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前边的话】我们最好的青春应该是什么样子？不是你走了多少路，也不是你有多少故事，而是在你最美丽的年华，刚好遇见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一个能和你互相温暖，陪你走下去的人。愿我们都会与幸福相见……
                           
                                   ——落萧萧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1)】

何晓玲和何晓珍姐妹俩十六岁刚读完高一,就双双辍学南下广东打工了，她们自诩是去闯社会。何晓玲和何晓珍是双凤胎，据说何晓玲比何晓珍前来了一分钟，所以何晓玲就成了姐姐了。

此番来到东莞北园镇白石工业园找工，是她们漂泊打工的第三站。可令何晓珍没有想到的是，她前天刚到这家工厂试工，今天早上就得请假了。

她很不好意思向组长开这个口，好在她是跟好朋友贺樱一起进这家工厂的，贺樱是人事主管的老乡，人事主管的老婆黄允梅是她们车间A组的组长，跟她们C组的组长林沐风有不小交情，所以由贺樱先出面帮她跟黄允梅说了她要请假的事，再由黄允梅出面，带她去跟她组长请了三天假。

请到了假，何晓珍不由在心里庆幸：这年头有关系就是好办事。好在这次自己也沾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关系，要不这次请假还真有点没谱。一想就知道了，有哪家工厂会那么好，给刚试一两天工的员工批三天假的？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2)】

这两天她姐何晓玲突然有临产的症状，就是出现规律的子宫收缩并伴有阵痛。这天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何晓玲更是感到胎儿的头在不断下降。所以六点钟天一亮何晓珍就慌慌忙忙地跑到厂里来找贺樱（贺樱住在厂里集体宿舍）商量请假的事。按常理是十月怀胎，哪想到这才8个多月她姐就要早产了，使得她们之前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

她姐何晓玲和男朋友丁冲去年同居了半年多，因为没做任何安全措施，就怀了孕。丁冲也是一年到头做普工的主，没存有什么钱，还不敢把她姐何晓玲带回家结婚，但他们又舍不得打掉这爱情的结晶，说要把他——谁知道是他还是她——生下来，所以害得何晓玲去年春节都不敢回家，也害得何晓珍得陪他们“小两口”在广东过年。

可是这两个月来他们老是天天吵架，吵架的原因很多，但也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一个月前，他们又吵了一架，她姐何晓玲火气怒盛——何晓玲本来就性格火辣，何况又是有身孕期间——把做菜的家伙砸了丁冲一锅儿，丁冲就收拾东西走人了，还联系得上，但就是再没回来过。

何晓玲痛定思痛，就说联系亲人和朋友借到点钱了就去把孩子打掉！然而随着思来想去，何晓玲也犹豫来犹豫去，终于犹豫到孩子就要出生了。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3)】

不过去请假时，可能之前黄允梅没完全听清楚，就跟她组长说成是她自己要去打掉孩子，虽然黄允梅很小声地说，但还是有好几个员工也在旁边隐隐约约听到的了，而当时何晓珍一心只想请到假，为避免节外生枝，就没有给自己申辩，害得三天后她回来上班别人看她的神色就不对。后来她才隐隐听到些关于她刚来试工就请假去打胎的舆论。刚听到时，她不由得脸一红，接着是有点窝火，随后又只得苦笑。

且说那早她请假回去带她姐何晓玲去医院的时候，何晓玲虚弱地说，真没想到会早产，以为还要一个月才会生下来，就想去把它打掉算了。可是又听说七八个月大了已经打不掉了。而且她说她还是爱丁冲，所以她决定要把他们爱情的结晶生下来，她也相信有一天丁冲还是会回来找她和孩子的。

虽然何晓玲和何晓珍年龄差不过一分钟，但性格却是相差迥异。何晓玲性子火辣，脾气喜怒无常，而且做事不计后果；而何晓珍则性情温和，做事不急不躁，在何晓玲眼中她总是个没有多少主见的人。所以对于何晓玲前后的决定，她什么也没说，她只要依照何晓玲说的配合着做就行了，实际是她要对何晓玲进行什么规劝，何晓玲也不会听。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4)】

那早她们打的去医院，一下的士，何晓玲就一阵干呕，呕得她满头虚汗、面色苍白。终于缓出了劲，第一句话就是骂丁冲：“这个天杀的臭男人，把我弄到生不如死，可是不知道他倒先死到那里去了！……要不然这个时候，也能抓着他的手……”

她们也不敢进大医院，费用太高。她们进的是一家私人诊所。急诊后医生说确实是快要生了，要签字时，医生问：“你男人呢？”

何晓玲虚弱地说：“他有事，没能来。”

医生看了一眼何晓玲的脸色，有些挖苦地说：“该不会是没老公吧？未婚先孕的事儿啊，我是见多了。”并强调说要他老公来签字才行。

“啊？这……这个……我们……”何晓珍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要求，立即慌乱起来。

还是何晓玲镇定，说：“家里有事他回去了，一时赶不回来 。”

医生说：“那就让你这位姐姐还是妹妹签字吧。”

两个小时后，何晓玲终于生产了，还算顺利，是个女婴。也就意味着十七岁的何晓玲还未出嫁就踏入了先当妈的行列。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5)】

在医院调养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她们便商量要出院的事宜。何晓珍的意思是要她多在医院调养几天，可何晓玲说再住院就没多少钱了，虽然这不是大医院，但它终究是医院，一天的花费也不少，出去还得养她自己跟小孩，什么地方都得用钱。

何晓珍说：“可是我明天就请假到期了，你现在还行动不便，回了租房谁照顾你们母女呢？”

何晓玲不说话了，因为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这些即将面临着的问题。

何晓珍说：“要不我就不去上班了，在租房照顾你们母女。”

