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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绵绵

白发绵绵

LV18 2016-11-23

【不告而别】

作者:白发绵绵

连载最近更新: 五 这天是校篮球赛决赛,我们班的篮球队进了决赛,叶南经很喜欢篮球,硬要拖着我这个对运动完全不感兴趣的一起去当观众。从教室出来就被冬天特有的像混着乳汁的润泽柔滑的阳光包裹着,这是四季里我最喜欢的阳光,温温的,只驱走寒气,不会有多余的热力再渗进身体。 到运动场的时候两边已经站满了人,我们就只好在靠近篮板的...

作品简介:叶南经于我而言是阳光一般的存在,我羡慕她,模仿她,想要成为她。
韩染对我来说是个奇怪的存在,我们似乎只在夜晚短短的一个小时才有交集,抓不着摸不透,明明让我那么冷,我却要为了他放弃我的阳光。
走着走着,我把他们两个都丢了。
原来,青春和我爱的这两个人一样,都选择了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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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发绵绵

    白发绵绵

    楼主 LV18 2016-11-23

    初三那年的国庆节,留在学校照常上课。我住校,即便坐车一个小时不到就能回家,我也有快半个月没回去了。说不上有多想家,但是相比起来更愿意在家待着。这天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挺亢奋的,数着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正好天气也不错,尽管还没看到太阳把头全冒出来,也知道这天是要亮了,一下就把往日那些云雨阴霾扫尽了。这么一来,虽然第一节课是我最不喜的化学,也没再有困意了。
    我不喜欢化学,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我虽然成绩不错,却不是刻苦勤奋的性子,入不了这化学老师的眼,时常被她指桑骂槐的说我成绩是做了假,课上还总挑我的刺儿,像是非要证明我是不学无术似的,这么一来的,就开始讨厌这门课了。
    我们这化学老师姓王,穿了镶亮片的黑色高跟鞋的左腿微微向前屈着,正单手撑在第一排同学的课桌上,拿了昨天课堂测验最高分的学霸的卷子在讲解题方法,我也没有走神,跟着她的节奏随声附和。原本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中途讲到一道我的错题,她把方法讲了也就继续下一题了,可我却再听不下去了,只想着要把结果算出来。算着算着我又掏出学习机来查元素周期表,却没发现她的声音正离我越来越近,等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她一把抓住了我手里的学习机,而我被耳边突然传来的她身上那扩音器被迫放大了一个带着风声的迅速的动作时发出的“嚓——”的噪声惊得抬头看去。
    她大声斥问我:“知道我刚刚讲了什么嘛?”
    我将将站起来,听她这么问竟真的回答“不知道”,然后低下了头。那个瞬间我好像在她眼里看到那么一丝丝的得意。
    再然后就听到她说:“课不好好听,居然玩游戏!考试还能考得好?”
    我紧紧抓着学习机的另一边,抬起头看着她反驳道:“我是在做题!”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大力的扯了一把,想把学习机抢到,我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把那学习机攥得死死的,她大喊着:“放手!”身子向前倾在我的课桌前跟我抢,我紧咬着唇默默使劲,竟然真的把学习机抢到了,只是右手手里一直忘了放下的笔也在这一场较劲中在她的手背上划了一道。我看到那条笔直的黑色的印记时,感觉到她是真的怒了,那股倔劲没了,也开始有点怕了。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一巴掌对着我刮下来。第一次挨耳光,还以为脸上会很疼,没想到那个瞬间没有怎么感觉到疼,觉得火热才是真的,特别是在看到周围一双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时候,全身都热得发烫,手也不自主的开始发抖。时间就像突然放慢下来,鼻子传递来的她身上的那股浓烈的劣质的香水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反胃,快要忍不住吐出来了。
