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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0****7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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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 2016-11-07

【小马】

作者:i10****7362

作品简介:《小马》 很常见的校园小说,尽管有些俗套的情节,但作者出众在其文笔以及对于结构的把握,首尾呼应使得小说首尾回环,有始有终。所以虽然这是篇常见的校园类型的小说,但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内心有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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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10****7362

    i10****7362

    楼主 LV1 2016-11-07
    《小马》
    1
    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上白光闪烁。过了很久,我才终于找到《Hey Jude》珍贵的现场视频,那是七十年代快要解散的披头士乐队。声潮随着第一个吉他弦音涌起,湿闷的空气通了电一般吸附在皮肤上,我的心脏忽然像被握住那样酸。

    保罗·麦卡特尼坐在钢琴面前,声线柔软迷人。他的眼光热烈而温柔,纯真而寂寞,好像他热爱的姑娘正站在他面前。

    看起来就像,小马一样。
    2
    我第一次注意到小马,是高一上学期的某节英语课。Mr.王问了一个很简单的定语从句关系代词的问题,他没有答出来。沉默着僵持了十秒钟,Mr.王叹息一声:“你上来,以后回答不出就上来唱首歌。”然后,小马上去了。憨厚一笑,牙齿很白:“Hey,Judy. Don’t make it bad.”那个时候,我才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把头从笔记本里抬起,看着台上那个皮肤很黑眉眼分明的男生。唱歌跑调,说话有口音,板寸无刘海,脚上的鞋不是耐克阿迪,和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男生,不一样。或者在更多人看来,怂很多。

    但这世上确实有些人,像来自另一个星球,从一开始就活在同龄人的虚荣心辐射圈外。班上的人哄笑鼓掌,小马唱得越发起劲,脖子上青筋突出,还破了两个音。唱完最后一句班上笑声才停,Mr.王双手抱臂看着小马,微笑着挑了一下眉毛:“Oh,Your voice is so charming.”小马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charming是唱得好的意思?”

    我推了一下右边的蓝莓,她把毛茸茸的短发脑袋从课桌下摊开的张爱玲里抬起。我问:“台上的男生是谁?”“马北伽,我们班的搞笑活宝,怎么了?”“真是没救了。”“你才没救了,开学都两个月了,除了我班上你还认识谁?”“没兴趣。”

    我是,真的没有兴趣,也没有年级里很多男女生拉帮结派的交际能力,记住一个人的脸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比较费劲的事情。我需要时间学习,需要体力,沉默,意志,还有忍耐。客观地说,我真的是一个活得很无趣的人。“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我的新生活。”饶雪漫长篇《雀斑》里的句子,书是蓝莓体育课借给我的,那句话我抄到日记本扉页,难过时看到几近热泪盈眶。

    无趣就无趣吧,我不在乎。反正,我迟早要离开这个地方。
    扉页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Hey,Judy. Don’t be afraid.”
    我的英文名是,Judy。
    3
    下课铃一响,蓝莓拽着我去厕所:“憋死我了,章鱼哥下次再拖堂我拿他做平抛运动实验。”
    进了厕所才发现,聚集了一群逃眼保健操的女生。有的聊八卦,有的对着镜子理头发擦防晒霜。我低头从一片花哨的香味里挤过去,站到角落里等蓝莓。水箱的冲水声和故作夸张的笑声里我听见熟悉的字眼:“小马给她的情书我看过,两句英文有三个语法错误。”“恶心死我了,那种傻缺你们不要提了好吧。”我努力辨认声音,转过身,果然是申佳宜。不是《那些年》里的沈佳宜,却也是班花,貌似这世上叫佳宜的女生一定长着一张上帝眷顾的脸。“说不定人家小马是土豪呢,天天给你送早饭唉。”“土豪他妹的,我都扔厕所了。”一群人边哄笑边簇拥着申佳宜走了。蓝莓拉好衣服跑到我面前:“走吧。对了你有没有看到程米的绿色美瞳,鬼一样刚才吓死我了。”我淡淡问:“程米是谁。”“申佳宜的跟班啊,唉你怎么冷着一张脸啊。”“没什么。走吧,下节什么课。”“英语课。”

