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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染

青染

LV10 2017-08-08
【万蛊谣】
【1】
她跳下万蛊池之前,阿莱问她:“你可后悔遇到他?”。
她静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里一片清明。许久之后,她弯起嘴角一笑:“遇到他,再幸运不过了。”
而后她便踏上台阶,翻身跃下。
她想,哪怕爱得再辛苦,恨得再绝望,她这一生,也是幸运至极了
因为她那么深爱过一个人。
哪怕,他从来没爱过她。
【2】
灵魑遇见月赤的时候,正是洛阳深秋。那一日,铁骑踏入洛阳,她的父亲兄长皆埋骨于洛阳城外,母亲自刎于苏家祠堂,苏氏百年名门,与国同亡。
于是年仅十岁的她拿起了母亲自刎的长剑,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走上了洛阳大街,然后,她遇见了月赤。
白蛇开道,五毒俱出,硝烟弥漫,刀光剑影之间,他御巨蟒而来,站在蛇头问了她一句:“你怎么不跑?”。
她扬起脸来看他,坚定的握着与她体形相比过于巨大的长剑,清澈的眼里毫无惧意,朗声而答:“苏白身为苏家子弟,即使年幼,亦当保护天祁江山,宁为国而死,不苟且而生。”
说着,还使劲儿瞪着对方,似乎在宣告什么。十六岁的少年蛊师大笑起来,一双眼如月牙般弯起,道:“好天真的孩子,跟我走吧。”。
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已是命令。
苏白呆呆看着他,对方却一把提起她的衣服,将她扔上巨蟒宽大的背部,又说了句:“从今日起,你叫灵魑,为我弟子。”。
从此,她便成为灵魑,跟着他过丛山峻岭,来到南诏。

月赤是南诏蛊王,在南诏,最有权威的人不是国王,而是被南诏人认为近乎于神的蛊王。蛊王的弟子,在南诏便就是公主的存在。
然而灵魑不但没过上公主的生活,反而过得比宫女还悲惨。初来南诏,她就水土不服,月赤认为这不是什么大病,便将她扔在一边,让她自生自灭。
没有药,没有人照顾,如果不是每天定时有人送些饭菜过来,她大概早就饿死在这里。
然而原先娇贵的身子和恶劣的环境让她的病越发恶劣起来,于是她开始连夜的发高烧,第十天的时候,便已是再清醒不过来。
她一直在做梦,梦里是四月牡丹盛开的洛阳,车水马龙,繁华似锦。苏家全家一同去看牡丹花会,父亲抱着她,哥哥们捏着她的脸,母亲在一旁嬉笑。
然而转眼就是洛阳城破那日,母亲和她说:“你父亲兄长都去了,我也去了。你的生死,你自己选择吧。”。
说罢,就拿剑刎了脖子。
她在梦里大哭起来,她想,她只剩一个人了,从此,她苏白再无父母兄长,孑然一身。
然而朦胧间,却是谁轻拍着她的背,同她道:“不会,你还有师父。灵魑还有师父。”
“师父会让你成为这世上的强者,保护要保护的人,再不会失去。” 。
她心道这不过是梦中生出的杂念,然而等她睁开眼时,却是果然看见了月赤躺在她旁边,睡容平静,安定人心。
温暖从他怀里传来,于是她朦朦胧胧的想,她不是苏白了。
苏白已经什么都没有,但灵魑有。
【3】
于是她成了灵魑,跟着月赤学习蛊术。
月赤有很多弟子,但没有耐心,所以他的弟子他都只教一年,一年后,只选一个人当他的弟子。
灵魑不是他弟子里最聪慧的一个,也不是她弟子里最优秀的一个,却是最努力的一个。
她每天都在不停的学习着关于各种毒虫的知识,背诵着各种蛊虫的做法。当别人都睡觉的时候,她还在点灯看书;当别人都醒来时,她早已入山捉虫。
她还打听着月赤的喜好,观察着他的习惯。
他不喜欢别人说“因为……所以……”,于是她每次犯错都不辩解;他不喜欢有多余的声音,所以她从不佩戴任何首饰;他不喜欢自己房间出现任何灰尘,所以每一次去见他,她都会提前沐浴更衣,然后赤足踏入他的宫殿。
一年的兢兢业业,最后,她终于成为最让他满意的一个。
他说:“灵魑,你资质并非最好,但你用心。这世上,怕的只是用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师父。银杏叶此时正是茂绿时节,他坐在那百年大树的树干上,漫不经心的问:“但你并非醉心蛊术,如此用心,是为什么?”。
她说:“我想成为强者,保护我要保护的,得到我要得到的,再不要一人。”
月赤微微一愣,垂眼看着她清秀的脸,终是叹息了一声。
而后她成他唯一的弟子,偌大的蛊王殿,却只住着他们两人。她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然后做好早饭,温好热水等他醒来。接着他们两人便一起吃早饭。
他吃东西不挑剔,有时候她大着胆子问好不好吃,他都会点头说:“不错,比我做得好。”
每天吃完饭,他都指点她蛊术,然后带她进入深山,抓捕各种毒蛇毒虫,接着扔入蛊王殿后院的万蛊池。
月赤说,这种蛊叫绝杀,是所有蛊中最强的一种。每一个蛊师的梦想,就是练出一只绝杀,并将从此与绝杀生死相随。
然后他说:“等你再长大点,我也教你,你也会有一只绝杀。”
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眼睛弯起来,便就像月牙一样。妖艳繁杂的花纹纹在他的脸上,却破不了那瞬间他的纯净温情。
灵魑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袖子,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慢慢道:“师父,我不会让你失望。我……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好弟子。”
“呵……”月赤轻笑起来,在她头上轻轻一弹道:“真傻。”。
灵魑揉着自己的额头笑,却是没有说话,等月赤走后,她拿着小刀,在万蛊池旁边的铜樽后,轻轻刻下了“灵魑与师父永远在一起”一行字。
那时她不懂的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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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胭脂烫】(续)
    红色的胭脂还未烫花她的脸,就已经在心口留下了一个永远褪不下来的疤痕。
    胡国使者前来,那夜他突然来到她的阁中,让她盛装打扮出席,她苦笑片刻,还是照做了。
    她画上了此生最美的妆容,穿上了最华丽漂亮的衣裳,去赴一场在所有人眼中普普通通的宴会。
    他还是开口了。
    把她送给胡国皇帝。
    那时,她感受的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嘲讽的?戏谑的?幸灾乐祸的?亦或是怜悯。她已经无心计较。
    她就像是个物品,被包装漂亮了要送给别人。
    谈不上觉得屈辱,或是被人当场落了面子失了尊严,毕竟她曾今是个妓子,妓子从来都没有尊严可谈。
    只觉得悲哀,为阅男无数的妈妈男人眼光之毒辣的悲哀,为她对他了解,轻易读懂了他眼中复杂的悲哀。
    她请求再奏一曲离人叹,声音是如同初见事的清凉却带着魅惑,说,权当叹离人了。
    他答应了。
    一曲离人叹响起,她在做着最后的告别,琴弦上的毒已经开始渗透,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而她有自信,只要曲子不停,就没人看得见她唇角蜿蜒的血迹,缓缓的淌过白玉般的下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古朴的琴上,沿着原有的花纹开出一朵一朵别样的花。
    滴滴答答的声音虽然在耳畔响亮的回荡,她却知道定没有人听到。这是她对自己多年曲艺学习的自信。
    只是一曲未奏完,就有一个人突然扯了她的手腕,强行的停止了她的弹奏,一句“你疯了!”就像是对她的指控。她如是想到。
    指控什么呢陛下,是你把她带出风尘,却又亲自把她推入深渊的啊。
    她突然觉得口中的铁锈味道不是那么的讨人厌了,它们却想是十二点的钟声,前仆后继的催促着她,没有时间了。
    “我没疯。”她第一次这么冷静的和他说话,血水却是拦也拦不住的漫了出来,好在她本来也没打算拦。
    只是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软软的倒在了琴上,一双好看的勾人狐狸眼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着他,最后把他记进心里。
    名画啊,你记着,来世这个人你要绕着走,不要再因为他的一句话一头栽进去。
    可要记得,别忘了。
    整个大厅都很安静,毕竟死的不是别人,是曾经荣宠一时,是刚才被陛下送给胡国皇帝的一代花魁名画。
    他缓缓蹲下,看着曾经一支曲子就能让人心折的女子,此刻就如同折翼的蝴蝶,可……这蝴蝶却连最后的挣扎都不愿做,名画,我是该叹你痴傻,还是果然妓子无情?
