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不可负】

作者：巫笙

作品简介：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爱而不得，又割而不舍的。
他可以一个举动温暖你，他也可以一句话伤害你。
“林庚生，我决定，忘了你。”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一样能让我这么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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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爱而不得，又割而不舍的。
　　他可以一个举动温暖你，他也可以一句话伤害你。
　　你认为自己的陪伴已经足矣，你对自己说他不喜欢你没关系，只要，他还在你的世界里，只要，他一转身就可以看见你。
　　可是你从未想过，他到底需不需要你的陪伴，你也从未想过，他到底希不希望转身就能看见你。
　　1
　　南乔没有想到，她再次见到林庚生时，会是在酒吧里。
　　半个小时前，在火车上煎熬了十几个小时后，她满心欢喜地打车到了林庚生所在的大学，可是他不在。
　　打他的手机，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妩媚的女声。
　　接电话的那个烟熏妆女生见她来了之后，对她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便挎包扭着翘臀离开了。
　　林庚生喝醉了，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南乔有注意到，他之前的板寸头变成了挑染的长发，左耳上戴了耳钉，右手手腕上也纹了刺青。她觉得心酸，以前的林庚生不是这样的，他从来都只喝啤酒，就算进酒吧也只是为了打工。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南乔吐出了一口浊气，却也抚不平心里的不快。想起之前林庚生对她说过没有在学校住宿，便打开他的手机翻到了备注为“房东”的联系人，问到了租屋的地址。
　　刚才她翻通讯录的时候，看到了许多备注亲昵的联系人，可是给她的，却是“南乔”，周周正正，似乎，只是一个浅交的朋友而已。
　　拖着连走路都成问题的林庚生，南乔打车到了他的租屋。
　　在车上的时候，林庚生还吐了一次，车里充斥着刺鼻的酸臭味，南乔只好给司机加洗车钱。
　　刚一开门便有一股莫名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沙发上搭着没洗的脏衣服，茶几上堆满了方便面桶和快餐盒，地上是随手乱扔的空啤酒罐和垃圾，开门的瞬间，脚边还有一只蟑螂在慌忙逃窜。
　　收拾完这些后，南乔再度打开了林庚生的卧室门，留恋了床上安静熟睡的人最后一眼，便放下钥匙带着垃圾离开了。垃圾袋里，还装着在林庚生床头发现的退学申请书。
　　离高考还只剩两周了，她这次来上海，除了老师和同学，没有人知道，包括梁慧和南康城。
　　今天是林庚生二十一岁的生日，可是那句准备了十几个小时的“生日快乐”她却没有说出口，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知道。
　　就像他并不知道南乔来过一样。
　　街上的车辆往来不息，脚下的影子不断被拉长、缩短。白天残留的暑气还没完全散去，初夏树上不够尖锐的蝉鸣声却也在喧闹个不停，似乎是要与这夜生活刚刚开始的城市争个高低，又似乎，是在嘲笑，嘲笑着在路灯下形单影只的人被打破的期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蝉鸣声吵着了，路边的衬衣少女在经过一棵树时停下了脚步。树的种类她并不认识，她只是听见了这棵树上有蝉在叫。抬头望上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还记得童年时，夏天跟着庚生和小武他们出去野的时候，林庚生每次逮住一只知了，还来不及下树就兴奋地挥着手臂对她说：“小花小花，我又给你抓住了一只！”
　　是的，南乔小时候很喜欢知了，可是她不会爬树，每次接过林庚生亲手为她捉的知了，她都会高兴好久好久。大概没有人知道她喜欢林庚生，也就像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喜欢知了，只是因为她刚开始记事时的第一个玩物，就是林庚生捉来捉弄她的知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应该很久了吧。十五年？十六年？记不清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在董家沟，南乔也不叫南乔，林庚生的父亲尚还健在，小武也还只是她认知里的表弟。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这一切都开始变了呢？
　　应该是在发生泥石流的前夕吧。
