哲学家的气质。我们的生活就像在玻璃瓶里挣扎,只不过那挣扎的动作像跳舞。  根据时间推算,这条短信是中午一点一刻发到珊瑚手机的。  此前的第一条短信是中午一点一刻发来的,第二条短信是凌晨一点一刻发的,这条短信又是中午一点一刻。  我感到后背发潮。  这将是非常难缠的对手,可能有强迫症,偏执,同时又极为理智。这种人就像蛇,潜藏在黑暗冰冷的巢穴里,可以长久地等待。他准时发送短信,有意造成一种模式,以此表明掌控力。他采用渐进式、步步紧逼的有节奏策略,让我们对下一个时点充满不安,由此便控制了我们。然后,当我们习惯了这种模式时,此人可能突然逆转,向我们施加更强烈的剥夺力。我必须尽快处理掉这个麻烦。  “冯园!”耳畔响起一声断喝。  “啊……”我抬起脸。  “你*丢了魂儿。”孙福栗的鼻头越来越红。  “不好意思,孙哥,家里出了点事。”  “又是丈母娘难产?”  “不是。”我摇摇头。“算了,不想管了,我也管不了。”  孙福栗只关心他的事:“我刚才说的话,你明白?”  “明白。”  “这个周末。”  “还有时间嘛。”  “行,我等着你。”孙福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力咂巴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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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20]   为了安全起见,天还没亮,我悄然离开陈家。  回到出租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考虑下一步的安排。  尽管答应珊瑚今天再去杏花小区调查一番,但冷静下来,考虑这次行动不能仓促。  我仍然无法确定发短信的人会是韩宁,因为这一整套做法更像男人:监视、跟踪、恐吓、威胁。当然也不排除有女人创造奇迹,但我更倾向于,韩宁家里可能还住着其他人,也就是说,上次我对韩宁的调查,没有拼凑出完整的信息,或者出现了误读。  所以这次更要谨慎。  到了公司,开完晨会,我在办公间翻阅报纸,没有发现王开运的寻人启事,看来郑凤兰暂时被我说服,决定等我几天。但我不能拖得太久,根据那天在旅馆房间听到的电话推测,估计郑凤兰和王开运的汽车撞伤了人,打算私了,急需一笔赔款。王开运可能出来筹措资金,突然失去联系,确实让人着急。郑凤兰在胡乱猜测中,很容易冲动行事,我不知道她的耐心能持续多久。  隔壁的办公间,李鸡丁骂骂咧咧的,正在训斥手下的工人。  我的手机响起来,是陈叔。  我走到外面无人处,接通手机。  “小冯,你早上走得急,没顾上和你说话。”  “我不想影响你们休息。”  “听珊瑚妈说,你和珊瑚吵架了,珊瑚还哭了。”  “没有,阿姨听错了。”  “我们在珊瑚那儿问不出什么,你可别隐瞒。”  我笑一笑:“叔,其实……”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有情况及时沟通,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这叫信息共享、风险共担、利益共沾。”陈叔可能想开玩笑,但语气很冷。  “那,出来谈吧。”  “尚文街?”  “换个地方——莲池路十字北角有个咖啡馆,现在就出发。”  这回又是陈叔先到。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咖啡馆门前,树叶在头顶缓缓飘落。  我们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能够同时看到吧台和门口的动静。  陈叔直接问:“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珊瑚害怕,让我过去陪她。”  “就这样?”  “是呀。”我平静地注视他。  我决定不提短信。珊瑚不告诉她爸妈,是有道理的,我也不想再考验两位长辈的承受力。假如说出短信的事,结果有利有弊,但弊处占七成。陈叔没法解决这个麻烦,反而会把压力转移到珊瑚妈身上,珊瑚妈则会反复地询问珊瑚,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珊瑚承受。而且,如果他们背负的东西太多,言行举止一定会表现出来,不仅偷窥者会利用这一点,生活在周围的人也会感受到异样。  “那你叫我出来谈,想谈什么?”陈叔以退为进。  “那个郑凤兰的事。”  “郑凤兰?”  “就是报纸上登寻人启事的郑女士。”  陈叔一惊:“你见着她了?”  “只打过电话。”  陈叔有些不知所措。“那你……”  “我想尽量拖延时间,可又不能拖得太久,以防她突然去报警。”  陈叔脸色沉郁,手指微微抖动。  我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陈叔:“我骗郑凤兰说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回来。