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骨记（第6章）         李忘一下子瘫软在地，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心也凉了大半截，并且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捧着挨打的脸，半天想不通。　　“大人，何必单恋一枝花。等您治理好了渠水县，那是何等风光，还怕没女人！男儿志在四方，走吧！”师爷吴老三说罢，扶起李忘。　　“老三啊，你懂什么是一厢情愿吗？我就是对那棂儿痴迷。她走了，我的心在滴血啊！”李忘带着哭腔说。　　“大人，您可是朝廷命官啊！”　　“命都快没了，还官什么！”望着秦天羽与陆棂儿双双离去的背影，尤其是他们牵手的样子，李忘很不甘心，朝天吼道:“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夕阳西下，前前后后一共四个人，走在山间古道，赶往昌州城。　　天色已晚，四人终于火急火燎地赶到昌州城。　　城里，大街小巷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生热闹。尽管时间紧迫，李忘、吴老三也决定在昌州住一宿，待天明再雇辆马车去渠水县。他们紧跟着陆棂儿、秦天羽进了昌州数一数二的“四方客栈”。　　客栈生意看上去火的不得了，闹翻了天。一小二忙不失迭的跑过来，道:“客官，住店吧！还剩两间房。”　　李忘一个箭步冲上前，恼火道:“喂！有没搞错！最少也得三间！”　　“客官，这场面您也看到了，再说几句话恐怕一间都没了！”店小二傲慢道。　　“小二，两间够了。他们两个住一间，我与娘子住一间。”秦天羽拉住陆棂儿的手说。　　李忘暴跳道:“你小子耍流氓都耍的名正言顺，耍出水平来了啊！”说罢，狠狠推了秦天羽一把。　　秦天羽逼近李忘，瞪眼并沉住气低声道:“不与你一般见识！我与师妹在追查与陆家庄灭门惨案有关联的一个人，为了方便在江湖中行走，我们才以夫妻相称的……”　　“我看你小子就是心怀鬼胎！想趁机占有我的女人！”　　李忘话刚说完，又被陆棂儿狠狠地扇了个巴掌。　　“一朝无赖，永远都是个无赖！本性难改的流氓痞子！”陆棂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那口恶气却没有消除。她撇下李忘与秦天羽双双走近柜台，向掌柜做了入住登记，交了两间房的房钱。　　此时，李忘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内心充满嫉妒，还有那爱恨交织的怒火。　　“李大人，咱们要不要跟上去？”吴老三在李忘耳旁轻声问。　　“必须去！若是让姓秦小子占了我家棂儿的便宜，我死都不甘心！”　　“那咱们快跟上，直接冲进他们房间，今晚谁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你去给我守着！”　　“那您呢？”　　“我去去就来！不给姓秦小子点儿颜色看看，咽不下这口气！”李忘气满满地转身跑出四方客栈。　　吴老三怔怔站了会儿，赶紧跟着陆棂儿、秦天羽上了楼。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李忘竟然跑到昌州城最显眼的“翠玉楼”招了五六七八个舞妓，给每人满意的银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他们去四方客栈故意纠缠、调戏、勾引秦天羽，并且诬赖他欠下一屁股的风流债。这种事儿，对于她们而言，那真是手到擒来。李忘先将这些花枝招展、妖艳妩媚的青楼姑娘带进客栈，打听清楚了陆棂儿、秦天羽的客房。待这些姑娘们嬉笑而去，李忘又转身出了客栈，这下真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吴老三死皮赖脸的呆在秦天羽、陆棂儿的房间，监视着他们。他们说话，吴老三打岔；他们走得近，吴老三挡在中间……总之不让他们有过于亲密接触的机会。秦天羽、陆棂儿真是拿吴老三没辙，对于这么个老头子，很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各自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吴老三就坐在客房中间的桌子上品茶，一杯接一杯。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吴老三以为是顶头上司李忘归来，立马跑去开门。没想到刚打开门栓，敲门的人就破门而入，把他撞到在地，并从他身上踩了过去，嘴巴、鼻子都差点儿被踩歪了。待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只见四五个妖艳妩媚的女子已经将秦天羽扑倒在了床上。有人扯他的衣服，有人用拳头捶打他，还有人在他身上到处乱摸。因为来者是女流之辈，秦天羽不便大打出手，只得挣扎，并推那些青楼歌妓。由于那些歌妓的死缠乱打令秦天羽无可奈何，他不得不请求对面的师妹陆棂儿来帮忙。　　陆棂儿虽然不明情况，但师兄的为人她是心知肚明的，因为他们打小从师一起在山上长大，所以面对这些莫名而来的青楼歌妓她异常愤怒。她怄气准备冲上去教训那些歌妓的时候，不料途中杀出个吴老三。　　“陆姑娘，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正经，看！人都找上门来了！”吴老三一把揪住陆棂儿的衣角说，他已经知道这是李忘搞得鬼事。　　“这些女人不要脸！我师兄是正人君子！”陆棂儿甩开吴老三，蹽步走过去揪住其中一姑娘用力往客房外拽。　　吴老三紧跟着也扑上去，拉住陆棂儿说:“棂儿姑娘，您还是别管这种糗事儿了。”　　“哎哟喂，莫非你就是这风流鬼秦少爷的娘子？他背着你可没少干好事儿吶……”被拽走的青楼歌妓娇滴滴的说。　　“胡说八道，我……”陆棂儿扬起巴掌准备朝这青楼歌妓的脸扇下。　　吴老三赶紧制止住，道:“陆姑娘，这是昌州城，咱们还是别惹事生非。”　　“这些人不要脸，干嘛要跟她们客气……”　　突然，一队衙门捕快冲进房间，拔出刀控制了所有人。　　一位三十出头，看上去很严肃，自称总捕头的衙差乜斜着眼朝慌乱之中的秦天羽问道:“刚刚有人报官，说四方客栈天字一号房姓秦的家伙赖风流债，是不是你？”　　“哟哟哟……这位差大哥不是咱们昌州府鼎鼎有名的朱帅朱总捕头嘛……”一歌妓扭着小蛮腰，挥着香气四溢的花手绢儿，主动朝捕头朱帅投怀送抱。　　“姑娘请自重，本捕头是来办案的！”朱帅一本正经道。　　“得了吧！翠玉楼的门槛都被您踏平了，这会儿装什么正经……”　　所有衙差立马把惊讶的目光聚集在总捕头朱帅的身上。　　“混账！再胡说八道，我关你们进水牢！”朱帅怒火道，顺便狠狠地推开那多嘴多舌的歌妓。　　“朱帅，猪帅吗？一看就不像个好人。”吴老三轻声嘀咕道。　　“老头儿，说大声点儿！”朱帅模模糊糊像是听到吴老三说自己，于是瞪眼盯着他。　　吴老三嘿嘿笑道:“老夫说那小子欠一屁股风流债，简直猪狗不如，抓去吧！”　　“绝对该抓！抓走！”朱帅一声令下。立刻，四名衙差飞跑而过，锁住秦天羽的双手。　　“你们抓错人了！我师兄多少年来一直都没下过山。”陆棂儿用身子挡在门口，不让衙差把秦天羽带走。

                 掩骨记（第8章）        渠水县衙位于河道最宽敞，水位最深地段，它靠山而建，当地人都说那座山像赤脚大仙，两边延伸下来的小山脉就是他的两条腿，他仰坐着把脚伸进河里搓洗，那些洗掉的泥巴、汗垢就成了金矿石、铁矿石、乌铜矿等。此县虽穷，但矿产资源十分丰富。而县衙门就坐在他肚脐眼上。县衙门之所以要建设在此，因为这是块儿宝地，据说是青云山长青道长云游四海路经渠水县时，被当时的县令挽留下来特别安排他看的风水。然而，没想到的是自从县衙建立在此后，怪事连连发生。比如县衙建设初期遇到山体崩塌，活活掩埋了四十多名劳工，至今还没有完全找回尸骨。还有，接连有六任知县上任不到一个月不是无故失踪，就是弃官逃离了渠水县。朝廷也派了大员来调查此事，可都没有结果。每次拨下来的粮食、银两真正到老百姓手中的却是寥寥无几。当地有人说这县衙门建在此破坏了本县的龙脉，风不调雨不顺，年年不得好收成，导致老百姓连日常生活都难以维持下去。        县衙门萧条、冷寂地矗立着。正大门敞开着，几名衙差东倒西歪倚靠着台阶、门庭打着盹儿。目光再深入一些，还能看到有衙差在正堂驱赶蚊子、苍蝇。        “这些个家伙，吃着公家饭，睡着安稳觉，日子过得还真不一般啊！我非得治治他们！”在外观察许久的李忘终于发怒了，于是要冲上去揪那些懒惰的衙差。吴老三迅速一把先将他揪住，道：“大人，没有诰命书与官服，就这样冲上去不被他们打死算你狠！”        “难道就这样纵容他们？”        “反正你也管不着，对吧！”        “整个渠水县都是我的管辖，难道还治不了区区几个衙差！”        “谁知道你是新任的县老爷？无凭无据的。”        “我……唉！都怪那个该死的车夫！竟然连朝廷命官的东西都敢拿！”        “……”        就在两人没完没了讨论诰命书、官服等贵重物品被盗的话题之际，突然出现的一声高调的喊话让他们哑然了。        “新任知县李忘李大人到！”        紧接着，一个身着官服，三十多岁看起来特别有范儿的男子从李忘、吴老三的眼前走过。随之而来的是几个步伐轻快的轿夫，一看就知道他们抬的是一顶空轿子。话说，这位新上任的县老爷还算低调，竟然有轿子都不坐。        “他是新任县令李忘？那我是谁？”李忘很是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        吴老三却在他耳畔咯咯笑道：“大人，您这还没上任就被人冒名顶替了，余下的路可不好走咯。”        “奶奶的，走！”        “去哪？大人。”        “昌州府！”        “大人，恐怕宋知府都不认得你咯。”        “我有皇帝的玛瑙佛珠，谁敢不认！”        “皇上的东西，地方官员是分辨不出来的。要么咱们上省府找布政使李大人。”吴老三笑着说，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闹大了，闹大了，我李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省城大员呢！”        “当朝首辅严嵩，官大不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        “你不是也见着了。”        “那倒也是。”        “皇帝大不大？”        “比天还大。”        “你不照样也见了。”        “呵……”李忘汗颜，提起皇帝他就心惊胆战，双腿发酸，真不敢回想那日的所作所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至今还系在脖子上。        “大人，还去不去省府了？”        “不，不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渠水县，等待时机。”        突然，衙门口的鼓被人敲响了，原来有人鸣冤击鼓。        刚刚上任的“李忘”李大人亲自带着衙差们冲出县衙。        “大人，城外十里坡柳林又死人了，我娘子也……”击鼓报案之男子双膝跪在那位李大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样子伤心透了。        这位李大人虽然是冒牌货，但办案态度却是非常积极，当真以假充真了。他吩咐几名衙差还有一名仵作随行，匆匆忙忙随着那击鼓报案男子赶往案发现场。        当然，遇上人命大案，怎么可能少了货真价实的渠水县令。李忘、吴老三正大光明地随后跟去。

      掩骨记（第9章）      渠水县城外十里坡，柳林。此地柳树特别高大，枝叶繁多，好像这一块儿土壤要比别处肥沃些，就是鸟儿也喜欢在这栖息。后来，老百姓都这样传开了，说这片柳林子之所以长得好，那是因为死的人多了，尸体成了有机肥料。鸟儿多也正因为是它们要啄食尸肉。一片多好的柳林，却成了乱葬岗。        此刻，案发地被闻讯赶到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且议论纷纷：        “东城巷子关家铁匠铺子的老关前日才被埋，唉，这今天又是两条人命。”        “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兴许是通奸被抓，然后遭到毒手。”“嘘……别瞎猜，这姑娘我认得，是李大壮的媳妇儿，他们夫妻俩关系好着呐。”“李大壮跟他媳妇儿不是在关家岭矿山劳工吗？”        “官差来了……”        县令李大人冲上前扒开围堵人群，然后让衙差将现场保护，再吩咐仵作验尸。此时，李忘、吴老三也挤进人群，与其他人一样，期待着验尸结果。        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子约三十出头，姑娘约二十五六。他们身着破旧布衫，穿的是布鞋，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姑娘被男子用身体压着，穿着不整，两人肌肤相亲，头发蓬乱，看上去还真是淫乱之势，难怪会被误认为是通奸。当然，这只是凶手制造出最没水平的假象。还未等仵作动手，方才那位在县衙击鼓报案的男子就飞扑而上，将女死者抱入怀中，嚎啕大哭，一边喊着“娘子死得冤……”。从方才那些老百姓议论中可以知晓此男子便是女死者的丈夫李大壮。        仵作开始检验男尸。在男尸的后背、大腿处出现多块淤青、紫红，头部也有被铁器严重创伤的痕迹。为了证实心中早已下定的结论，在最后，仵作又观察了男尸的鞋底儿。用手往鞋底一抹，几根手指便沾满了乌灰色黏黏的泥巴。闻一闻，一股骚臭还掺和着腐朽味儿。之后，仵作点点头道：“这起命案与关家岭矿山脱不开干系。”        “一定是遭到了关家岭矿山监工的毒手！”        “对对对！那些狗腿子没把咱们劳工苦力当人看！”        “关天云仗着朝廷有人撑腰独霸一方，目无王法，草菅人命……”        围观的老百姓又开始谴责关天云，现场一片声讨。这关天云是渠水县富商，不光家产庞大，其结拜兄弟乃京城三品大员，就是昌州知府宋人杰每次见面对他也都表现出敬重之意。渠水县有那么几位富人太富，太多穷人太穷。关天云因为控制了好几座矿山使得家世显赫。在他的矿区里有乌矿、铁矿、铜矿等。朝廷铸造兵器，每年都要从他这里征集矿石，运输进京。        仵作验尸，别的不说，单从死者鞋底那来自矿井深处的淤泥判定，他们确实是死在关家岭矿山，综合身上的伤可以下结论，是被矿山监工使暴致死。恰好，关家岭矿山群位于这片柳林上头，人死了，往悬崖上一推或一扔，就落到这柳林子了。        “这是第几条人命了？”县老爷李大人问在场衙差。        “不完全统计，三十多条。”        “简直逆天了！”        “大人，您是新官上任有所不知，在咱们渠水县自古都是官家斗不过商家。”        “荒唐！我是朝廷命官，食君俸禄，为百姓解忧，谁违反王法我就得按律执法！给我召集所有衙差去关府问案！”        “大人……这……这……”        “怕什么！”        “大人，还是先回衙门从长计议吧！”        所有衙差都不听李大人的命令，他们由衷的对关家有一种惧怕。        “你们……唉！”县老爷无奈一声叹息。        随之，所有围观的老百姓也都带着失望的表情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李忘、吴老三、李大壮与县衙的人。李大壮仍旧怀抱着妻子的尸体伤心欲绝。        “你们怎么不走？”李大人突然问一旁面对地上死尸呆愣的李忘、吴老三。        “走，马上就走，这地方太阴森了，看看！那么多坟莹石碑。”李忘拉住吴老三转身蹽步。只是还没走几步又被那李大人叫住。