何晓玲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样过一两个月我们就身无分文了。你得为我和你外甥女去挣钱呢，否则一两个月后我们母女非得饿死街头不可。”

正迟疑不决间，这时随着两三下敲门声，还未得到许可就推门进来了一个女孩子，何家姐妹同时惊呼：“洛雪，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6)】

叫洛雪的女孩子没有马上回答她们，她反手关了门，就径直走到何晓玲的床边，何晓珍看到洛雪走动时好像脸上适时的掠过一丝疼痛的表情。

洛雪说：“我本来要回去了，突然瞥见你俩还有个陌生的小娃娃在里头，我就进来看你们了。”又说：“晓玲，你生孩子了？你当妈妈了！”语气中有着惊喜的味道。

何晓玲躺在床上微微点头，又转眼去看了看在床边摇篮里的婴儿，她的孩子。

洛雪走过去探视了婴儿，问：“她爸爸呢？”

何晓玲突然咬了咬牙，说：“那个臭男人死了！”直到这时，她才从初为妈妈的喜悦转回到现实的痛苦上来，其实她根本没把握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丁冲会不会真的回到她身边，现在对丁冲的爱情和决心她感到动摇了。因为前两天她又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说她快生下他俩的孩子了，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因为她还是那么爱他，孩子肯定也会非常非常爱他，她们不能没有他，要他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尽快回来。要他回来见证他们的爱情结晶诞生的伟大时刻！

可是这已经是她产后的第三天了，还没见到他的半个鬼影，也没收到他回复只言片语。l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7)】

之后是何晓珍把她们姐妹目前的难题说了，洛雪说她可以帮忙照顾何晓玲一段时间。何晓珍不由得眼睛一亮，不过她还是问洛雪真的有这个时间么？洛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两天她也是来做无痛人流的，正好也需要调养调养，不过对于照顾晓玲和她婴儿来说，还是可以的。如果只在何晓玲面前她是无需感到不好意思的，但在何晓珍面前不同。

何晓珍想，怪不得看她走动时脸上有疼痛的表情。

她们去办理出院手续，医生本不同意她们三天就出院，何晓珍也不同意，可是何晓玲执意要出院，她是想到钱的问题。医生没法，随便交待了他们一些该注意的事项，就同意她们出院了。她们于是抱的抱、提的提、拎的拎，终于把小宝宝和从小超市买来的婴儿前期所需物什都搬进了那个单间的租房里。

好在这个单间还算大，床是双人床，脚地上还可以打地铺，所以何晓珍和洛雪可以挤地铺，或者何晓珍也可以到厂里跟贺樱挤；当然地铺白天是得卷起来的，要不都没可转动的地儿。

她们随即“搬进来”的是房东和旁边那些房客的鄙夷眼光，因为何晓玲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有余，以前她和男朋友吵吵闹闹时没少让旁边的房客们产生怨气，现在又添个婴儿，估计人家是想到以后就更不能清静了，也难怪。

洛雪安慰说：“别管他们，我们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差她房东的租金，也不向他们那些人讨一片尿布。”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8）】

在何晓珍又出去买些东西的当儿，何晓玲问洛雪：“你和我们在广州分开后，就来东莞了吗？”

“没有啊，”洛雪说，“我先到深圳做了三个月，觉得不爽，就跑到了中山，做了也有两个多月吧，在洗水厂做。洗水厂工作时间又不是死规定，没货做就放假，有货来了半夜你也得爬起来，一工作起来手脚都得泡到化学药水里，受不了！你不知道啊，很多人的脚肿得跟粽子似的，一想起就叫人害怕！”洛雪又诡秘地说：“听说在那里面做久了，不但影响我们女孩子的生育能力，而且对男孩子打击更大，爬到了女孩子身上都插不进去，软精了！”

何晓玲被洛雪后面的话逗得躺在床上也笑得花枝乱颤！

“这后来嘛，我就来东莞了。你想啊，在中山多是洗水厂，别哪一天我在里面找到了个男朋友，他爬到身上来时居然是个废了的物件，你说令人扫不扫兴？”

何晓玲又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就牵动了下体，只疼得直冒虚汗。洛雪这才停止不说，用毛巾浸热水敷在她的额头上。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09）】

何晓玲问：“那你打掉的是谁的孩子啊？怎么也不见你男朋友？”

洛雪说：“哎，别提了。是我们主管的，叫周显明，他有老婆有孩子了。可是我喜欢他……”

何晓玲抢话头道：“你只是喜欢他，还没有爱他，是吗？”

洛雪白了何晓玲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不爱他谁跟他上床？又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洛雪又说：“他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说对他对我都影响！他给了我2000块钱，说让我把孩子打掉，然后休养一段时间。”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0）】

第二早何晓珍就回厂里上班了。因为加班，晚上九点半过后，何晓珍和贺樱才下班，贺樱就跟何晓珍过来看何晓玲，贺樱还买来了一些补品。洛雪就煮了夜宵和她们吃。吃夜宵间，何晓珍对洛雪说：“洛雪，真的谢谢你！有你照顾我姐比我照顾的更好，你跟我姐总是有话聊，可我就不行了，总是聊不对她的胃。你看，有你在，我姐笑得开心多了。”

洛雪赶忙笑着连说谢谢，又说：“不是你聊不对你姐的胃，应该是你姐聊不对你的胃吧？你知道我和你姐说话可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口无遮拦的。”

何晓珍客套地说：“哪有……”

这时婴儿哭起来，贺樱最靠近，赶忙转身把她抱起来，问道：“是不是宝宝也饿了？”

何晓玲说：“抱给我吧，我给她喂奶。”

不过小家伙到了她妈妈怀里，含住了乳头吮了两下却不再吮下去，而是呼吸均匀地熟睡了过去。

贺樱于是笑说：“原来小宝贝想妈咪了。”