    只是一股陌生的酸涩突然袭击了眼眶,让他觉得措手不及。
    “你别哭啊。”她试图抬手,想要再摸摸他。
    他强行憋回了泪水,瞪着她说“朕。才不会为了一个妓子流泪。”看吧,他是这么的骄傲,哭就哭吧,还要说成是流泪,临了临了,还要踩她一脚。
    只是她却笑了起来,像个孩童一样,笑起来是那样的满足,幸福“啊,那就好。”
    那就好,那我就会是你生命里唯一的一个妓子。唯一一个能让你流泪的妓子。
    虽然不是最特殊的,可无论怎样,我都是独一无二的了,再也不怕我走了,再出现一个名琴名歌,顶替了在你生命中只是画上了浅淡一笔的名画。
    后来。
    后来啊,
    后来名画死了,皇帝中途退席,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那贵妃娘娘葬在何处。
    只是到,她的陪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琴,一把染了她的血的琴。
    后来有心人故意在那个帝王面前弹奏离人叹,可那帝王却再也不会失神了。
    你又非名画,奏什么离人叹,你若是名画,又岂会在不离之时让离人叹响起?
    离人叹从来都是告别用的,只是之前告别是生离,是匆匆过客,而最后一曲,是死别,是此生唯爱。
    【无论因为什么,你爱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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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命中缘】
    她是将军府的小姐,他是手握重兵却不理政事的闲散王爷。
    她是将军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孩子,自是从小到大荣宠无限。
    春日她坐着船坊去赏景,两岸垂柳依依情,春日百花别样红。
    她按耐不住自己不安分的性子,伸手去抓一枝垂在河面上的枝条,可却一不小心越过了围栏掉了下去。
    掉下去的瞬间她口中念念有词“遭了,这凉水澡一洗爹爹估计几个月不会让我出来玩。”
    只是落下的瞬间“不疼?”
    入目却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那人嘴角正勾着坏笑看着她。
    原来他闲来无事撑着一叶扁舟在这湖上游玩,却突然天降美人,他听见那女子口中念念有词,甚是有趣,就伸手接了下来。
    就这样,浅浅岁月在如同碧玉一般的水中悄悄地流淌,惊艳了谁的时光,每当可以出门,她必定会乘着画舫来到湖上“赏景”,他必定撑着一叶扁舟奏着一曲“凤求凰”。
    一曲凤求凰,像是道不尽的喜欢,说不尽的倾心,像是永无止境的一曲乐章。
    突然有一天,她一鼓作气跳下了画舫,他如同她预料之中一样又接住了她。
    “我要嫁人了。”她抬头期待的看着他。
    “我知道。”他一柄墨玉长萧收在身后,站在浅浅晃动的小舟上,玉树临风。
    “你……都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她瞪大了眼睛,好像是有些失望,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他笑了笑,调笑了一句“那小姐可愿意和我逃婚,去云游四海,浪迹天涯?”
    “好啊!”她显然是很兴奋“你等我,今夜就在这里见面!”
    那一夜将军府的守卫明显松懈了不少,直到本身不会武功的她逃出了将军府,和他撑着小舟跑了之后,将军站在湖边笑笑“这两个人,跟自己要成亲的人一起逃自己的婚。真是……”
    【还好命中注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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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半斛珠】(续)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我的容颜渐渐褪了颜色,被岁月染上了风霜。
    很多事也被时间扯走了尾巴。消失在我的脑海里。
    我看着今年又如期送来的半斛珠子,数了数,二十四颗,一颗不少。
    这让我恍然想起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以前,这里有一次并非二十四了。我笑了笑,命人把这次的珠子分给后宫他的妃子。
    自从那年我把那二百零八颗珠子打了头冠送过去,却不知怎的触怒了他,当天给我退了回来,说我的东西,一个妃子怎敢用。
    可我却不再期待这半斛珠子了,总之就是不那么期待了。
    因为我突然懂了,他的这半斛珠子从来都不是给我的,给的是他的皇后,给的是天家的面子。
    我有的,从来都只有后位。好在我对不属于我的东西从来不会有太多的期待。
    只是在我迟暮之年,我好像有了除了后位以外的东西。
    他好像是要走了吧,反正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我守在他的床前尽分的照顾,他的妃妾全部跪在外边嘤嘤哭泣,美人垂泪,煞是好看,只是无人欣赏。
    他鬓角的银丝就像是一夕之间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突兀的添加在我对他永远年轻俊朗的印象上。
    我擦掉他脸上了汗,毫不忌讳的说了一句“陛下,你老了。”在皇家,忌讳说老,因为他们以为他们永远年轻,可以活到千岁万岁。
    他笑笑,好像还是如当年掀开我盖头事一样笑的好看,我只想在心中叹一句,不老妖怪。
    我为心中有这样的想法笑了笑,他便问我笑什么。
    我说,我说我笑他老了,我也老了。
    几十年的朝夕相处,让我知道我是偶尔可以“放肆”一下。
    他也笑了,像是破晓之时的月亮。以他的柔光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他说,他走了就让我们的儿子登基吧,他在边关历练的怕是差不多了,军队的兵权怕也能如数掌到手中。
    是了,我唯一的儿子,在三年前被他赶去了边关,人人都以为我的儿子失了宠,将无缘帝位,却不想他只是想交兵权。
    他说,他走了我就可以做太后,就不用顾及谁,他说了很多很多,还谈笑间说起了他走了我就可以一个人独占那一份珍珠,笑着说,当年我把那头冠送去悦妃那里,他看到时不知有多气。
    他说那是给我的,就是给我的,哪能随意送给他人,他说他不能给我宠爱,便要给一份独一无二。
    他走了,在那个措不及防的七月,那个夏意正浓的夜晚,突兀的走了,消失在我无趣透明的后宫生活里。
    只是还好,我得他虽然隐忍,却长达一生的爱恋,虽然这爱恋有那么些许的诡异。
    他最后的留言,在我今后没有他的岁月里,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回忆。
    很大很大的一部分,几乎成了全部。
    【只要你爱我,过程或许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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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半斛珠】
    我是皇后,我爱的人的皇后。
    我在十三岁就嫁给了他,在盖头掀开的那一刻喜欢上了他。
    他妃妾无数,最宠爱的从来不是我,可那每年的贡品仅有一斛的极品紫珍珠,却总是会有一半到我的手里,剩下的一半太后和其他妃妾再分。
    于是那半斛珠子便是最能证明我宠爱的东西。
    为了安抚太后,我总是把剩下的所有好东西都送到她老人家宫中,以示她的儿子对她这个母亲的孝顺。那半斛珠子,虽是珍品,在我看来却也不是的多么珍贵的珠子,我却从未让过。
    每年半斛珠子,刚好二十四颗,每年二十四颗。
    直到那一年,宫里新进了个女子,一曲霓裳羽衣跳的我看着都心折,更何况作为帝王的他。
    才入宫就是悦妃,悦妃,悦妃,悦,我心悦你?我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情调。
    不过我并不在意,每年等着我那半斛珠子,天天在后宫随意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又是一年冬日,那半斛珠子如期而到,只是比往年浅了几分,紫色的珠子散发着柔亮的光泽,好不漂亮。
    只是比往年浅了几分。
    “今年的贡品少了?”我还在自欺欺人,还指望我的大丫头给我一个让我不难过的理由,例如,她回我一句“是,娘娘。”那我定是和往年收到这半斛珠一样的欢喜。
    只是她没有。
    在她的欲言又止之中,我知道那将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给了太后?”我还在给自己找出路,我困在在了名叫情的网子里不得法门,曾经的出路是那半斛珍珠,如今他把这条出路也封死了。
    丫鬟的话打破了我最后一点希望“娘娘,皇上分出了一份给悦妃……”
    我愣了愣,从来都是我一份,后宫其他人一份,如今……皇上,你是要我分出一部分你吗?