              掩骨记（第10章）         “喂！你们回来”        “大人不会认为我们俩有犯案嫌疑吧！”吴老三有点儿小疑惑。        “看天色要下雨了，我让你们两个帮助李大壮将这两具尸体就地掩埋。”        “小民乐意效劳。”吴老三点头哈腰道。        “你吃饱了撑着吧！”李忘在吴老三耳畔厉声道。        “大人，您不想多发现一些线索，您不觉得那仵作的判断过于草率吗？”吴老三接着轻声回复李忘。        “喂！如有异议就大声点！”一衙差喝道。        李忘当即就嬉皮笑脸起来，乐意道：“李大人是吧！这差事儿您算是找对人了，我李……我以前专门帮死人挖坟地，垒坟墙，搬石碑，总之与死人有关的事儿我全包了。”        李县令没兴趣听李忘油嘴滑舌，斜乜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李……李记……”        “也是李姓，李记，没搞错吧？”李县令有点儿惊讶。        “噢……大人与我家公子真有缘，不光是宗亲，这名字连起来就是‘忘记’，真是妙极了……”吴老三拍掌叫好。        “少来这套！什么忘记？忘记什么？快干活，也不知道这人死了多久，别等发臭了！”李县令说完领着众衙差急匆匆离开。        整片柳林只剩下风吹的动静，呼呼呼，一阵接一阵，在林子里回旋，像那些冤魂四处乱窜。偶尔，乌鸦在枝头哇哇叫。李大壮擦掉伤心的泪水，掏出几两碎银扔给李忘、吴老三，仰头看一眼逐渐变黑的天色，焦急道：“好好埋了他们，这是你们的报酬。”“喂！你这人太没良心了吧！这可是你娘子呐……”“娘子死了，可我娘还活着，需要照顾。要打雷下雨了，她怕打雷。”李大壮越来越急。        “那你走吧！钱也拿走，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李忘看他有一番孝心，也就答应了。        “二位真是大好人……”        李大壮话音未落就被正在拖尸体的吴老三问道。        “你家娘子死多久了？”        “昨晚我们还一起用过餐，你说呢？”        “那就是今天发生的命案。”        “老人家，还有问题吗？”        “这两个人是合葬还是分开？”        “你不废话吗？那是我娘子！”        “噢，懂了，你走吧！”        “好，那有劳二位了。”李大壮匆匆离去。        转眼间，李大壮消失在柳林。        “喂，老吴，难道我们真的要埋葬他们啊！”        “大人，难道你要让他们暴尸荒野。”        “唉，埋就埋吧！”        “大人，你用手分别摁下两具尸体。”        “有问题吗？”李忘照做，先用大拇指在女尸的手腕上摁了几下，接着又用手掌在男尸的腹间连压几下。        “大人，发现问题没有？”        “啊！男尸早已僵硬，起码死了五天，女尸皮肤仍然有弹性，应该刚死不久。”        “所以说，这是有人故意制造的假象，真正的原因有待调查。”        “那县衙仵作为什么没发现？”        “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        “你也上了年纪，为什么洞察力非常强。”        “老夫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年年进京赶考，所见所闻多了去！”        “遗憾的是年年落榜！”        “这……”吴老三竟然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旁边有个现成的坑，先将男尸抬过去。”李忘招呼吴老三。        两人抬着尸体的手脚一步步往前移，因为那股熏人的尸臭，让他们把鼻子抬得高高的，若不是天气微凉，几天时间尸体早已腐烂恶臭。走着走着，李忘突然发现一个大秘密。        “吴师爷，不对啊！这家伙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怎么这手跟瘦的跟骷髅似的，又干又瘪，分明是老人家手。”李忘自提起死者的双手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吴老三听李忘这么说，立刻感触到死者的腿也是瘦骨嶙峋，干瘪干瘪的，于是吃惊道：“大人，确实不对劲，就这皮包骨的腿脚，此人起码六十多岁！”        “放下来，仔细验验，其中有诡！”        “放了啊！”吴老三没等李忘准备好就松开死者的双腿。他这一松手，可把李忘害惨了。尸体下半身猛然往下一掉，把没有松手的李忘身子扯偏，脚一滑，碰巧整个人压上死尸，更加恶心的是他的头刚好与死尸的头接了个吻。一股恶心的尸丑可把他熏饱了，还沾了一脸的尸油。        “呸呸呸呸……该死的吴老头！”        “大人，你脸上……”吴老三惊讶地盯着李忘的脸，手也不由自主地指着。        “不就是尸油吗？或者就是尸水！都怪你！”李忘一眼瞪着吴老三埋怨道。“尸油尸水是白色？”        “白色！”李忘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搁眼前一看，还真是白色的黏液。是什么呢？距离鼻孔很远就能闻到一股尸臭，所以想要嗅到物质本真是不可能的，因为完全被尸臭掩盖。        吴老三伸手也在李忘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将堆积在拇指头下的白色黏物压在食指上摩擦，以此来判断它究竟是什么？        “是油吗？或许是胭脂呢！”李忘猜测道。

      掩骨记（第11章）             吴老三摇摇头，然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道：“是有人把石灰当胭脂用了，这是凶手的掩饰手段。死者是被残害致命，并不是自然的生老病死用不着化妆，如果用胭脂似乎不妥。所以，凶手用石灰加少量的淤泥在死者脸上涂上一层，这一定在掩盖什么？大人如果不信，自己用手指搓搓，有细小颗粒。”        “我才懒得搓，相信您老，您经验丰富。还别说，这凶手够聪明啊！这石灰加泥巴敷面还真够绝的，估计老头子都变青少年了。”“大人刮去死者脸上的石灰泥就会看到一张皱褶的老人脸。”        “谁是皇帝钦点的渠水县老爷！”        “您李大人。”        “那刮死人脸的事儿该谁去做？”        “大人监督，小人来做。”        “不糊涂，绝对有前途，哈哈……”李忘边笑边蹲一旁看吴老三用手爪在死者脸上抓，将那一层敷在脸上的石灰泥刮落。三五分钟过后，果真如他二人所料，这层石灰泥下遮掩着一张大约六十多岁的脸。但是，为了进一步挖掘与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二人不忙将尸体埋葬，而是蹲在尸体旁仔细观察。“一位老人，谁这么心狠手辣！”李忘愤怒道。        “无怨无仇谁会犯案！”        “莫非死者是渠水县很多人认识的？不然，凶手干嘛还特意用石灰泥遮掩他的脸。”        “大人理解的极是。但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制造假象而已，目的是与李大壮的妻子做完美假象。如今看来，李大壮妻子之死与这老头之死两者毫无瓜葛，凶手是两个人。是害死老头儿的凶手借李大壮妻子制造出来的。”        “看来事情有些复杂。这个李大壮面对一具男尸压在自己妻子尸首上为何没有一丁点儿反应，简直是置若罔闻。这里面有文章啊！”        “大人，我们还得从李大壮开始调查。”        “同时还得调查关家矿山！仵作说了，这人是在矿山工作出事的。”        “大人，这关家可不好惹啊！这关天云可不简单呐！他不但朝廷有人，而且家财雄厚，可以说能呼风唤雨，也是朝廷重视的人才。四大世家其中就有关家。”        “四大世家？我怎么未曾听说。”李忘痴痴地望着吴老三，需要他详细道来。        “四大世家先帝御封的，他们主要为朝廷效力，有青州的青瓷王陆天成，他们的青花瓷器尤为出名，被御封为青瓷世家；渠水县的矿产王关天云，矿产量大得惊人，得封矿石世家；还有凉州的马啸山，幽州的张元宝……”        “罢了，罢了！陆天成灭族惨案……唉！我的棂儿呀……”提起青瓷王陆天成李忘就揪心，因为他日思夜想，情有独钟的陆棂儿。        “大人，快埋掉尸体，咱们去找那李大壮。”        “看看你，死人的鞋子掉了都不管。人死了，但也要穿得体面点儿吧！”李忘指着刚才不小心崴倒的地方道。原来，死者的一只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那里了。吴老三立刻后退几步捡起来。正要重新为死者穿上之际，却发现李忘傻呆着盯着尸体不知道啥时候裸露的肩膀。        “李大人，发什么愣呢？李大人……”吴老三竖起鞋子挡住李忘的视线，并且摇晃不停。        李忘像中邪似的，吴老三唤了数声仍旧没有反应。        既然这样，吴老三只好以下犯上，扬起鞋底儿朝李忘脸上拍去。“啪……”一声，不重也不轻，不痛也不痒，就是这吴老头胆儿挺大的。        “喂！你有病吧！”李忘吓一跳，瞪眼朝吴老三骂道。        “大人，皇上给的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过了，得争分夺秒，我是替您着想啊！”        “本大人这不正发现疑点了么！”        “什么疑点？”        “看死者的肩膀。”        “没什么啊！死前留下的伤疤而已。”吴老三特意靠近尸体的肩膀查看。        “仔细看紧挨着伤疤的地方。”        “大人眼睛真好使，不过那也只是个小伤疤。”        “废话！虽然都是伤疤，有大有小，但是时间不一样。看仔细，其实这小伤疤是个烙印，而且有好些年了。而大伤疤却是近几天被利器击伤所致。”李忘干脆撕开死者肩上的衣料，认真仔细检查那两道重叠，新旧不一的伤疤。“原来大伤疤掩盖了小伤疤，新伤掩盖旧伤。”吴老三也看出来了。“是凶手故意在掩藏什么！”        “这被新伤压着的旧疤我咋看咋像个字呢？烙印烙的字。”吴老三用力去抠，想把那块儿大伤疤抠掉，然后就能一眼看到那旧伤疤到底是伤还是烙印。反正，那里曾经烙着一个字。“别白费力气了，再抓，恐怕整个肩膀都会稀巴烂。虽然看不全，那不是还露着半截儿字吗？看看是啥字？”李忘不识字，只好让吴老三来辨认。

        掩骨记（第12章）       “不就是个‘小’字嘛！”        “这只是一小部分，如果要是能全部辨别出来那可是个大秘密啊！”看着这个被人故意捣乱的线索李忘深感惋惜。        “大人无需太过惋惜，记住这是烙上去的烙印，眼下虽然只留下一小半儿，只能看出一个‘小’字，但只要找到使用烙印之人便可查明一切，就可以知道整个字。”吴老三非常有信心。        “毫无头绪，怎么查？”        “烙印嘛，就应该出现在铁匠铺。”        “铁匠铺！”        “大人这下应该好办了吧！”        “方才不是有老百姓议论前几天东城巷子关家铁匠铺的老板死掉了吗？”        “对，所以我们得查查他的死因，查关家铁匠铺。”        “看起来非常复杂，但是必须查！我很想知道死者肩上到底烙的是个什么字！这背后到底掩藏着什么大秘密……”        “大人……”        “又怎么了！”        “别动！”吴老三突然伸出手做出停止的手势竖在李忘眼前。        “搞什么鬼！”李忘冒火道。        “大人脸上有东西。”吴老三准备伸出手去摸李忘的脸。李忘迅速后仰，自然反应抬起头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手掌沾满了淤泥。另外，还有许多干燥的灰尘颗粒，“呸呸！脏，这都是拜你所赐！竟然敢拿死人的鞋子扇我的脸！”李忘指着吴老三大骂。        “大人，不对啊！”吴老三越想越奇怪。        “什么地方不对？”        “仵作验尸说死者是在关家岭矿山出事的吧？”        “没错，所以这鞋底儿沾满了矿井里的泥巴……”李忘话说到此，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道：“呀！不对！既然在矿井里劳作，那整个鞋底儿应该会沾上厚厚一层湿泥巴。为什么我脸上会出现干的石粉土灰，还有干燥的粉尘颗粒！这鞋底儿上只是一层湿泥巴而已。这是凶手故意伪造的凶案线索，目的是掩盖真想，或者是误导追案者。”说罢，赶紧脱下死者的另一只鞋子，用石子在鞋底上刮，一层湿泥巴就剥落了，一个干巴巴，一拍就灰尘飞扬的鞋底儿呈现在眼前。        “凶手故意制造这么一出，难道就是想栽赃嫁祸给关家岭矿山？”        “不确定。凶手或许与关府的人有深仇，要么就是这关家岭本身存在问题。”        “查，一定要下决心去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李大壮、关府、关家岭矿山、东城巷子关老板的铁匠铺，统统彻查！”        “立刻回城。”        突然，一阵凄美的箫声在柳林间流动，让人听着有些沉醉。        “吴老，哪来的箫声？”李忘惊讶地问。        “那边，最高的那棵柳树。”吴老三指向箫声流入耳畔的方向。        “多么好听呀！把我都吹晕了。”        “大人，是醉了。陶醉。”吴老三汗颜道。        “好像是个俏姑娘呢！”李忘伸长脖子拼命在柳林间搜寻人影。        “大人，是侠女，我看清楚了。”吴老三盯着一处，目不转睛道。        “在哪啊？”一听说是姑娘，而且是侠女李忘有些急。

           掩骨记（第13章）       “那！”吴老三双掌夹着李忘的脑袋猛然偏左一转，脖子都“咯噔”一响。若是旁人听了，还以为脖子扭断了。        李忘倒是没在乎自己的脖子断或脑袋歪，因为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某一点，那是一棵高大枝叶纷繁的柳树。树丫上躺着一位紫衣姑娘，正专心致志地吹着箫。箫声凄美却也动听，足够打动人心。那紫色的衣袂在风中飘动，还有她那被风吹散的长发，像拂动的柳条，洒脱而柔和。        李忘撒腿就跑，好比那百米冲刺，因为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接近那紫衣姑娘。        踏过许多坟墓，终于跑到那棵柳树下，他也累得气喘吁吁。“喂，喂……”        箫声突顿，那姑娘不曾看一眼李忘，但开口回话了。        “我不叫喂，有名有姓。”        “那你叫什么？”        “我就不告诉你。”        “呵呵，我知道你叫什么！”        “嗯？”姑娘突然转过头，瞪大圆溜溜的眼睛。        “你是天上飞的天鹅。”        “你是地上跳的癞蛤蟆？”        “姑娘你真聪明。”        “哼！”姑娘又不想搭理人了，把头又扭了过去，准备继续吹箫。        这紫衣姑娘与陆家庄遗孤陆棂儿身材相貌可以说平分秋色，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陆棂儿，温文尔雅，有点儿冷若冰霜，也深沉内敛，这与她的家世分不开，是陆家庄的灭门惨案造就了现在的她，一个满是仇恨的人。紫衣姑娘，活泼可爱，性格开朗，具有江湖侠义气质，想想就知道是个有情有义之豪侠女子。这两个女人都是李忘喜欢的。像他这种人，或许还会喜欢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更多……        吴老三随后也来到李忘身旁。        “吴老，这姑娘我又看上了，你帮我说几句话。”        “大人，女人再多也得有命享受啊！先查案吧。”        “去！老家伙懂什么。”李忘不想理睬吴老三，继续与树上的姑娘搭讪，“喂，天鹅，本公子做东，请你去吃渠水县最有名的菜。”        “你是想吃天鹅肉吧！”姑娘话毕，身子突然一翻，脚一蹬树丫，整个人像一片叶子飘落在李忘跟前。        “姑娘好身手！”吴老三赞道。        “哼！也不打听打听本姑娘是谁。”紫衣姑娘把长箫顶在吴老三胸口，傲慢道。        李忘立马撞开吴老三把姑娘的箫移到自己胸口，贼笑道：“敢问姑娘是江湖上哪位鼎鼎有名的大侠。”        “铁海棠！当朝神捕铁不凡铁大人唯一最疼爱的亲妹妹是也。”铁海棠说罢，收回长箫很有范儿挑起遮挡眼角，飘洒的发丝。        “原来是铁神捕的妹妹，失敬失敬呀！”吴老三抱拳道。        “铁不凡？哦，就是皇上让他与刑部侍郎赵信合作彻查陆家庄灭门惨案的那位神捕！”李忘突然想道。        “你是谁？认识我大哥？”铁海棠惊讶地望着李忘。“我是青州李忘，不认识你那神捕大哥，认识你。”        “认识我？”        “刚认识的。”李忘说罢就要去摸铁海棠的纤纤玉手。        铁海棠迅速反手一把紧紧抠住李忘的手腕，厉声道：“在本姑娘面前耍流氓，自讨苦吃！”话下，干脆使劲儿一捏。不愧是习武之人，名捕之妹，让李忘痛得龇牙咧嘴，大呼饶命。        吴老三见况不妙，这样下去李忘的手非得断掉不可，于是出面求情，“铁侠女请放我家大人一马，他可是渠水县的父母官啊！”“那就必死无疑！”铁海棠猛然生出更大的仇恨。        “为什么？”吴老三不解。