    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叶南经一下子站起来微微侧身挡住我,对着她说:“谢慜刚刚是在做题,你凭什么打她!”
    她听了这话,将怒火一下转移到了叶南经的身上,原本还没放下的右手又高高举起,只是在中途顿了顿,握成拳状,脸涨红着,丢下一句:“你们厉害得很,我教不了了!”转身疾步出了教室,高跟鞋踩得地板快要穿了洞似的。
    见她终于出了教室,我低下头干呕了两下,却瞥见叶南经放在桌上的双手也如我一般微微颤抖着。我拉了拉她的手,她回过神来,跟我一起坐下了。我们都没说话,整个教室也是出奇的安静。
    过了一阵,也就开始有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谈论刚刚的事了,又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聊什么的都有,整个教室炸开了锅一般。
    我看着叶南经,小声地说:“谢谢。”她一下笑了出来:“天呐,你刚刚居然发飙了,好厉害。”
    被她感染,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过更没想到还有你会帮我说话。”我没告诉她的是我会这么做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学习机是我爸妈省了很久的钱才给我买的。
    教室越来越乱,学霸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安静!你们不想学我还想学呢!”
    大家被她喝得一愣,然后就陆续有声音在各个地方响起“有什么了不起的!”“没你那么想学。”“你以为你是谁啊?”
    学霸被气得不行,跑到班长面前,说:“你班长怎么当的,这么乱都不管管!”见班长看她一眼之后就没再搭理她,于是气呼呼的出了教室。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她回来了,不像刚刚离开时气急的模样,平和多了,一步步的走到我们桌前,说:“谢慜,叶南经,黄老师叫你们去他办公室。”说完也不管我们作何反应就走到第一排拿回了刚刚被化学老师用来讲题的试卷,回到座位。
    我和叶南经整理了下桌面的书,便一齐起身去了班主任老黄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坐着的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却看不到坐在另一边的老黄。叶南经上前一步,在我之前敲了几下门,我们喊了一声“报告!”
    听到另一边老黄跟我们炫耀过多次的每天早晨专门练习得来的高亢的声音回道,“进来。”
    进去之后,我们并排站在老黄的桌前,他掉转了座椅,面对着我们。语文老师看到这场景就借口上课离开了,英语老师埋头改起了试卷。
    “刚刚你们发生了什么,王老师已经跟我说了。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不想学了么……”我们两个乖顺的低着头,听着教数学的老黄如何长篇大论,“引经据典”。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怒气也越来越重,“你们想想你们班哪个月不是十几张罚单,让我被扣了多少钱!综合评分从来都是倒数,最近两次月考还这么差,八个尖子班里面你们平均分都倒数第三了!都初三了你们还这么吊儿郎当了,不好好学习还给我惹事儿,嫌我最近还不够烦么……这个时候你们还这么混,你们两个白眼狼!畜生啊畜生……”
    按正常情况,这个时候我们怎么都是该掉几滴眼泪,要么道歉说再也不敢了,要么也为了“畜生”两个字委屈的辩解一番。但事实是我们两个都不正常,居然在他眼皮底下低着头,面面相对着,笑了。一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笑,而且每每想起那时候的笑都会心底一暖。
    直到老黄说得心气儿顺了,这场训斥终于到了尾声,只是他最后下了指令:“我早就说了不准你们三五成群,拉帮结伙的,就不会有好事儿,今天你们两个就分开坐,看你们还会不会给我惹事儿。还有,一会儿你们两个去找王老师道歉,要不然王老师不回来上课了你们两个也不要再来上课了。”
    我对这件事清晰的记忆仅止于此,后来我和叶南经也的确去找化学老师道歉了,具体的却没有印象了,大概是潜意识里也觉得这不重要吧。总之,一切又都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我和叶南经的座位分开了,我和叶南经的关系依旧很好。