    Mr.王照旧评讲昨天的阅读练习,我全对,也没有多余的笔记错题需要整理,从书包夹层里抽出那本《经典英译诗选》,随意翻开来,是很老的歌,《雪候鸟》。“我随候鸟南飞,风一刀一刀地吹。”我的视线移到窗外,已经深秋了,四楼的窗玻璃正对着操场边的桦树林,像是回忆里翻出的旧油画。那一瞬我恍若回到梦境里的街道。很小的时候就反复出现在梦里的街道,一直通向前方的柏油马路,两边有一盏一盏深蓝色的铁皮路灯,透过沿街店铺的落地窗能看见色彩缤纷的美丽物件。阳光从梧桐树的浓绿叶隙间落下,空气里有海水的味道。我的手心里握着一把钥匙,一个人走在那条街道上。像要回家。

    那几乎是被当作信仰的梦境,我无理由地笃定,总有一天我会走在那条街道上。然而每次从梦里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都是摁下复读机里的英语磁带,一边听单词一边迅速洗漱吃早饭准备去学校。梦醒了来不及难过。心酸时间有限,这很现实。

    突然一阵掌声哄笑,我回过头。是小马,他又没答出问题被请上讲台唱歌了。Mr.王还是双手抱臂微笑着看他:“必须唱英文歌。”“我只会一首。”“那就还唱那首,看你有没有长进。”小马笑着低头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开口:“Hey,Judy. Don’t let me down. You have found her now go and get her.”他唱着唱着,视线忽然锁定在申佳宜身上。引起一片骚动笑声,更有甚者扯着嗓子叫嚷:“在一起,在一起。”

    我没有动弹,整个人像被隔离在一个无形的玻璃箱里,安静得像一株正在进行光合作用的绿色植物。我目光淡漠看着小马唱歌的模样。他的眼神热烈而温柔,纯真而寂寞,像是无垠沙漠深处在寻找玫瑰的小王子。我忽然就想起,有天他跑来问我语文作业的情景,他笑着喊了一句什么。我抬头看他:“你刚才叫我什么。”“小豆芽。”“为什么。”“你长得瘦瘦小小的,而且总是不说话。”他还比划了一下豆芽的形状,老实呆蠢的模样。我忽然想笑。午后很好的阳光就照在小马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弧月牙般的影子。我想起《教父》里年轻时候的阿尔帕西诺,一样轮廓分明的侧脸,阳光好得像来自遥远的西西里岛的午后。

    我不露痕迹地侧过脸,看着坐在教室另一头的申佳宜,她瞪着小马一脸嫌厌地在和程米说话,经常从她嘴里蹦出的脏话,光看嘴型就知道是什么。对班花来说,追求者不够格也是种耻辱吧。我回过头看讲台上的小马,心里忽然有一瞬残忍的快感。活该。你竟然喜欢上这样的人。胸口随之涌来的酸涩却将我淹没,模糊的歌词听进耳朵里:“And anytime you feel the pain. Hey,Judy,refrain.”当你感受到痛苦的滋味,嘿朱莉,要忍耐。

    没事。写作业吧。
    4
    我睁开眼,太阳穴胀痛,一阵酸涩涌上鼻尖。又是一个没有理由醒来就想要哭泣的清晨。久久地盯着天花板,我想,我的季节性忧郁症可能要来了。十二月了,冬天到了。我努力坐起来,摁下复读机的播放键,慢慢地穿衣服。走到客厅里,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和十元钱,妈妈今天帮别人代班。

    我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的女孩,努力揉搓面颊,想让她看起来高兴一点。毕竟,今天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一锅猪油味浓重的油腻蛋炒饭。不过没有人知道我讨厌那样的早饭,每天出门时还要把剩下来的半锅饭带给楼下的哥哥嫂子。我不是独生女,也不是受宠爱的那个,我从小就明白。所以,不招人厌的活法是,多做事少说话。每天我都在口袋里放一包纸巾,吃完油腻的蛋炒饭,把锅端下楼后,仔细地擦干净嘴角和手指。我厌恶油腻,贫穷,以及被忽视,从小到大。