             掩骨记（第15章）             李忘、吴老三、铁海棠也随波逐流，一直向方府。        方府主人方元乃是渠水县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同时也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尤其是他夫人信仰佛教，慈悲为怀，经常在渠水县内行善救济，每年给昌州府寺庙的香火钱不知有多少。这不，又遇上了方府派粮施粥的好日子。关于方府的历史背景，李忘第一时间向吴老三打听了一下。虽同为昌州人，但吴老三对方府了解的还是不多，只知道大概。方元曾经在渠水县与几个志同道合之人合作开办了一个金矿，其中就有自立门户的关家，而今渠水县乌铁矿领头人关天云。因为，金矿连连出现命案，劳工人员丧命不说，就是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就有三人丧命，死因至今没有查明，被称为悬案，后来也是因为金矿被查封不了了之了。金矿查封，方元开始从商，他广结善缘，宅心仁厚，从而事业蒸蒸日上，造就了今天富甲一方的风云人物。合伙人关天云则继续挖了几座乌铁矿，供应朝廷打造兵器之用，一直延续到如今，他的地位与家产也十分显赫。李忘三人来到方府，只见气派的方家门庭外排起了长龙，各种各样的人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瓷制容器，碗、钵、瓢、盆，还有布袋等接受方家的施舍。方家的仆人、家丁几十号人有条不紊地派发食物与粮食给穷人、乞丐。大家伙儿忙得不亦乐乎。没想到这小小渠水县还有这号人，真是藏龙卧虎，令李忘这个曾经的街头小流氓都敬佩不已。        李忘就是来看看热闹的，因为铁海棠这样既漂亮又懂武功的姑娘相伴，他要去渠水县最好的客栈表现表现，好博得美人一笑，运气好还能抱得美人归。当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吴老三不见踪影了。        “铁姑娘，看到我那随从老头儿没有？”李忘一眼死盯着铁海棠问，那眼神，好像一眼看上了就舍不开似的。        “自己的属下都看丢了，还好意思问别人。”铁海棠看都懒得看一眼李忘。        “谁让本官一直都看你去了呢。”李忘说罢将脸往铁海棠胸前挨，有点儿死皮赖脸的样子。        “再靠近一丁点儿我打破你的脑袋瓜子！”铁海棠凶道。        李忘立刻缩回脑袋，假装去梳理那几根遮挡眼帘的发丝。        “大……大人……”        “大什么人！跟你说两百遍，叫李公子！”李忘朝跑来的吴老三一声呵斥。        “李公子，看这是什么？”吴老三将两张红色类似于请柬的纸皮摊在李忘眼前，晃来晃去。        “什么？”李忘疑问。        “渠水县方源客栈免费住宿通行证。是专门针对外地人的优惠帖。”吴老三十分开心道。        “方源客栈，是方家人的客栈吧！”李忘并不是很在乎这样的免费住宿。        “就是方家的，所以特别划算，咱们自己只要管吃便可。”吴老三点头道。        “怎么只有两张？”铁海棠的意思是他们有三个人，应该索要三张入住优惠帖。        李忘立刻贼笑起来，轻轻拍着吴老三的肩膀道：“吴爷，这一手你做得妙，我得给你记一功。”听李忘这话的意思，心里应该又萌发了某些歪门邪道，当然都是针对大美人儿铁海棠的。        “铁姑娘，今天方源客栈爆满。两张都是他们额外开恩了。”吴老三向铁海棠解释道。        就在李忘焦急着要嚷着铁海棠、吴老三离去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们身旁闪过。       “是李大壮！跑那么快是去投胎吗？”李忘叫道。       “我猜是心怀鬼胎！”吴老三道。         “自家娘子刚过世，他却到处跑，还洋溢着无限幸福的笑！简直没有良心！天杀的。”李忘指着李大壮消失的背影谴责道。

               掩骨记（第16章）        在李忘看来，李大壮妻子的死就是连环杀人案件的有力线索，抓住这条线索就能揪出那被经过化妆且肩上有神秘烙印的年长死者。毕竟，李大壮妻子的死与那老者的死不是同一时间，却被人做成了通奸被谋害的假象，其中必有文章。        接下来的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眼睛都不眨一下，李忘都要死死盯住李大壮这个具有特大嫌疑的家伙。离开方府，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就到了方家的“方源客栈”，这是渠水县的繁华地区。所谓繁华不过因为这儿的人比较集中罢了。        李大壮左顾右盼，好像特别的谨慎，只有心中有鬼之人才会做的举动。在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问题才猛地一头钻进方源客栈。        李忘、吴老三、铁海棠随即跟上，却在客栈门前被几名杂役拦住。“今儿个是方家老夫人特意让昌州国泰寺方丈看的行善积德之日，凡是外乡人皆可凭方府派发的帖子入住方源客栈，住宿免费，伙食自费！几位客官可有帖子？”一杂役详细说道。        “有，兄弟看仔细了。”吴老三立刻把两张优惠帖递给那杂役。        杂役过目确认后，接着又严肃道：“两张只能免费入住两人，另外一人得交三十两银子。”        “竟然这么贵！京城也没有这样的价格，你们是打劫吧！”李忘很难接受这样的住宿费。“这是渠水县！不是京城，也不是省府，昌州城。”杂役扯着高腔道。        “不是方家老夫人要做善事优待老百姓吗？三十两银子，老夫一年也挣不到啊！”吴老三很不理解道。        “老夫人宅心仁厚，慈悲为怀，但是客栈有客栈的规矩，况且这方源客栈乃渠水县第一大客栈，环境舒适，设施档次高，费用自然就昂贵了。”杂役道。        “她是我娘子，难道不行吗？”李忘突然一把抓住铁海棠的手腕道。        “客官，您怎么不早说。当然行，当然行。”杂役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不要脸！谁是你娘子！”铁海棠甩开李忘的手，还推了他一把。        “你们……”杂役惊愣了。        李忘立刻又将铁海棠拉近，并小声对在她耳畔低声道：“铁姑娘，三十两银子你有吗？”        “我……我……”铁海棠难以说出口，一定是囊中羞涩。        “我知道你没有。没想到铁大神捕的妹妹竟然连三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跑江湖，没有银子可不行呢。出门不带银两，走得太急了吧！”        “就是出门太匆忙忘了，又如何？”        “那么匆忙，干嘛呢？”        “没必要跟你个无赖说。”        “一定是逃婚！”        “不管你的事！”        “我不管你，恐怕今晚你就得露宿街头与乞丐为舞了。”        “你……”        “铁姑娘别倔了，咱们就做一回有名无实的露水夫妻吧！我在追查案犯，你也可以不花一分钱入宿这高档客栈。”        “流氓！你这种人也配做官，简直就是皇帝有眼无珠。”        “喂！你们俩唧唧歪歪什么？不住就赶紧走。”杂役突然喊道。        “住，一定要住，不然怎么对得起方老夫人的一片善心。”李忘强行拉着铁海棠的手往客栈里拽。        “你干什么？”铁海棠拒绝入住。        “娘子，别生气，让人家看笑话。”李忘一边拉铁海棠，一边向杂役点头哈腰。        就这样，铁海棠被李忘强行拽进了方源客栈。铁海棠迫于无奈也只好接受，并顺从了，谁让自己出门没带银两呢，让人占了便宜也活该，她这样责怪自己。        客栈大堂宽敞，明亮，还很气派。今天日子不同，所以来来往往的人群形成了拥堵。不愧为渠水县第一大客栈，上下四层，走廊盘旋，厢房恐怕有数百间。        杂役将李忘等三人领到一楼后就招呼一伙计安排房间。        李忘边走边在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中搜寻李大壮的身影。

              掩骨记（第17章）        李大壮没有发现，自己却被两个青衣人，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人盯住了。一开始，李忘以为这两个人的目标是他与吴老三。后来才确定，原来这两个人是针对铁海棠的。当他们彼此目光对接时，对方却双双指着铁海棠，飞快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向身边的铁海棠冲来。        “快带我躲起来！”铁海棠催着李忘。        “你仇家啊！”李忘问。        “少说废话！快带我躲起来！”铁海棠焦急万分，又一次催着李忘。        眼看着那两名青衣人渐渐逼近，虽然不明事由，但李忘还是生怕对铁海棠不利，于是拉着她二话不说横冲直撞，然后又跑上楼梯，接着又在走廊上转了两圈，然后又跑上楼梯，又转了一圈儿，此时已经来到三层楼。他们真像是无头苍蝇乱撞，不但累得气喘吁吁，还晕头转向。最差劲儿的是吴老三，刚跑上三楼就晕倒了，是在走廊上转晕的。        “嘭！”李忘随便一脚踹开一间房门，然后拉着铁海棠躲了进去。房间里除了桌椅，梳妆台、床、书柜等简单家具，其它没有什么遮挡物可以藏身。最好的地方，只有床底下。不用脑袋想，就知道要躲那里。李忘顺手又将房门关上，然后拉着铁海棠躲在了床底下。        吴老三还躺在外面的走廊上发晕。过往的人没有太多在意他，或许都认为他只是一个喝醉了的酒鬼。        一男一女，急匆匆推开门，进了房间。李忘与铁海棠藏身的房间。“大壮，咱们什么时候去昌州？”        “过了今晚吧！”        “夜长梦多，我担心……”        “嘘……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我都已处理妥当。以后再也没有人妨碍我们的二人世界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听动静，李大壮开始亲吻那姑娘了。        “大壮，别急，门没关好呢，还有个酒鬼躺那。”那姑娘娇滴滴地道。        “酒鬼早就不省人事了。待我把门关好，我们好好折腾一番。”李大壮说罢赶紧跑去把房门闩好。        “看把你急的……”        “可把我急坏了。”李大壮未等那姑娘把话说完，又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将其一把抱起，开始亲吻……李忘与铁海棠趴在床底儿不敢有半点儿声响，就是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他们观察着李大壮的脚步，发现正在往床边靠拢。就是他们刚才那些挑逗的情话让李忘忍不住心血来潮，蠢蠢欲动，也想对身边的铁海棠图谋不轨。他突然色胆包天猛然将铁海棠牢牢抱住。铁海棠极力反抗，但又不敢有大动静，怕惊动了李大壮。李忘想去亲吻铁海棠，却发现她无助的眼神里闪着泪光。李忘一下子心软了，感觉这样趁人之危简直是无品无德，简直就是猪狗不如。最后一声小小的感叹，决定不对铁海棠行轻薄之事。悬崖勒马，他李忘也算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大壮抱着他的女人，两人同时往床上一倒。咯吱一声，床底儿往下猛地一沉，恰好压在李忘的头顶。他的头被床底儿猛然压下，嘴刚好与铁海棠的嘴碰到一起，两人就这样亲吻在了一起。应该是说李大壮成全了李忘。李忘心里美滋滋的，感觉太美妙了。而铁海棠却满脸通红，跟红苹果似的，羞涩至极。她想推开李忘，不料被李忘牢牢抱住，加上床下的空间范围有限，所以动弹不得。        上面李大壮与那姑娘搅得热火朝天，纵然床底下有丁点儿动静也影响不了他们。        “喂！你亲够了没有？”铁海棠极力将头扭开。        “你问问上面的人够了没有？”李忘已经无法自拔了，准备再次对铁海棠展开攻势。        “呀！你个流氓……”铁海棠突然怒火冲天，朝天一脚踹在床底儿上，并使劲儿将李忘从床底儿掀了出去。        不愧是习武之人，她这一脚硬是把李大壮与那女人从床上给踹在了地上。恰好跟李忘躺在一堆。        “啊！你谁啊！”李大壮赤裸着身子面对李忘吓一大跳。        “我就是你大爷！你个王八蛋！”李忘呵斥道。        李大壮的女人赶紧披上衣服，缩身在一角，很害怕的样子。        “原来是你！不是给银子让你替我掩埋尸体的吗？”李大壮突然反应过来道。        “我要掩埋你的尸体！说！你的结发妻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李忘点着李大壮的鼻子喝道。        “你算老几啊！爷的事儿哪里轮到你在此吆五喝六！”李大壮底气十足，根本没把李忘放在眼里。