    我转手把那半斛珍珠放在桌子上,颗颗饱满的珍珠向外滚着,不用数我都知道,少了三分之一,贡上的珠子年年不曾变过,三分之一,刚好十六颗。
    不多不少。
    我沉默一会儿,下了令“把本宫往年收到的紫贝珠都拿来吧。”
    丫鬟虽然迟疑,却还是去了。
    珍珠不易保存,一不小心就会发黄失色,所以我不知在这上面下了多少心思。
    满满的一盒珠子,一百九十二颗,原来我嫁他已经八年了。
    我把今日的倒进去,刚好二百零八颗,倒是合了悦妃的品级,我痴痴的笑着。
    “把这盒珠子打个头冠,给悦妃送过去吧,”我摆摆手,送出了我曾经那样珍视的东西。
    我的夫君。
    丫鬟还想再劝,我却不预再听。
    这才是我开始做皇后的时候,一个母仪天下,和他相敬如宾的皇后。
    【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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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红颜歌】
    我生于乱世。
    在小小的村子里,爹爹和娘亲是唯二识字的人,于是爹爹就在街头帮人写信代笔,娘亲略懂医术,就给人看病。
    我的童年宁静无忧,虽然娘亲让我每日轻纱敷面,遮了容颜,说我的脸不宜示人。可突然村子里来了一个江湖术士。
    他见了我,只叹乱世红颜,会害死身边所有的人。爹爹气不过,把他打了出去,娘亲却紧紧的抱着我说了半夜的话。
    说的什么话,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可那人好像说的没错。
    当我帮娘亲从后山采药回来时,村子在突然有一天被洗劫一空了,爹爹,娘亲,邻家的阿婆,憨厚老实的陈家哥哥,总是心比天高却待人很好的小梦姐姐,一夕之间全死了,我站在血泊中,泪水涌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却好像是哭不出来的。
    他们都走了,如今,只剩我一个。
    明明灭灭中,我好像是看见了一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像是一道天光,在一片血色里纯洁无垢,清凉无尘。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好看。
    我被他带了回去,我知道他是我国的王,他叫玄鉞,他知道我是这个村子唯一剩下的人,我孤苦无依,他就让我跟着他。
    日久生情,我如是对他说着,他却不知,我是一见钟情。我始终记得在我茫然无助时,如同一道天光的男子。
    可我怕啊,我怕我也乱了他的江山。于是在他要我离开的时候,我沉默的答应了。
    我给自己找借口,是我自己要走的,是我自己!
    可事实还是这样突兀的横在了我的面前,我在离开的途中,碰上了敌国的帝王。
    离情。
    很好听却很冷清的名字。
    我就走不了了。
    我的面纱被扯下,就这样做了他敌国的皇后。
    我知道这是玄鉞的安排,也拒绝不得。
    一开始相安无事,反对声都被离情大力压下。可渐渐的风声雀起,有人说我天生狐狸相,是来祸他大离江山的,要请旨烧死我。
    玄鉞啊玄鉞,你让我说什么好。我那么的相信他,违背了娘亲的嘱咐,让他看了我的脸,最后却成了砍伤我的利器。
    只是更让我惊讶的,是他。
    他绝不肯让人伤了我,杀了不知朝中多少人,他……对我如此的好。他没有玄鉞好看,可眉目间的柔情和用心却也是玄鉞比不了的。他,为我失了民心,他,也夺了我的心。
    他的国家在渐渐被瓦解,他和我,“死”在了宫中。
    多年后。
    他在田间劳作,我给他添水的时候,说起有人说我是祸国红颜的事,他却笑了“那个江湖术士说你祸国,是说你定能得到一帝王全心的爱,在他心中重过江山。”
    我笑了,好像确实是如此。原来我当年的担心如此多余,怕是除了他,没有哪个帝王愿意为我舍了江山,陪我平淡一生。
    也是命中注定,我碰到的只能是他。
    【当红颜碰上乱世,必定是动荡的一生,我却有幸,过完动荡还有一世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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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有滴是转滴,可不是我写滴。更吗,现在也行。

    少寒:楼主你写得好好哦!我支持你,一天更几次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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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不哭*^_^*

    少寒:好感人,我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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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能不哭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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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3
    不哭

    暖伤:边看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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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22
    你等一个人能等多久?
    能等到纯阳山中积雪融成溪流吗?
    能等到七秀坊中的桃花枯萎吗?
    能等到明教夜空中的繁星陨灭在天际吗?
    能等到唐门幽潭的寒流干涸在峡谷吗?
    能等到万花谷的烟火不再绚烂吗?
    能等到丐帮的孤舟不再渡人吗?
    能到到少林中不再有那低沉的梵语吗?
    能等到天策府手中的长枪腐朽吗?
    能等到五毒中的毒人又变成她心中最爱的他吗?
    能等到藏剑山庄叶英的眼望穿秋水吗?
    这都是不能做到的,
    我只是想说明,你等的人,不会回来的。
    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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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7
    谢谢

    指尖花凉:所有都很喜欢很喜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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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7

    冥冰:我喜欢古代短篇小说虐的,长篇喜欢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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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虐多了,心理承受能力理会强,就发现不会那么容易感动。

    最初:哭了。虐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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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虐虐更健康

    冥冰: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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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这帖是最暖的一个了,经历了生死,却还是好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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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他轻声地缓缓道:“悦兮,我那日找凌霄仙子是想退婚。”“悦兮,我那时其实想娶的是你。”
    天雷滚滚,在他身边绽放出玄色的花朵。
    他下了最后一颗棋子,整个凌霄山天崩地裂,凌霄老仙翻手之间碎了《命格录》,他挣扎着,脚下生出墨色的云,趔趄地朝悦兮走来。
    翻飞的凌霄花一朵朵模糊了他的面容。
    她用尽浑身解数却不能动那结界分毫,最后也不过颓然坐倒,看他在茫茫山雾里步步而来,步步化尘,最后慢慢消失不见。
    悦兮慢慢蹲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祁修——”
    大朵的凌霄花里,只剩下硕大的棋盘和飘然远去的老仙。
    那些很爱很爱感觉,很痛很痛的心疼,都是相处了很久很久之后,经历过爱恨生死,才能懂得的。
    可他明明说,他不敢死。
    那一次,凌霄山的风足足刮了半个月。
    子鼓楼的史官写:神魔主祈修大败凌霄阵,真身却因为破阵后受山体震动不知所终。
    悦兮,我给你长生不死如何,你许我一生一世可好?
    你拿命给我的,我又怎么舍得不要。
    七重天,相守
    凤栖花年年花开花落,七重天的山山水水,她不知看过了多少,山长水长的日子,她不知已经等了他多少岁月。
    子鼓楼的楼顶,她站在那里望着他去时路,天边染了蔷薇红,天微微亮时,一夜凤栖花的花瓣便覆满了她及膝的乌黑长发。
    那日也不过是平常的午后,她在他的白虎榻上醒来,雨停风住,凤栖花开满七重天,夕阳洒下一层淡金色。
    一脸惊慌失措的史官跑来,指着石碑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她连摔了两个跟头才跑到石碑前。
    高高的白晶石墓碑之上,“紫丹可憎”之下竟然多了四字:不悔相思。
    紫丹可憎,却不悔相思。
    抿起嘴角望向天边一抹烟岚色里徐徐走来的人,不禁红了眼。
    一回首,好像还是第一次相见,他有着华丽黑羽和山水浸石般温润的眉眼。
    一回首好像他还在情深温柔地说,悦兮,跟我回家好不好?
    这一次,有着华丽黑羽的七重天神魔主站在烟岚色的凤栖花里笑着问:“悦兮,我不在时,你有没有不守妇道?!”
