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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浔

寻浔

LV5 2016-11-12

【吟风亭下笑嫣然】

作者:寻浔

作品简介:【短篇完结】
你还爱吗?你还恨吗?
嫣然,风停了,就不恨了。

-1-
华灯初上。散落在各家各户的微弱光亮,还有溶于夜色之中的清冷月光。
夜色悠悠,月色溶溶,良宵好景,伊人相伴。
叶长瑾盘腿坐于屋顶之上,怕惊醒肩上已然入梦的柳亭之,只得挺直身子不敢动弹。
在浑身彻底陷入僵硬之后,叹了口气:“也罢。”
不料三刻钟以后,柳亭之依旧酣然梦中,叶长瑾却已受不住了,腰背酸痛不止,肩膀麻酥酥的,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终是惊醒了柳亭之。

柳亭之似乎睡意不深,蓦地张开眸子:“瑾,亭之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你常说起,我像你的一位故人,南宫嫣然。我想这位姑娘于你的意义定也非同一般。亭之想问,瑾是否是因为我与嫣然姑娘相貌相仿,才喜欢上我,——或者——喜欢上我身上嫣然姑娘的影子?”柳亭之深吸一口气,眼帘有些心虚地垂了下来。
“恕长瑾无法回答此问。我不能否认,你我初遇之时,我便立刻想起嫣然,并因此对你产生好感。长瑾曾深爱过嫣然,但如今,无论是否是因为你与嫣然相貌相仿,长瑾只知道,我已然爱你至深,深入骨髓。”
“这便是最好的回答。”柳亭之笑起来,笑容似纷繁花火。她飞身跳下屋檐,轻盈若燕。步入屋内,做了些清淡菜色,唤着叶长瑾来吃晚饭。

叶长瑾耸了耸肩膀,只听得骨头不断发出“咔嚓”的清脆呻吟声,他扶着腰爬下屋顶,不想却被柳亭之取笑道:“瑾正值少年,怎么走起路来像个年过半百之人呢?”
叶长瑾摇了摇头:“唉,谁知是哪家的姑娘,倚着我睡了半晌,让我浑身酸痛。”
柳亭之霎时间红了脸,佯怒着往叶长瑾背上捶了几拳,叶长瑾笑得开心。

晚饭过后,柳亭之换上寝衣——淡紫色的衣裙宛如碧水中颦笑动人的睡莲——及腰长发垂落肩上,似是倾泻河流,乌黑如夜却比夜色明亮些许,红唇娇艳,胜过洛阳牡丹,但并没有丝毫妩媚妖娆。她芊芊丽影,像极了当初进京时的南宫嫣然。
柳亭之向叶长瑾道声晚安,回房睡去。
叶长瑾望着柳亭之的背影,看得出了神。若是嫣然还在,也该是这般亭亭玉立的年纪了吧。他兀自思索。

怎会没有疑心过柳亭之和南宫嫣然是否就是一人?叶长瑾甚至连失忆这种只在谈笑中发生的几率最大的事故都曾考虑过——但显然也只能是在谈笑之间。
不说二人姓氏不一,即便是在京城的时间,也全然不同。
叶长瑾记得清楚,南宫嫣然在两年前忽然告辞进京,而柳亭之说过,她在京城的时间,已然三年。三两年时间,倒是很短,弹指间便已翩然而过,可也冗长,需日日熬在翻涌思忆之中。