        掩骨记（第19章）     “追！一定不能让他跑了！”李忘说罢，夺门而出。        铁海棠也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逃婚了。而那两名青衣捕快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却是无可奈何，谁让李忘拿着皇帝的信物在办案呢！谁敢妨碍？但是，他们对李忘身份的怀疑是存在的。于是，出了方源客栈后，他们就直奔渠水县衙，不为别的，就是通知县令对李忘的身份进行调查。皇帝的信物虽然真实，但拿信物之人未必可信。        李忘一行三人沿途追踪李大壮又至十里坡柳林。        然而，他们惊讶地发现李大壮与他那女人，二人正在拼命掩埋尸体。那两具尸体本来是李大壮花银子雇李忘与吴老三掩埋的，谁料铁海棠的出现与对话让李忘转移了思想，忘了掩埋尸体的事儿就去了方源客栈。如今，李大壮干嘛这般焦急又慌张地埋尸，莫非尸体上留下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李忘冲刺上前，飞脚把李大壮踹倒在刚刚堆起的坟头上。        “吴老，快把尸体重新给我挖出来。这里面肯定有诡！”李忘命令道。        吴老三赶紧用手扒土。土盖得很薄，看来李大壮刚来不久。不超过五分钟，一具尸体就被吴老三扯了出来，正是李大壮的妻子。接着，李忘又在下面扯出那被化过妆，肩膀上有神秘烙印的老者。        突然，一阵恶臭在空气中弥漫，让人闻着呕吐。“这天气，也不至于这么快发臭吧！”李忘抬头望了望并不火辣的太阳道。        “恶臭是从女尸身上散发出来的。”吴老三特意闻了两具尸体而做出的判定。        “一定是中毒而死！说，是不是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李忘一把揪住李大壮怒吼道。        “如果是中毒发臭，那么人至少死了两天，因为做了手脚才蒙蔽了仵作的视线。这小子急着掩埋就是怕事情败露！铁姑娘，你是跑江湖的，银针应该随身带着吧！”吴老三道。        铁海棠点点头，捏住鼻子蹲在女尸旁，从腰间拔出一根银针刺入死者皮肉。然而，当她拔出银针却出乎意料发现竟然没有中毒迹象，于是她又接连刺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中毒迹象。        “铁姑娘，确定不是中毒？”吴老三惊奇道。        “有毒，但不是被毒死的！”铁海棠道。          “此话怎讲？”李忘、吴老三同时惊讶地望着铁海棠。         “是人死后再被灌入毒药的，所以毒药全部存留在胃里，经过几天时间腐蚀了皮肉，才散发出恶臭。”        “为什么要给一个死人灌毒？”吴老三不解。        “李大壮！还不从实招来！等会儿老子给你灌几斤砒霜试试看！快说！” 李忘摁住李大壮逼问。          “冤枉啊！我真是冤枉的，哪有人会害死自己娘子。”李大壮哭着喊冤。         “你不会！那她是怎么回事？”李忘指着李大壮旁边的女子质问道。        “她……她……她是……”李大壮无言以对。         “不说是吧！先抓进大牢，然后活活绞死你们！”李忘恐吓道。          那女人兴许是害怕了，立刻把所有知道的事儿都向李忘都坦白了。        原来，她是昌州城“花月楼”的姑娘小月，是那里数一数二非常出色的歌妓。李大壮穷鬼出身，但能吃苦耐劳，常年累月在关家岭矿山务工，攒了不少积蓄。后来，关家的大总管陈子耕看他吃得苦，又勤劳顾家，就做媒将关家的一个丫鬟说给了他。新婚后，夫妻俩都开始在关家岭矿山做劳工。两个劳动力，支撑一家，按理说日子是很幸福快乐的。谁知道，有次李大壮跟随关家大总管陈子耕去昌州城谈生意途经花月楼遇上了小月，就这样被勾去了魂儿。之后，一次两次甚至很多次，李大壮都会背着妻子带着两个人的辛苦钱进昌州城与小月幽会，说幽会那都是太文雅了，应该说是拿着钱去嫖。最后，干脆花一大笔银两替小月把身赎了，还准备休了自己的糟糠之妻。李大壮多次喊冤，关于自己的妻子，只是休，而不是谋害她命。但事实是他妻子已经死了，李大壮也具备杀人动机。         李忘心中有两个疑问。首先，区区一个苦力哪来如此之多的银两替青楼歌妓赎身？再者，为何要配合那无名老者制造死亡假象？李忘深知，这个李大壮肚子里有秘密。       “小月姑娘，你是真心喜欢这个李大壮吗？”李忘认真问青楼歌妓小月。        

                 掩骨记（第20章）       “我……我……他替我赎身了……”小月并没有正面回答李忘的问题。        “那你是为了报恩？”李忘又道。        “我……”小月内心是犹豫的，很纠结这个问题。        “小月姑娘，如果你爱他，那就是错误的选择，他连糟糠之妻都可以残害，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的。如果你是为了报恩，就坦白他杀妻之经过，我可以对你从宽发落。如果你是贪图他的钱财，我劝你尽早死心，不然大明的刑法你是知道的！”李忘十分严肃道，这样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官老爷的架子。        “大人，我们真的没有杀人。大壮他娘子其实患有绝症，因为痛苦难熬自己喝下了砒霜，真的与我们无关。”小月辩解道。        “这毒药明明是人死后被灌进胃中的。而且死者全身有严重淤青伤痕，是被铁器重击致命的！先前县衙仵作验尸早就说明了。”吴老三边说边继续检查尸体。        “是，是关家岭矿山监工下的毒手。遭到毒手后，我家娘子突然病发，痛苦难熬就服毒自尽了。可没有想到，在毒药还没有发作，她就先死了。”李大壮说罢又开始伤心地哭起来。         “那你妻子的尸体与那无名老者的尸体被人制造成现场假象你难道不知道？”李忘凶神恶煞地瞪着李大壮，对他实施察言观色。         “我……我……”李大壮被问住了。           “还有，你哪来如此之多银两替一个青楼歌妓赎身？”李忘接二连三地问。           “我……那是我与我家娘子的辛苦钱。我承认，是我不对，我对不起我家娘子。但是，我真的没有谋害她，是……是关家岭！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李大壮抬头望着上面的悬崖，充满仇恨。上面就是关家岭矿山，如果有劳工死了，监工或打手就会把尸体从上面扔下来，所以说这十里坡柳林成了乱葬岗。        “我不信你有那么多的银两！小月姑娘，他替你赎身花了多少钱？切莫谎言，后果很严重！我会去昌州城花月楼调查核实。”李忘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小月，希望这样的目光能威慑她，不使她说谎。         “五……五百八十两……”           “真值钱啊！”            “大人，没那么多……”李大壮反驳道。           “闭嘴！我问你，你家两口子在关家岭矿山一个月能得多少银两？”李忘又问李大壮。           “十几两。”李大壮说罢，自觉惭愧，低下了头。          “吴老，算下他们两口子一年下来能挣多少？”         吴老三汗颜道：“大人，您这算术也太……”         “废话，快算！”          “他们两口子一年下来也就一百多两，除去日常开支估计所剩无几了。如果要替小月姑娘赎身起码要在关家岭矿山劳累六七年，而且还得省吃俭用。”        “李大壮啊李大壮，你才结婚多久？在关家岭矿山又才干多久？如此之多的银两究竟从何而来？是不是与残害那老者的凶手同流合污得来的好处！”李忘厉声道。        “大人！冤枉啊……”          “快从实招来！银两从何而来？”          “这……大人……这……”李大壮左右为难道。

       掩骨记（第21章）      “不说我就将你活埋了给你妻子陪葬！”李忘露出狠毒的目光，不像是在恐吓。      “我……其实银两是……”李大壮重要的话没说出口惊恐一幕发生了。        小月突然拔出闪亮的匕首往李大壮脖子上用劲儿一抹。血，喷出来。李大壮双手紧紧堵住喉管，没过多久就倒在地上抽搐几下，然后一命呜呼了。        李忘、吴老三、铁海棠盯着小月瞠目结舌，惊恐万状。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儿。        “哈哈哈哈……”小月突然仰天笑起来。这是与人世间最后诀别的笑，了无牵绊，心满意足的笑。“接下来你是不是会把刀子刺进自己的心口！”李忘肯定道。        小月止住笑，俨然道：“你真有自知之明。”        “只要你愿意跟本官谈谈，本官可以上报朝廷免去你的死罪！”李忘格外开恩道。        “我杀了人，死罪难逃。况且，我不会出卖恩人的！谁试图想出卖我的恩人只有死路一条，就像李大壮！”        “难道你真的不想活着？”        “活着就会开口说话，说话了难免会走露秘密。只有死人的嘴最严实。”        “愚忠！别以为死就能解脱！”李忘冷哼道。        “什么意思？”小月吃惊道。        “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拿去喂狗！让你死无全尸！”李忘露出阴险的样子。        “你……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是个流氓！只要你回答本官一个问题，可保你死后安然入土。如果你将整个幕后主谋的所作所为从实招来，我可以保你不死！”        小月稍作犹豫道：“一个有太多秘密的人命不会太久。我回答你一个问吧！希望你信守承诺，给我好生安葬。但是，如果太过分的问题我会拒绝回答。”        李忘知道要直接问出幕后主谋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点头道：“我想问，你家恩人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接近讨好李大壮这个一穷二白的苦命劳动力。还不惜一切利用了你这个美人儿。你应该是昌州城花月楼的头牌吧！不委屈吗？你家恩人来头不小啊！这是为什么？”        “因为李大壮在机缘巧合下拿到一件事关重大的东西。这件东西关系到一个三十多年前的秘密。当然，也关系到我恩人大事的成败。”        “我知道了。如果你想活下来，本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考虑考虑。”        “他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我早就被那些男人践踏、侮辱的体无完肤。是他给了我新的人生。我死都不会出卖他……”小月说罢，一刀子刺中心口，立刻就没命了。        李忘摇头感叹道：“唉……活着多好呢？做人呐，有时候真难。吴爷，帮忙把她们四个合葬了吧。”        就在他们抬那神秘老者的尸体时，因为摇晃颠簸，从死者衣兜里掉出一件物品。吴老三捡起来一瞧，原来是块儿铜腰牌，上面凸着个“方”字。“大人，这个被化妆的老者身份有希望了。”吴老三喜笑颜开。还别说，这块腰牌的出现让案件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什么东西？”李忘不识字，唯有听吴老三的。        “方府的腰牌，由此可见这老者曾经是方府上的家丁。一般佩戴腰牌的身份比较特殊，比如总管、武都、管事等在府上有一定地位之人。根据死者年纪判断，应该是方府的总管。”吴老三判断道。        “案子看起来又复杂多了，涉及到渠水县两大富商家族方家与关家。”李忘有种骑虎难下，身陷狼窝的困境。        “大人，或许这方、关两家就是致使渠水县贫穷落后的根本原因。只要摆平了这两家，您也可以向皇上交差了。”吴老三道。        铁海棠惊讶道：“向皇上交差？你当多大的官儿？”        “怎么？想好了要嫁给本官吗？”李忘盯着铁海棠笑道，看上去很是春风得意。        “官不大，正七品。但皇帝给了我特权。”        “七品，不就一县令吗！能有什么特权？”        “嘘……”        “嘘什么！说！”        “你要是嫁给我就说，到底嫁不嫁？”        “宁愿嫁给方家少爷也不嫁你！”铁海棠说得很坚决。        “我让你谁也嫁不成！”李忘怄气道。        “大人，现在谈儿女私情好像不太合适吧！”吴老三突然插嘴道。        “也是。吴爷，我准备孤身一人前往关家岭矿山搜集线索，调查关家。”李忘认真道。        “大人，这样很危险！”吴老三担忧道。        “所以，我要派你去办一件事！”        “大人请说。”        “去京城恐怕没希望了，你去太原府给我借兵两千。”        “大人，省府官员才懒得理我们呢！”        “拿皇上给的玛瑙佛珠去！就不信他们不借兵给我！”        “大人，其实要借兵根本不需要去太原，昌州府都可以。”        “你敢保证昌州知府认得皇上的圣物？弄不好这佛珠被他没收了就完蛋了。”        “昌州知府不识得，我们可以找坐镇昌州的怀亲王朱融！他可是皇上的堂弟。”

        掩骨记（第22章）     “那你快出发，一定要说服怀亲王，我这条小命儿就靠你了。”李忘深知这关家岭矿山是虎穴龙潭，去了必然生死难料。说罢，将皇上的玛瑙佛珠交给了吴老三。        “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老夫还要跟着您步步高升呐！呵呵……”吴老三笑道。        “你……你真的一个人去关家岭矿山吗？”铁海棠弱弱地问李忘。李忘立刻嬉皮笑脸道：“海棠，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我……我才懒得担心你，看都不想看你一眼。”铁海棠说罢把头扭到一旁。        “那好，我走了。死就死，反正我烂命一条。”李忘并没有走开，反而把脸更加贴近铁海棠侧脸。他早就算到铁海棠会转过头来的。果然不出他所料，铁海棠以为他真走了，于是立刻转头想看一眼。没想到她这一转头，脸刚好撞上李忘的脸，两个人的嘴又一次吻在了一起。李忘趁机抱住她，狠狠地亲吻着……“大人，形象，形象，注意形象。”吴老三汗颜道。        吴老三像只蜜蜂嗡嗡地作响，令李忘极其厌烦。他不得不松开铁海棠，转身朝吴老三狠狠地吼了一声“滚！”吴老三立马撒腿就跑走了。“我的小命儿就靠你了。”李忘对着吴老三的背影喊。当他再回过头去瞧铁海棠时，不料被她一巴掌扇来。幸亏李忘反应敏捷，一把接住了她的手，并死皮赖脸地笑道：“娘子，我们是不是……”        “你就是一条癞皮狗！”        “我就得癞上你！这辈子我就癞两个人。”        “你滚！”        “马上就滚，记得等我。”李忘说罢转身就走。他要去关家岭矿山搜集线索。        “最好死在那矿山里，本姑娘在这里给你收尸！”铁海棠憎恨道。        李忘突然止住脚步，定身道：“真恨我？”        “恨之入骨，你就是个痞子，流氓！”        “那好吧！如果我真死了，你记得收尸。”李忘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久，铁海棠纠结了许久，到底去不去助他一臂之力。他突然有些替李忘担心。明知这关家岭矿山是虎穴龙潭，他还要去闯，而且是孤身一人。现在想想，他虽然有点儿耍流氓，又无赖，但却是位一心为民的好官。        铁海棠继续纠结中……        李忘首先回到渠水县城，要去关府应征矿工。当然，像他这样年轻气盛的人做工，关府的人求之不得。在没有到达关府，就先路过方府。此刻，方府外聚集了许多人，包括老百姓，方府的家丁、丫鬟、打手等等。他们排列整齐，正在听方家的三少爷方正训话。这方正不就是铁海棠的未婚夫吗？看上去还真是一表人才，有气度。李忘顿然有些妒忌了。在人群中停留一会儿后，才弄明白那方家三少爷训话的内容。原来是他们的总管失踪好些天了，这不急坏了方府上下，今天才出动人手准备大力寻找。李忘悄悄地从腰间摸出那块儿在十里坡柳林从那老者尸体上掉落的腰牌，心中总算有数了。起码可以确定那被人故意化妆，肩上有神秘烙印的老者就是方府的大总管。        “方府大总管叫什么名？”李忘小声问身旁的一位大嫂。        陌生大嫂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李忘道：“方家大总管方长风都不认得，你外地来的吧！”