    她笑得眉眼弯弯,过去揽住他的腰,酸了鼻子,含混不清地回答:“相公,这个真没有。”
    她凑上去吻他的唇,却流了眼泪:“祁修,你能回来,真好。
    凤栖开花的时候,是七重天最美的光景,衣衫轻薄,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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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三日后祈修出现在凡间的花街柳巷里。
    当他找到她时,她蜷在花红柳绿的烟花门前低着头,身边人来人往,灯烛往来间欢声笑语,她独自埋头一动也不动。
    夏日的雨水总是说来便来,一瞬间云遮月,一瞬间雨漫天。
    他拿着伞罩遮在她的头顶,良久,她才醒悟过来抬起头,一张口却嗓子沙哑:“祈修啊——”
    他低敛了眉眼,俯下身去,却在弯腰的瞬间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咳出了声,浑然不觉般坚持将她揽进怀里,才觉得怀里的人儿凉得骇人:“跑了这么多回,不累吗?”悦兮伸手搂紧他的腰,将头埋上去。
    “紫丹就是这样的命格啊!若是不跑,早晚是人家的一晚药羹不是。”她幽幽地说出来。
    “跟我回家好不好?”祈修温柔地说。
    “祈修你知不知道,紫丹这一族若是骗人家情爱,贪图“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事,是会遭报应的,我拿什么和人家偕老,我拿什么陪你不死偕老呢?”
    她轻笑:“祈修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谁……”
    “那为什么因为我娶亲而不高兴?”
    她闷着不说话,他低头,温柔地拂开她散乱的长发,才发现她紧闭双眼,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落下来。
    他吻她的眼睛,再次轻声问:“悦兮,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皱眉定定地看着祈修:“如果我说我活不过一百年呢?如果我说,你母亲就是一株紫丹贪恋欢爱骗了你父亲,还让你成了孤儿呢?祈修,我也是这样一个草药的精魂,你还想带我回家吗?”
    祈修忽然低眸大声地咳嗽,却坚持着慢慢拭去她的眼泪:“悦兮,跟我回家吧。”她的眼泪却更汹涌地流下来。
    他伏在她肩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血水顺着苍白的嘴角缓缓流出。
    “我偷看了凌霄仙子的草药《命格录》,我知道我母亲也是棵紫丹,我知道你们一族寿命不过百年,我还知道你们在草里最爱寻欢作乐,因为很少有紫丹能和外族一生相守。悦兮,你怕我知道这些吗?”
    半晌,他又问:“悦兮,我为了看《命格录》,被它反噬破了大半修为。”
    他半靠在悦兮身上,微闭了眼:“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若我自己不去看,你一定不会主动告诉我,你们命格是怎样的!一想到,你百年之后孑然一身地仙去,而我却可能不在你身边,我便……好难过。”
    他将她带进七重天的祥云里,悦兮揽着他的腰咬着唇慢慢地睡去,祈修,你又知道什么呢,你不知道凡间有《越女歌》叫“心悦君兮君不知”,你不知道我跑掉是因为我怕自己的心跑不掉,你不知道那日在泛着花海的紫丹谷里,你长发飞扬,侧脸英俊,眉峰微挑,斜斜地看了我一眼,我便对你一见钟情。
    凌霄峰,相许
    也不过是百年之前,不着调的老神魔主当时还英俊倜傥,茫茫人海里遇上了佳人,自此淡了那些闲心,一心与之相守。
    他那时不知,她看似青春常驻,其实只有百年寿命,她那时不敢,只觉得守得一日是一日,百年仙去时,却觉得愧对丈夫和儿子。
    不想,一回首已是百年身,一回首竟似缘已尽。
    紫丹自此成了七重天的禁忌,他到仙去之时都不忘刻上“紫丹可憎”几个字。
    若不是当年不够情深,又何来如此埋怨。
    紫丹谷这么多年也不过孕育了几株紫丹,她自然早早便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只是不愿重蹈覆辙。
    子鼓楼的楼顶,神魔主脸色如霜:“怎样才能让她跟我一样长生?”
    史官跪了半晌小声道:“毁了那本《命格录》。”
    梦里,他低敛了眸子,眼神温润清亮:“悦兮,我给你长生不死如何,你许我一生一世可好?”
    一句一句念在心尖上,最后硬生生把她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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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半晌,祈修扶额:“你是说,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祈修在满九霄跟众人抢一棵治疗不孕不育的草?”
    悦兮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节哀顺变吧。”
    他脸色微僵地收回药碗往外走,她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去干吗?”
    祈修眯着眼睛回答:“成亲,我自然要去证明自己。”
    她惊得睁大了眼睛:“那要是人家说你是个文盲你还考个状元不成?”他淡定地继续喝茶:“我是状元。”他想了想补充道,“正德皇帝三十八年,我无聊下了一次凡。”悦兮气得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皇上是不是还非得把闺女嫁给你,追着求着封侯封相!”祈修收了手上的书,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是有这么回事,公主还挺漂亮的,不过我拒绝了。”悦兮弱了声音,半晌探寻着问道:“为什么?因为人类……只有百年寿命?”
    祈修按倒她:“睡觉!养好了精神帮我想怎么填墓志铭。”
    他帮她掖好被子,吹了灯,才低声缓缓地道:“因为,我不喜欢她。”
    窗外雨声似乎又大了些,花花草草的精怪大多都不喜欢太阴冷的天气。
    软软的被子里,悦兮抱着膝盖偷偷揉通红的眼睛,那么,若是喜欢了呢,会嫌弃她活得不够久吗?有些话,她猜不到结局,所以她永远不会问出口。
    冷得发抖时,祈修将一个暖手炉塞进她的被子里,不解地看着她露出的双眼:“怎么哭了?”
    悦兮擦了擦眼睛:“冻的,”然后想了想认真地道,“要不祈修你给我个花盆吧,我把自己栽进去试试,也许能不这么冷!”
    身旁一暖,祈修掀开被子靠在她身旁:“这个花盆满意吗?”
    悦兮攥着被子抽了抽嘴角:“还……还行吧。”
    凡间,情深
    要证明自己的神魔主极有效率,一天后,悦兮一出门,七重天漫天红云,若不是神魔主娶亲,何来如此排场。
    她惊讶地看他:“你,你来真的?”
    祈修笑:“这样不是最便捷的办法吗?”
    结婚生子,果然是捷径,神魔主祈修不孕不育,真是个大笑话。
    她只觉得自己手抖,半晌才又问:“你……你要娶凌霄仙子?”
    他颇为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根本无意再理她。
    那日,他那个命定的夫人凌霄仙子的仙轿飘到七重天外时,悦兮打翻了他的白虎靠椅,掀了他的石榴盘,再次出走。
    她在七重天外绕着圈子走来走去,却再也没有半个人来追她。
    祈修忙着接待凌霄仙子,等到发现她又失踪时,已经月上中天,史官带着魔将跪了一地,他不怒反笑。
    “不能亲手杀了她就假手于人吗?若我猜得不错,七重天外想煮了她的,数不胜数吧?”
    他气得拂袖,史官瑟缩地跪倒:“主子,紫丹可憎。您忘了先主的话了吗?”
    他苦笑出声:“是吗?为什么可憎?”
    史官沉默半晌,道:“凌霄仙子处有草药《命格录》一本,里面记载着所有草药一族的命格与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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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药庐、愁心
    结果一日神魔主剥石榴剥累了睡午觉,那一棵草便溜了,神魔主知道七重天如何魔障重重,她定是跑不了的。
    傍晚却下起了雨,七重天的雨水并不多,这样的雨更少见。
    被雨声扰醒的祈修迷蒙间将手伸向床边,却没有抓到那只向来偷懒的小妖。
    雨点打在窗边的绿芭蕉上,扰得人心烦意乱。
    彼时,逃走的悦兮已经绕到迷了路,七重天绿茵浓密,她东绕西绕间,被一群人追得狼狈不堪,此时两面密密的竹林,当前小径竹桥覆在绿水之上,桥尽头小小是竹舍一间,静静地浮于水面,再无进退的路。
    小腿的伤口早就重新裂开,她站在竹舍前,喘着粗气讨饶。
    可是那些魔使仿佛认准了她还会再跑,非要上来打残她捆起来,才会放心。
    悦兮无奈地吼了一声:“我是祈修请来的客人!”