她已经打过电话催促我,估计还会打。等她再打电话的时候,我叫她联络你。”  “我?”  “你假装是王开运的朋友。”  陈叔的嘴角绷紧了。  “反正是演戏,叔,你尽量平和些。”  “你让我怎么演?”他冷冰冰地问。  “你对郑凤兰说——王开运想在你这借钱,数额还不少,但你最近手头紧,没借给他,然后王开运就不高兴了,说要去外边找别的朋友。”  “就这些?”  “目的是稳住郑凤兰。她不知道我在旅馆偷听过,所以你一提到借钱,她就相信你最近确实见过王开运。剩下的等我来应付她。”  “你上次说,二十天到一个月,你就能彻底处理那个东西。”  我心中一紧,但不能告诉他,溶尸计划遭遇了障碍。“叔,你放心。”  “可是郑凤兰这边拖不了一个月,她肯定要找王开运,不然她的麻烦没办法处理。”  “一步一步来,我想办法让她死心。”  陈叔摇摇头。“我怎么也琢磨不出来,她就能死了心,不找王开运了?要是换了我,肯定报警。”  “报警是她的最后一步,如果警察调查王开运失踪,肯定惊动他们家乡,别人只会认为王开运逃了,郑凤兰就得独自承担撞人的责任,无论是私了还是公办,郑凤兰都受不了。”  陈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咱只是瞎猜,谁知道那女人怎么想。”  “所以要先稳住她。”  离开咖啡馆时,陈叔忽然拉住我的衣角,在门口的树下,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你该不是另有想法吧?”  “另有想法?”我茫然地看着他。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女人?”陈叔的眼珠纹丝不动。  我感到后脑勺一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陈叔慌忙退开两步。“我可没教唆你。”  我苦笑一下:“我不会那样做的。”  “哦。”陈叔松了口气。  “我认为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陈叔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处理尸体和杀人,完全是两码事,我从来没想过要亲手杀死谁。也许影视剧里这种事很容易,但在现实生活中,它是所有的祸患里,最难消解的。一个普通人要除掉同类,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往往是得不偿失。更何况,处理一具尸体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不可能用另一具尸体来掩盖这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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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不应该是她。”我说,“目击者可能不在对面楼上。”  “还能在哪里?”珊瑚瞪大眼睛。  “那天晚上太仓促,咱们随便一个疏漏,任何人都可能发现。”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承认我看到了对面的情况。”珊瑚语气悲凉。  “咱们在讨论呀,分析各种可能性。”  “可你已经否定了杏花小区!”珊瑚攥着双手,身体颤抖。  “别激动,”我赶忙俯身,拍抚珊瑚的肩膀,“我找机会再调查一下。”  “她要是继续骗你呢?”珊瑚盯着我的眼睛。  “这次我有目的,用另外一个办法。如果她真是撒谎成性,那就说明她的一切都是虚伪的,这样其实也好分辨。就算她能同时应付八个谎言,也有露出破绽的地方。”  “一定是她。”珊瑚说。  “为什么?”  “我的直觉。”珊瑚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她下床站在我面前。“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除了街对面那栋楼,没人能发现咱们。就算过路人偶然撞见,也不可能突然给我发短信。”  珊瑚最后一句话惊醒了我。前两天她告诉我,有人在暗处盯着她,而且是持续的感觉。这么浅显的证据,就浮在表面,我竟然忽略了。  只有长期跟踪珊瑚的人,才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而要实现这个目的,首先要找一个有利位置,杏花小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对方起初也许是盲目的、随机的,能够经常地观察到珊瑚,然后锁定了目标,渐渐成为一种消遣方式。  对方必然在那天看见王开运进了陈家,但是,王开运一直没有出来。对方只要观察下去,就会发现,突然在半夜时分,一男一女往车里搬东西。对方只要有点常识,应该能估量出那个东西的分量,再结合那个东西的形状,基本上可以做出判断。