何晓珍也接口道：“可不是吗？你看她现在睡得真香。”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1）】

这时候何晓玲就觉得，当妈妈是这世间一件很幸福的事。你看这宝宝，靠在自己的怀里，传递过来的体温不只是从自己身上得到的，同时还有从她那个还未谋面的爸爸、也就是自己爱的那个人身上得到的，她身上所流淌的是两个人的爱情所心有灵犀的那一部分。

这个时候的何晓玲就倍加想起丁冲来。丁冲，丁冲，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们母女？难道你没有收到信息吗？还是难道你真的绝了情？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绝情到这个地步的。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何晓玲被自己的闪念吓了一跳：难道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了吗？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2）】

何晓玲有洛雪照顾着，倒也觉得日子过得很快。虽然因为她们都没当过妈妈，所以照顾起婴儿来存在一些困难，不过洛雪能跟她推心置腹，什么大女人小女生的私密话题都能说，是以倒也不觉得带婴儿如何辛苦。

何家姐妹跟洛雪初识是在广州，碰巧在一条流水线上，又碰巧住同一间宿舍，还碰巧洛雪跟何晓玲有共同的喜好，那就是勾仔。不过在和丁冲之前，何晓玲并没有跟男孩子同居过，之前勾到过两个靓仔，但还只限于让人家碰一下手、搂一下腰，那纯粹是生活遇到瓶颈了，变相保自己不至于没钱吃饭饿肚子而已，所以怎么能把身体给奉献出去呢？说白了，现在的男孩子个个都是色眯眯的，你不宰他一把也要被他在目光上和想象上跟你做爱了，有机会不宰就被他们在精神上白糟蹋了！

当初就是因为何晓玲把这一番理论在宿舍宣扬出来后，马上得到了洛雪的支持和拥护，是以两人从此引彼此为知己。

要说起来，她们三个女孩都长得蛮漂亮的，所以很多男孩子明知道希望的指数不大，但还是甘心一次又一次地被她们宰！可何晓珍是个异类，她却是从来都不愿宰人家的，有男孩子买礼物送，她通常都是努力拒绝。洛雪就常说何晓珍：“你拒绝不掉也就算了，可你还非得那么努力去拒绝干嘛呀？”何晓珍就算身上真的没有一分钱吃饭了她也绝不会用上这种方法去保证不为难肚子，她的解决办法是到处联系亲人和朋友借钱。

不过一般她能借到的概率都太小，是以几乎每回都是何晓玲和洛雪让人家请去先吃小半天了再叫她，彼时候她看到两个姐姐悠哉悠哉享受着，她也无法再清高了。这时候洛雪还会笑着对她说：“来来，多吃点，就当你宰我两个好了。”洛雪也经常笑何晓珍这是浪费了青春浪费了资本！

所以有时候想起来，何晓玲都疑惑，何晓珍和她是双凤胎，可怎么性格相差就这么远呢？不是说双胞胎都是心灵相通、甚至有一个生病另一个的身体都有反应的吗？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3）】

一个多月了，何晓玲已经能行走自如了，而且精神头好了，两个人的话题也更多了起来。但因为婴儿最近越来越会哭，特别半夜经常一哭就断断续续地哭一两个小时，惹得邻居们都睡不安稳，所以遭受的非议和冷眼也就更多了。

不过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个生了孩子却连男朋友也见不到一眼的人，加上打工族之间也多是有隔膜的，两个人可以住在隔壁而长期没打过一声招呼，是以明明被她的宝宝闹到睡眠不好也对她不闻不问。

不是他们同情她，而是他们觉得不屑，都把她看成不干净的女孩子！她就对洛雪说道：“难道我去做鸡了吗？我为我男朋友生下孩子有错吗？还是说我们非法同居啊？不过这也是法律上的事吧？而且现在整个广东，有哪几对男女不是‘非法同居’的？”

洛雪冷笑道：“别理他们，反正像我说的，咱一来不欠房东的租金，二来不借他们哪家的一片尿片儿！他们以为他们是比咱高等的更高等动物哦！”

话是这样说，但是何晓玲渐渐地也自怜起来。其实住她们这层楼的也不只她未婚有宝宝，有一家和她一样也是还没有结婚就生下孩子了的，只不过是人家的男朋友没有离开；可就是因为人家的男朋友没有离开，就成了干净的人，宝宝也就成了受到别人宠爱的宝宝！

看吧，从外面下班回来的住同层楼或上面几层楼的男男女女、已婚或未婚的，都会经常飘过她的家门，径直走到隔壁的那家去亲一下人家的小宝宝，再转到斜对门那家去逗一下那个一岁大的女孩子，问些小孩爱不爱哭、喜欢吃什么食品之类的问题，再说些暖心暖肺的话。

起初何晓玲以为那些都是人家的老乡和朋友，后来慢慢留意了才了解到并不尽都是，有时候她会听到他们互相问“你们老家是哪的呢？在哪个厂上班了”等等这些，只有不是熟人间才问出来的问题。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4）】

何晓玲这个时候就想，要是她的宝宝除了洛雪、晓珍和贺樱外，也受到别人的爱抚多好啊，那她得到的社会感情也会多一点。她虽然不屑于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但她却是很在乎她的宝宝被别人认可。这就是一个人处在大社会中的微妙心理，我们一方面抵触社会，一方面却又依赖社会。
可是她的这个愿望却似乎没有实现的可能，就因为她是个生了孩子而没有男人的人！这个时候她就会祈求丁冲快快回来！她现在宁愿他是出了什么事还回不来，就像张爱玲在《小团圆》里说的“宁愿相信你因为下雨不来”一样，这样她就还有期待的、还有等下去的理由！