    等了快半个月终于回家了一次,待了两天,我对那天发生的事只字未提。所幸也没有通过其他的任何途径传到我爸妈的耳朵里。
    都说我们这里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日雨”,果然,周一又开始上课的时候就开始下起细雨来了,丝丝点点的,半天也沾不湿头发,但随着冷风刮在脸上又寒得入骨,让人觉得温度也低了不少。正上着数学课,教室门窗都关着,暖呼呼的,我是快要撑不住眼皮了。教室门突然打开,一阵寒风吹来,瞬间清醒了不少,还好没睡着,要是被发现了按规矩就要站着上课了。转过头看了,有人站在门边跟老黄说着话,没多大功夫那人就跟在老黄的后面进来了。我没戴眼镜,远远的也看不清,只知道是个瘦瘦的男生,穿了黑色厚厚的一身,心里还在吐槽他穿得土。老师没有让他自我介绍,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他是新转来的学生,名字是什么也没听清,我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
    倒是下午化学课的时候,老师表扬学霸的时候说到:“我最喜欢她这样上课对我笑的了,我看到她笑就知道她在认真听课。”我隔了三张桌子向叶南经看过去,发现她也正在看我,看来想的都是一样的。于是我们各自露了一个特别渗人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化学老师整整一节课,就连转头都是笑着转的。直等到她离开的时候脸上再也挂不住笑,我们捏捏笑酸了的肌肉,才作罢。
    六点下了最后一节课,我和叶南经拉上了另一个女生——姚伊一,终于凑齐了三人的“小群体”外出觅食了。我们学校是不允许住校生外出的,为此还专门给走读生和住校生分发了不同的校牌,用于区分。但这东西也只能困住刚来的新生,我们年级高点的住校生大部分都在校门口的打印店做了个假校牌戴着伪装走读生混出学校。这样简单的招数用了很多年,竟然从未有人被发现过,即使是政教主任亲自在校门口检查也完全看不出来。后来有好几次我忘了换成假校牌,依然顶着住校生的校牌在政教主任面前自出自如,还试了一下跟他近距离的打招呼,也还是没被他发现过。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只要从心底相信自己是个走读生,从容大方的走过去,就不会被揪住。我们三个吃饭一般很麻烦,叶南经是吃不吃都可以,但出门就必须要逛街的,从北校门口的书店一直逛到南校门的精品店,再往回走的时候才会开始考虑吃什么;姚伊一呢肠胃不好,太刺激的都不能吃,而且嘴还很挑剔,猪肉不爱吃,鸡肉不爱吃,昨天吃过的今天不能吃……因为刚从化学老师那儿学到了一个恶心人的技能,走在路上观察形形*的路人,等叶南经发一个信号我就跟她一起盯着那人傻笑。姚伊一每次在旁边笑得厉害,都忘了给我们计时要多久才能把一个人笑得发毛。明明她是笑得最开心的,却又总在事后谴责我们扰乱社会治安。我们六点出来吃饭,等到七点多才打包吃的回到学校,然后躲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坐在树下吃。离七点半还有十五分钟,楼上又准时传来老黄那高亢嘹亮的嗓音了,“快回教室~上晚自习~”我端着饭盒的手下意识一抖,转眼看了看,姚伊一还在小口小口的吸着面条,叶南经拿起奶茶吸了两口,好吧,老规矩,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我和叶南经吃完了,在等姚伊一。我们两个背靠大树坐着聊天,她说:“你听《上海一九四三》了没,我这两天刚刚开始听,好喜欢歌词,最后一句‘老唱盘,旧皮箱,装满了明信片的铁盒里藏着一片玫瑰花瓣’好有感觉。你回去听听啊。”
    我说:“没听,上次你给我说的《威廉古堡》还没听呢。这首又是周杰伦的?”
    她兴奋的回道:“对啊,周杰伦的,又是方文山写的词,所以我就说他们两个真的是最好的搭档,真的很好听,你回去听听嘛。”
    就知道,只要一说到这些她双眼就好像发光一般,她喜欢听歌,喜欢这样漂亮的歌词,她会了解这些歌,还会很快背下歌词。
    她这两年喜欢周杰伦,想要把他的歌都听个遍,除了喜欢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几首,她还总是找到一些不那么出名的歌来喜欢。我跟着她一起听了周杰伦的许多首歌,才终于把刻在脑海里他只会唱“快使用双截棍……”的那个印象彻底抹除了,也是因为她,我才开始喜欢听歌。
    离开的时候我走在最后,把沾湿了的垫坐的报纸扔掉,随口哼唱着“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完了,我现在好像也开始喜欢背歌词了。
    结果我们三个拖到七点四十才慢吞吞的回了教室,老黄眼睛里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你们又去哪儿了!看看现在几点了。”他厉声说道。
    叶南经看着他淡定的说道:“我们去图书馆看书了,没听到铃声。”
    看她这认真的样子,连我都快相信我们是真的去图书馆看书了。真是越来越佩服她了。
    而老黄也只说了几句让我们下次注意也就没再追究了。老黄自从上个月发火踢人没踢着反倒把自己的脚踢在凳子上疼了一个星期以后,脾气就温和了许多,能动口的就不会动手。不然以我们这么劣迹斑斑的,想来也不会如此轻松就过关了。