假如对方仍然无法确定,只要再坚持观察下去,发现王开运始终没有出来……  一个客人去了某户人家,却再也没有出来,换了任何一个人,会怎么想?  这大概能够解释,为什么过了一个多星期,对方才发来短信。可能因为对方观察了一个多星期,才下了定论——这个解释虽有点牵强,但至少能说明一些问题。  “冯园,你怎么不说话?”珊瑚催促我。  “嗯,杏花小区的可能性很大。”  珊瑚探究着我的表情。“你还想说什么?”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虽然概率比较小,但也要考虑到。”我望着她,“我要提醒你,你可能不爱听——”  “别绕圈子,快说。”  “你身边的朋友。”  “什么?”  “跟你走得近的人,比如昨天那个卖首饰的……”  “你——你监视我!”  “不不,我本来是想看看你,在酒店外面偶然……”  “你还假装给我打电话,骗我说准备下班,其实你一直偷偷跟踪我。”  “别把事情搞得复杂了。”我做出妥协姿态,“我先向你道歉,昨天纯粹是误会。咱们谈正事吧。”  “正事?跟踪我的人就是你,还假惺惺地让我防这个、防那个,最该防的家伙是你!”  我被她的话逗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或许是绝望情绪的一种扭曲反射吧,或许是面部神经在精神重压下的生理痉挛。我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然后珊瑚也突然笑了。  笑了一会儿,我叹口气,说:“那个戴眼镜的男的,我以前见过,我不是说他怎么样,只是提醒你,现在情况越来越难控制,最好保持警惕。”  “你昨天看见我上了他的车?”  “看见了。”  “我是准备最后一次坐他的车。”  “哦?”  “我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可我看见他很开心的样子。”  “是很开心,因为我告诉他,我准备结婚了。”  “啊……”  “他不信,说我开玩笑。其实他挺不错的,是个好人。”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过滤掉一些信息。“他不会是发短信的人?”  “不会。”珊瑚断然摇头。  “但也说不定你刺激了他,让他觉得追求无望,才决定报复。”  “没道理,昨天中午还好好的。再说他不可能知道那个秘密,他住的地方在城东,八竿子打不着。”  我考虑先放下眼镜男,暂且存疑吧。因感情受挫实施报复的事例屡见不鲜,珊瑚一贯对人冷淡,这里面还牵扯到跟踪狂,都符合情感变态的意味。即便不是眼镜男,也可能有西装男、光头男。  “好吧,咱们不要分心。我明天再去一趟杏花小区。”  “我再收到短信怎么办?”珊瑚惊惶地看了看手机。  “先别理……”  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咳嗽声。“珊瑚——”  “啊,我妈来了。”珊瑚紧张起来。  我刚想说“没关系”,门已经推开了。  珊瑚妈站在门口,先是一怔,然后眯缝起眼睛,费力辨认着。“小冯,是你呀。”  “阿姨好。”  “你们吵什么呢?”珊瑚妈走进来。  “商量一点事情。”珊瑚说。  “我去卫生间,听见你的房里有人吵架,吓了一跳。”  “妈,没事的,我晚上睡不着,让冯园过来陪我。”  “哦。”珊瑚妈打量着我,“那就别走了,那边有个空房。”  “谢谢阿姨。”我站起身。  珊瑚妈带我来到斜对面的房间。  我累坏了,珊瑚妈刚一出去,我就一头倒在床上,鞋也没脱,便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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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19]   仿佛一切都失控了。周围到处是碎片。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但是当我看见那条短信,才意识到,之前遇到的其实不算什么,真正的危险来了。  锐利的铃声突然响起。我从梦中惊醒,抓起手机,是珊瑚打来的。  我揉着额头,太阳穴到下颌无比胀痛,好几天没安安稳稳睡觉了。  我瞥了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一点多。  “冯园,我害怕。”珊瑚压抑着哭声。  “怎么了?”  “我收到短信。”  “嗯?”  “我没敢给爸妈看。”  “短信说了什么?”  “说的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珊瑚嗓音颤抖。  我静默片刻。“这……没什么吧。”  “这是我昨天中午收到的,我没理会。然后刚才又收到一条……”珊瑚哭了起来。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我拿起衣服  “不,别来我家。”珊瑚哽咽道。  “你怎么……”  “有人在偷看……真的……有人在偷看。”  “珊瑚,别哭。”我忽然感到手足无措,像在梦里跌落。刚才的梦就是这样,下方是深渊。  珊瑚说:“我把短信转给你。”  “还是过去一趟吧,我得了解更多情况。”我努力思考着,“我从你家院子旁边绕过去。”  我出了门,开车直奔陈家。  路上我试着梳理细节,脑子里却只有一团乱麻。按珊瑚所说的,我能猜出短信的类型,但有几个不理解的地方。  再过一个路口就到陈家了,我把车停在街边,徒步前行。  我借助树影隐蔽身形,到了小院的侧门。珊瑚已经开了锁,我贴着门板溜进去。  珊瑚的卧室挂着窗帘,没有透出灯光。她同样给我留了门。  我进去的时候,她蜷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床头柜上的台灯压得很低,阴影充满房间。  手机在床头柜上放着,珊瑚有意不去看它。  我拿过珊瑚的手机,打开短信:  ——你和那个男的要小心了,别以为你们那天晚上做的事没人知道。  短信上“那个男的”应该是我。“那天晚上做的事”,应该是那天晚上搬运尸体的行为。  不过这只是猜测和联想,短信内容并没有直接指明什么,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我们只是做贼心虚。  珊瑚的脸埋在头发里,身体缩进床角。  我轻声问:“收到两条短信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翻到上一条短信,互相对照。那条短信是昨天中午一点一刻发来的,这条短信是今天凌晨一点一刻发来的。除了这些,没有其它更多细节。对方隐藏了号码。  我慢慢坐到床边。  对方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行为。  珊瑚抽泣着。  我说:“信息量太少,还不能下结论。你不要理会,更不要去撩拨对方……”  “我们被发现了。”  我再次审视短信。搬尸体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多星期前,如果对方确实看到了,为什么现在才提出来?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威胁?勒索?恶作剧?  珊瑚说:“冯园,你不相信我。”  “啊?”  “我告诉过你,是对面楼上的人,那天晚上窗帘闪了一下。可你就是不信我!”珊瑚抬起脸,泪珠挂在腮边。  我握着她的手:“我没有不信你。我去杏花小区查过了。”  “那这个怎么解释?”珊瑚指着手机。  我摇摇头。“韩宁不像是发短信的人。”  “别那么自负。现在的人,都是双重人格,三套面具。”  “也许吧。”我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窗户,“我还是觉得韩宁不该骗我,没道理。”  “她可能不是在骗你,因为她的嘴里本来就没有一句实话,无所谓骗不骗。”  珊瑚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世上确实有这么一类人,躯体只是他们借以成形的壳,是一个皮囊,而那个皮囊里充满了谎言的气体。充气娃娃。  韩宁会是那样一个充气娃娃?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恐怖。  我尽量回忆在韩宁家的情景。这短短的日子,我几乎把她忘了。也许是我这几天生活跌宕,也许是她太普通,我费了力气,才把她从记忆里拽上来:苍白的脸,谨小慎微的眼神,忧郁的笑容,受宠若惊的表情。  那样的女人,会不会用谎言构筑一个虚幻的自我世界?  我还是难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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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09
      我与他对视几秒钟,终于做出颓败状。我举起双手。  “被你逮到了。我认了。”  孙福栗得意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椅子不堪重负,吱嘎乱响。  “冯园,家贼难防呀。”  “对不起孙哥,我是想赚点外快。”  “那两个破桶加起来,三百五十块。你个猴崽子就值这个价?”  我迟疑不决,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的雨。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你到底想干吗?”  “两种药水配到一起就厉害了。”  “是吗?”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研究我的眼神。他的眼神也很奇怪,我有些捉摸不透。  “我配药水灭蟑螂。”  “什么?”  “灭害虫,赚点外快。孙哥,我确实有点穷,请朋友吃饭都拿不出手。”