       掩骨记（第23章）     “这方大总管失踪好些天了吧，怎么方家的人今天才派人寻找？”李忘又问。        “谁说！失踪当天就派人四处打探。看！凡寻到的不管是尸体还是活人赏银一千两！”陌生将早已攥在手心儿的寻人启示摊开给李忘过目。        “一千两！至于吗？不就是个总管吗？”李忘大为吃惊，就这样的赏金可把方长风的身价抬高了几百倍。聘请一个总管，每月工钱不过区区几十两，人不见了就算了呗，大不了再聘请一个，说不准工钱还要少。现在光找一个人或尸体就要花上一千两，由此可见这方长风总管在方家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你个外地人懂啥！这方总管跟随方老爷闯天下数十载，他们之间的情义岂是拿金钱来衡量。今天是千两寻人，明天，后天可能就是万两了。”        “啊！”听了这话李忘惊呆了。同时，他知道这个方长风的身份绝对不一般。他与方家老爷之间有秘密。        “听着心馋了吧！在这里傻呆，不如赶紧去找人。”陌生大嫂说罢便与李忘擦肩而过。        “城外十里坡柳林你们找了吗？”李忘最后问了她一句。        “去！早找了。只有一对狗男女的尸体，不见方总管。”陌生大嫂丢下这句话蹽步而去。        “狗男女？不就是李大壮的妻子跟……”李忘突然之间想到这是凶手一石二鸟的做法，一边杀了方长风还掩饰其真实面目，一边嫁祸给关家岭矿山。也许目前说嫁祸言之过早，或许关家岭矿山本身就存在严重问题。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给一个死人化妆呢？难道就只是为了不让方家的人找到尸体？应该不会如此简单。     李忘此刻脑子里乱哄哄的，边走边突发奇想，至于是怎么样的想法，连他自己也理不清白，他甚至忘了要去干什么？一个字乱。不知觉，便来到人流稀少的东城巷子街。三五小孩突然与他擦身而。小孩们手里各握着一把刀或一柄剑，边跑边挥舞着刀剑“过招”。不料，其中一个孩子撞上李忘，弹倒在地。也不知道是谁撞谁？反正那小孩子大哭着并耍赖，硬是要李忘赔钱。其他几个孩童也立刻挥舞着手里的刀剑把李忘围住。看架势还真如一场江湖中人之间的对决。李忘首先感到很失望，他没有想到这个地方竟然连小孩子都知道敲诈勒索。本来想随便扔给几个孩子一丁点儿银两哄哄他们的，可想到他们这种败坏的思想又把将要出手的银两收了起来。就在他要与那些小孩就此别过之际，突然，一个小孩挥刀劈向他。李忘认为一把玩具刀没有什么危害，于是抬起手臂去挡。当手臂与刀接触瞬间，李忘一声痛哭，恐惧充满脑袋。原来这些小孩子拿的并不是玩具，而是真刀真剑。立马，李忘的手臂飙血不止。小孩子们也吓坏了，当场就跑了几个，剩下一个被李忘揪住。        “小屁孩！敢玩真家伙！说！在家兵器铺买的？”李忘心中有狠，一定要好好治理那个私自卖兵器给孩子的人。       小孩看着李忘那流血不止的手臂也吓哭了，哭着道：“老关铁匠铺拿的。老铁匠不在家，衙门不管，里面的东西都被街坊四邻掏空了。”       “老关铁匠铺？”李忘转头看街道边发现自己所在位置已是东城巷子街。他突然想起来了，先前在十里坡柳林不是听人议论巷子街关家铁匠铺的老板前不久被人谋害了吗！       趁李忘想事之际，那因犯事儿而胆怯的孩子也开溜了。        

       掩骨记（第24章）       李忘终于打听到关家铁匠铺的具体位置。据说以前这家铺子生意红火得很，如今却是一片狼藉，里面的各种东西都被人搬光了，偌大个铁匠铺空空如也。门口那面用黑墨水写着“老关铁匠”的麻布招牌也被哪个无聊的人涂上了许多种颜色。此刻，李忘的手臂还在流血，痛在持续。        尽管铺子里空空如也，李忘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发现一丁点儿有利于案件的进展的线索，最好是这几起命案之间有关联。铺子里稍微值钱又容易搬运的东西几乎为零，只有那套打铁的工具依旧在。比如送风的设备红炉，打铁的砧子等，还有一些常用工具：大锤、手锤、大小火钳子、铲断铁料的恪子、必要的模具、淬火的水盆等。东西摆设整齐，原位没动，可以断定这里没有发生过打斗。李忘翻来找去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突然，一阵阵“叽叽”的声音传入耳。        闻声寻去，那是一个早已冷却的火炉。火炉里塞满了火屎（木材燃烧过后剩下的炭），火屎中斜插着一根铁杆子，小指般粗细。那叽叽叽的声音就是从那堆火屎下发出来的。走近了还能看到许多火屎在动。李忘轻叹一声，大概知道是什么了。他暗自道：房子的主人死了，家里的各类粮食被掏空，连老鼠也活不成了，竟然沦落到啃火屎的地步。李忘拿住露在外面的铁杆子，用力在火炉中搅动火屎，然后又挑起来，许多老鼠还用牙齿或爪子，牢牢咬或抓住不放。原来是烙铁，这种嵌着四方块铁片头的烙铁一般是牢房里常见的刑具。常常被烧红后烙在犯人的皮肉上。这些小老鼠放着易碎的火屎不吃，非得去啃那铁疙瘩。抖掉烙铁上的小老鼠，李忘狠狠地朝火炉砸下，失望道：“这案子该怎么破！”。他这一用力动气，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又忍不住哎哟一声。扔掉烙铁后他准备夺门而出，去医馆儿弄点药，顺便包扎下伤口。        就在他前脚刚跨出门槛，又传来那些小老鼠的“叽叽”声。从京城出发到渠水县也有好些天了，一来到此就遇上几条人命案，至今查无头绪，还丢失了官服与诰命书，无法上任，这些事让他够心烦意乱了，哪里还能容得下这些老鼠在耳边三番几次地吵闹。他下定决心今儿个非得狠狠地将这些老鼠一个个踩死！可当他突然回过头去，心头的憎恨消失了，好奇心充满他脑袋。那些小老鼠又一次地抱着那方块儿烙铁头啃起来。        “这有什么啊！你们啃个啥！”李忘再次甩开那些小老鼠，捡起烙铁认真仔细地研究起来。

      掩骨记（第25章）      “喂！”        一个声音从李忘脑后传来，而且很熟悉，仿佛以前就烙在了心坎儿。        “娘……娘子……”李忘急忙转身飞扑过去。        “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死了都是咎由自取！”铁海棠娇小玲珑的身段儿一闪，李忘扑了空，把一大堆空气搂入怀抱。        “没想到你还是放心不下我，嘿嘿，死了也心甘情愿。”李忘嬉皮笑脸道。        铁海棠将一包东西扔给李忘，严肃道：“里面有纱布，药水，你包扎好伤口继续查案！”“这……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看来娘子你真是放心不下我。”李忘简直心花怒放，他认定自己已经有九成把握抱得美人归了。        “本小姐怕渠水县又多了一具朝廷命官的尸体！如果你不是真心为民，本小姐也会亲手宰了你！”铁海棠说罢从李忘手里夺过烙铁，也研究起来。        “那你这辈子也宰不了我。”李忘边包扎伤口边乐呵。        铁海棠没搭理他，先是闻那烙铁头，再用指甲刮，最后露出一丝微笑，两个酒窝在嘴角边荡漾。        “娘子，你笑起来的时候美极了。”李忘简直对着此刻的海棠痴迷了。        铁海棠立刻收起笑容，厌烦似的瞪了李忘一眼，接着道：“这烙铁是刑具。不久前这铁头肯定烙过人……”        “这么肯定？”李忘突然认真起来。        “闻吧，有肉香。如果你鼻子实在不灵，那就用指甲刮，还有被烙焦的皮肉。”铁海棠说罢又将烙铁扔回给李忘。        李忘按照她所说的去做，果真如此。那四方块儿铁头上有厚厚的一层干焦又糊糊的皮疙瘩，紧紧贴在烙铁头上，鼻子靠近也能闻到一股肉被火烧时散发出来的气味儿。他这下才明白那些饥饿的小老鼠为什么要抱着烙铁头啃。“我大概有点儿头绪了。”李忘胸有成竹道。        “关于这铁匠铺老板的死？”        “这铁匠铺的关老板或许死得真不值。”        “什么值不值，他是被谋害的！”        “如果他不来，这关家铁匠铺就不会关门，人也就不会死。”        “他是谁？”        “十里坡柳林其中一名死者，现在应该说是方家的大总管方长风。一个死后被易妆，且肩膀上烙着神秘烙印的老人！”        铁海棠吃惊道：“方长风！方府悬赏一千两要找寻的大总管？”        “对，全方府上下都不知道这方长风早就被谋害了，因为尸体被凶手做了手脚，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        “那他与关家铺子铁匠的死又有何关联？”“方长风临死前一定来过这铁匠铺，目的就是要销毁肩上的印记。他那肩上的印记背后一定隐藏着特大秘密！”说罢扬起烙铁头看了看，接着道：“这烙铁头与烙在方长风肩上烙印刚好吻合。如果再大点儿，我们只怕连那个‘小’字都发现不了。”        “在死者肩上发现烙有一个‘小’字？”        “只是一部分。如果他不用这烙铁头自残或许我们就能看到全部。”李忘感到特别遗憾。        “这个方长风干嘛要急着把肩上的印记处理掉？莫非是曾经与人种下了仇，怕仇人寻仇？”铁海棠猜测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关键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字！”李忘恼火道。        “那与关老铁匠有何干系！干嘛把他也……”        “据我推断是方长风来关家铁匠铺请关铁匠帮她处理那肩上的印记，他不知道凶手早就锁定了他这个目标。而后，因关老铁匠发现了方长风的秘密，也被凶手谋害了。”李忘断定道。        “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要想破案，首先得细致调查方长风的身份。一个身上有印记的人，他的身份一定非比寻常！”        “唉，只是这关老铁匠死冤了。”李忘感叹道。

      掩骨记（第28章）       “大人，这么多犯人都是犯上了什么罪？”李忘忍不住问。        牢头很不耐烦道：“最好闭上嘴！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忘闭上唠叨的嘴，跟着狱卒走。走了很远，也转了几个弯，来到最角落也是最偏僻的一间牢房，当然这里也是最清静的。牢头打开锁让狱卒把李忘推进牢房，并道：“算你小子懂规矩！这就是单间儿。”        “大人如果放了我，我会更懂规矩。”李忘试图用银两买通牢头。        当着几名狱卒的面牢头也不敢公然受贿，徇私枉法，于是一脚把李忘踹进了牢房，并呵斥道：“敢用银子来收买本牢头！老子在这里当差几十年，还没遇上你这种直接的犯人！下不为例，如果再犯必须严惩！”说罢，让狱卒锁上牢房的门蹽步而去。        牢房虽然肮脏邋遢，至少有干草，还有一席之地可以躺着睡觉。当下，李忘思绪很乱，他希望吴老三能从昌州城怀亲王朱融那里借来兵马，也希望铁海棠尽快设法救他出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鬼地方不能呆上三天。李忘刚躺下，发现牢房的隔壁还有一间一模一样的，而且那床席上还躺着一个穿灰黑色衣服，头发蓬乱遮脸的人。观察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有纹丝动作，难道死了？        “喂，还活着吧？”李忘起身趴在与隔壁牢房衔接的栏杆上喊道。        “离死不远了，今晚要大吃一顿断头饭。”说话声音有些苍老，但依旧很精神，有底气。既然面对死亡，毫不畏惧，此人非同一般。        “老人家，你今年多大了？”        “七十八……”        “七十八就是去死吧！老人家，这数字可不吉祥呐，您恐怕凶多吉少啊！”        “年轻人，还是多积点儿口德吧！”        “这么大年纪，你犯了什么事儿？”        “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我都干过……”        “哇，你个老不死的，伤天害理的事儿全被你干完了。你还理直气壮。要是我当官，非得关你一辈子！”        “够了！你没出生老夫就开始关这了。”        “报应啊！”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敢教训老夫！你继续，待会儿会有好戏。”蓬头乱发的老人家说罢侧身继续躺床上，不管李忘说什么，骂什么，如何挑衅，他都置若罔闻，毫不理会。        李忘见老囚犯不理睬，懒得浪费口水，也躺床上歇息了。傍晚时分。吃晚饭的时候到了，李忘饿得发牢骚，朝牢门栏杆拳打脚踢，大吼大叫。隔壁的老囚犯仍旧在“躺尸”，一动也不动。这时，牢头支开狱卒亲自端着一碗饭给李忘送来。可以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送来一碗饭，还是好菜，那必须得捞回去一碗银子。李忘也是心中有数，正好借此良机打探一些事情，毕竟牢头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较长，只可惜腰间的银子不多了。        “小子，你是个好苗子，好劳动力，关家岭矿山就需要你这样的人，年轻气盛，最适合深井操作。”牢头说罢，假笑着将一满碗饭菜递给李忘。        李忘被牢头这番话惊呆了，傻眼道：“深井！什么意思？你们要送我去关家岭矿山最危险的深井作业？”        “很多年前，深井三号坑就坍塌过，所有矿工全部丧命。去那里就是凶多吉少啊！”牢头边说边吓唬李忘。        “我不去！死都不去！”李忘坚决道。         “由不得你所想的了。”牢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掩骨记（第30章）        几名狱卒捡起碎银，首先乐呵呵，接着就朝李忘变了脸，凶神恶煞地走近。他们个个都掏出一条米多长的鞭子。        “喂！你们别乱来！”李忘步步后退，一边严厉阻止狱卒。        “有银子，要你命都行！”其中一狱卒狠狠道。        “银……银子，我也有！你们要多少？”李忘知道要免去皮肉之苦得花费些银两，他更没有想到这官府衙门的人竟然徇私枉法，贪财贪到这样无法无天的地步，竟然说有银子就能买一条人命。        “拿来！”狱卒伸出手催促。        “银……银子没了……”李忘搜遍了全身才发现银子都花光了。这下，他惊慌了。        “小子，还敢撒谎！”几名狱卒咬牙切齿狠狠地扬起鞭子抽打李忘。        “啊……你个老不死的！沦为阶下囚还要害人！”李忘边痛哭边朝隔壁的老囚犯袁通大骂。狱卒的鞭子使李忘的皮肉开了花。他尽力护着脸，脸若是伤了，哪里还敢见陆棂儿与铁海棠，这是他目前发誓此生最爱的两个女人。可这人间，美女如云，谁又敢保证一生只爱两个。原本以为不会挨皮肉之苦，毕竟自己没犯下重罪，可结果让他生不如死。这一顿鞭子倒是痛快了那些个狱卒，痛苦了李忘。血渗透衣衫，一条又一条显露在身上。他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在京城皇帝面前都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却遭到区区几个小狱卒的折磨。这一夜，他痛了一夜，也哭了一爷。        第二天。        牢头又亲自给他来送饭。这个时候的他仍旧在承受全身的痛苦折磨。他趴在草席上呻吟着，一动也不动。        “喂，小子！该启程了。”牢头喊道。        “启……启程……去……哪里？”李忘忍着全身伤痛从席子上爬起来，惊讶地望着牢头。        “去关家岭矿山！”牢头厉声道。        “我这个样子还能去那里干活吗？”李忘一脸的沮丧，向来泼皮的他这次才尝到了真正的苦头。“你就是一具尸体，那也得上关家岭！”牢头厉声道，说罢暂时离开。        李忘一下子瘫软在地，脑子里一团糟，忧心啊！趁牢头离开，也没有其他狱卒，隔壁的袁通开腔了。他对李忘说：“知道你为什么非得上关家岭矿山吗？”        “不就是干苦力吗！”李忘不想正眼看吴通，都是因为他才让自己吃尽了苦头。        “进来时发现关府的武士没？”        “犯人太多，狱卒太少，是县衙门请来帮忙管理大牢的。”        “呵呵，呵呵。”        “姓袁的，你笑什么？”        “关府的武士不是来协助狱卒管理大牢的，而是负责将所有犯人押送至关家岭矿山。这些犯人都被强迫签了生死条约。明确的说，就是他们被县衙卖给了关府。这样的犯人苦力，被送上关家岭矿山干得是危险作业或者秘密作业，生死没有保障，多数会没命。关府则按人头支付给县衙一笔银两。”        “县衙卖给关府？签生死条约？区区一个县衙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李忘顿时愤怒起来，大吼大叫着荒唐。        “小子！活够了是吧！要再来一顿鞭子吧！”牢头领着几名关府的武士蹽步而来。        “你们给老子记着！老子若不死，你们会掉一层皮！”李忘怒火难消发起了狠话。        “嘿！小子倒是有骨气啊！那爷就让你死！”牢头目露凶光。