    出门前戴了一条奶白色的珊瑚绒围巾,是蓝莓提前给我的圣诞节礼物。镜子里那个女孩,真的很瘦小,我确实发育得很不好。本属于我的那份营养,都在年长我十岁的哥哥那里。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告诉小马,我长得像小豆芽的原因。

    早上一进班,蓝莓放下她的马尔克斯,故意冲我做出花痴表情:“哇,美女你的围巾哪里买的。”小马那时候黑着脸进来,“你怎么了。”我看着他。“门卫大爷不肯放我出去了,我忘记买早饭了。”“喏,我不饿。”我把手上的纸袋递给他,那里面装着一块芝士三明治。小马乐颠颠地接过去,感激地连说几遍谢谢,走出两步又犹豫着回头:“小豆芽,你这么瘦不吃早饭会生病的吧。”蓝莓嫌弃万分冲他翻白眼:“乌鸦嘴,你怎么像老妇女一样唠唠叨叨的还不说好话。”

    申佳宜也在这个时候进来,程米她们跟着。几个人在讨论她的新围巾:“超好看啊,还有别的颜色么。”申佳宜系着一条白色围巾,校服里是宝蓝色卫衣,衬得那张雪白的巴掌脸愈发无瑕夺目。我不得不承认,申佳宜确实是漂亮。下一秒她忽然盯着我皱了一下眉,我面无表情继续背单词。蓝莓在右边小声嘀咕:“靠,我怎么和女鬼买了一样的。”我才回过神,看申佳宜脖子上的围巾再低头看自己的,边角处的黑色字母都是一样的。申佳宜习惯性昂着下巴走到她座位上,慢悠悠地拿下脖子上的围巾:“哪里好看了,我妈单位发的,我今早走得太急拿错了而已。”

    我忽然想笑。老天爷确实是公平,给了你一张遭人嫉妒的脸,别的方面必然会少给你很多。比如,头脑。但我忽然顿住了,我看见小马朝申佳宜走过去,手里拿着那个纸袋,是我的三明治。那天在厕所听见的对话像一盆污水灌进脑子里,瞬间浇灭冷静理智,我扔下英语书大步走过去,抢在小马给她之前一把拿过来,我冷冷地看着小马:“这个是给人吃的。”他愣住了,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动了动嘴唇,一脸不解地看着我。班主任在这个时候进来,递了一本牛皮纸封面的本子给我:“年级部发了值日册,以后表现不好的你直接记名字给三楼年级部。到时间了你快上去领读。”申佳宜瞥了一眼我手里的值日册,装作低头看书不再说话。

    我站到讲台上,声音毫无波澜:“Please turn to page75,read twice,comedy comedy one two begin.”讲台后面我握住拳头,指甲扎进皮肤里。我默默告诉自己,记住了,只有比你讨厌的人强,你才可以把她踩在脚下。

    你这么拼命努力是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自己给得起。
    5
    今年的初雪来得很早,很小的雪,扑簌簌落在睫毛上,冰凉的。我走在校园里,周围的树和路变得不那么真切,仿佛在铺天盖地的洁白里,又走进我梦里的街道。那个平行时空里的地方,下了雪,会不会很像德国纽约堡的圣诞集市。

    一进班,蓝莓送了我一个透明的木塞玻璃瓶,“初雪礼物。”她冲我咧嘴一笑,灰色的围巾上挂着两颗雪白的绒球。蓝莓是我见过真正的少女,活得像小说里的女生一样纯粹浪漫,因为有一个温暖富足的家庭来供养她古灵精怪的少女心吧。我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伯爵红茶,是小马给我的。那件事过后,他来说对不起,把那瓶红茶塞给我。我也不知道,他来道歉是为了哪一点。我拧开瓶盖,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入晶莹剔透的玻璃瓶里,绛红色的琼浆一般,很漂亮。像小马的瞳孔一样,曾经在书里看到说,单纯至极的人才有毫无杂质的浅褐色的瞳仁。蓝莓以前问我:“你知道怎样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呢。”我摇头,她冲我神秘一笑:“如果有个人看你的时候,眼睛是闪亮的,就像星星那样,那就是了。”