我苦着脸。  孙福栗皱起眉头,小眼珠咕噜乱转。  “对不起,我这次昏了头,想和一家除虫公司联络。我配的药很灵,他们试过了,决定收我的货。我就想弄点产量。”  “那你发达了。”  “我给他们提供药水,哪有什么专利?人家给点钱就行。等他们灌到瓶子里,包装起来,推荐给客户就成了进口产品。”  孙福栗摇摇头。“我不信。你小子有这技术?”  “没事瞎弄的,瞎猫碰个死耗子。”我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子。  孙福栗盯着瓶子,视线移到我脸上。“管用吗?”  “蟑螂到处都有,找来一试就行了。”  孙福栗沉默片刻,咧了咧嘴角。“没瞧出来,你有两下子。”  “我是穷怕了。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我低头苦笑,“孙哥你是大富豪,发善心放兄弟一马。”  “看来你以前偷了公司不少原料!”  “不不,正经下手,这是头一回,以前用的都是桶底的废料。”  “那你命背呀,头一回就栽了。看来你不适合干坏事。”  “绝对的。”  孙福栗嘎嘎一笑。“我最欣赏人才,你好好弄,到时候咱俩合作一把,我出钱,你出技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别有深意。  “谢谢孙哥抬举。”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想起什么。“说到药水,我这也有。”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瓶子,大小和我用过的瓶子差不多。  “你和奶牛姐的关系确实不错,她信任你,这是好事嘛。”他说。  我没吭声。  “昨天晚上我琢磨了一个玩法,”他走过来,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开车带着奶牛姐去北坡头,把这药水掺到她的饮料里,等你办完了,就该我办了。”  北坡头是一道长坡,翻过那道坡,另一面是一大片草地,十分幽静。  孙福栗把药瓶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是聪明人。”  我接过药瓶,低头看着。“有没有副作用?”  “死不了,能让她美美睡一觉。”  “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他脸色阴沉。  “不刺激,不过瘾,她都没知觉,弄起来有什么意思?”  “我就喜欢奸尸,不行吗?”  “行,当然行。”  “这不是普通的迷药,爽得很。以后我打算每隔十天左右,就在那个骚货身上用一次,一直玩到厌。这可全靠你了。”  我低头不语。  “冯园,我干脆交个底——就给你一个礼拜,你把第一次给我办成了,我不追究你偷东西的事。以后你每弄成一次,都有好处给你。你不是哭穷吗?只要扒住奶牛姐的身子,你有的是油水。”  “孙哥,既然你肯花钱,不如我跟奶牛姐谈谈,你跟她交个朋友。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刚烈的女人……”  “花钱交朋友,那还叫打野食吗?再说那个臭货惹了我,我就要好好弄她。”  “我再想个主意……”  “你个猴崽子,别他妈给我阳奉阴违。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告你偷盗公司财物!”他返身抓起电话。  “孙哥,好商量……”我无力招架。  “老子就想玩邪的。你不办,有的是人办。”  “我办。”  “对嘛,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孙福栗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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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 2016-07-09
      [18]  一夜的雨忽停忽下,到公司开晨会时,雨越来越大,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  晨会只开了十五分钟。散会后,孙福栗把主任和两个组长留下,其中包括李鸡丁。  上午没什么事,由于下雨,原本要送的几批货暂时延后。  我在自己的办公间看报纸,手机忽然响起来,竟是郑凤兰。  “对不起,我昨天给你打过电话,我姓郑,知道你在出差,实在不好意思。”  “哦,郑女士。”我马上换成了李鸡丁的腔调,幸亏他不在隔壁。  “你在外地怎么样?”郑凤兰问。  “刚到,正在安排事儿。”  “真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一晚上没睡好。我想麻烦你,能不能联系那位朋友,我想见见他。”  “呵,你真是个急性子哟。”我一边应付她,一边迅速盘算着。“那个朋友也很忙,你突然去找他,不方便吧。”  “我就想问问开运的情况。”  “王开运不联系你,可能有原因吧,万一他在那个朋友跟前说了啥,你贸然上门,朋友有忌讳,直接拒绝你,那我过几天回去找他,反而不好问了呀。”  “嗯,我没考虑那么多。”  “别把路封死,给我留个空档。”  “谢谢你提醒。”她接着问,“不知你贵姓?”  “姓张。”  “噢,你那里也在下雨吗?”  “下雨?”  “我好像听见雨声。我这边也下雨了。”  我朝半开的窗户扫了一眼,说:“是喷泉。”  “那不打扰你了,张大哥,盼你早点回来。”  现实就是这样,撒一个谎,就要用两个谎言去掩盖,然后再用四个谎言来掩盖这两个谎,接着又需要八个谎言。据说在同一件事情上,普通人的智力应付不了八个谎,那会把自己搞乱。我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午饭时间到了,我准备去食堂,却被孙福栗叫到了办公室。  孙福栗的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食堂专供的小灶。  “冯园,还没吃饭吧?”他亲切地问。  “没有。”  “呀,我只叫了一份,你等会自己去食堂吧。”  我笑一笑,站在桌前看着他。  他正在啃鸭脖,一边吮着油乎乎的手指。  “东西我看了,有点小问题。”他说。  “什么东西?”我一头雾水。  “工量报表,上面有几个数字被人改了。”他扔下碎骨头,随手夹起一片鱼肉。  “哦……奇怪。”  “所以我说,只要往回捣腾,一摸一个准。”  “谁改的数字?”我问。  “是奶牛姐的报表。”  “她改的?”我愕然,“不可能。”  “嗯,我也觉得不可能。交报表那天早晨,她在食堂外面把资料甩给了李鸡丁,不少人都看见了。”  “对呀,如果她做了手脚,就不用牵扯李鸡丁。”我说。  “李鸡丁也不可能。李鸡丁硬着头皮做汇总时,旁边也有人看着,李鸡丁一边做,一边骂奶牛姐给他找麻烦。”  我能想像到李鸡丁的表情。他做完报表,会直接交到主任办公室,整个过程没有问题。  我搔了搔额头。“那是谁呀?”  “据老邱手下的员工反映,奶牛姐交报表的前一天,你去了她们宿舍。”孙福栗用餐巾纸擦着嘴唇。  “你说的是小林,没错,我那天去落实一件事。”我微微吐出一口气,“因为我听到一个谣传,说有人偷看女澡堂。”  孙福栗擦拭嘴唇的动作停住了,慢慢把餐巾纸揉成一团,扔到狼藉的盘子里。  他挥了一下手。“你去员工宿舍就为这事儿?”  “嗯。”  “真巧。”  “孙哥,你怀疑我?我偷那些药水干什么?”  “我也弄不明白,那玩意儿卖又卖不了几个钱。”他倾了倾身子,盯着我,“除非你想给自己洗裤衩,你的裤衩需要强力消毒。”  “还是孙哥了解我。”  “那你昨天晚上跑到办公楼上,也是要洗裤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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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骏

    楼主 LV1 2016-07-08
      [17]   二楼走廊静悄悄的,管理人员都下班了。在这个时间段,公司的保安通常在前区巡逻。  站在经理办公室外,我已经冷静多了,想退回去,却有些不甘心。这是个机会。那些工量报表上有我改动的笔迹,也许不会造成危险,可我不敢存一丝侥幸心理,那东西已经成了我的心病。  孙福栗的办公室里没有贵重物品,防范不严。我把一个刀片插到锁扣里,轻轻撬开门。  窗外是公司的车道,路灯透过窗玻璃洒在办公室里。我走向文件柜,随手打开第三层,里面的东西和工量报表无关。我弯腰打开第二层,露出一排文件夹,我不停地抽出夹子,找到一叠报表。我加快速度,寻找李鸡丁那一组的资料。  窗外传来车声。我一惊。从声音判断,很像孙福栗的车。他怎么回来了?  车声忽近忽远。我无法判断孙福栗只是路过,还是绕了一圈,到了办公楼入口,那样的话,他正好堵我个正着。  我手上还一无所获,但不能拖延了。我把文件柜恢复原貌,出来,刚关起门,就听见孙福栗的车停在了楼下的大门口。  我迅速下楼。  一楼有个洗手间,我只要跑进去,然后让孙福栗看见我从里面出来,就能编出理由搪塞过去。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的车就停在大门对面,孙福栗肯定发现了。  但我还是晚了一步。  “冯园!”孙福栗喊道。  我刚下楼,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由于跑得太猛,气都喘不上来,一下子卡在那儿,没有回应他。  “你不是下班了吗?”孙福栗慢慢走近。  “嗯……”  “你刚才上楼干什么?”孙福栗步步紧逼。  “噢……我想找你。”  “找我?这都几点了,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孙福栗眯缝着眼睛。灯光下,他的鼻头泛着油光。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谎言漏洞百出。