在想什么呢,南宫嫣然,她已经死了啊。
-2-
叶长瑾最后一次见南宫嫣然,是两年前的事了。
她对他说,她要去京城。声音里没有任何留恋和不舍。一句话,算是作别,也算是通牒。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对他毫无感情可言的和南宫嫣然模样相同的陌生人。她转身离去,不在乎他神色黯然。那日她没穿紫衫,可她平日里最爱那种颜色的衣裙,他每每与她相见,她都只穿紫衫,那一袭黛紫温婉可人,发髻上的步摇一抹钴蓝,纯粹清澈。须臾,他才算是回过神来,目送她渐渐远去的丽影,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状的难过,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后来,叶长瑾终也耐不住相思之苦,终还是不信朝朝暮暮相处的恋人会决然离自己而去,于是动身前往京城。那时,距南宫嫣然离去,已悄然过去一月。
他四处打探南宫嫣然的消息,但却无果。
“婆婆,您可曾在这段时间里见过一位清秀的姑娘?她刚进京,着一身青色绸缎衣裙。”叶长瑾询问着那位年迈老人。他铁了心,再询问这最后一回,若依然无果而归,他便放弃寻找南宫嫣然。
“哦,好像是见过。那姑娘突然就暴毙路上,没人晓得是怎么回事。恐怖至极,恐怖至极啊!”老人摇了摇头,道。
仿佛是被雷电正中了天灵盖,叶长瑾浑身一震,大脑坏死一般一片极净的空白。“您此话当真?婆婆,您可还记得什么细节?”他不知自己此刻呼吸的急促和紊乱,更不晓自己脸色之煞白。
“细节……那姑娘好似戴了一只玉镯,不过也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老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玉镯。进京那天,南宫嫣然正是戴了一只玉镯,那只镯子还是他赠与她的,翡色青翠,雕了一株空谷幽兰,显得文雅端庄。叶长瑾不愿承认,霎时间却已潸然泪下。
“看起来是被人害的啊,唉,谁知道呢,谁知道呢。多俊俏的姑娘啊。”老人惋惜着,连连摆手。
“多谢婆婆。”

那一晚,叶长瑾在酒楼独自一人,对月饮酒,喝得酩酊大醉。同是那一晚,叶长瑾与来店里帮忙的柳亭之相遇,两人四目相对,毫无防备,尴尬却无处躲闪。
相貌堂堂的少年郎,面色微红,忽然拍案而起,酒杯在剧烈震颤的木桌上摇晃几下,掉落在地,破裂之声清脆悦耳,残余的烈酒迸溅一地,锋利的碎瓷片映着明月泛出点点寒光。
他忽然将她拥入怀中,她没有挣扎,像是已相识甚久两情相悦却因不敢开口而久久僵持的一对男女。他全身弥漫着刺鼻的酒气,在她耳畔一遍遍唤着“嫣然”。她对这二字似乎有着少许的犹豫和动容,但终也只以沉默相答。
凄冷月光下,无人知晓她已泪湿衣襟,泣不成声。
-3-
夜色浸湿空气,俨然入了三更。面前男子身材挺拔,如墨黑发在风里四散飞扬,他执一柄长剑,剑泛寒光。柳亭之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包裹全身,她在这密不通风的压抑里感到眩晕和恶心,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开始扭曲得狰狞——
那是整整三年不再侵袭过她的恐惧,这一瞬又杂沓而至,悉数归来。
再熟悉不过的朝朝暮暮陪伴身边的眉目,才真正让人心寒。晦暗月光下男子模糊不清的轮廓,却轻易被柳亭之辨认出来。
“瑾,瑾。”她用尽力气,可是只剩下在空气里不断张合的两片薄唇,声音若有若无。她不确定他是否听见。
转眼间,叶长瑾飞身上前,手臂扬起。

剑已入肉,寒彻心骨。泪光乍现,万念俱灰。

空旷的灵堂里,唯有年迈的柳氏夫妇守着女儿的黑色灵柩,那种黑色仿若某种浓稠的液体,浸湿了整个灵堂。灵堂被缓慢地包裹起来,光影黯淡。
柳亭之以一种悬空俯视的角度,看着不停抽噎的母亲,和眼底布满血丝的父亲。没有挚友,没有恋人,断断续续的悲泣声来回飘荡,显得诡异而瘆人。

“瑾!”柳亭之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寝衣湿透,眸子里泪光盈盈。
“你又做噩梦了?”叶长瑾不知何时坐在了柳亭之床沿,柔声问道。
泪如雨下,她抬眼凝视叶长瑾,心说,幸好。
叶长瑾觉出些异样,却已无暇顾及,他揽她入怀,轻抚柳亭之后背,心疼至极:“亭之不怕,我在,我在。”
柳亭之紧拥着眼前人,听着他和自己交织在一起的心跳,痛哭不止。哭累了,困意就卷土重来,叶长瑾缓缓将她安置好,站起身来,却看见地上柳亭之惊醒时碰掉的木盒。他弯腰拾起木盒,下意识打开看了一眼,不料却愣在了原地。