           掩骨记（第31章）     “你敢！”李忘怒视着牢头。     “给我打！往死里打！”牢头一声令下。        几个狱卒立刻撞开牢门，围着李忘拳打脚踢，从床席上踹到地上，又从地上拉到床席，一顿猛揍。李忘昨天的鞭子上还未愈，现在又挨了一顿，真是雪上加霜。嘴里的血止不住往外翻，甚至连鼻孔都在流。此刻的他已经喊不出声了，痛不欲生，血泪交加。他竭尽全力，拖着身体想往牢房外爬，可都被狱卒一次又一次拉了回去，拽着他的两条腿，像拖着一具死尸。        “唉，再不住手，就是一具死尸了。”隔壁的袁通摇头感叹，突然对李忘生出几分同情。        几名关府的武士立刻冲上前掀开狱卒，并说李忘这个人已经被关府买了。牢头已经按人头收了关府的银两。李忘若是被打死，那么就要退还一个人的银两给关府。最后，关府的人拿出一张黄纸递给牢头，这就是苦力跟关府签的生死合约。牢头抓住李忘的手掌在他遍体鳞伤的身上沾满血，然后往黄纸上摁下，生死合约就这样签定了。        一会儿，县老爷领着一个气度非凡，文质彬彬且非常帅气的年轻人到来。关府的武士们见了立刻行礼齐声喊大总管。关府的大总管，那不就是帮助李大壮替昌州城第一青楼花月楼小月赎身的陈子耕，曾经在十里坡柳林听李大壮说起过。        “李大人，一千二百两白银全部入县衙银库，这八十几号人我可就全部带上关家岭矿山了。”陈子耕双手靠背，说话很硬气。        冒牌货县老爷并不感到满足，没有丝毫笑容，反而异常冷酷道：“没想到关府竟然动用上级来压制本官！他关天云可真有能耐！”        陈子耕道：“李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渠水县任职就得向关、方两家靠拢，否则难有立足之地。我家老爷若不是看在你是皇上钦点的县令的份儿上，恐怕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站在此地说三说四。您可要好自为之啊！”        “呸！”李忘大声吐一口血，也有鄙视那冒牌县令之意。        陈子耕与县令同时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李忘，看他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也就没作计较。        “来人！将所有人统统带上关家岭矿山！”县令一声令下。         陈子耕则盯着李忘隔壁头发蓬乱的袁通问县令：“他为什么不让带走？”        “年纪大了，是个累赘。”县令道。           “年纪大了？有多大？”陈子耕继续问。           “六七十多岁吧！”            “这么大年纪还受牢狱之苦，真难为他了。”            “本官刚上任对他不是很了解，牢头说他关这里几十年了。”           “犯什么罪？”             “杀人的死罪。”                “既然是杀人的死罪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案子是京城神捕门负责的，他也是朝廷的重犯。很多秘密在他肚子里藏着呐！所以死不得。用不了多久，神捕门的人就会押他进京，这是本官刚刚收到的昌州府公文。神捕铁不凡大人与刑部侍郎赵大人已经在昌州府了。”         “原来如此！在下早有耳闻，说咱们渠水县衙大牢关押着一位先朝禁卫军的首领可是此人？”         “陈总管，我们该走了。”县令没有回答陈子耕。         “走吧！”陈子耕不好死缠着追根问底，只要离开。        袁通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立刻起身透过飘乱的发丝间隙全神关注着陈子耕的身影。他又似乎在回忆什么？或者是想起了什么？他的举动被李忘看得一清二楚，此时的李忘正被赶出牢房。突然，那陈子耕一个回头，那似箭的目光只对准袁通。袁通一个迅速反应，趴倒在床席。他好像不愿意看到陈子耕那张脸。         出了大牢，县令就将所有犯人与关府大总管陈子耕做了交接。就此开始，这批犯人就与县衙没有任何瓜葛了。这与贩卖人口没什么两样，县衙的这种作法严重违法。        就在八十几号人，包括李忘在内都准备出发之际，铁海棠突然出现挡在队伍的前头。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紧贴着一位帅气公子。        陈子耕立刻朝这位帅气公子迎合道：“原来是方家三少爷大驾光临啊！不知三少爷有何指教？”

            掩骨记（第32章）      “陈子耕，我来这里是想讨个人回去！”这方家三少爷方文轩不光是一表人才，而且气宇轩昂。        “谁？”        “他！”铁海棠突然走到李忘身边。        “他呀！方少爷，真不好意思，您可来迟了一步，他已经签了生死合约，如今已是我们关府的劳动力了。”陈子耕拒绝交出李忘，同时更加好奇，就这么个烂小子怎么能让方家的三少爷都出面了。        “陈子耕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快些交人！”方文轩用命令的口吻道。        “陈某恕难从命！你还是去直接找关老爷吧！”        “你……”        “方大哥，要不我们把他赎回来。”铁海棠向方文轩提议。        还没有等方文轩开口，陈子耕就先表态了，“我们关家不缺钱，咱们缺人！”“陈子耕你真行！那我就去找关老爷，向他讨个人情。”方文轩说罢就要离去。        “去吧去吧，别忘了我是关府的总管！”        “方大哥算了，既然他没事儿就等我大哥来渠水县再说吧！”铁海棠拦住方文轩。        “喂！才离开多久你就变得这般不讲良心了。我都被他们折磨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死了就算有事儿了？你看你，左一个方大哥，又一个方大哥，还真亲热啊！”李忘有那么点妒忌心。        “男子汉受点儿皮肉之苦算得上什么？”铁海棠回道。        “好，好，那我干脆死在关家岭矿山上算了。走吧，走吧！我跟你们走！”李忘反倒催着陈子耕赶紧走。看样子他是在赌气，在吃醋，实则是想去关家岭矿山调查案情，包括关府的秘密活动。        陈子耕呵呵笑道：“方兄，这位兄弟好像不太领情呐！哈哈……走！出发……”        铁海棠、方文轩无奈留在原地，眼看着关府的人像赶鸭子似的将所有犯人赶走，包括李忘这个卧底。        关家岭矿山。        此矿山原为关府的山地，后来被朝廷开发出各类矿石。再后来，关家的人用手段接手后便壮大了家势，成了一方富豪。        以前，根本没有人愿意上山帮助关家的人开采矿石。那时候，比较霸恶的关家人仗着有朝廷撑腰，肆无忌惮，隔三差五地派人冲进城，穿梭在大街小巷见到壮丁就发狂似的抓捕，连乞丐都不放过。百姓惊慌失措在城内逃窜，反抗者则惨遭毒打或残杀。一瞬间，本就穷苦不堪的渠水县城变得鸡犬不宁。家家关门闭户，人人大门不出，如同一座荒凉的空城。然而，那些被抓去的壮丁在关家岭做劳役，简直是生不如死。他们这一抓就是八九十人，反正隔三差五的抓，闹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直到先帝驾崩，世宗皇帝登基，朝廷不光要矿石开采顺利，供应兵器、器具铸造，而且不能劳民伤财，故而加大对关家岭矿区的监督。朝廷光派出的监察御史都不低于五人。尽管如此，始终都无法改变现状。总而言之，朝廷离不开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矿区。        李忘只身冒险，一人独闯虎穴，他也是把命豁出去了。反正他的时间有限，一个月，脑袋就得掉。        中午的太阳把地上的小草晒蔫了，数百名赤着上身光着膀子的劳苦役工不停在一座高大的矿山上捶打、开凿、搬运着开采出来的黑铁矿石、铁矿。这是李忘登上矿山首先映入眼帘的场景。再环顾四周，全是颈上系红巾，衣袖上绣着“关”字的关府武士或家丁，在放哨、监工。那些苦役们全身皆是被鞭子抽打的伤痕，刚流出的血就被烈日晒干在伤口。可想而知他们过的是非人生活，苦不堪言。整个矿山唯独一条出路，设有各类残酷陷阱，更有重兵把守，非绝顶高手休想侥幸脱逃。那些忍受不了这种严峻工夫的苦役企图逃生，然而，等待他们的就是五马分尸、绞刑、活埋等酷刑。因有前车之鉴，所有人也就乖乖的，老老实实的继续挖矿，顺应天命活一天算一天。        李忘他们这一批后来之人，全部被赶进一个地下矿井。这是一条密道，深不见底，好像永远都走不完似的。包括李忘在内，一共三十多人。沿途，不光有排列紧密的持刀武士把守，还时而可见有死尸被抬出来。

        掩骨记（第34章）      尽管李忘被抬着从露天矿石场上走过，尽管很多苦力工都发现了，但始终没有一人看他一眼，就是偷偷瞄一眼都的人都没有。因为这实在是太平常了，像他这样被活活扔下悬崖，或者活埋的人每天都会有。李忘乞求老天爷保佑，多希望出现一个能救他的人，海棠怎么还不来？她既然会到渠水县衙外拦截关府的人救自己，那应该会想到自己现在在关家岭矿山生死攸关，她应该会来的呀？只要她出现了，哪怕没有救出自己，起码也是值得欣慰的，至少在临死前有个姑娘关心他。此刻，李忘心急如焚，欲哭无泪。        几名武士抬着他即将步行至悬崖绝壁。莫非自己就这样成了十里坡柳林里一具无人认领的死尸？李忘伤心透了。        “干脆活埋了吧！”        “懒得麻烦，扔下去多快。”        “下面尸体多了，会引起县衙的注意，据说新上任的县令李忘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那都是小事一桩，单凭关老爷在整个昌州府的势力地位，加上朝廷大员稳固的后台，别说区区一个芝麻小县令，就是省府的布政使也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儿。”        “嘘……关老爷可不喜欢咱们这般张扬！”“那就赶紧扔了吧，这小子反正也是个废物，受了重伤丧失了劳动力，留着也是个累赘。”        几名武士抬着伤痛的李忘跟一名监工议论纷纷，最后还是决定要将李忘扔下悬崖。        “兄弟，几位兄弟，放了我吧。”李忘在做最后求生的努力。        “凭什么？”监工蔑视道。        “我有的是银子你们信不？”        “信你是孙子，废话少说，给我扔了！”        “救命啊……不要……”        “住手！”关府大总管陈子耕突然出现在身后。他还领着好几人。其中有关府当家的关天云，方府当家的方元，方家的三少爷方文轩与铁海棠，还有一帮身份特殊的随从。这些随从都是方府、关府的护院武士，个个身手不凡。        “关兄啊，好几年没上你这矿山来，变化真大啊！您治理矿工的手段也有一套啊，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我老方可没胆子去尝试。不过嘛，您朝廷里的后台硬，加上山高皇帝远，渠水县还不是您说了算。”方元虽然是面带笑容对关天云说话，但谁都知道他是在指责关天云这种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行为。        关天云也仍旧笑脸迎合道：“方兄言重了，对某些刁民我们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您也知道，朝廷需要的矿石量又加大了，我老关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啊！您也知道矿井安全隐患难以控制，这些劳工都签了生死合约的。矿井、矿山崩塌有时候我们也很无奈。”        “……”两个老家伙继续对话。李忘死盯着铁海棠不放，让人家一个姑娘很不安稳。铁海棠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快些救他出火海。        “方大哥，先让关家的人放了他吧！”铁海棠把嘴凑到方文轩耳边轻声道。        方文轩立马就站出去，对关天云道：“关伯父，您矿山上的事儿我们方家绝对不会插手您大可放心。您只要放了他，我们的交易就成了。”说罢，指向仍旧被关府武士强行抬着的李忘。        “陈总管！怎么回事？怎么连方少爷的朋友也往矿山上请！你不是故意要老夫在方元兄弟面前难堪吗？”关天云朝陈子耕责骂道。“老爷息怒，小的打听清楚了，这小子叫李记，并非方少爷的朋友啊！”陈子耕道。        “哦，是吗？”        “确是！县令李忘当初与他因为名字的事儿还唠了几句。一个李忘，一个李记，连起来就是忘记……”        “哈哈，那还真是巧了……”        “喂！你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有完没完，用方源客栈换一个人，你们还不知足吗？”铁海棠突然严厉道。        “关兄，还是先放人吧！”方元道。        关天云一阵尴尬后，便发话：“陈总管，放人！”        “王监工，放人！”陈子耕又命令道。        李忘这才被那几名武士松绑扔在地上。方府的几名贴身高手立刻飞跑过去又将他搀扶起来，带到方家人身边。        “娘……海棠，这次你真的救了我这条贱命，大恩日后再报，眼下快带我去渠水县大牢吧！”李忘差点儿喊铁海棠娘子了，还好没喊出来，否则方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掩骨记（第38章）        街上的行人都很自觉站立在两边，腾出一条宽敞的道出来。此时，铁不凡、赵信与县衙一众仍旧原地不动，只是转身正对着那驾马而来的卫兵。        “何人挡道？没听到我喊话吗？”骑马卫兵霸恶道。        “大胆！朝廷二品大员在此你敢吆喝！”两名青衣捕快纵身跃起，飞脚踹出。那马上的卫兵一声惨叫，摔落在地，脸裹满灰尘。        没过多久，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地出现大队人马，是怀亲王朱融的亲兵，大约有两百多人。领头的不光有怀亲王府的张士诚将军，还有吴老三。李忘眼前闪亮，精神大振，所期盼的终于到了，吴老三最终还是从怀亲王那里借到兵了。但此刻李忘不急着显摆自己的身份，而是趁乱跑离现场，要在铁不凡、赵信之前进入县衙大牢。估计铁不凡他们此刻是别想脱身了，遇上了怀亲王府的张士诚，还被那冒牌货县令缠着处理关家聚财钱庄纠纷一事。        当李忘再次回到县衙大牢，眼前一幕使他惊呆。那些狱卒，衙差还有牢头王大潭统统横躺在地上。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伤口，而这些人反正就躺着不醒。他们是喝毒药了？还是蒙汗药？李忘只做简单直接的猜想，也忘记了要用手试探他们有没有呼吸。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人身上，而是袁通。他扑到囚禁袁通的牢房，发现这家伙也躺在席子上一动不动。        “喂！起来，别装死！”李忘连推几把袁通身体。        推踹喊扯各种方法都用了，这家伙就是没有半点儿反应。伸出两根手指在鼻孔边试探，完了！原来没有了呼吸，但体温仍有，说明刚死不久。李忘早就预料到了，凶手要对前朝禁卫军赶尽杀绝，但是他恨自己还是来迟一步。几十年前的事在今天死灰复燃，这前朝禁卫军究竟种下什么样的血海深仇？凶手到底是谁？李忘仔细勘察现场，找不到丝毫打斗或纠缠挣扎的痕迹。他再踅身至牢头王大潭身边，用手指试探出他还有呼吸，接着又试探其他狱卒，都有呼吸，由此可见他们是被凶手迷倒了。那么可想而知，袁通是被迷昏后遭到杀害的。想到此，李忘开始在袁通身上寻找伤口。不出所料，在袁通的发丝中隐藏着一把匕首，是直接刺进天灵盖的。匕首没有什么特别标记，是大街小巷上随处可买的普通匕首，所以无法从它身上查出凶手的蛛丝马迹。最后，李忘只有一声叹息。但是他不甘心就此离去，前朝禁卫军不可能只有袁通、方长风二人！一定还有散落在其他地方的。该如何寻找呢？李忘一时间没有了方向感，坐在袁通的尸体旁黯然神伤。他在想，想一个引蛇出洞的对策！        突然，牢头王大潭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趔趔趄趄走到李忘身边，拔出刀朝他脑袋一刀砍下。