　　那个时候的南乔还不到十三岁，小武也刚刚十二岁，林庚生已经十五岁了。
　　若不是那一朝一夕的变故，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事，那么，林庚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样子。
　　2
　　南乔高考考砸了，原本清华北大任她选的成绩，却令人大跌眼镜地只能勉强攀上二本线。除了梁慧和南康城，只有南桦知道，是因为林庚生。
　　南乔在十三岁以前，叫程小花。那时的她，还生活在董家沟的程小武家里，林茂也还在。
　　她一直管小武的爸妈叫叔叔婶婶，叔叔对她很友善，和小武一样，只是婶婶经常关上门打骂她，甚至有的时候不给她饭吃，不让她睡觉。在一个雷雨夜晚，隔着一堵土墙，她偷听到了小武爸妈的对话，也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
　　她震惊，她难以相信，她无法接受。
　　原来，她和所谓的叔叔婶婶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他们十二年前买来给小武当童养媳的，只是怕她逃跑，一直未曾告诉过她。她抱着自己的双腿，脸埋在膝盖间，听着震耳欲聋的雷雨声，哭了，哭得很伤心。她知道自己没爹没娘，只是不知道，连自己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亲人，也是假的。原来，她和孤儿无异。
　　第二天一早，婶婶叫她去堂屋，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商量。山里人早婚，她知道这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尽管已经猜到，但她还是害怕，害怕从婶婶口中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所以，在婶婶开口之前，她跑了，冲进了夹杂着雷电的倾盆大雨中。
　　她的衣服湿透了，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她的脸上，她每走一步，脚便陷进泥潭中总要使劲儿才能拔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儿，只知道艰难地跑，漫无目的地跑。
　　这一跑，就跑到了庚生家附近。
　　暴雨还没来得及带来洪水，就冲垮了山坡，引发的，并不仅仅是滑坡这么简单，而是裹挟着山上的巨石、碎石，形成了声势浩大的泥石流。庚生家，就在山脚。
　　可惜南乔她太弱小，那单薄的身板并不足以同天灾抗衡，她只能在林茂牺牲自己将林庚生推出门外后，阻止林庚生再回去。
　　她还记得，在雨中，庚生那句在她耳畔响起的“爸”喊得有多悲撼。
　　她还记得，庚生看着地上那摊混着泥土雨水的鲜红，哭得有多么伤心。
　　她还记得，跪在林茂的墓前，他空洞无神的目光有多么绝望。
　　每每想起，南乔就忍不住哭。
　　如果，如果她没有知道自己在程家的身份，或者说，如果她乖乖认命；如果暴雨没有引发那场灾难。
　　那么，那么她就不会想要离开程家、离开董家沟，不会想要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家；那么庚生就不会失去林茂、失去家，他就不会想着独自进城谋生。
　　那么，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
　　可惜，上帝从来不会宽容，如果，从来就不存在，记忆，永远不可能修改，他们，注定只能活在残酷的现实中，命运，不会给他们留一丝余地。
　　3
　　去学校报道的时候，南乔遇到了熟人，白佑霖，唐薇的男朋友。
　　南乔和唐薇也认识了六年了，她这个男朋友，在KTV偶然碰面以前，南乔还从来不知道。对于白佑霖，南乔也很好奇，不仅仅是因为唐薇从没有告诉过她。
　　白佑霖是送他妹妹白思淼来报道的，竟然就是那晚在酒吧里遇见的烟熏妆女生。更巧的是，她们居然是在同一宿舍。
　　白佑霖走后，白思淼拍着肩膀对南乔说悄悄话：“放心，我并不喜欢林庚生，只不过，我看我嫂子似乎对他有意思。”
　　南乔诧异地望着白思淼灿烂的笑容，不明白白思淼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唐薇喜欢林庚生，她一直都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很好奇白佑霖的存在。
　　南乔冷笑道：“劳你费心了。你喜不喜欢庚生，以及唐薇对他有没有意思，都与我无关。”
　　白思淼依然笑得灿烂，“女人呐，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说完，她便放下行李离开了，只留下南乔还站在原地暗自神伤。
　　白思淼又怎么可能知道呢？谁喜欢林庚生，甚至林庚生喜欢谁，真的都与南乔无关，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她。就像，她也永远不可能对他说出那句喜欢。
　　这些，就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庚生，庚生。