    打头的魔使横着身前的铸剑:“七重天没有你这等客人。”
    说着铸剑已经刺来,她生来便是在逃命,此时能做的自然是抬腿继续跑。
    抬起伤腿踹开大门,却不得不在门边停了步,身后竟是深深的水池,滚滚泛起白气,药香气滚滚。
    俨然是七重天的药庐。
    身后的薄门板自然抵不住一群魔将,横来的刀剑眼见抵在了胸前,她破口而出:“你们不要命了!难道不知道我是你们家少主的心上人?”
    眼前的魔将一脸嘲讽地冷哼:“我们少主早就和凌霄仙子有婚约,怎么能把你放在心上?”
    “凌霄仙子算什么,祈修……祈修他最喜欢我了!”她被逼上药池子的边沿,这些话说得全无底气。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冷冰冰的怒喝自药庐外传来。
    一身蓝衣的祈修立于碧水竹桥之上,眸光清冷。
    意外的是他没有否认,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她打了个寒战,隔着雨水,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心慌得仿佛要跳出来,良久,还是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喜欢。”
    鬼使神差的,带着些不可企及的期待,脱口而出:“那你——”
    “你说呢?”祈修眯起眼睛微微冷笑,一瞬间让她觉得心像浸进了冰水里。
    风吹着雨水打在身上凉意便一点点渗入肌肤,魔将将剑横扫而来时竟一时忘了躲闪,肩头一痛,直直地落入身后的池子里,掉落前,是祈修再次张开的黑羽,既华丽又风骚。
    平静的池面上浮起圈圈涟漪,瞬间没了她的白衣,红色的血染了碧水。
    纷纷的雨里,眼前的画面竟有几分凄美。
    下一刻,神魔主祈修跳入药池,他再出来时,怀里的悦兮脸色煞白,眼睛紧闭,裙衫破烂,肩头仍渗着血。
    她冻得嘴唇开合几次才小声喊道:“祈修,祈修——”
    祈修深吸了一口气道,压着火气道:“闭上眼,别说话。”魔将已经跪了一地。
    他冷冷地道:“上一次腿上的伤,也是你们做的吧,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史官抢先道:“臣——”
    祈修回头看他:“不用急着回答,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你们这么仇恨紫丹是为什么?”
    梦里仍是大雨滂沱,祈修站在大雨里只是冷眼看她,她有话说不出,急得泣不成声,醒时后背已经汗湿,祈修正倚在床边,微闭了眼,侧脸冷硬,手里却抓着她的手。
    祈修忽而叹气:“到底你这么一棵破草,有什么好处?这么多人你争我抢的。”
    她红了脸,瞪大眼睛看他:“你不知道?”祈修皱眉猜:“吃了你们能长生不老?”“自然不能——”“永葆青春?”“不能——”
    “那到底能怎么样?”
    “祈修——紫丹,其实是专治不孕不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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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愤愤地看着祈修,她忽然一挑眉,声音温柔恳求:“恩人,紫丹不值钱的!”
    “是吗?”祈修笑着看伏在他胸前尚显稚嫩的小脸,眼中盈盈都是恳切,脸都气白了硬憋着装可怜,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欺负得过了。
    祈修还没反省完,淡淡的香气已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眸子沉重,连手臂都难再举起。再看趴在他身上的悦兮翻身而起一脸得色:“没点绝招我怎么活得到这把年纪”,手指嚣张地使劲戳了戳他的脸,“想吃了老娘的多了,你排队了吗?”
    当晚的白晶石墓碑前,祈修冷着一张脸,看着石碑,半晌对着史官问道:“这紫丹可憎后边的四个字,是不是斩草除根?!”
    三天后,七重天发了昭天令,在九霄四海下大价钱通缉一棵成了精的紫丹草。
    于是,全天下都在议论,据说神魔界的主子祈修最近馋一棵草,哎哟,那都馋疯了。
    凤栖花,相憎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不要脸的。
    一时之间素日严肃正义的天神猛兽们都开始争先恐后欺负一个弱质女妖。
    到底神农族的善于采药,不过月余便有了结果。
    阳光照进子鼓楼里,祈修斜倚着白虎,修长的手指剥石榴剥得认认真真的,粒粒鲜红饱满堆在玉白的盘子里煞是好看,直从正午烈日炎炎剥到火烧云染了天边烟岚色。
    她自是不肯老实,想方设法逃走,一日被他手下的人抓了七次,终于气喘吁吁怒了:“你正职魔神副职卖石榴的啊?有话快说!”
    祈修这才漫不经心地斜了她一眼,悦兮跪坐在地上长发凌乱,鞋子还丢了一只:“一日七次,真有够嚣张啊!”
    “那又怎样?”她咬了唇皱眉,一动却露出腿上的伤,顿时疼得额上冒出冷汗。
    祈修起了身,皱着眉头看裙子上一块不小的血迹:“神农族的人欺负你了?”
    她委屈地擦了擦冷汗,兀自嘴硬地嘀咕:“放心,这点小打小闹不影响口感。”
    他走近了,躬下身一本正经地看她,眼里的怒气显而易见。“谁说我要吃了你?”这全天下都知道了吧,大神。
    悦兮尽量将自己缩小,减小存在感,问得小心翼翼的:“你……你难道不准备吃了我?”
    祈修微弯嘴角:“你这样失望,是邀请我吃了你吗?”
    下一刻,他的食指微弯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抵上她的唇,小心翼翼,浅尝辄止。
    祈修放开她,一本正经地道:“口感还不错。”
    悦兮魔口脱身大口喘气,嚷道:“你个色魔啊,我说是吃!吃!切吧切吧加花椒大料炖了吃!”
    他俯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下一刻,将还在喋喋不休的人抱在怀里,小心地避开她小腿上的伤。
    “闭嘴,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悦兮委屈地看他,自暴自弃地不出声,脸上却写满了愤恨,要不是你事先满天下地宣传此妖善用迷药,导致追捕的人恨不得都把自己裹成木乃伊,怎么会被逮到。
    想着一尽孝道的祈修做事效率极高,简单交代了墓志铭的事,便开始日日逼问悦兮族中可有什么秘辛,抱着一碟子石榴粒的紫丹族独苗被问得急了,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道:“我哪知道,小时候私塾里考家族史就从来没及格过!”
    没过几日,祈修便又让史官找来了一堆紫丹一族的书。
    祈修继续靠着白虎剥石榴,悦兮日日继续站在前面彩衣娱亲,头顶着水碗读紫丹野史。
    读困了时,她便跪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随便捡一本打着哈欠大声朗诵:“花生油二两,葱姜蒜切末,白水炙熟,放入生抽,再加草果……”
    祈修看过去:“念的这是什么?”
    她一惊之下睡意全无,一翻书皮看清后“啪”的一声扔了书:“呸!紫丹菜谱——”
    捂脸伤感,紫丹这个种族果然生来就是被吃的!
    他伏下身似笑非笑:“想再被吃一次?”
    悦兮不躲反而去抚上他的眉眼,忽然睁大了眼睛:“你眉间有紫丹的灵气,难道你的母族是紫丹?”
    祈修一愣间抓住她的手,眼神却在听到她的话后愣住。
    良久后,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他尚未记事,已经没了母亲,从没有人跟他提起过她。
    祈修低敛了眸,眉头皱得很深。
    悦兮嘀咕着又道:“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挑眉看她一副学究模样开始冷静分析:“一定不对的一定不对,紫丹一棵草是生不出一个鸟人的!”
    祈修面色一冷:“鸟人?!那是最高贵的魔族血统才有的纯色黑羽!”
    悦兮看着暴怒的祈修,半天才颤抖地道:“好吧,高贵的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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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新任神魔主祈修,因这莫名其妙的四字遗书,自此成为紫丹研究爱好者。
    紫丹谷里那棵紫丹独苗刚化成人形时。有白眉白发的老神医路过,金口一开指着紫丹谷中的悦兮惊呼,天上地下独此一棵的好药,此为药中女神也!