            掩骨记（第39章）        说时迟，那时快。咔嚓一声，在王大潭刀还没有砍在李忘脑袋上的时候，床榻瞬间塌陷。李忘连同袁通的尸体滚倒在散开的床架中，被干草席子盖住了。王大潭并没有就此罢手，趁势而上，准备快刀斩乱麻。谁知道李忘突然朝天踹起一脚，本就晕乎乎的王大潭被踹翻在地。李忘本想扑上去一把掐死他，不料脚被什么东西绊住走不开。他立刻蹲下用手摸索，原来是脚踏进了死者的衣袖。他随手一刨，死者袁通那几乎僵硬的手便甩掉了，然后一封书信从长袖中掉落，信封淡黄。还没有趁王大潭发觉，李忘就将那封书信收入自己囊中。他知道这封信非常重要，一定是袁通的秘密所在。        此时，其他狱卒、衙差接二连三醒来。        王大潭想尽快了结李忘的性命，于是爬起来，再次持刀而上。        忽然，嗖一声。一把刀从王大潭闪过。像一道闪光。他顿时吓懵了。        “大胆！这是要杀人灭口吗？”说话之人正是铁不凡，刚刚也是他飞刀阻止王大潭对李忘进行砍杀的。以名震天下的神捕铁不凡，他的身手，刚才要杀王大潭，那闪过的刀早就带走了他脑袋。那是铁不凡手下留情了。        紧接着，冲进一大批人马。有冒牌货渠水县令、刑部侍郎赵信、怀亲王府张士诚将军、吴老三、神捕门青衣捕快、怀亲王府卫兵无数。吴老三第一个冲上前去搀扶李忘，并道：“李大……”“大什么大！”“你啊！”“我什么我！”        “大人……”        “是小人！”李忘一把握住吴老三的嘴，还不停使眼色， 就是不想让他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他需要那位假县令穿针引线。        “喂！小子，怎么又是你？”铁不凡死盯着李忘道。        “我是牢犯。”李忘道。        “牢犯怎么会被绑在城外的白杨树上？”        “他们准备把老子活活给饿死。”        “你犯了什么案子？非得要折磨死你！”“这你得去问问神捕门你那两个手下！估计这会儿他们在铁大小姐身边。”        “我神捕门只办朝廷大案，这没你的事，走开！”铁不凡没将李忘放在眼里，只管招呼那假县令，让他带自己见袁通。        而李忘呢，也不想争辩，忍忍就过去了。他退步到吴老三身边。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跟朱王爷借了多少人马？”        “张将军带队，共两百人听大人您调遣。”        “不错！这下咱们有戏了。”        “但是朱王爷有一个要求……”        “什么！还有要求？说来听听。”        “王爷再三叮嘱，要确保关家岭矿山正常运作，按时出矿。”        “不可能！那简直就是杀人场！那地方有严重问题，我必须一举铲平它！”        “大人，王爷的话你都不考虑了？”        “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考虑！那场景我是亲眼目睹，简直就是草菅人命！要想治理好渠水县第一个要摆平的就是关家岭矿山！”        “……”        “喂！你们两个唧唧歪歪说什么！你过来！”铁不凡突然叫李忘。        “我含冤得雪了，得走了！”李忘说罢准备大摇大摆地离开。        “慢着！袁通死了你知道吗？”铁不凡朝李忘怒目而视。        “知道！他们都知道！”李忘不停朝牢头王大潭以及其他狱卒、捕快指指点点。        “铁大人，我，我们昨晚都莫名其妙地晕头了。一定是有人在我们饭菜里下了药。至于牢房发生了什么事，也是醒后才知道的。”王大潭解释道。         “对啊，对啊……”那些狱卒、捕快跟着点头。           “这么大个牢房就只关押袁通一人？”铁不凡问牢头。         “其他犯人全部被关家岭矿山征用了。朝廷急着要出矿……”        “好了！这事儿本大人不想插手！我只在乎袁通的死！”        “反正跟我没关系。只能说渠水县衙养了一群草包，或者只会吃喝拉撒的猪！”李忘这分明是骂王大潭一帮人无能，让凶手得逞了。         假县令立刻在铁不凡面前低下头，一声不吭。        “小子！你骂谁草包骂谁猪呢！”王大潭简直气爆了，准备冲上去教训李忘。                       

       掩骨记（第40章）     “休得胡来！”铁不凡暴喝一声。        立刻，两名青衣捕快将王大潭控制住。       现场安静下来，只有每个人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铁不凡身上，看他现场勘察死者的情况。        “都有哪些人与袁通有过接触？”铁不凡在没有发现什么重大证据之后问道。        “他！他一直都在打袁通的主意。”王大潭用仇恨的目光盯住李忘。        铁不凡立刻朝李忘招呼道，是带着凶声凶气的那种叫，“你过来！我有些话问你！”李忘本来不想过去的，毕竟他已经拿到袁通留下的未知内容的信件，假如要是被铁不凡搜去了，岂不可惜。可是还真由不得他不过去，几名青衣捕快突然从背后硬是把李忘推了过去。铁不凡迅速一把揪住他衣襟，严肃道：“袁通的衣服被扯开了，你是不是在他身上搜走了什么东西？”        “一个被囚禁了几十年的老头儿，身上还能藏得下什么东西？就是肉皮上的汗垢也被你们这些人刮走了。”李忘鄙视道。他看不惯这些自认为了不起的京官。“哼，一个人临死前总是要想着留点儿什么给活着的人，袁通也不例外。他的秘密不可能烂在肚子里！”铁不凡坚信自己的判断。他办案无数，号称神捕，这是他的经验。        “那好，你搜我身吧！”李忘敞开双手道。        “你以为我不搜吗？来人！给我搜！”铁不凡一声令下。        四名神捕门青衣捕快飞跑而至，准备将李忘拿下搜身。        李忘早已在向吴老三使眼色，只是吴老三反应迟钝，不过还好他最终还是反应过来了。于是，立刻把嘴贴近亲王府张士诚的耳朵，低声说起。罢了，张士诚一声吆喝。“谁敢动他！就是跟怀亲王爷过不去！”“不动他，就是违抗圣上的命令！”铁不凡也喝道，也没有把张士诚放在眼里。        “铁不凡！别忘了这是昌州地界！不是京城！你好大的官威！在这里，朱王爷说了算！”        “神捕门办案除了皇上，我铁不凡向来都是目中无人！”        “铁不凡！你别太嚣张！今天这个人我必须带走！”        “你敢！”        “来人！把大牢给本将军围起来！”张士诚命令道。        几百亲王卫兵蜂拥而上，果真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吴老三趁双方对峙之际，将李忘拉开。铁不凡怒目凶光，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却也无可奈何，气的咬牙切齿。“众将士听命！谁敢乱动格杀勿论！”张士诚令道。        “是！”众将士士气高昂。        铁不凡一行人最后只有目送李忘的背影消失在大牢。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刚出渠水县大牢，他们又撞上一群关府的武士，正暴打许多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一片哀嚎，痛哭。血流满地。有的老人与妇女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些武士从他们手中抢夺着一些纸张，应该说是金券，就是关府自己发行的可以兑换金银各类商品服饰的金券。当然，这样的金券朝廷是不认可的，只是关家人认可。那么出了渠水县就是一张废纸。老百姓想拿金券从关家的聚财钱庄换回存入的金银，遭到拒绝后还被抢走了金券，人也被打得半死不活，简直是人财两空，有苦难诉。        “他奶奶的！这是人吗！”李忘指着那群正在朝老百姓施暴的关家武士仇恨道。         “太没有人性了！”吴老三也看不下去了。         “张将军！问你一件事儿……”          “李大人直说吧！”           “我李忘有没有权力差遣你的人马！”           “出发前，朱王爷交代过，这支人马此刻起由你领导，听您调遣！”张士诚道。          

          掩骨记（第41章）        “那！张将军您说了，我可就独断独行了！”李忘强调道。        “我是聋子，什么都没有听见！反正这兵是朱王爷借你的。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我是聋子。”张士诚一方面给自己找了条后路，同时也等于认同了李忘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兄弟们！今儿个起你们都得听我的命令！我叫李忘，是奉圣上懿旨来治理渠水县的。虽然是圣上开的金口，但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儿而已，见了刚才那两位京城来的赵大人铁大人我都得站一边儿。渠水县太穷老百姓太苦不好治理啊！朝廷的监察御史，还有每任的县令都没有个好下场。我李忘这颗脑袋能不能保得住，自己心里都没底儿了。但是！我接下来要做的，可都是为了老百姓。就是死，我也要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李忘气宇轩昂道，充满正能量，他的话还有点儿令人感动。        “兄弟们！咱们跟着李大人轰轰烈烈地干回大事吧！”吴老三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许多亲王卫兵都只盯着张士诚看，却一言不发。        “看本将军干嘛！王爷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亲王卫兵们听了张士诚这话立刻就放开了一切，没有了后顾之忧，一起跟着吴老三向李忘靠拢，并喊道：“听李大人差遣！……”        李忘脸上露出信心十足，还有几分得意的笑。        直到夜深人静。这个深夜，与往常一样死寂。更夫如同幽灵般从街上飘过，然后就再也没有丝毫声响了。距离天亮之间也就区区几个时辰，然而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件。至少在渠水县是没有先例的。        天朦朦亮，这首先起早的自然是平常百姓了。人世间，一直有人期盼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发生，然而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在渠水县发生了，而且馅饼儿就砸在了起早的老百姓的头上。        当人们跟往常一样打开门时，意外的惊喜就出现在眼前。一锭银子或金子，或者一粒珠宝一串项链等等财宝就搁在门槛或台阶上。遇上这样的事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是诚惶诚恐，做贼心虚的感觉。尽管如此，谁又会拒财于身外呢？老百姓各自收好各自门前的金银财宝以闪电般的速度关上门。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是，谁都知道那些拿到金银财宝的老百姓首先要感激大恩人，叩首磕头地感谢。这样的人那就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盖世豪侠。        许多穷苦老百姓好比是秋天丰收了，可关家的聚财钱庄的人却好比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不错！这些金银财宝正是来自渠水县第一钱庄聚财钱庄，它可是关家的第二命根子，第一命根子就是关家岭矿山。        聚财钱庄一夜之间惨遭洗劫，差点儿没把关天云气死。首先他派总管陈子耕到县衙报案，接着亲自率领大批关府武士冲到聚财钱庄洗劫现场。那现场被破坏的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华丽而高贵的两扇钱庄大门像喝醉酒的酒鬼斜倒一边。那鎏金的“聚财钱庄”招牌几个鎏金字被刀子挖走了，只剩下几个坑坑洼洼的木坑凹在匾上，还被人用黑墨水画上一只大乌龟。钱庄里桌椅柜台等等都被砸得稀巴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哀嚎者，他们都是钱庄的打手或者杂役等，不是断手就是脚残，反正没出人命。当家的关天云当场气吐血。        “都……都……给我听着！就是把渠水县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群人挖出来！本老爷要活剥了他们的皮！”关天云咬牙切齿，怒气冲天。        “关老爷消消气，消消气，本官定会尽力尽快找出匪贼！追回丢失的财务。”假县令道。        “不是尽力！是尽快！一定！否则本老爷要你在三天之内乌纱不保！”        “一定，本官一定！”        “你们！有没有看清楚劫匪的模样！”关天云撇下假县令，目露凶光问责地上哀嚎的杂役与打手。         “都……都是乔装成老百姓的模样，而且蒙着面，识不得……”         “他……他们好像个个都挺厉害的样子……”            “他们厉害！你们是猪吗！一群饭桶！都给我押上关家岭矿山做苦力！”关天云暴喝道。

      掩骨记（第43章）        “藏花谷？那里很多花吗？”        “山谷嘛，花肯定是有的。但是就拿这地名而言，还有另一层含义……”        “快说！我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心。”李忘迫切道。        吴老三嗯了一声，道：“藏花谷因花得名闻名。世上有的，没有的，稀少的，罕见的，平凡的，无名有名的花，要有尽有。传闻，此谷中有一隐世高人，名诸葛慕云。他之所以被世人称作高人，不是因为武功有多了得，而是医术赛过活神仙。世上没他救不活的人，只有他不想救的人，除了死人。说起这诸葛慕云，顺便得提起这天下四痴。哪四痴？第一，江湖上有练剑如痴的剑客白啸天。他练剑几乎不分昼夜，如痴如醉，直到走火入魔不慎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徒弟，因忏悔与内疚也隐于藏花谷，常年与酒相伴，赏雪助兴；第二，研究医术如痴的“怪医”诸葛慕云。此人生性怪癖，无人能懂；第三，为情而痴的“情癫”吴常枫，人称长疯。世人都斗不过一个情字，自从吴常枫深爱十年的女人被怀亲王抢去当了王妃后，他就疯了，但真真假假没有人知道；第四，就是涉足于山水，钟情于诗画的逍遥公子张陶，他就是一块儿闲云一只野鹤。他本是京城富商的公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谁知他独爱山水诗画，这一离家出走就是三年五载。都说这“怪医”诸葛慕云隐于藏花谷中，可多少年来那些求医者踏破铁鞋也不见其踪影。“怪医”之所以怪，那是因为他救人之前，必须让病人先杀死一个人，一颗人头换一命。条件虽然苛刻，令人费解，但求医者仍旧不计其数，因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别人的命算得了什么。只可惜，怪医无处寻啊！”        听罢吴老三对藏花谷详细又认真又啰嗦的解说，李忘愣了许久才吃惊道：“吴三爷，你还真是见多识广啊！可我只想知道袁通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块儿手帕藏在身上？他身上除了这件破东西别无其他。这藏花谷里难道有与禁卫军接二连三丧命的秘密？”        吴老三被夸，有几分春风得意，道：“老夫虽然没有张陶那般畅游于山水，纵情于诗画的不羁情操与广阔无边的视野。但是老夫所积累的人生经历与所见所闻也可以编成书册了。比如，光进京赶考就有数十次，只是年年落榜，还好遇上了李大人您……”        “老头儿，我不想听你啰嗦。快说说藏花谷有什么秘密？袁通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块儿手帕的。”        “藏花谷没有什么秘密，关于四痴之事也是人人皆知。”        “不可能没有秘密，只是没有人去探索。现在，袁通已经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我猜测这手帕的主人就在藏花谷，而她与袁通的关系非同一般。”“大人脑子蛮好使的啊！挺灵活的。不过您这样猜测完全合理。”        “那还等什么？出发藏花谷吧！”        “大人且慢！去藏花谷得找一识路人。我可奈何不了。若是遇上那剑痴白啸天还不拿我两的命去给他的女人陪葬。”        “谁识路？”        “城南卖花的小姑娘……”        突然，张士诚领着几名卫兵闯进客栈。        “李大人，关天云造反了。”张士诚轻声在李忘耳边道。        “什么意思？”李忘懵然盯着张士诚。        “关府大总管陈子耕率一批武士见着我们的巡逻卫兵就砍杀！目前，本将军已经调出所有人马将他们围堵在一条巷子。并派人送信给关天云，这事儿后果很严重，王爷是不会轻饶他的！”        “有多严重？老百姓被他们洗劫了？”        “他们的目的不是聚财钱庄丢失的财宝，也非老百姓，是针对我亲王府的一次行动！我部下十余卫兵被杀害，三十余人负伤。他关府的武士被我就地斩首十余人，死伤三十余人。”        “看来事情闹大了。这关天云是吃错药了吧！就算我打劫他的聚财钱庄，他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不可能就对亲王卫兵冒然厮杀的。这其中另有隐情！”李忘怀疑道。        吴老三突然接道：“如果我是关天云的话就不会与亲王府的兵刀兵相见，而是去想尽一切办法追回失去的财宝，比如把东西再从老百姓手里抢回来。”        “但是他关天云不是这么做的！二位随本将军走一趟，看看他关天云如何给王爷一个交代。”张士诚说罢出了客栈，引路在前。        在城南某一条巷子里，亲王府的卫兵将死伤的，活着的数十关府武士死死堵在里面，包括总管陈子耕也在其中。他们等待着双方的首领到来。然而，关天云还是赶在李忘他们前面一步来到此地，还带了大批府上的武士，看阵势可不简单啊！        “关天云！你可来了，简直胆大包天！连朱王爷也不放在眼里！”张士诚随后赶到，一见到关天云的身影就火冒三丈。        “张将军您听老夫说，这完全是个误会，误会啊！”关天云很客气地朝张士诚迎面而上。          张士诚冷酷道：“误会！现在本将军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三日后怀亲王府的大军要踏平你关家！”