可是这个死丁冲啊，你是真的绝情了还是有什么事回不来啊？再怎么样两三个月的时间了有气也该消了、有病也该好了、有事也该办完了吧？你就忍心让我们母女俩因为你的离开、你的不回来就受到别人的冷言冷语吗？我受到怎样的待遇无所谓，宝宝可是无辜的啊，如果是宝宝的问题，那也是你造的孽啊，难道你就是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人吗？我虽然跟男孩子打交道不少，可我青春少女最珍贵、最宝贵的第一次可是奉献给你的啊，你反倒这么不珍惜吗？

越想越伤、越伤越悲、越悲就越气，到最后，何晓玲在心里骂道：“丁冲，你这个大混蛋，你是不是被车撞死了你？！”

正是因为有这种种心结，所以有时候要是突然有某个人提醒她说：“哎，那个05号房的，你宝宝的衣服被风吹掉了。”这个时候何晓玲在谢过人家之后，她往往就会感动得眼里生潮！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5）】

这天晚上，何晓珍又买了一些补品回来。把东西都拿出来后，何晓珍给何晓玲读了一条短信：“玲，你近来还好吗？我一直还想着你，你会等我吗？”

何晓玲急忙问：“是丁冲吗？你回他叫他快点回来呀！说我们母女也很想他！”

何晓珍呵呵笑了一下，说：“瞧你激动的，不是丁冲了，是那个宁国海。”

“哎哟，你这个死妮子！”何晓玲以为是她这段时间日思夜想、也日思夜骂的丁冲的短信，激动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给我读丁冲的短信，却给读什么宁国海这些屁不相干的人的短信。”

何晓珍哪里能体会到她现在当了妈妈没有丁冲的心情，回敬说：“以前我看你们在一起时咋就没这么恩爱咧！离开了又想了。”

何晓玲说：“你懂个屁啊，你是个没恋爱过的娃，根本不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何况是一个当妈妈的感情呢！”
何晓珍撇了撇嘴：“我现在才不要了解呢，我才十七岁耶！”

何晓玲对这个仅小她一分钟的凤胞妹妹的纯情样真的是贬不是，褒也不是。“好了，好了。”何晓玲不无无奈说：“就你纯情，我们都不纯情，行了吧？你倒说说，这个宁国海还来了什么短信啊？”

“没了，”何晓珍说，“因为我没有帮你回他，所以就没有下文了。”

洛雪笑道：“看来，他还是那么怕你，哦，不，是还那么爱你，所以没得到你回复之前他一般都是这个熊样的，‘我怕你生气了啦，怕你不高兴了啦，怕你不理我了啦。’哦，My上帝！肉麻死了他这人，说话比女孩子还娘，我是真受不了他！”

何晓玲笑说：“不过他这种人好就好在痴情，专一。”

洛雪笑道：“哟哟，帮他说起话来了，莫非我离开后你俩还发生了一段感情？”

“也没有了，”何晓玲说：“就他那老实的样儿，还敢跟我有一段感情吗他，他无非也就在短信上说说……”

何晓玲还要谈下去，这时何晓珍把婴儿抱到她面前，说：“宝宝脸都扭成这样了，给她喂奶先。一谈到男孩子就没完没了。我可跟你说啊，以后少在宝宝面前谈这些艳史，会把宝宝从小就教坏的，这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事儿。”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6）】

何晓玲和洛雪相视一眼，吐了吐舌头，又做个鬼脸，便从何晓珍的臂弯里接过婴儿，撩起睡裙给婴儿喂奶水。

婴儿一含到乳头就一头猛扎进去吸吮。她的脸粉嫩粉嫩的，粉嫩上长着茸茸的软毛，看着就令人心疼极了，有可以为了她牺牲一切的冲动！这个时候的何晓玲，就又想到了丁冲，不是一般地想，是非常非常地想，因为她的爱在他身上，也因为他是她孩子的爸爸！可是现在她想丁冲的，也不只是一种感情，是多种感情，想他的温存、他的好，也想他的凉情的离去，更想他的绝情的不回来！所以现在想他的感情是爱是恨是纠结！

何晓玲突然极其认真地说：“你们两个帮我想一下，我宝宝应该叫什么名字？该给她起个名字了，你们说是跟我姓好呢，还是跟丁冲姓好？”

这倒让何晓珍和洛雪都犯难了，按理说，孩子一般都是随父姓的，可是丁冲又不在；那么理应跟母姓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丁冲哪天还会不会回来找她们母女俩？而且跟了母姓可能以后会对晓玲的名声更不好，要知道中国社会的人们想象力何其丰富，就凭一个名字他们都能扯出很多背后的故事来！

最后何晓珍说：“就跟两人的姓吧，叫何丁什么好呢……”踱步了半天，何晓珍有些激动地说：“就叫何丁香。”

“何丁香？”何晓玲和洛雪同时问。

何晓珍说：“丁字配什么字都不好，就配香字好，也有诗意，丁香花嘛！”

何晓玲就低头看怀中吃饱熟睡了的婴儿说：“何丁香，好，就叫丁香了。快谢姨姨！”说着又用她秀丽的鼻尖轻柔地慰了慰婴儿的嫩脸。这应该是作为妈妈、作为母亲最幸福的时刻了！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7）】

三个多月了，丁冲还是没有回来找她们母女，也没有任何音讯。洛雪几乎每天不下十次用她自己的手机及公用电话打丁冲的手机，但总提示对方网络忙或者是关机。

老窝在租房实在闷得慌，她们这段时间开始抱婴儿外出走走，或到市场上去转转，感受感受一下热闹。更多的时候是抱婴儿到北园镇最大的公园镇西公园去坐坐。镇西公园一天到晚人流量很多，有的在运动娱乐设施上做运动，有的坐着天南地北地谈天，还有不少人家也带小孩抱婴儿来呼吸公园里比较清新的空气。