    这话一传开,九霄哗然,从此女神为了不成为众人嘴里的一口药汤,只好东躲西藏过起了朝不保夕的生活。
    那日,祈修刚一进到紫丹花谷时,看见的便是五六伙人马搜天刮地地追捕,当前的紫衫小姑娘灰头土脸,动作虽灵巧迅速,无奈身后的人马不单单都是人和妖,甚至还有几个羽族,于是种族上天生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小紫衣连跑带颠地还是甩不开后边一个长队,一张脸憋得通红正想放弃挣扎听天由命时,眼前一身黑衣的祈修从天而降。
    她刹不住脚步,一声尖叫,便撞了过去,肩膀被硬生生扶住,抬起头的一瞬间,华丽的黑羽首先冲入眼帘,下意识地道:“鸟……鸟人?!”
    祈修低头看了看她,神魔天生的煞气,让身后的那一群都不禁打个寒战,悦兮立时自觉地噤了声。
    祈修再抬起头,看向她身后,那一群人在这视线里退开好多步。
    如此情景,天生的善解人意让她毫不迟疑地一把拖住眼前的祈修,情真意切地道:“公子救我——”
    祈修收了黑羽,站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脸:“我凭什么救你?”
    悦兮捏着手指扯着谎诱惑他:“一株紫丹换我一命如何?”
    等不及的人、仙、妖蠢蠢欲动,欲来抢人。祈修甩手将她抛在身后,对着那他们微微一笑:“各位都听到了,今日能否行个方便,人我要带走。”
    羽族的姑娘向来横冲直撞大胆泼辣:“凭什么?”
    他兀自拉过她,上了身后魔使的九云轿,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姑娘:“我叫祈修,请姑娘问过你家族长我是何人,再来要人。”
    若是连现任神魔主的大名都不知道,那还在九霄四海混什么?
    身后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仿佛一瞬间,人仙妖散得干干净净的。
    只剩下悦兮睁大了眼睛看着祈修,随手扔过一簇碧草,扭头就往轿外爬:“后会有期。”
    结果人刚蹿出去就被拉住摔在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祈修蹲在她身边优雅地笑:“一把野草就打发救命恩人?”
    悦兮讨好地笑:“恩人,你如此乐于助人,此刻怎好欺负良家女子?”
    祈修笑得云淡风轻:“我是乐于助人,却不乐于助妖,不知道紫丹家的独苗,能卖到什么价钱?”
    “你原来早就看出我是一棵紫丹!”悦兮跳脚。
    祈修略带不屑地轻笑:“也只有草能长得这么青黄不接吧?”
    “你说什么?什么叫青黄不接!”一向自诩美貌的悦兮颤抖着直竖中指,“你贵为七重天之主,眼睛是摆设的吗?做神说话是也是要摸着良心的啊!”
    祈修淡然伸手抚了抚胸口,一本正经地道:“没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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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常怀百岁忧】
    作为一株紫丹,出生那日我便知道,我有一百年的青春常驻,也只有一百年的光阴寿命。
    便是一百年后灰飞烟灭时,依旧少年容颜,真是死也如花。
    在凡人看来,百年的青春我不能与他们白头。在仙魔看来,百年寿命我不能陪他们长生。
    这样的命格,真是一出生便注定要打光棍。
    姻缘这种事,于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句笑话。
    若是不寻欢作乐,我好像就只能孤独终老了此残生。
    那么……就寻欢作乐吧!
    紫丹谷,缘起。
    紫蓝色的凤栖花开遍了西河岸的时候,是七重天最美的光景,神魔界的花海向来随意生长,铺陈至天边凝成一带馥郁的烟岚,风吹起时,花海翻紫浪。
    这年,神魔界少主祁修一百三十岁的诞辰,向来吊儿郎当的老神魔主亲手挂起花海上一万三千颗夜明珠为他庆生,夜色里,触手可及的温润月光盈满七重天。
    深夜,老神魔主跳着海带舞笑眯眯往生仙去,离去时只留下一块墓志铭和一封交予史官的遗书。
    高高的石碑上徒留八个大字,紫丹可憎……
    “这上面只有四个字!”祁修指着墓碑看着史官,抓着石碑的手骨泛白。
    史官围着高可擎天的巨大白晶石墓碑转了三圈,手中遗书翻飞:“有了有了!遗书上说是应该写八个字,但是那四个字比画太难……”
    祈修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史官低下头继续看遗书。
    “所以他……他不会写,说让您猜一猜,猜出来务必要帮他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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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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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0 2017-08-12

    杛墨:我要写个暖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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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0 2017-08-12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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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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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哭着醒过来,睁开眼,见到了苏故。
    我扑进他怀中,抱着他,大声号啕,似乎想将这几百年来的孤独与委屈全部哭给他听。我抓紧了他的前襟,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哽咽着问道:“苏故,你还认不认得我?”
    可他只睁大了眼,有些无措地望着我。
    我心里恨极了,又伤心极了,只拽着他的前襟冲他喊:“苏故,我是涂宁啊!你还记得我吗?还认得我吗?!”
    苏故……苏故……我的苏故,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一双眼里满是困惑。他说:“我找了你很长时间,你去了哪儿?还有,涂宁是谁?”
    是了,他虽还是那个苏故,却也早已不是那个苏故。
    他靠近我,伸手似乎想要扶住我。我害怕他靠近,只能往后退。他终于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了?为何消失那么久?”
    我抬起头看着他,忍了眼泪问道:“苏故,你知道我的家乡在哪儿吗?”
    “你的家乡……”苏故眼里终于有了浓重的不安与担忧,他朝我伸手,急切道,“你的家乡不是在很远的地方吗?”
    “是啊……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我哭哭笑笑,再不顾身后的苏故,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自己走到哪儿,也不知要去往哪儿。天地偌大,我已然失去了自己的家乡。我成了一个真正无家可归的人。
    我好想回到百年之前,回到那一方黑漆漆的地底。虽只有几抷黄土,可我却靠在苏故的胸口,从此便再也不会担心流离失所。
    还是让我做一把桃花扇吧,即便再不能喊他一声“苏故”,可百年之后,也只有我,才能够永远陪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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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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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0 2017-08-11
    从此后,苏故不论去哪儿都会将我带在身边。我再不是一个整日流窜在市井里的小乞丐,我也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走在大街上。
    我住在苏家郊外的别院里,苏故总会过来陪伴我。他教我诗词,教我作画。我总爱撑着下巴,看他在纸上慢慢描摹我的模样。
    苏故突然问我:“宁儿,你可知你的家乡在何方?”
    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虽有名有姓,可这名姓也不过是老乞丐为我取的。我摇摇头,说道:“我并不知自己的家乡在何方。”
    苏故抚摸着我的额头,半晌才道:“没关系,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乡。”
    这一句话虽然是听在我耳里,却已然到达我心房。我流浪了很多年,也孤单也苦难,可我从未想过我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家乡。
    我知道,家乡是唯一难过伤心时可以依靠的地方。
    我扑进苏故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哽咽道:“是,苏故,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家乡。你去哪儿,我的家乡便在哪儿。”
    苏故说:“宁儿,待我回家禀告双亲,便八抬大轿来娶你。”
    我是信他的,我安静地留在别院等他来娶我。
    可是桃花落了一遭,他还是没有回来。我去大街上走了一趟,这才听闻,苏家早就为苏故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乃是当朝宰相的女儿。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却在别院里见到了苏故。他憔悴消瘦,坐在窗前静静地发着呆。
    我喊了他一声,他抬起头看着我,原本死寂的双眸一下子有了光芒。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只一个劲地道:“宁儿,我以为你走了。”
    我笑道:“我的家乡在这儿,又怎么可能走呢?”