              掩骨记（第45章）        “小人李记，青州人士，算起来也是你们县老爷李忘的兄弟。”李忘自报家门道。        “你就滚吧！瞧你那衰样！”陈子耕蔑视道。        “你又是谁！一个小小总管竟然如此目中无人！你家主子是如何教你的！”张士诚冷哼道。        陈子耕一脸难以忍受的样子，像受了奇耻大辱。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又无可奈何。        “张将军，退一步海阔天空吧！老夫将从账房拿出十万两银子作为您手下死伤卫士的抚恤费，如何？”关天云说罢咬了咬牙，把憋屈怨气怒火统统强行下咽。        “这银两本将军收下！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张士诚说罢甩手离去。        李忘、吴老三也随着怀亲王府的官兵撤离。        一路上，李忘、吴老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人，您这损人利己的毒招可把那关天云害惨了。砸了他的钱庄不说，还白白得了十万两白银。”“这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我就是杀了他，老天爷都不会降罪于我。别忘记，人间正道是沧桑。我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此时李忘正气十足，具有侠之风范！        “看来大人彻底明白了渠水县为何贫穷吧？”        “明白了，真明白了。渠水县关、方两家不除，老百姓永世不得翻身！但是……”        “嗯？”        “我还是不明白。”        “大人还不明白什么？”        “方、关两家霸占渠水县榨压百姓，做起了土皇帝，难道朝廷一无所知？难道皇帝真的不知道吗？又或许他不想管，还是管不了，但这大明的天下哪有皇帝管不了的呢？”话说到此，李忘突然忧伤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忧伤。也许，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泥潭，无法自拔，只有死路一条。吴老三也看到了李忘的忧伤，于是想用激将法让他振作起来，“大人，怕了我们就逃命吧！人家关、方两家后台硬，朝廷风云诡谲，勾心斗角，一不小心你就成了替死鬼，咱们斗不过的，早走早脱身。”        “哈哈……我李忘怕过谁！上天不怕仙，下地骂阎王，在世不怕那大明皇！我李忘，青州小混混丐中王是也！”        “好！大人勇气可嘉，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奉陪到底。”吴老三的脸笑皱了。        李忘突然又平静下来，道：“扳倒关天云不简单啊！但是要扳倒方元更是难上加难。关键在于……”        “一个女人，一个情字。”        “情为何物？只要灭掉方家，海棠自然就是我的人。”        “大人真狠，真毒。”“喂！对付这种鱼肉百姓之人我毒吗？你可别小看了他关家，看起来和谐慈爱，其实都是伪装！老子才不信那一套！”        “李大人，你们聊什么呢？”张士诚突然转过身来道。        “张将军，您先回驿站。我与吴三爷还有事去做。”李忘道。        “那李大人保重。”张士诚说罢又朝身边的一名副将说了一席话，之后才率领其他人马离开。        那名副将却在李忘与吴老三转身后，偷偷随行。        李忘、吴老三二人并没有去调查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而是一头钻进了烟花巷柳之地。怀亲王府张士诚手下的副官久等无果有些担忧，便急躁着也冲进了这妓院。异样的目光简直把这副官刺了个千疮百孔。这年头，将士也敢正大光明的来妓院潇洒。        “军爷，您的房间已经备好，那姑娘个个有姿有色包您心满意足。”管事儿的蔡妈妈挥舞着手绢儿把手搭在副官肩上，嬉皮笑脸。        副官一把推开蔡妈妈，严肃道：“你是怎么看我的！”        “哎哟喂，军爷别假正经了。凡是到我胭脂楼来的官爷军爷都喜欢来这套，我可见多了。我怎么看你，能代表什么？是你怎么看我们胭脂楼那个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吧！”        “胭脂楼！是方元的，还是关天云的？”        “军爷您是不是太多嘴了！来这里，话少说，做该做的事儿去吧！”蔡妈妈突然不高兴了。她之所以敢在将士面前摆谱作势，一定有牢靠的后台，除了方元就是关天云。        副将不想与蔡妈妈纠缠不休，严厉道：“刚刚有一老一年轻人进来了，你注意到了吗？他们在哪个房间？”        “切！这胭脂楼进进出出的老头儿青年多不胜数，我可没有义务替军爷盯梢。”        副官突然拔刀而出搁在蔡妈妈脖子上，怒道：“怀亲王府要杀一个人从来是不需要给任何人一个解释的！你！想清楚了！”        “军……军爷……我看到了，他们早就从后门走了……”        “走了！”副将立刻收刀，准备追赶。        “军爷，您还没结账呢？我们胭脂楼可是做正经生意的。”蔡妈妈一把揪住副将的衣角。还招来好几个姑娘把副将牢牢围住，不给钱就不让他抽身离开。        “结账？我什么时候召姑娘了，又什么时候在你们这里点菜喝酒了？”副将质问。        “军爷倒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        “不过刚刚那二位，也就是您要找的人喊了三位歌妓，五位姑娘，点了一桌子上等酒菜……”        “什么！王八蛋！”        “一共是白银三百两。他们说你会来付账的，嘿！果真来了。”        “三百两？打劫吧！”副将简直吓懵了。        “您是王府的将军，这还是优惠价。”        “我没那么多银两！”        “那我只好去报官了，就说怀亲王府的将军在胭脂楼赖账。这亲王府的人吃喝嫖赌罪应该很重吧！再说，也有损怀亲王爷的名声……”        “别说了，我给钱！这是一百两银票，另外二百两我立字为据。”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蔡妈妈笑了。        副将被迫给蔡妈妈写了张字据，之后气冲冲地离开了。等副将离开后，李忘、吴老三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钻了出来，趁机夺走蔡妈妈洋洋得意拿在手上的字据。

       掩骨记（第48章）        “凶手不是你们吗？”小姑娘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李忘，那是猜疑。        “小姑娘就是小孩子，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责怪你的。三爷我们走，继续寻找进谷的路。”李忘说罢拍拍正对着小姑娘发愣的吴老三的肩膀。        “站住！”小姑娘突然厉声喝道。        李忘并没有理睬她，一如既往地揪着吴老三继续前进。        “你们给我站住！哼！”小姑娘嘟嘴跺脚，很气恼。        在李忘、吴老三始终不听叫唤的情况下她终于雷霆大发了。嗖……一把雪亮的飞刀从李忘、吴老三之间闪过，疾速划动一股强大气流，让人感觉手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两人再也走不动了，如果再走一步，可能那飞刀就会刺进他们的后背心。那精准的飞刀技术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例如刚不久割断了吊着袁通尸身的绳索。        “小……小妹妹，飞……飞刀技术真……真了得……”李忘怛然失色道。        “是啊是啊，小姑娘这身武艺是跟谁学的？”吴老三紧接着道。        “酒鬼。”小姑娘很自豪的说。“酒鬼？……”李忘稍作犹豫后，突然跳起来道：“是不是剑痴白啸天，那个练剑入痴、为情所伤、赏雪助兴、与酒为伴的家伙！”        “他不是家伙，他是我师傅！”小姑娘突然发怒，她不允许别人不尊重白啸天。        吴老三立刻悄悄地对李忘说：“大人，机会来了。”        李忘灵机一动，嘿嘿笑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清明。清明那日我爹娘双亡，遇上师傅，从此他便取名给我清明。一是让我铭记爹娘的忌辰，二是别忘报仇雪恨……”话说至此，小清明眼眸里划过一道忧伤的泪光。        “小清明，你师傅有个女人叫杜鹃吧？”        “胡说！那是我师傅从悬崖绝壁上救起的一个女人。那女人……”清明说话过激，险些忘了藏花谷的规矩，幸好及时收住了话题。尽管如此，李忘、吴老三还是看到了希望，至少他们知道白啸天这个人存在，袁通留下的神秘绣帕上的杜鹃其实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她也存在，或许只要找到她就能破解所有谜题。眼下，是要安抚好这个古灵精怪的小清明。        “小清明，你是要出谷去吗？”李忘问。        “去给师傅买酒，他酒瘾又犯了。”        “你师傅在哪里？”        “藏花谷里的半天崖……你干嘛总是打听这些？告诉你们，没事儿赶紧离开，惹恼了师傅他老人家有你们好看！”        “小清明，你功夫了得，难道就没有发现是谁把这尸体挂在树上的？”李忘指着袁通的尸体说。        吴老三也跟夸赞道：“是啊是啊！小清明太了不起了，将来一定是惩奸除恶的侠女。我这把老骨头都是崇拜你的。谁有本事能在小清明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十三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人家的赞赏，自然乐的心花怒放，说话也就无所顾虑了，“在藏花谷除了师傅，还有师兄也胜过我许多。就算出了谷，其他人我也没放在眼里。”         “你还有位师兄？”李忘惊讶道。           “对，他是个孤儿。听师傅说他全家都被人谋害了……”          “清明！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突然，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像一把刀刺在小清明的身上。

       掩骨记（第49章）     “师兄……！”清明猛然往李忘背后闪躲，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谁也没发现，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挺立在距离李忘他们三丈开外。是个背影，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发丝乱舞相当有型。当他转过身，才发现脸上戴着一张面具，一个用木板雕成的面具，涂上各种颜料后显得光怪陆离。        “清明，师傅让你采的花呢？他急着泡酒喝。”此人声音明亮，估计与李忘年纪不相上下。        “师……师兄，早，早就采撷好了，隔在那里呢……”清明怯怕道，手指向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丫，那里挂着一个插满黄花的花篮子。        那戴木面具的师兄稍微扭头看了一眼花篮子，又急转过来朝清明厉声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没……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清明不停摇头晃脑。她明明最先看到袁通的尸体被人挂在树上，却摇头否认。        李忘安抚道：“小清明，别怕，你不是看到有人把一具死尸挂在树丫上吗？”        “尸体看到了，谁挂上去的没看到……师傅他老人家等不到我会生气的，我走了……”清明避开对面师兄，急匆匆离开。        “喂！小清明……”        “喂！你们也该走了，藏花谷容易迷路！或者误入陷阱那可是你们咎由自取！”面具人朝李忘他们提醒道，还带着警告的口吻。        李忘不服，道：“藏花谷是你家的吗？”        “不是！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        “谢谢你的好意，你可以走了。”        “在下就住这，走去哪里！”        “你不走是吧！”李忘想好了要跟踪清明的主意，不料面具人不会给他机会。        “大人，那我们走吧！”吴老三突然揪住李忘往回拉！        “干嘛！咱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遇上小清明这样的孩子，只要加以诱导一定会为我们所用。”李忘有点儿不甘心就此罢手。        “大人，您看。”吴老三指着小清明还未消失的身影道。        “看什么？”        “看她腰间。”        “没什么啊，就系着个葫芦。”        “那是酒葫芦，是她专门替白啸天买酒用的。”        李忘还不算太愚蠢，立刻就反应过来道：“对啊！咱们去渠水县最好的酒馆儿守株待兔吧！”        “大人聪明！她明天一定会来，因为白啸天每天要喝酒。”        话说到此，李忘、吴老三二人就大摇大摆地走远了。木雕面具人确认他们离开了也才安心离开……自从关家的聚财钱庄被李忘暗地里洗劫后，一些穷苦老百姓多少获得利益，无论在物质还是精神上大有起色，终于要扬眉吐气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被关、方两家剥削欺压多少年的世道在慢慢转变，尽管他们不知道是谁这般具有正义感，但仍旧感激涕零。        方源客栈，如今的老板已是关天云，不是方元。李忘踏进客栈就会感到不安，心生愧疚。不是因为方家的客栈被关家占有了，而是因为铁海棠为了自己，要嫁给一个她并不爱的人。她好强，但她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李忘的，李忘也很清楚，他们在一起那就是小冤家，不打不骂不生情，这一点与陆棂儿不同。只是眼下，李忘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顾及儿女私情，他的脑袋能不能保住，还不敢确定。        客栈里，二楼临街一雅间，李忘、吴老三还有怀亲王府的张士诚将军在共谋大事。        “李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渠水县四大城门口增加人手，严加控制出城人员。”张士诚道。        “那张将军有没发现可疑人想出城？尤其是关家、方家以及县衙的人，一定要严密控制。在没有彻底治理好本县，本官要截断以上家族与外界的关联！”李忘下定决心道。        “大人，您这样就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啊！”吴老三担忧道。张士诚有同感道：“是的大人，一旦您用手段压迫方、关两家，包括县衙门，就算取得成果，他们的幕后者也不会放过您的。这关、方两家背后的势力可不容小觑。甚至有京城一品大员为他们撑腰……”        李忘突然拍桌子，吼道：“本官是皇上之命！谁敢阻挡我为民除害，我斩他脑袋！什么王爷，一品大官，谁敢徇私舞弊，来一个我斩一个！”        “这样，皇上也不会轻饶你。”吴老三摇摇头道。        “那我李忘就把脑袋给他！”李忘拍胸道，样子是那么的大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