镇西公园离何晓玲她们的租房区很远，那片租房区的人们都喜欢去比较近的白石公园，所以到镇西公园来不会有人知道何晓玲是个生下了孩子却没有男朋友的人，因而她心情显得特别好。她宝宝何丁香也有很多大人来宠了、有很多小孩子来亲了，而且若碰到有跟小丁香日月相仿的宝宝，他们大人之间还会互相开玩笑说：“长大了，让她们女的做姐妹，男女的就做恋人吧。”然后就会各自对怀里的宝宝说：“以后要跟她/他做一对幸福的恋人哦！”

有时候有的人会问何晓玲的宝宝：“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啊？”何晓玲就会代宝宝很骄傲地回答：“我叫——何——丁——香，丁香花的丁香！”

往往这些时候，洛雪就会认真地悄声对何晓玲说：“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幸福，即使没有他，只要有宝宝，你就会感到很幸福很幸福！”

可是洛雪说了几次后，何晓玲却把她的忧虑说出来了：“洛雪，其实现在我感到幸福的是你，是晓珍，而不是我。你知道吗？我越来越感到痛苦，丁冲一直没有消息，为了生下宝宝，我们借了不少钱。现在已经三个月了，有你照顾，免免强强也坐过了月子，可是再也没有多少钱来维持我们母女俩的生活了。我不能再让你来照顾我，说真的，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是因为没有丁冲在身边，晓珍又要上班，而且晓珍跟我也聊不到一块儿，所以我很依赖你，就一直不敢问你什么时候有打算。因为我很怕你离开之后，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糟糕的生活。”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8）】

洛雪缓和地说：“你不要想那么多。”

何晓玲痛苦地说：“不，生活现实得不能再现实，我不能不多想，也无法不多想了。现在我都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我得去找工作，我不能等晓珍自己工作养活两个大人一个婴儿，还要去还债。未生前，我觉得当妈妈是件挺幸福的事儿的；可生下来后，却没有钱来养，我才知道后悔！像你把它打掉了，虽然没有尝到当妈妈的幸福滋味，可是现在也不会因为妈妈梦醒了而痛苦！”

洛雪：“……”

何晓玲又说：“洛雪，其实我知道你很喜欢宝宝，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宝宝，这段时间我都看到了。可是周显明不能给你，他毕竟是个有老婆有孩子了的人。不过还得感谢他不给你要孩子，要不你也会和我一样，没有爸爸的孩子，做妈妈的心情是多么难受！周显明他还会给你2000块钱，可是你看，丁冲呢？什么东西都没给我留下，只给我留下了满身的伤痛！……我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何晓玲哭了，这是认识以来，洛雪看到平时活泼火辣的她第一次哭。

洛雪上前拥抱她，也陪着她流泪。洛雪说：“你知道吗？你说对了，我确实很喜欢小孩子，当时周显明让我打掉，我还跟他吵了几回，他就说我还不知道孩子所带来的苦恼！当时我不信。……我之所以留下来这么久，一方面是因为要照顾好你，反正我也不急着工作；一方面是我舍不得离开宝宝，她也像是我亲生的一样……”

【第一章 都怪当时年纪小（19）】

何晓玲趴在洛雪的肩膀，抽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要劝你，以后也不要太早要孩子了。你知道吗？之前我就想：看到别人当妈妈那么幸福，我也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也要做个幸福的妈妈！所以丁冲虽然离开了，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到我身边，因为我们吵架的日子太多了，但是我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只因为我想做个幸福的妈妈。那时候我根本不会想到糟糕的生活，也不计较什么后果……可是现在我后悔了，好后悔好后悔你知道吗？我不单害了自己，也害了宝宝。等我去工作了，我的宝宝怎么办，我的宝宝怎么办啊……”

何晓玲是不能不去工作的，生存是个问题；可等何晓玲去工作后，婴儿该怎么办？这也是个问题。经过几天几夜的反复商量，痛定思痛，何晓玲觉得只有把婴儿送人抱养，这样她才可以出去工作，对婴儿也好，至少能让她有“母爱父爱”，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只有母爱而没有父爱。再说她还这么年轻，带着个孩子以后谁娶她啊？对父母又怎么交待？当讲到这些弊害，两个少女第一次感到不寒而栗！

妈妈梦彻底醒了，她们就祈求能尽快找到个好人家，把婴儿给送出去。

洛雪说：“要不要提前跟晓珍说一声？”

何晓玲忧心忡忡地说：“没送人之前不能跟她说，以晓珍的性情她会拼命阻拦的，她会不惜艰苦，一个人也要担养活三个人的重任。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听我的，一副没有主见的样子，但这种事情在她面前就是行不通。”

洛雪叹了口气，说：“好，知道了。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打听有什么人需要抱养孩子……”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1）】

何晓玲和洛雪都是风风火火的人，又心灵相通，所以要她俩搭档做一件事，那真是再适合不过。就她俩要将婴儿送人抱养这回事，只要一经决定，她们就不再有丝毫犹豫，开始想方设法去寻找途径。刚开始她们是抱着小丁香在白石村这一带工业园附近走村串巷、走巷串里寻找讯息的。

毕竟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给送出去，怎么着都觉得是在做一件亏心事，所以她们当然不敢像找工作那样逢人就打听，只敢多留一个心眼，看看有哪个人家没有孩子需要抱养婴儿的。

第一天出去，什么消息都没收获到。第二天她们又抱着小丁香到另一个村子里去，当小丁香哭起来的时候她们就坐在村中的树荫下给喂奶水。因为没有在路边这些地方喂过婴儿奶水的经历，所以何晓玲第一次在树荫下撩开衣服给小丁香喂奶水时，很多路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看，尤其是那些貌似游手好闲的男人，他们看何晓玲时，就好像他们的目光把她整个人都给罩住了。她能想象到这些目光就象是黑夜里旷野上的狼的眼睛，燃烧着欲望与贪婪！