    晚自习的两节课结束之后走读生就回家了,住校生就集体转移到大教室一起上第三节晚自习。我不太会与人相处,班上就和叶南经,姚伊一比较好,她们都不用上这节自习,在大教室里其他人都找了关系最好的人一起坐,我就像是多出来的那一个,向来都只能一个人坐。今天却不知怎的突然有个男生走过来问我:“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耳边传来的温润的略带沙哑的声音让我有些慌乱,不敢看他,只强装镇定的回他:“没有。”
    感觉到他在旁边坐下,心底的喜悦愈发重了起来。终于有人一起坐了,但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而他坐下后也是一语不发,低头认真的看书。我不敢主动搭话,但又心痒的想看看他长什么样,憋红了脸弯腰下去装作捡东西,趁着抬头的空隙终于看到了他的侧脸。长相算是中等偏上,单眼皮,瘦瘦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尽管如此,他的到来也让我分了神,眼前的数学书久久停在十五页,没再变过。我尝试用一切的感官去认识他,除了眼睛。他翻书带起的一阵风,很好,干干净净的味道;他写字的“唰唰”声,听起来比我用力多了。然后,他侧过身去打了两个喷嚏,转过来吸了吸鼻子。过了一会儿,又吸了吸鼻子,我一直数着,直到数到第六次,犹豫了半天,从包里掏了张纸巾递到他眼前,他疑惑的看看我,吸吸鼻子。
    我指着自己鼻子,说:“你是不是感冒了。”
    见他愣愣的接过说了声“谢谢”,我忙就低下了头装作看书。
    他却突然戳了我一下,笑着问道:“我用完了,还有么?”
    “哦,有的有的。”我急忙又从包里拿了整包纸巾全给了他。
    他接过纸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叫韩染,三(3)班的。”
    我下意识的答道:“我也是三(3)……嗯?你也是我们班的?怎么没见过你?”
    我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他,这长相比我们班男生好多了,皮肤也挺白……黑色的外套,黑色外套!“你就是今天转来的那个人?”
    他也略有些惊讶,“是啊,原来我们还是同班的啊。你叫什么呢?”
    “我叫谢慜。”怕他不知道怎么写似的,又忙拿了校牌上的名字给他看,“是这个‘慜’。”
    他也顺着我的意思仔细看了,又看了一眼上面我的照片,笑着对我说:“谢慜,我记住了。”
    我脸上一阵发热,肯定变得很红了。他接着问我:“这就是校牌?我还没有呢,要去哪儿办你知道吗?”
    “哦,这个啊,我们都是统一发的,你的应该也是班主任发给你吧。不过住校生不让出门的,拿校牌来也没有什么用,你可以去校门口那家打印店做个假的校牌,我们都有做,真的是以假乱真的,连政教主任也看不出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去了。”说完我还专门给他展示了一下我的假校牌。
    “对了,你是哪里转过来的啊,听你普通话说的好标准。”
    问完我就看到他的笑容稍滞,但还是回答了我,“上海。”
    “上海?那你怎么会这么大老远的转来我们这个小县城?还是在这个时候?”
    他敛了笑意再也不肯说了。
    我从此再没问过他这个问题。后来从别人那儿听说他伯伯在学校教物理,有一次在教室门口也远远的见过他这个伯伯给他送东西,但关于他的其他家人就没有人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就连家长会没有他的监护人参加似乎也被班主任默许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到了教室,想要补上昨天晚自习没能做完的数学作业。姚伊一和叶南经进了教室见我没看到她们就走到我面前来,姚伊一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我都没发现,于是被她们在耳边大喊的一声“阿斜!”吓得尖叫起来,连笔都扔在了地上。
    等回过神来,见她们还在笑,就伸手朝着姚伊一掐过去,她连忙侧头躲开,抓了叶南经手里的塑料袋挡在前面,笑嘻嘻的,“不要动手了,你的早餐在我手上。”
    我停下手来一把抢过早餐,闻到鸡蛋饼的味道咽下了口水,还是不舍的放在一边,说:“我数学作业还没做完呢,马上要交了,赶快拿你的给我看看。”
    姚伊一苦着脸说道:“你看我像会做的样子?”
    于是我们两个齐齐转头看向叶南经,“你是数学课课代表,应该做了吧,快拿来!”
    没想到叶南经也是无奈的一摊手,说:“前天的我做了,昨天的还没做,作业太多了,昨天做英语卷子都做了好久,哪里还有时间做啊。”
    我和姚伊一哀嚎着:“那怎么办啊!”
    叶南经想了想,说:“老黄平时不改作业的,经常都是好几次作业交上去堆得多了他才在后面写个日期让我发下来,要不我们昨天的作业就不交了吧,反正我每次收作业都收不齐,他也从来不管的。”