木盒里一只精心放置的玉镯,雕一株空谷幽兰,玉料上好——
正如他当年赠给嫣然的那只。
-4-
叶长瑾无心睡眠,他又爬上了屋顶,出神地望着那个他方才悄悄从柳亭之房中拿出来的木盒。木盒用极佳的木料制成,上面雕刻着的山水图案清晰毫而无磨损,想必也是得到了主人的精心存放。
“怎么会出现在她房中呢?”叶长瑾喃喃自语。他摇了摇头,发丝散落在他的肩上。
不会的。
可是,万一他们的相遇不是巧合呢,万一这都是她设计好的呢。
万一,使嫣然命丧京城的人,的确是她呢。

终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

叶长瑾握紧了那柄已伴他多年的剑,手心冰凉。拔剑出鞘,他眼神迷离,恍惚间攥住了长剑双刃,低头看去,已是血流汩汩。
手心处传来痛楚,阵阵刺骨。

噩梦似乎未有放过柳亭之的意思,她继续睡去,它便再次侵袭。

一叶扁舟荡在江水之上,碧水青山,天空明净,这绝美之境,实在是妙不可言。
柳亭之记得这年,也清楚此时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也同在这条船上。一切都看起来无限美好,可她对这一切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想要回忆一遍。
只不过这梦境,终是由不得她随心所欲。

这年,她被周遭众人夸赞为才女,父亲甚是欣喜,也渐渐待她与孪生妹妹不同,对她偏爱有加,而对只修琴棋书画的妹妹不闻不问。不过母亲倒是青睐于从小便跟随着自己的妹妹。也因此,就惹得了母亲与妹妹的嫉恨。她本就对母亲心存芥蒂,这一来算是正式结下梁子。一个家,暗暗裂成两半,水火不容,处处针锋相对。

梦境里所出现的永远都是人最刻骨铭心的前尘往事。
柳亭之忽然之间便被母亲和妹妹合力推入江中,那感觉真实得就如同三年之前所经历过的一般。她知道,那不是抛弃,而是想置她于死地啊,谁都清楚,柳亭之不会凫水,不通水性,滚滚江水轻易就会成为她的丧身之地。
那日江水湍急,只需一瞬便将她覆没,水底浑浊一片,她的眼前是一片死寂的灰。
沧沧江河,挣扎无用。

她猛然醒来,窗外天色已微亮。

清晨,鸟鸣清脆,烟雨蒙蒙。柳亭之把长发简单地绾起,走出门,猛然觉得神清气爽,踏入院中,目光便在叶长瑾身上停留住,唤了句:“瑾,早啊。”
“早。”撇了撇嘴角,虚弱道。
柳亭之看着叶长瑾夸张的黑眼圈,眨巴两下眼睛,打趣着:“昨天晚上肯定没干好事。”
叶长瑾无心理会她,转身向外走去,柳亭之奇怪,便也跟随。
他去了吟风亭。