　　每次南乔独自一人偷偷哭的时候，都会叫这个名字，却从来不见她给这个叫做庚生的人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除了白思淼，这所学校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南乔到底是为谁而哭，到底为谁而伤。
　　林庚生决定离开董家沟进城打工的时候，南乔曾问过他能不能带她一起。只是，他没有同意。所以，南乔只能偷偷跟着庚生。路费，是从婶婶床板下偷来的。
　　南乔没有想到，自己会跟丢，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寻找庚生时，会发生车祸，而她的主治医生，就是通过一块特殊的胎记而认出她的亲生父亲，南康城。南乔出生的时候，她妈妈就难产去世。而南乔，又在周岁那天带出去玩而被人贩子抱走。梁慧，是她继母，南桦，则是梁慧和南康城所生的女儿。
　　更没有想到的是，南乔以为这辈子都难以再见到的林庚生，竟然会在春节时偶遇。
　　那时的林庚生，很落魄，身上穿的衣服也只能勉强避寒，站在一家精品店的橱窗外，对着一幅一家三口的温馨卡通砂画发呆。那身影，很孤独，那神情，很落寞。
　　他说，他这大半年的工资才刚刚结算就全被人抢了，现在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南乔心疼他，毕竟是儿时最亲近的人，就把他带回了家里。
　　如果，他们能早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那么林庚生当初一定会宁愿冻死在街头也不愿跟着南乔回家，南乔也一定不会让他在家里长住，一定……
　　一如曾经以为再不会见到林庚生，如今，南乔以为林庚生再不会主动联系她。
　　一如曾经街头偶遇林庚生，如今，南乔竟突然接到了许久未曾联系的林庚生的来电。
　　一如曾经再相逢时难以抑制的喜悦，如今，南乔同样几乎欣喜得发狂。
　　尽管电话里的林庚生并没有说话，南乔的欣喜也并没有减少半分，而是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上海吗？我……可以来看你吗？”
　　对方依然沉默，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呼吸，仿佛时间沉寂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南乔初始的兴奋快化为虚无，以为他要挂电话了的时候，听筒处传来了几乎让她欣喜若狂的回答——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鼻音：“嗯。”
　　原本还想多问候几句，可林庚生已经挂了电话。
　　林庚生能给她打电话，是不是代表，他已经不生她的气了？他同意她去看他，是不是说明，他也想见到她了呢？
　　至少，总比她每个电话打过去还没接通就被挂断好。
　　南乔颤抖着手指订了最快去上海的机票，几个小时后，便出现在了林庚生的租屋外。
　　门打开后，南乔见到的，还是那个留着挑染长发的颓废的林庚生，左耳上依然戴着耳钉，右手手腕处依然纹有刺青。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还没有拒她于千里之外就好。
　　几个月不见，庚生的租屋里，又恢复了上次她来时的那个模样，扑面而来的依然是一股莫名的浑浊气味，沙发上依然搭着脏衣服，茶几上依然堆有方便面桶和快餐盒，地上的空啤酒罐和垃圾依然是随手乱扔的，就连脚边慌忙逃窜的蟑螂也同样是从门缝里出来的。于是，南乔又忙了几个小时帮他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林庚生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始终沉默，被长发遮住的眼睛里，深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最终等南乔忙完以后，他说出的话，只有六个字，简单、直接到让南乔感觉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嘴角的笑再也挂不住的六个字。
　　他说：“我需要钱，十万。”
　　南乔怔愣了一瞬，问道：“怎么这么多？”可随即又改口说，“好，过两天我就给你送来。”
　　说完，便不再逗留，如上次一样，带着垃圾下楼离开了。
　　在来时的飞机上，她曾想过无数林庚生主动联系她的理由，也想过无数他们的谈话内容。需要钱，她也考虑过。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没有一声问候、一句客套，她忙活了好一阵，他连一句谢谢也没有，并且，一开口就索要这么多。语气，那么的理所当然。
　　十万，又不是十元，也不是清明节烧的冥币，她哪里拿得出来？
　　4
　　那次回去后，南乔考虑了一宿，终于回了一趟南家，那是她上了大学以后就再也没有涉足过的地方。
　　南桦很开心地拉着南乔谈天说地，尽管南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南桦也依旧开心地说个不停。梁慧看似也很高兴，得知她会晚点再走，便连忙换了鞋出去买菜，南康城接到电话以后也提前下班回家。