这样的目光她似曾相识，何止似曾相识，简直是无比熟悉，那是来自丁冲和她刚同居的那段时光的目光深处！何晓玲忽而明白了，她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容貌秀丽，皮肤又嫩白，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出她骄傲的乳房，又怎不勾起男人的色欲呢？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明白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不雅，何晓玲赶忙让小丁香把小嘴拔开奶头，整好衣服，就想赶快溜之大吉。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2）】

可是小丁香并不了解她这个年轻妈妈的难堪，她只从本能里知道她还没有吃饱，被强行拔开小嘴里的奶头后，她便嗷嗷大哭起来，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简直令人的心都快碎了！偏偏何晓玲的奶水本来就很饱胀，小丁香才吮了一小半，现在从小丁香湿润的小嘴里把奶头拔出来了，不但小丁香难受，她的乳房也鼓胀的难受不已。随着小丁香的哭声，它竟条件反射地喷出了奶汁，把她胸前的衣衫濡湿了一大片。那些有幸目睹这一壮丽情景的男人们的表情更是有说不出的猥琐和暧昧！

饶是何晓玲开放过人，此时此刻也完全烧红了脸。这种难堪绝不亚于因为垫的卫生巾太少、又突然来的汹涌，便在大街上丢了大姨妈！

怎么办？正当她俩不知如何是好时，洛雪一扭头看到了村里的公厕。老天，祖宗还算积德，不把人往死里羞！

安顿好小丁香的给养、也整顿好自己的形象后，何晓玲这才抱着小丁香从厕所里出来，但因为心理的影响，何晓玲整个人似乎就快要虚脱掉了，走路的步子飘飘浮浮的，脸上更是一副倦极的表情。

洛雪见状，赶忙贴过去把小丁香给抱过来，说：“你小心宝宝了。”

何晓玲有气无力地说：“该死的！今天到此为止吧，先回去了。”

洛雪忍住笑说：“再到别的地方转两圈吧。”

何晓玲面无表情：“回去吧，姑奶奶。”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3）】

在路上憋了半天，一回到租房，洛雪把小丁香放到婴儿篮后，一个回身趴在床上，“噗”的一声就趴着长笑不止！

何晓玲靠在床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可是她这副笑，比哭相还滑稽。

而小丁香躺在摇篮里并不睡，看到两个大人笑，她也自个在那里开心地笑着，只是她还不会配以更为丰富的手舞足蹈，也还未能发出“吚吚”的笑声，否则更能表达出她的某种喜悦之情。

看到小丁香笑，洛雪这才爬起来去逗小丁香：“你妈咪今天春光外泄了都，有一帮傻子呢就在那里傻傻地看西洋镜！”

小丁香却只顾无声地开心笑着。

何晓玲拍床沿，一副愠怒的样子：“哎，小家伙，我说你笑什么呢？难不成你也会取笑你老妈了？”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4）】

第二天要出去，她们只好带上奶瓶，又带好尿布尿片，这才放心出去。

这天她们去的村子叫王屋村，村子还挺大。折来折去，转了几圈，因为不怎么看方向，居然迷了路。又转了大半天，还是走不出来。好在小丁香今天不像往天那么哭，十点钟的时候给她含了一下奶瓶嘴，吮了一会，估摸饱了，然后就一直沉睡到了两点多钟。

可是她越不闹，何晓玲心里却越悬，看她那粉嫩的眉头，还打了小小的结。何晓玲在心里说：“难道她知道妈妈要抛弃她了吗？小丁香，乖，妈妈这不是要抛弃你，是为了你的成长着想啊！”

何晓玲不敢将这个感受跟洛雪说，她怕一说出来不但会吓到孩子，而且她也怕说出来了，自己心里会更难受。在家时，她们总听大人跟别人说“不要说这些话，会吓到孩子的”，或是说“宝宝会听到的”，所以在她们的潜意识里，宝宝是有感知大人的世界的能力的。

转着转着，还是不知道从哪里才能走出村去，天气又有些炎热。这时看到有一个村中超市，洛雪说：“先进去坐坐吧。”

“好。”

进到里面，她们买了点吃的，就坐下休息。何晓玲解下背兜，把小丁香抱在怀里，这样就凉爽多了。她就奇怪，为什么在广东这边，只有在胸前背孩子的背兜，不像她们老家，孩子是背在背上的，走路轻便，胸前也不火炉煨似的。坐了好一大会，汗水息了些，洛雪这才向超市的老板娘打听出村的路径。

老板娘是一个清瘦的少妇，看起来人挺和善，她问：“你们住哪呢？”

洛雪说：“我们住在白石工业区。”

老板娘说：“哦，出村还挺远的，你们又带着孩子，再歇一会吧，等下我带你们出村。”

洛雪和何晓玲忙说谢谢。

老板娘就和她们聊了一些话，问她们是哪里人，老家的生活状况怎样，来广东有几年了等等。聊着聊着，老板娘就问：“你们进村来有什么事吗？以前没来过吧，怎么迷路了？”

出其不意，真该死！洛雪慌忙说：“我们来找工作，就迷路了。”

“找工作？”老板娘疑问道，“找工作应该到工业区才对啊，如果说你们要找保姆的工作，你们自己又带着婴儿。”

何晓玲忙圆谎道：“哦，不是的，我们是来找老乡的……”

她这不圆谎还好，一圆谎老板娘就更觉不对，“你们一个说找工作，一个说找老乡，你们这是……”老板娘脸上显现出了不信任的神情。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5）】