    苏故将他带在身边的折扇给我,当作定情信物。他说:“宁儿,你放心,此生我只会娶你一人。”
    苏故走后,我打开折扇,却见原本白色的扇面上被点了朵朵粉色的桃花,一簇簇,就好似我同苏故初遇时,那样灿烂。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苏故。
    我又等了很多天,眼见着窗外景色变迁。我夜夜都能梦见苏故,梦见他对我张开怀抱,轻声说:“宁儿,我便是你的家乡。”我醒了过来,憔悴不堪。便是在这样的相思之中,我渐渐消瘦,也渐渐病了。又多天后,我在那桃花扇上题了《鹧鸪天》的后半阕: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我抱着桃花扇去找苏故,却被拦在苏府的大门外。那是个初夏的夜晚,苏老夫人看着台阶下的我,冷声道:“你以为凭你一个小乞丐,勾引了我儿子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苏老夫人说完,不再理睬我,只吩咐了仆从几声,入了苏府。
    我眼睁睁瞧着苏府的大门在我面前慢慢合上,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苏故与我被永远分开。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抱紧了怀里的桃花扇往那扇大门冲去,却被苏家的仆从拦住。他们将我推倒在地,还未等我回神,拳头便如雨而下。
    是了,大门大户的苏家怎么能够容忍一个乞丐同未来的当家少主在一起。又怎能让这样的丑闻,毁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
    我将桃花扇死死地护在怀里,我知道今日我是活不了了。喉间的一口腥甜早就压抑许久,终于在那重拳之下喷涌而出。
    我想,如果我只是一把桃花扇就好了。因为那样,即使我不能喊苏故的名,却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那么,就让我,做一把桃花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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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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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要见主人最后一面。
    夜色深时,我从树上跳下来,去主人的卧房。
    此时已是初夏,四处皆是蝉鸣,高高低低,搅得我有些心神不宁。好在夜里风凉,吹过来,似乎要将我身上的不安吹走。
    我走到主人卧房前,里面还燃着烛火。绕了一圈,我才发现临湖的西窗洞开,只有那儿才能看清里面。
    我爬上湖边的大榕树,依着树干看向窗内。烛火因夜风而摇晃,更晃得那映在墙上的一双人影也微微抖动。
    我见到了主人。
    他将叶云抱在怀里,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听见叶云道:“苏郎,从今以后,你便要安安心心同我过日子,好吗?”
    主人没有说话,叶云觉得不安,从他怀里抬起头,仰面看着他。
    “苏郎,从今以后你都不能辜负我。”
    好半天,我才听到主人沉声道:“我定不会辜负你。”
    接着,我便见到主人低下头,吻上了叶云。
    我又开始觉得似乎是谁在撕扯着我的扇面,那扇面上的半阕《鹧鸪天》被一片片撕得粉碎。脑中却一遍遍重复回响着:苏故,苏故,苏故。
    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有过那样的感觉。我眼睁睁看着主人瞪大了一双眼,直到瞳孔散开。我挣扎着想要喊他的名字,想要将他从黑暗中拽回来。可是我做不到,那时的我,只是一把桃花扇。
    而如今,我成人了,可我依旧做不到。我挣扎着,挣扎着,终究只是从树上掉落到湖里。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又似乎并不是梦,而是回到了很远的过去。
    那时候的我,还不是一把桃花扇。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不知自己家乡在哪儿的可怜人。是,那时候的我,还是涂宁。
    我只是一个市井里的流浪儿,而遇到苏故,是在初春。郊外桃花盛开,倾城而出的人们都去踏青游玩。我虽然是个小乞丐,却也很向往那一片春日胜景。
    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回过神时我已被人揪住肩膀,那人喊:“你这个臭烘烘的小乞丐,不好好要饭,学别人赏什么花!”
    肩膀被揪得生疼,我咬着牙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无措时,却见一柄折扇敲在了那大汉的手腕上,接着一只手将我拉了过去。
    我就这样认识了苏故。他为我解围,又回过头看着我笑:“你也喜欢桃花吗?”
    原来,很多年前,我就见过苏故这样笑。笑得明晃晃,如同春光。
    从此我便赖上了苏故,成日里就爱在苏府前打转,待到苏故出府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儿,我去哪儿。终有一日,苏故忍不住回头看着我,蹙眉问道:“你为何总是跟着我?”
    我想了想,咧开嘴一笑:“我要保护你啊!”
    直到如今我仍能记得苏故眼里的错愕,只是下一刻他便柔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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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其实转世之后的主人,较上一世,却要豁达许多。他什么都看得开,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倘若我真的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主人也并不会有多害怕。
    主人说:“我这一生还从未见过妖怪,若你是,那我要谢谢你让我开了眼界。”
    我想起上一世的主人,他有极沉的心事,终日里愁眉不展,一双眼黑漆漆淡漠如夜空。果然,是不一样了啊。
    “所以,小山怪,你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我回过神看着主人,他手里悬着一支笔,微微侧首认真地望着我。
    我想,我是从何而来呢?难不成我要说,我是从你的前世而来,是从地底下你腐朽的胸口而来。
    我只能说:“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我辗转百年,跋涉千里,只是为你而来。
    主人听了我的话,一扫惯有的淡然轩朗,若有所思。我看他那样子,不禁问道:“那苏故,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主人一笑:“我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我撇撇嘴:“你明明是苏家的大少爷,又怎会从很远的地方来。”
    主人坐在椅子上,拿手撑住右腮。我乖乖地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他脚边抬头看着他。
    主人见我如此,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头,轻声笑道:“我并不是苏家人,我不过是苏家夫人从外面抱来的孩子。”
    我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大户人家这样偷龙转凤的把戏是不少的。
    主人眉宇之间微微笼罩了一层浓云,他喟叹道:“我徒长了二十多年,却不知自己的家乡在何方,更不知爹娘是何人。”
    我道:“那你为何不去寻他们?”
    似乎我的话很好笑,主人牵起嘴角笑了笑,说道:“我既然能被苏夫人抱回来,便已然和亲生父母断了关联。更何况我在苏家这么多年,过得也并不差。”
    主人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心里有些急又有些气,只问道:“那你这样开心吗?”
    “开心?”主人一愣,半晌摸了摸我的额头道,“果然只有小孩子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开心于我来说已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我要为苏家的未来活着。”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叶云,心中一阵急跳,已不假思索道:“那你娶叶云,也是因为苏家吗?”
    主人未料我会问这样的话,目光有些愣,半晌才道:“我与叶云之间,不该这样定义。”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我,只起身负手站在窗边。我觉得主人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寞,也很孤单。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开心。
    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一遍遍不知所措地唤着他的名:“苏故……苏故……”
    叶云来寻主人,是为了我。
    不,也不能说是为了我,应当说是为了当初还只是一把桃花扇的我。叶云要主人将桃花扇拿出来,主人道:“那桃花扇了不见了。”
    主人当然找不到桃花扇了,桃花扇变成了如今的我,自然就不见了。
    我躲在树上,看着叶云瞪着主人,道:“你没有骗我吧?”
    主人听此一言,笑道:“云儿,我何时骗过你。”
    叶云想了想,一边看着主人悬笔作画,一边道:“关于那把桃花扇,我却听到了一个传闻,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主人头也没抬,只道:“你但说无妨。”
    叶云道:“那把桃花扇上的桃花,确实是人咯出来的血。那把扇子曾经的拥有者,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他爱过一个女子,只是门户不当最终被人强拆了鸳鸯。那女子忧郁成疾,病死了,死之前都未能再见那少爷一面。那把桃花扇原本是少爷送给女子的定情之物,女子死后,扇子又重新回到了少爷的手中。少爷后来也病死了,那桃花扇做了陪葬品,随他一起入土。”
    主人听完,只无所谓地笑道:“郑雾果然是被人坑骗了,这扇子哪里算得上名贵的古董呢。”
    叶云似乎不甘心主人是这个反应,又咬牙道:“我要同你说的是,那少爷的名字也叫苏故!”
    我扒开树叶,看见主人手中的笔“嗒”的一声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大片浓浓的墨渍。他望着叶云,一张清俊的脸上满是错愕。我又往前探了探身,企图想看清他的双眼,然而就在此时,主人笑了,笑得十分随意:“所以,云儿,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叶云咬牙道:“我只是觉得那把扇子的来历太过诡异,于你,也太过诡异。”
    主人似乎想要安慰她,伸出手企图将她揽入怀中。可叶云却偏过身子,有些哽咽道:“我知你并不喜欢我。可是苏郎,当我知道我要嫁你时,我是如何雀跃。我想,即使你不爱我,但只要以后能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主人,一双明眸里泛着泪光:“你不知我如何担惊受怕,我怕做不了你的妻子。”
    我眼瞧着主人的手慢慢垂下,头颅也慢慢垂下。他扶着书案的一角,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抱歉。”
    叶云似乎很讨厌主人同她说“抱歉”二字,只深蹙了双眉,半晌道:“苏郎,我今日只掏了心窝子里的话同你说,只望你,莫要辜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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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没有想到,成为人的愿望居然得以实现。
    那是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睁开眼,正企图抖抖扇面,却不料这一抖居然抖出了一只胳膊。我抬起这胳膊呆呆地看了一看,又慢慢伸手摸了摸脸,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我成了一个人。
    主人在此时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见到我明显吃了一惊,瞪大了眼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房中!”