　　梁慧准备的晚餐很丰盛，整整一大桌几乎没有南乔不喜欢吃的菜。可是南乔的目的不只是单纯地来吃一顿饭，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两成饱就没有再动筷，任南桦和梁慧不停热情地给她夹菜。
　　她酝酿了一下语言以及情绪，如同林庚生那般直接，开口便向南康城要钱，十万。
　　南康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乔乔，能告诉爸爸你拿这么多钱去干什么吗？”
　　“我不是在向你要钱。”南乔回答得好不干脆，加重了“你”字，“我只是想要回我外公留给我的遗产。”
　　南乔的外公是个富商，又极为宠爱南乔，留给她的遗产自然远远不止十万。当初她刚回到南家，南康城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回她外公家聚一聚。外公去世的时候，南乔尚未成年，所以那些遗产就都交给了她的第一监护人南康城暂为保管。不久后，南康城便在市中心买一套复式房。南乔知道，购房款中有一部分钱是她的。也正是因为买了房，要搬家，才让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问世……
　　“乔乔，这些钱，爸爸还可以再帮你继续保管，你要零花钱、生活费，爸爸也可以给你，可是十万这么多……”
　　“爸！”南乔没有耐心，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语气强硬，“我已经十八岁了，我不希望下次见面是在法庭上。”
　　南康城的面色极为难看，却也只能草草地吃了饭，随着南乔去了事务所办手续，将那些财产都转还给南乔。
　　南乔和南康城的关系，算是决裂了。
　　只是因为钱。
　　至少南乔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再也不会回南家了。
　　南乔把钱给林庚生送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她多说一句话，就连那句“谢谢”，也十分客套、冷漠。
　　但，南乔依然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他还需要自己，只要他还不排斥自己，一切就都还会有转机。
　　可是转机这个玩意儿，它到底在哪里？
　　或者说，转机，到底存不存在？
　　之后，南乔经常奔波于本地与上海中，为了被她所辜负的学业，和被命运所辜负的林庚生。
　　每次去，南乔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虽然累，但她并没有怨言。
　　她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林庚生会被她感动，总有一天他会放下心里的恨，总有一天他会变回从前的那个林庚生，总有一天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说说笑笑。
　　可是南乔啊，她又忘了，她从来就不被命运眷顾，就连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林庚生，更如是。
　　南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到一次林庚生的电话，在其他时间，他的手机是永远打不通的。而每次，都是要钱，别的一句也没有。
　　“上星期不是才给了你两千吗？”南乔的语气有些不悦和隐隐担忧，“庚生，这些钱你到底都用在哪里了？怎么花得这么快？”
　　外公就算留给她再多的钱，也是经不起这么花的。
　　可谁知，林庚生的语气更不悦，似乎对她多余的话很不耐烦，“你别管。”说完以后，就挂了电话，不给南乔留一丝说话的机会。
　　南乔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心情很复杂。
　　庚生，庚生。
　　南乔知道，林庚生受到的伤害有多大，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南乔越来越没有信心让他变回从前……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南乔还不是得照样给林庚生汇钱。因为，他是林庚生，她放不下、不能不管的林庚生。
　　天空已经飘起了雪，洋洋洒洒地落在房屋上、树叶上，南乔站在阳台上不自觉地裹紧了单薄的衣服。
　　真冷啊。
　　可是更冷的，却是南乔隐隐作痛的心。
　　眼前的，明明是雪，可是南乔却想起了去年的那场雨。
　　大概，是被楼下雪中漫步的那对甜蜜情侣给刺痛了眼。
　　那天，天还是阴的，他们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地上的东西磕磕绊绊，梁慧的收纳箱里掉出了一本相册，翻开的那一页，正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时，南乔和林庚生都愣住了。