    “程米她们那帮人是有病嘛,去哪儿都戴个口罩,是整容失败还是得了禽流感啊。”蓝莓在我耳边嘀咕,我抬头看见申佳宜她们一行人进来。“真恶心,烂大街的破口罩还以为多好看,增白霜抹得像要去拍《艺妓回忆录》似的。”蓝莓还在嘀咕,我竖起英语书不露痕迹抬眼看去,申佳宜被她们簇拥着进来,也戴了口罩,习惯性地昂着下巴走路,但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又红又肿,肯定哭过。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我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转瞬我又为自己感到可悲,那种人的事,我为什么要关心。“你特别关注一个人的原因,要么你喜欢他,要么你嫉妒她。”不记得哪本书里看到的句子,猛然想起后我的悲哀感又变为心惊肉跳。那种不安感持续到第一节晚自习开始,果然,有事要发生。

    “你他妈有病啊,关你什么事。”熟悉的叫骂声开场。我一回头就看见申佳宜冲到小马桌前,把他桌上高高的一摞书猛地全部推倒,那瓶可乐也被拧开,扬手浇了小马一脸。已经下过雪的十二月,真冷,我听见周围人倒抽气的声音。在骚动扩大之前,我迅速站上讲台:“全部安静。上晚自习,说话的人立刻记名字。”然后,我的余光注视着,木头人一般面无表情的小马默默从后门出去了。我胸腔左边的那颗,骤然缩成了小小一团。小马一直没有回来,黑板上方挂的时钟从六点半一直转到九点整,小马依旧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人去找他。每个班都有一个专门用来搞笑起哄娱乐大众的人,但那种人,从来都不是重要的存在。真残忍。指针终于转到九点整,我背上早早收拾好的书包,告诉蓝莓我有事要先走。然后冲在放学人潮汹涌前奔下楼。

    偌大的校园在夜色下空空荡荡,每一盏橙色路灯间都隔着长长一段黑色的树影。我一路跑向操场的方向,围巾把呼出的热气又拥回鼻尖,眼睛前出现一团团白雾。我觉得我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快被速度和冷风吞没,只剩下一颗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撞动。哐当,哐当。最后在操场的塑胶跑道边停下,大口喘气,抬头,足球场是空的。再看篮球场,也是空的。路灯将一小片橙色灯光投射在高高的篮框下,安静得像电影背景。我站在原地看着那片光,时光倒带回那个晴朗得不像话的上午,我从操场边经过,一只篮球砸在我脚边,我抬头看见小马嬉笑着跑来:“嗨,小豆芽。”“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开心。”我抬头看着他浅褐色的眼睛。“因为不开心了就会来打球啊。”铺天盖地明晃晃的阳光从他背后倾泻而下,我想我当时肯定有点低血糖,小马的笑容在那片流萤般盛大的阳光下变得近乎失焦,却在脑海里浮现得清晰无比。
    “因为不开心了就会来打球啊。”可是现在,你在哪里。
    6
    手表显示九点二十,我只能慢慢往校门口走。经过图书馆时,一只篮球在地面上朝我滚来。我猛地抬头,是小马。他坐在图书馆楼下的台阶上,一个人坐在那儿。我走到他面前。他的头发和脸都是湿的,校服和棉衣都脱掉了,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我看不清他脸上是可乐,汗水,还是,泪水。我看着黑暗里他晶莹清澈的瞳仁,快要溺没在那一片星海里。“申佳宜为什么冲你发火。”我问他。

    “她和商流表白被拒绝了,我去骂了那个男生一顿,然后,她知道了。”
    “那,你还喜欢她么。”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那么快那么重,震得大脑里都传来嗡嗡回声。小马沉默了很久,我听见他说:“喜欢。”
    我笑了。时间变得缓慢而疲惫。“那你要怎么办呢。”
    “我看到她开心,就可以了。”
    我没有说话,久久地看着他,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认真看他的眼睛。他说:“申佳宜被商流拒绝的事你不要再告诉别人,好么。”我点点头,转身就走。又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他说:“小豆芽,谢谢你。”我远远地看着他笑了,他又说:“刚才,你的眼睛真亮,就像星星一样。”