孙福栗从来没在这个时间还留在办公室,而且我就算去楼上找他,也得先看看楼下有没有他的车。  “你他妈搞什么鬼名堂?”孙福栗上下打量我,“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黑灯瞎火的,我第一次见你溜进办公楼。”  “我……”  “冯园!”有人唤我。  “啊?”我循声望去。  奶牛姐正从大门进来,平静地看着我。  孙福栗的嘴巴张大了,嘴角挂着涎水,小眼睛眨巴眨巴。  我的惊讶程度一点儿不比孙福栗小。  奶牛姐过来踢了我一脚。“让你在门口等我,你跑进来干什么?”  我灵光乍现,忙说:“我好像看见有个人进了办公楼,以为是你进来找厕所。”  “是鬼影子吧?”奶牛姐白了我一眼,“眼睛让鸡屎熨了!”  我苦笑:“对不起,我有眼不识金镶玉。”  我俩说话的时候,完全无视孙福栗的存在。孙福栗的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孙福栗气呼呼地问:“你们怎么回事?”  我说:“怪我,没说清楚。”  孙福栗瞪着我。“你刚才不是说找我吗?”  我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孙哥,我怕你知道,我和奶牛姐……”  “你泡了她?”  “没有。”我恳切地说,“你交给我的任务,让我想办法把她弄到手……”  “那也*不是你弄,是我弄。”  “我在想办法啊,差点让你破坏了。”  “什么意思?”  “冯园——”奶牛姐吼道。  “孙哥,明天给你解释。”  “你个猴崽子给我听好了……”  “冯园,快点走!”  “哎,就来。”我给奶牛姐挥挥手,“孙哥,我真惹不起她。要不就算了?”  孙福栗对奶牛姐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忌惮又贪慕,被搅得晕头转向。“那你去吧。别在背后给我捣蛋。”  我快步离去。奶牛姐风风火火跟上来。  “你的衣服太薄了吧?”上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  “少啰嗦。”奶牛姐嘭地一声关了车门。  我往车窗外瞥了一眼。孙福栗站在门口,灯光把他的影子打在墙上,半个身子笼罩在黑暗中。  ……  ……  “冯园——”  “什么都别问。”我打断奶牛姐的话,“因为我不想骗你。”  “这就完了?”  “谢谢你。”我长长吁了口气。  车子已经出了公司,行驶在空寂的马路上。  “冯园,你真是很奇怪呀。”奶牛姐用少有的平淡口吻说。  我默然。  奶牛姐轻声问:“你是在对付那个流氓吗?”  “对付他?为什么?”  “因为他是流氓啊。”  “我对流氓没兴趣。”我把车子转个弯,“世上流氓多了,别犯到我就行了。”  “我真是猜不透你。有时候吧,觉得你这人贼他妈自私,自私到骨子里,让人恨得要死,看到工头欺负工人,你还是跟工头称兄道弟,该干啥还是干啥。尤其那个李鸡丁,我最看不惯他……”  “有意义吗?”  奶牛姐并不生气,继续说:“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心里藏着什么东西,只是在等待。你眼睛看到的,都在心里记着,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你高抬我了。”我笑一笑。“不过真没看出来,你平时干活那么累,还有时间研究男人。”  “你滚一边去。”  “今天你帮了我,说吧,要什么报答?”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对劲儿。  “以身相许行不行?”奶牛姐柔声问。  我本来想跟着开句玩笑,终究没有说出来。今天晚上我的话太多了,有点忘乎所以,这会给奶牛姐造成一个错觉。我需要和每个人保持距离,当然珊瑚除外。  我转变话题:“你刚才怎么去了办公楼?”  她也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目视前方。“路过,看到你的车停在那儿,有点奇怪,又看见孙福栗的车停在旁边,没忍住好奇,溜到大门口往里看,好像听见他责问你。我当时啥也没想,就进去了。”  “公司里有人偷了物料,你知道吧?”  “听夜班工友说了。”  “明天要彻底检查。”  “嗯。”  “不管你听到什么,不要相信,也不要不信。”  “啥意思啊?我这人脑子笨,直肠子,你说的话我就是听不懂。”奶牛姐的声音忽然发颤,“可我就是想弄明白你到底在说啥。我就是这么个笨蛋!”  我静默良久,说:“对不起。”  “停车。”  “在这儿?”  “停车。”  “你干什么?”我缓缓停了车。  奶牛姐下车,径直穿过街道。我透过车窗看着她。她拦了辆出租车,朝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我在路边停了许久,掉转车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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