    我脑袋一热,不由自主便张口喊道:“苏故!”
    这一声我等了太久,这样轻飘飘喊出来几乎是像做梦一样。我觉得很开心,雀跃得几乎要跳起来。我一路磕磕绊绊地跑到主人身边,仰面看着他的脸,又喊了一声:“苏故!”
    主人低眉,狐疑地看着我,好半天才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主人,只能无措地看着他。”
    主人却突然一笑,抓住我的胳膊,英俊的眉眼之中俱是风流,他说:“你不声不响出现在我房中,难不成是什么山精鬼魅?”
    我连忙点点头。
    主人笑得更开了,一双眼宛如新月,瞧了我好半天才道:“小丫头,深夜进了男人的房间可是件有辱清誉的事,快走吧!”
    他推了我一把,转过身去。我回首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道:“我……我还会回来的!”
    主人闻言,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看见他瞳仁里,是一张人类的脸,而非什么桃花扇,心里雀跃,脸上也挂了笑,又对他重复:“苏故……苏故!我还会回来的!”
    我在料峭的寒风夜奔跑在山野间,我看着河水里我的脸,那是一张十六七岁女子的脸。我高兴地扑进河里,任凭鲤鱼穿过我的长发,轻啄我的面颊。
    苏故……苏故……这世上最好听的两个字,就是“苏故”了!
    天一亮,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主人身边。老树长在书房边,我便趴在老树上让树叶遮了身形,默默地看着书房内主人研墨作画。
    前世的主人就是个有名的才子,我扇面上的桃花据说也是主人亲自点上的。
    我瞧着主人慢慢地悬笔勾画,半炷香的时间一张脸便跃然于纸上。我瞧着那张脸觉得眼熟,好半天脑海里才陡然回想起,主人的眼里曾倒映着那张脸。
    那分明就是成人之后我的脸。
    我心里高兴,趴在树上看着主人将我描画。最后一笔完成时,我忍不住从树上倒挂下去,对着窗内的主人喊:“苏故,这里还少了一笔!”
    主人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我,眼里含了笑,只歪头问我:“你说说,少了哪一笔。”
    我指着右边的眼角对他道:“你瞧,我这里还有颗痣呢!”
    我怕他看不清,又荡着过去瞪大了眼指着眼角:“喏,就是这里。”
    主人极其认真地盯了我半晌,终于忍不住一声笑,对我招招手道:“下来吧,哪有女孩子似你这般倒挂在树上的。”
    我听主人的话,从树上跳下来,趴在窗台上看着纸上的我,越看越欢喜,不由得道:“苏故,你觉得她好看吗?”
    我伸手点点纸上的自己。
    主人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他逗我:“那你说说,这纸上的人是谁?”
    我撑着下巴看着他,有些纳闷。他画我画得这么像,难道还不知画的是我吗?
    “你……你画的不是我吗?”我有些忐忑。
    主人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夸你好看吗?”
    我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苏故,你不怕我吗?”
    主人搁下笔,扭脸看着我疑惑道:“我为何要怕你?”
    “我……我来路不明啊,说不定真的是什么山精鬼怪呢!”
    主人笑道:“我常看书中写什么山精鬼怪,却没一个似你这般。所以,就算你是个鬼怪,也是个呆笨天真的小鬼怪。”
    我不知主人是在贬我还是在夸我,只瞪着一双眼睛看他。
    主人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眼里满是笑意:“你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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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睡了很多年,和我主人一起。
    我被安放在他胸前,陪他一起长眠于地底。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慢慢腐朽,最终化为一堆枯骨。我一点都不害怕,所以我依旧安静地睡在他胸口,就好像他活着时,陪着我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大喊一声:“苏故!”
    之后我醒了,睁开眼,花白的日光好一阵才退去,接着,我便看见了一双眼。
    深深的黑黑的眼,被春光笼罩,蒙上一层亮晶晶的颜色。
    他看着我,伸手抚着我面上的桃花,眼神有些颤,好半晌才道:“你是从哪里买了这把桃花扇的?”
    那先前说话的人开口道:“听人说这是把古董扇,可我买回来才看见,这桃花扇上的桃花分明就是血迹。真扫兴,这扇子偏偏让人觉得不祥。”
    “几回魂梦与君同……”他读着我扇面上的题字,微微蹙起俊挺的眉。
    我觉得我快哭了,我觉得我做了一场梦。我主人活了,他就活在我面前。
    “苏故,怎么,你喜欢这柄扇子?”
    我主人抬起头看了看那青年,微微一笑,嘴角现出两粒酒窝。偏偏一张温润清俊的脸,因着这对酒窝生出了几分风流。
    我从未见过主人这样笑,我从来都不知道主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我看见他点头,说:“嗯,我喜欢这柄桃花扇。你不如送给我好了。”
    我跟着主人回家。
    原先我以为,主人的胸口便是我的家。而如今我知道,主人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我如此断定他就是我的主人,只因他看着我的眼神。他抚着我的扇面,一双眼沉沉的,深深的,似乎透过我看向很遥远的地方。那目光,像是在思乡。
    这一世的主人,投生在一户官宦世家。他是这家的长子,仍名叫苏故。我喜欢主人的名字。故,故人,我同主人可不就是故人呢。
    这一世的主人笑的时候很多,他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好像新月。我想,他大约已经忘记了那个叫作涂宁的女子。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这样快乐,毕竟上一世,那女子令他余生痛苦直至死亡。
    主人有个未婚妻,乃是当今宰相的女儿,名唤叶云。她时常来找主人,见到我,眼中划过一丝差异,只问道:“这柄扇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彼时主人正将我握在手里慢慢地摇着。他听到这话,便将我收起来,轻轻笑道:“郑雾送我的。”
    叶云只从主人手中取过我,慢慢打开我的扇面,轻吟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语调越来越轻,最后变作呢喃。我讨厌她将我握在手里,恰逢一阵风,我便抖了抖身子随风落在了地上。
    主人极心疼,立时便起身将我拾起来。叶云望着他,道:“这首《鹧鸪天》为何只有下阕?”
    主人摇头道:“我也不知。”
    叶云又道:“我瞧那扇面上的桃花,分明就是血渍。这柄扇子不祥,你还是扔了吧。”
    我听了,心里一阵紧,只可怜巴巴地等着主人开口。似乎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主人说:“我同它很有缘分,既然有缘,就不该扔了它。”
    我觉得开心极了,觉得主人还是那个将我当作生命中最宝贝的主人。
    叶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好长时间以后,她才道:“下个月便是你我的成亲之日,看你现今这模样,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啊。”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娇嗔,主人听出来了,便走过去笑着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这几日我确实同郑雾他们走得近了些,但你放心,成亲之后我自当以家庭为重,不会再和他们胡玩了。”
    叶云只嗤笑一声,低首道:“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记得啊!”
    主人笑道:“那是自然。”
    我没有见过主人这个样子,叶云满面春色依偎在他怀里,他垂首望着她,双目之中是满满的笑意。
    我又想起很多年前,主人靠在床榻上,他将我慢慢展开,看着我扇面上的那半阕词。苍白的脸上一双眼黑漆漆的,全是没顶的悲伤。他怀念涂宁,他爱的是涂宁。
    我原以为,主人爱涂宁爱成这样,即便转了世也不该忘了。可我又哪里有资格责怪主人,他转世便是抛开了前世的一切。更何况,我只是一柄扇子,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真想做一个人啊!
    我心里想,能做人就好了,做人了才能陪在主人身边,做人了才能唤一声“苏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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