“这……”，何晓玲怕惹恼了她，等下她不领出村可还有些麻烦，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了，又把自己如何生下这孩子的前后简要说了一遍。说完后，何晓玲也有些忐忑不安，就怕看到被她审视的眼光。也许因为在租房里受惯了别人鄙视的眼光，所以在潜意识里她也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个“不三不四”的女孩子。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老板娘却完全没有要对她进行审视的意思，“青春期嘛，谁都会有冲动的时候。不过，太早要孩子确实是个拖累，特别像你们出门在外的，要到处跑着找工作。”

何晓玲就想：到底是广东人啊，思想就是开放。她悬在心里边的那块小石头也终于落地。

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洛雪干脆就问起来：“这个大姐，哦，不，老板娘，请问你知道有谁家想要抱养婴儿的吗？能不能帮我们介绍一下？”

老板娘温和的一笑，说：“你们叫我大姐也没事的。”又说：“其实说起来嘛，现在有很多人家都没有孩子的，特别是那些男人很成功的人家，夫妻没有孩子的的概率反而比较多，如果能进了这样的人家倒也少了牵挂。这些人家我也认识一两家，但是他们都想要男孩子，以后好继承家业呢！”

洛雪说：“这倒也是的，有钱的人家嘛。”

老板娘说：“这样吧，你们等一下，我帮你们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有希望呢。”

何晓玲和洛雪忙同声说谢谢。

“不用客气，我这也等于帮我的朋友嘛。”老板娘说着就起身拿起座机拨号。

第一个电话就听老板娘跟对方说了些“不要了？哦，已经有人家了是吧？哦哦，那先恭喜了，没事没事，恭喜恭喜”之类的话。她说的是广东白话，不过何晓玲和洛雪还能免强听懂个大概。

第二个电话老板娘刚说了两句，就传来对方明显有些激动的声音。何晓玲和洛雪隐约听到对方说：“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于是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们感到这事很快就会有眉目了。何晓玲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丁香，她呼吸有力而均匀，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何她粉眉头上那小小的结就是一直解不开！何晓玲在心里说：“孩子，不是妈妈狠心，也不是妈妈一定要把宝宝送人，只是妈妈无法给你吃好的穿好的……我宝宝可千万别吓到了啊！”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6）】

这时何晓玲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什么“后天吧，后天就知道了”的话。何晓玲无心再在心下安慰宝宝，而是忙着在心里祈祷：希望我这有限的粤语水平没有听错，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她确实并没有听错。老板娘挂断了电话，就回到她们身边坐下，说：“有一家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说过几天就要抱养过来了。后面这一家是他老婆接的电话，她说她自己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她男人想抱养个男孩子。她说明天她男人出差回来，她先跟男人商量，如果可以的话后天约你们见一面。”老板娘说着又站起身，说：“你们等我一下。”就见她好像去找了纸和笔。

何晓玲和洛雪相视一笑，觉得心里都轻松了不少。何晓玲又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小丁香，没看出她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粉眉头上一直打着小小的结，微张的小嘴，嘴角涎出了一小滩唾液。

这时老板娘又踱身回来了，给何晓玲递来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手机号码、姓氏和一个地址：聚民庄邮政局、从白石公园坐02路。老板娘再补充说：“后天你们给他们打电话，他叫郭先生，如果他们商量好了会约你们见面，到时你们就从白石公园那边坐02路车到聚民庄邮政局下车，拦不到02路的话坐15路也经过聚民庄路口。”

何晓玲把纸条攥得紧紧的，好像攥的是一根救命稻草或是一个生命符号。洛雪则忙着向老板娘道谢。

这时候小丁香突然嗷嗷的哭了两声，何晓玲忙叫洛雪把奶瓶递过来。可是小丁香含了两下就拒绝了，一双小手胡乱挥舞，扒啦着何晓玲的胸襟。何晓玲不知她怎么了，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伸手在她背上来回抚摸起来。

还是老板娘是过来人有经验，微笑着说：“她是饿了，但是婴儿太小，用奶瓶吮不到多少奶水的，还是亲母哺乳的好。解开衣服给宝宝吃奶吧。”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7）】

她们回到白石工业区租房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钟日暮时分了。不几分钟何晓珍手上拎些东西也跟在她们后面回来了。何晓玲说：“今晚不加班吗？”

何晓珍放下手上的东西，说：“加啊。我申请不加班。”
何晓玲有些神经质地说：“你干嘛不加班？”

何晓珍说：“我想多跟小丁香玩玩。”

何晓玲和洛雪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均用心跟对方说：“她、她是不是发觉不对了？”

何晓珍却没有觉察到她俩的怪异，看也不看她俩一眼，伸手抱起摇篮里的小丁香，嘴里自顾地说：“把baby给我！噢，baby，我们到走廊去看晚霞咯。”

何晓珍抱着小丁香迈出了门口，她两家伙这才又交换一下眼色，都吁了一口气！

何晓珍抱着小丁香站在阳台上，她对着小丁香一会指指马路路面上，一会指指天边，一会又指指马路对面那栋还没有竣工的大楼，边指嘴里边咕噜着跟婴儿交流用的语言。一大一小都开心地笑着，一副无比陶醉、无比幸福的样子！

可何晓玲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幅之前她就无数次在梦里梦外都憧憬，而现在已经实现的画面，一颗心却碎了，两行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一直流到嘴边。洛雪就站在她身侧，怕被何晓珍看到这一幕，赶忙递给她纸巾，在她耳边低声说：“快去跟宝宝玩一玩吧，以免引起晓珍的怀疑。”

何晓玲点点头。不过她走到阳台上，刚对何晓珍怀中的小丁香说：“小丁香，跟姨姨玩得开不开心？妈咪也来跟小丁香玩了哦。”