    这一次,我转身走开,没有回头。冰凉的风吹在脸上,我在鼻子酸堵到难以忍耐的前一秒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世界本应该这么安静。“Hey,Judy. Don’t make it bad.Take a sad song.And make it better.”其实我知道这首是保罗·麦卡特尼写给他儿子的歌,只是我一直倔强而自作多情地觉得这首歌应该写给他深爱的姑娘。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

    本来,两者之间就没有什么关系。
    算了。
    7
    钥匙*锁孔里,房门打开,四个人都在。爸妈坐在沙发上,哥哥嫂子在另一边。我知道每次都是为同一件事,径直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你们不肯拿钱早说啊,我和莫轩工作都辞了等着资金做生意呢。你们花那么多钱供莫荔上重点高中有什么用啊,书念出去她才不会回来。”我坐在地板上,背倚着门,书包扔在角落里。头越来越昏,我渐渐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我用尽全部力气爬上床钻进被窝。太阳穴灼热滚烫,泪水顺着脸颊流进枕头里。我确实,不想再回来。

    又是梦境里的街道,这一次我却找不到我的钥匙。我走得焦急慌乱,最后走进一片星星流淌闪烁的海里。黑色的浪潮将我淹没,我在快要窒息的前一秒睁开眼,妈妈在我床边,墙上的钟显示凌晨一点,她把我额上的毛巾拿下来:“你发烧了。”我没有说话,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流下来,我看着她。“你怎么那么傻,我和你爸怎么可能不让你上学。你哥开店让他自己借钱去。”我迷迷糊糊地摇头,她伸手过来擦掉那一滴泪水:“莫荔,这么多年是我偏心对不起你,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哥曾经不懂事,长大了也不会懂事的。”妈妈握着我的手,我在晕眩中又坠入梦境,那片黑色星海慢慢退潮成明晃晃的阳光,我走回那条街道上,有一个笑容熟悉的人站在我面前,但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把一个发光的东西放在我手心里,我低头看,是一枚金色的钥匙,再抬头他已经走远了,离我很远很远。他快要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时候转身冲我挥了挥手:“再见了。”我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他离开。

    我知道是梦。早晨醒来五点五十,太阳穴依旧疼痛。我在窗帘投射进来的灰白色晨光里坐起来,妈妈推门进来:“醒啦。”“嗯。”我把额头埋在膝盖里,用手掌覆住眼睛。“你烧还没退,今天不去学校了吧,我在煨鸡汤。”我摇头:“不行,今天数学开新课。”“那迟些我送你去,早读课不去了,把鸡汤喝了再走。”我点点头,开始穿衣服。

    别的都是梦,虚空,捕风。我的生活,才需要我去承受,一步一步走过。
    这才是,我该做的。
    8
    “你生病了么,脸色好差。”一进班坐下来,蓝莓就凑过来问。“还好,没事。”我捏捏她的手。“对了,今早申佳宜她们那群女的来找你。”“为什么找我。”“不知道,你最好离她们远点,一帮不学好的烂女。”我淡淡笑,现在,她们还和我有什么关系。

    下午的活动课,申佳宜她们果真走到我桌前,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敲在我课桌上:“出来一下,学习委员。”低烧没退,头依旧疼,我懒得纠缠回驳,索性跟着她们出门走到楼梯口那一片空地。几个人将我围了一圈,程米先开口:“申佳宜和商流的事是你传的吧。”“没有。”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少装,申佳宜问过马北伽了,他说你知道。现在申佳宜的事校吧里贴子都发出来了。”风很冷,寒意从指尖渗入。“我不知道。”我转身准备离开,申佳宜一把拽住我的围巾,我回头看着她:“松手。”“我警告你不要窥探我的隐私,不信试试看。”“下节班主任的政治课,迟到的都要处分,不信试试看。”我狠狠拉出围巾,直接回班。

    怒火反而让头脑清醒,我冷静地听课,写作业,晚自习前写好纸条扔到小马面前:“放学迟点走,有事。” “嗯,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小马看完纸条认真地看着我,我没说话,面无表情走开。指针终于转到九点整,我慢慢将笔袋课本顺进书包里,拉上拉链,让蓝莓先走。班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一个人走掉,我回头,小马还坐在那里。