记得这“吟风亭”还是柳亭之取给它的,颇费一番心思。他初到这里,柳亭之就嚷嚷着要带他来这里看,他还以为会是多么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到了地方,他笑,无奈地看着眼前破旧的废弃小亭,眼角的余光却蓦然瞥到她盈满期待的双眸。她说:“我取的名字,叫吟风亭。”“为什么?”“因为若是在亭子的正中央听风的话,风声甚是美妙。”“所以说,你经常会来,对吗?”“对。”“亭之,你很寂寞,对吗?”
“对。”
他记得她的眼里忽然有花开了几转,风落了,青石板上一片冰凉。
-5-
他像是着了魔,猛然回过身抽剑举在柳亭之颈前。
远处河岸边楼阁恬淡,湿了雾的天色朦胧,杨柳依依间,隐隐传来幽歌,仿佛是有沧海桑田,也夹几许笛音,倾尽了离合悲欢。
“你是不是杀过人?”一字一句,声声泣血。
“是。”柳亭之答。凉风飒飒拂乱了青丝,伊人眉目清秀,平静似清晨缀着露水的花木,一笑嫣然——
“你是要杀我吗?”
向前迈步,利剑划破雪白肌肤,鲜血溢出,顺着剑刃,滴落地上。她轻吟:
“流水不还,炊烟飘散,长歌婉转,山水漫漫。相见不相识,又无言。不怨剑光冷,本依然。碧水轻舟荡,也平淡。”
指尖颤抖,终是下不了手。“为什么啊?”泪水模糊他双眼,往事缕缕浮上心头。
她嘴角的笑意猛然间落了,目中一片晶莹欲流。“瑾,你别杀我,别杀我,好不好。”声音渐弱,似乎成了哀求,“我没杀她,我没杀南宫嫣然……我没有……”
柳亭之双手掩面,泪水肆意涌出。忽然,双腿一软,跪坐在地。颈上的伤口依旧在淌血,浸染了白色的领口,晕上黛色的衣裙——那抹温婉可人的黛色啊。
叶长瑾的剑霎时间滑落地上,算是对柳亭之的应允。他拿出玉镯,放在她眼前:“那这只玉镯,又该如何解释?”
“叶长瑾……你终是不信我罢了。”柳亭之抬头直视叶长瑾,“那是我的,是你亲手送给我的,送给嫣然的啊——”
“相见却不相识,又奈何。”她说。
-6-
南宫嫣然枕在叶长瑾腿上,吟风亭之中,她凝视着那把跌落地上的长剑,讲述一个故事仿佛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她又向叶长瑾重述,重述一遍那个与自己母亲和孪生妹妹有关的故事,以及三年前她第一次被疯狂的恐惧吞没之时,在沧沧江水之中,仿若死过一次。
“自小听人说,虎毒不食子,但直到我骤然坠入水中,方才明白,那终是虎,不是人。”
叶长瑾半晌无言。“后来呢?”他终于开口。
“后来我没了意识,恍惚之间随波漂到京城。再醒来的时候,眼前就只有柳氏夫妇了。两位年迈的老人,无儿无女,孤苦伶仃,我便做了柳家女儿,改姓为柳,更名亭之。”
“亭之,你不曾想过重返故地吗?”叶长瑾问。
“即便归去,又有何用。难不成再掀一场风波?我已活得足够辛苦,受够了翻来覆去的折磨。”南宫嫣然顿了顿,继续讲道,“在京城安顿下来,我打听了家中消息,这才醒悟——母亲将我推进江中后,哭哭啼啼回到父亲那里,谎称是妹妹溺亡江中。父亲听闻后不过皱了下眉,竟也没说什么。
“一年后,妹妹以我的名义进宫,我得知如此,便在她必经之路上将她刺杀,取走了当年你送我的那只玉镯。”
她缓慢地闭上双眸,长睫颤颤,黛色衣裙散落一地,宛若开在亭中的睡莲一朵,楚楚动人,“生我之人要我死,伴我之人送我亡,这样的恨又怎么可能不铭心刻骨。纵然人已死于我剑之下,恨却根本止不住,它随风绵延了数千里,到头来,终是难以忘怀,朝朝暮暮,每每想起,便如滔滔江水将我覆没,冰冷刀剑入我血肉。
“瑾,我好恨啊。”
南宫嫣然颈上伤口已然凝住,只是稍稍移动,仍会传来一阵微痛。
-7-
亭外忽然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愈来愈大。河面上雨滴溅出水花朵朵,亭前小路须臾变得泥泞,似是岁月蹉跎。对面河岸处,伊人执一柄青色油纸伞倚门观望,不知是否是在等她心上人。
骤然风起,处于吟风亭正中央的南宫嫣然和叶长瑾听见风声,果真甚是美妙。
叶长瑾抚着佳人发丝,轻声道:
“风停了,就不恨了。”

她闭目不语。只是刹那,扬起了嘴角,一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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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寻浔

    寻浔

    楼主 LV5 2016-11-19
    ❤若是能被看到,读过,便已觉得万分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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