何晓珍却对小丁香说：“不玩了不玩了，天快黑了。咱金宝宝要回家咯。”说着就抱起小丁香扑通扑通地做跑动的姿势回了房间里。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8）】

是夜，何晓玲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沉睡过去，她想了好多好多！小丁香紧紧贴在她的胸脯，小脸儿紧粘住她的脖颈，她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和呼吸声。可是想到后天就是决定她命运的日子，何晓玲在黑夜里又悄然流下了泪水。小丁香，难道你真的只能离开妈妈吗？妈妈好舍不得你呀！

有那么几刻，何晓玲也想说服自己把孩子留下来，可是，她得去工作，谁来照顾小丁香呢？她不去工作，那她们母女俩又怎么生存？为了生下小丁香，姐妹俩已经欠了不少债……

这个时候何晓玲就怨天怨地怨她们自己，为什么她们没有钱，为什么她们只能漂来漂去打工，为什么孩子要跟她受这样的罪？到最后，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为什么要为丁冲生下这个孩子，丁冲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你还对他抱有幻想？其次她恨的是丁冲，为什么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为了一点点绊嘴你就离开，为什么你离开了就不懂得回来？要是现在有你在这里，我们母女俩就不会这么落魄！如果当初你想到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叫你做什么安全措施你都不做，只图了你自己的快感，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就把我推进了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09）】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何晓玲突然对洛雪说：“洛雪，你说昨天那个超市老板娘说那家人是她朋友，可是为什么她不让我们两家明天到她那里去见面，而是让我们自己给他们打电话，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人贩子？”

洛雪被何晓玲的猜测吓了一跳，说：“你可别吓我啊？如果是这样，她不怕我们去找她麻烦吗？”

何晓玲说：“到时候我们去找她她也不认啊，你想啊，在广东凡事要讲白纸黑字，咱跟她又没有签什么字，而且咱这样的打工妹……”

洛雪指右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低声说：“你可别吓到孩子啊。那你是说我们明天不去？”

何晓玲说：“可是不去又会失去一个机会。我是真的很舍不得把孩子送出去，可眼下也别无他法，毕竟我们只是个打工的，根本没办法带她，也没办法养她……”

洛雪就安慰说：“我看那个老板娘人挺和善的，一定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的。我想她之所以不让我们到她那里去见面，一方面是两方要到她家都麻烦，一方面是她可能想我们两方自己谈，到时成与不成她都不得罪她朋友吧，很多人往往就是在中介上面得罪了亲戚和朋友。这样吧，咱们今天自己先坐车到聚民庄看看，熟悉熟悉地形，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不对咱们心里也有谱。”

她们就坐了02路汽车到聚民庄邮政局下车，然后都四处转了转。聚民庄不算大，派出所在什么位置，大概有哪几个公用电话亭，哪条巷子人比较多，哪条巷子又比较僻静，她们都了解并记住得差不多了，这才回白石来。

【第二章 原谅我的无能为力（10）】

第二天十点钟左右，洛雪按照超市老板娘留给的手机号拨了过去，一小阵铃声过后，对方有人接了，是个男声。洛雪忙说：“您好！请问是郭先生吗？”

对方答说：“是的，请问你哪位，有什么事吗？”洛雪在慌乱中还是听出了这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

洛雪一大早上就已经想好了给对方打电话的内容，她说：“先生，是这样的，那个昨天晚上您的太太应该已经跟您商量过了，关于先生一家想要抱养一个孩子的事情；我们，噢，我们就是那个婴儿的妈妈跟，跟……”洛雪这时候本就有些慌乱，何况为了向对方表达得更清楚些，又临时把打电话的内容改了那么一下，结果却一时表达不清楚她是婴儿的什么人。

不过对方却并不计较，说：“哦，是的，昨晚我跟我太太确实是在商量这件事。非常感谢你们！这样吧，我们十二点钟在聚民庄邮政局门口见上一面如何？到时候电话联系。”

洛雪也礼貌地答道：“好的，先生，谢谢您！”

挂了电话，何晓玲忙问：“怎么样？”

洛雪说：“对方约见面，讲话挺有礼貌的，应该没问题。”

“哦！”何晓玲心里的半块石头也落了地。

洛雪说：“我们是不是要把宝宝的东西都收拾带过去？”

何晓玲说：“先等等吧，也不知人家看了后会怎么想，我总觉得这孩子没有那落到富贵人家的命。如果她真有那个千金小姐命了，人家也不会稀罕咱这些从小超市买来的便宜货。只带必须的就好了。”

在聚民庄邮政局门口，何晓玲她们见到了那个男人，四十岁左右，不算高，但很壮实，虽然是男人，但皮肤很好，不知是天生还是保养得好。一双眼睛很精明，但是可能因为事业有成却没有享到天伦之乐的缘故，目光里又透出一股令普通人怜悯的空虚！最有特征的是左下巴有一颗很大的黑痣。不知为什么，这颗黑痣使得他看起来骨子里面的性格有些复杂，既带有现在成功人士的精明标志，又附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标识！

男人自我介绍说：“我叫郭伟先，广东本土人，我在黄龙工业园开有自己一家电子厂。”

聊了四五句，男人看了两眼附近的环境，正看到在一家小超市旁有一家还算优雅的餐厅，就说：“我们进里面边用餐边说吧。我作东。”

刚才一直没来得及问，坐下后，洛雪才问了出来：“先生，您的太太没有一起来吗？”

男人笑说：“噢，她没有同来。”男人似乎避重就轻，不说他太太为什么没有同来。

虽然何晓玲和洛雪年龄还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但都经历了男女之事，所以对于男人的微妙心理已有了相当了解。现在当她们听说男人的太太并没有同来时，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就都明显地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