    我背着书包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从今以后,你和申佳宜的破事不要再告诉我,我没有兴趣再听你多说一句话,更没有耐心被别人警告不要窥探隐私。最后,她和学生会主席告白被拒绝的事,不是我传出去的,我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做那种无聊的事。”小马愣住了,他歉疚地看着我:“对不起。”我没有说话,太阳穴越来越酸胀,眼睛很涩很疼。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小马开口说:“我要转学走了。我只想先告诉你一个人,我知道那些人只是喜欢拿我开玩笑,但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的。谢谢你,小豆芽。”

    “你要去哪里。”眼睛很涩很疼,我鼻尖酸胀,握住拳头。“户籍所在地啊。”小马冲我笑,一脸憨傻,琥珀色的瞳孔里一片星海。“我说了,以后你的事都不要再告诉我。”我转身走开,滚烫的液体滑落在手背上。我真的,必须走开了。我怕,再多一句,就喉咙哽咽,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一些事,说出来就太喧哗。

    回家的路上在下雪。到家拉开窗帘,雪依旧在下,一片又一片。把夜晚的街道都下空了,路灯渐次排开,像在下着金色的羽毛,又像满月上落下的萤火。吃完退烧药,好像清醒了一点,又好像越发不清醒。我闭眼猜想他离开时的画面,马路边尘土飞扬,他的笑容一尘不染。背景又变成暗蓝色天空,世界以退潮的光影慢慢归于平静。
    “Hey,Judy. Don’t be afraid.Don’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不要害怕。
    一切都会好起来。
    9
    周一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宣布小马转学的事,蓝莓叹息一声:“以后班上没有搞笑的人了。”转而又看着课本正襟危坐:“不行,不能再想着天天嬉笑混日子了。”我忍俊不禁:“怎么,幡然醒悟了么,那以后上课别偷看小说。”“那当然。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翻到折角的一页递给我。是厦门大学里的一条街市,我看着那张照片,熟悉的悠长街道,树叶碧绿,铁皮路灯。热流涌上胸口,几欲落泪。我就知道,它一直都存在。

    “那是我的梦想。”蓝莓望着我的眼睛无比郑重。
    “我明白。因为,我也是。”那瞬间我好像放下了什么,又拾起了什么。

    我的生命里有那么多重要而美好的事。我明白,我要一直往前走,我要好好去过自己的人生,不要因为很小的事回头。
    我闭上眼,我想其实我一直知道梦里和我告别的那个人是谁。
    再见了。小马。
    10
    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上白光闪烁。过了很久,我才终于找到《Hey Jude》珍贵的现场视频,那是七十年代快要解散的披头士乐队。声潮随着第一个吉他弦音涌起,湿闷的空气通了电一般吸附在皮肤上,我的心脏忽然像被握住那样酸。

    保罗·麦卡特尼坐在钢琴面前,声线柔软迷人。他的眼光热烈而温柔,纯真而寂寞,好像他热爱的姑娘正站在他面前。

    看起来就像,小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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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月

    LV12 2016-11-13
    春风裁柳芽
    三月燕双飞杨花
    跳珠宿人家
    晓来萍碎一池霞
    对春移香榻
    小憩山枕花钿落
    半梳理奁匣
    银簪信手双髻插
    浮蝶跹枝桠
    沉水袅闺闼
    露干日微斜
    玉炉烧金渣
    东邻折阆葩
    相坐并分茶
    言笑晏晏双双秋千下

    春风裁柳芽
    三月燕双飞杨花
    跳珠宿人家
    晓来萍碎一池霞
    对春移香榻
    小憩山枕花钿落
    半梳理奁匣
    银簪信手双髻插
    浮蝶跹枝桠
    沉水袅闺闼
    露干日微斜
    玉炉烧金渣
    东邻折阆葩
    相坐并分茶
    言笑晏晏双双秋千下

    小圃皆入画
    庭院乐事杂
    今朝诗会罢
    明还就杏花
    向春弄琵琶
    未闻春声答
    但见一片红云上两颊

    春风裁柳芽
    三月燕双飞杨花
    跳珠宿人家
    晓来萍碎一池霞
    对春移香榻
    小憩山枕花钿落
    半梳理奁匣
    银簪信手云鬓插
    院外行人使车马
    浅草没蹄纷纷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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