　　梁慧见他们都盯着那张照片，便捡起来向他们解释，那是她、她前夫以及和前夫所生的孩子的照片。说话时，脸上不难看见愧疚之色，却并无思念之情。
　　林庚生强忍着怒火对她低吼了一句：“你不配做一个母亲。”说完，便摔门而出。
　　南乔喊一声他的名字，也追了上去。
　　全家福上的人，正是梁慧，林茂，以及还穿着开裆裤的林庚生。
　　梁慧，便是林庚生尚未满周岁就受不了生活的清苦就抛夫弃子的母亲。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的人，林庚生眼里敬爱、温柔体贴的梁阿姨，事实突然之间告诉他那就是他此生最痛恨的人，谁能接受得了？
　　林庚生跑得太快，南乔在跑下楼时又不慎崴了脚，刚出楼梯间就不见了林庚生的踪影。
　　可是南乔没有放弃，她还是在寻找，一瘸一拐地尽力寻找。
　　她高喊着林庚生的名字，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可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庚生，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助南乔。
　　南乔很担心，很担心。
　　她担心啊，冲动的林庚生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担心啊，天快下雨了，他要是没能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会不会被淋病，她更担心啊，林庚生会不会因为她是梁慧现任丈夫的女儿而连她也一同恨。
　　爱屋及乌，是恨一个人，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最终，她寻找到他的时候，终是下了雨，在她刚进城时留宿的公园。
　　最终，林庚生还是对她也心生了恨意。
　　最终，林庚生真的被淋病了，也不愿意跟她回去。
　　她还记得，他甩开她手时的绝情与冷漠，离去时脚步的坚定。
　　她还记得，她对着他的背影咆哮：“你可以恨梁姨，可以恨我爸，甚至连南桦也可以恨，可是你怎么可以连我也不要？”
　　她还记得，他始终不肯驻足，留给她的，只有雨中朦胧的背影，哪怕她说：“我是南乔，可我更是程小花！”
　　是不是，上帝就喜欢跟人开玩笑，还从来不准备道歉？
　　是不是，他们，注定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5
　　南乔再次去林庚生那里时，习惯性地买了速冻食品和一些新鲜水果。
　　为了方便进出，她早就偷偷配了一把钥匙，后来林庚生也是知道的。
　　若是在预料之中，她打开门后看到的应该是脏衣服搭在沙发上，方便面桶和快餐盒堆满茶几，空啤酒罐和垃圾随手乱扔的场景，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浑浊气味，开门的瞬间还能看见一只蟑螂在逃逸。
　　可是这次，没有。
　　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垃圾，没有异味，没有蟑螂，还喷了空气清新剂，似乎还有一丝淡淡香水味。
　　正在南乔以为林庚生回头而高兴的时候，她立马转身关了门。
　　她呆了。
　　林庚生没有关门的卧室里，遍地狼藉，香艳而凌乱，最上面的，是一件黑色文胸。
　　床上，是两俱一丝不挂的纠缠着的身体。
　　南乔不知道屋里的人有没有听到动静，她只觉得心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好难受，没有所谓的撕心裂肺的痛感，但是她感觉像是窒息了一样，喘不过气。
　　她颓然地倒坐在地上，塑料袋里的水果也滚落而出，在地上砸出一声声闷响。
　　她捂住嘴嘤嘤抽泣。
　　她看见，旁边的鞋架上多了一双女士鞋。
　　一双黑色绑带细高跟，她还记得这个款式，今年春季巴宝莉限量款，她陪唐薇一起去买的。
　　原来，她和林庚生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转机。
　　原来，上帝开了玩笑之后，不仅不准备道歉，还准备更大的玩笑，等着你，看你惊慌失措，却不得不接受。
　　原来，她和林庚生，就真的永远没有回到以前的可能，哪怕永不告诉他她的心意。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总有一天……
　　尾声
　　除了你，没有人会让我在那么多个午夜梦回时独自哭泣。
　　因为你，我和我的亲生父亲也闹僵了关系。
　　谢谢你，让我认清了现实，放弃了执念。
　　也许，放弃，便是最好的结局……
　　我叫南乔，《周南·汉广》中“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的南乔，今年十九岁，因为高考失利，现在只是一所二本院校的大一学生。
　　我决定，退学重回高三，再给自己一份答卷，一份争取让自己满意的答卷。
　　我决定，忘了你，林庚生，忘了那段有你的不愉快的回忆，许自己一个更美好的未来，给自己写下一个更精彩的故事。
　　哪怕，走遍全世界也再遇不到一个像你一样能让我这么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