    我们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挣扎就立马同意了这个方案,我把前天的作业给了叶南经,然后安静的啃着鸡蛋饼听她们聊天。
    然而,事实证明,发生概率再小的事件也救不了三个霉运当头还非要凑在一起作死的人。英语老师突然请假让老黄帮他代课,于是老黄就去办公室抱了薄薄的一摞作业本来,趁着这个时间改改作业。然后他就又发现今天的作业本格外的少,就默默的拿着作业本一组组的对名字,没有作业的就点名站到教室外面去,等点到最后一组的时候,我心里想着,来了来了,逃不过去了。结果他却并没有点出来,难道是因为看到人太多他懒得点了?等下了课,他走到我们面前,压低了声音叫我们三个去他办公室,我才明白过来,他不是放过我们,而是因为课代表也没交作业他脸上挂不住,只能私下找我们“谈话”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又一次站在老黄桌前听他的单口相声,从怒火中烧到苦口婆心,语气表情都很到位,毕竟是十几年练出来的效果。但我明白,倘若我们三个不是在班里成绩靠前也就不会有他这么精心的表演了,我见过两年多里进了他办公室的成绩不好的人都是很快就出来了,只身上多了几个脚印,甚至有因为被班上学霸告状说不洗脚就被他招呼了几下的。我从不否认他在我们身上用了更多的心血,但他也让我见识到了这残酷的社会法则。我也就只能把我用成绩换来的特权拿来给他添添堵了。其实,成绩好的人都蔫坏呢。
    老黄勒令所有没交作业的人都把作业补齐了下午交上去。叶南经和姚伊一中午就不回家了,留在食堂吃饭然后接着补作业。我多带了两个人,偏偏还是这俩又懒又娇弱的,看着大队人马都涌向食堂了,眼看着快连汤都剩不下了,想拉着她们跑过去,结果被她们一句话噎的半死,她们说:“我们是淑女。”
    而带着她们在地下一楼的食堂里,人山人海中,终于抢到了三份饭,个中艰辛,难以言喻。我们端着餐盘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等待空出的座位。看到食堂老板娘巡视完后厨走了出来,我又往角落里避了避。老板娘很是丰满,又高又壮,但最突出的还是胸,后来知道得多了再回想起来深觉她至少是F杯。四十多岁的年纪,把黑发都拢在一起编了一根辫子从颈后绕过来搭在前面,穿着大红的开衫,酒红的紧身裤。听说她家里有亲戚在学校教英语,所以一家人就承包了学校唯一的食堂和小卖部。我挺怵她的,前几个月我在小卖部买东西她忘了找钱给我,我拉着她理论了半天,她叉着腰骂我,张着那微泛着紫色的大大的嘴,手臂比我两个还粗,我毫不怀疑她要是想动手,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拎起来,我愣是憋着一口气和她纠缠到宿舍关门才匆匆跑回去,钱是肯定没要到的,回去手脚都吓的冰凉了,掉了那口气之后再看见她都不敢再靠近。
    不过这天还是好死不死的又往她枪口上撞了。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了座位,吃了起来。姚伊一拿起筷子来夹了一根土豆丝,咬了一口,皱着眉嘟囔:“都没熟。”又尝了尝其他的菜彻底没了食欲,就在一边不满地拿筷子挑着饭。我们正想催她快点吃,突然她惊叫一声:“啊!有虫!”我们顺着她筷子指着的地方看过去果然有一条黄白的胖胖的虫子半埋在饭里。“我去!居然真的吃到了。”因为听说过几次食堂吃出虫子的事儿来,我不是很惊讶,但一想起刚刚吃的饭都是从一个锅里舀出来的,我们三个胃里都是一阵翻滚。我们马上端了饭就去倒了,就这么撞上了在泔水桶旁边的老板娘。她每天都会站在守着,不让人倒饭,要么逼着人家吃完,要么骂人一通再警告大家不准多打饭。我们三个一齐过去倒,就把她引过来了。她走过来拉住我们,“不准倒!老师没教过你们不准浪费粮食啊,吃不完你打这么多饭,饭不要钱啊!给我吃完再走。”
    姚伊一梗着脖子说:“又不是我们自己舀的饭,多了怪谁啊!而且这饭里有虫,怎么吃啊!”
    老板娘走上前指着姚伊一鼻子说:“嘿,你这小姑娘还有理了?你不会说少要点啊!有虫子怎么了,把虫子挑出来就行了嘛。”
    叶南经看她这么嚣张,走上前拂开她的手,说:“你们做的这么难吃谁都吃不下好吧。而且居然还有虫子,这种饭你吃啊!我把虫挑出来,你吃吃看!”
    我看到老板娘脸一下沉了下来,还挽起了袖子,赶紧和姚伊一拉着叶南经:“走了走了。别跟她吵了,别她一会儿再动起手来。”
    叶南经本也随着我们转身准备离开,谁知老板娘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给扯了回来,“想走!你这小姑娘嘴还厉害啊!你今天不吃完就别想走!”
    我看她抓住叶南经,怕她真的动手,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跟姚伊一上前把她的手拉开:“你怎么还动手啊,你快放开!”
    叶南经也挣扎着:“你放手!你凭什么扣住我们!”
    哪知她真的这么大手劲,我们三个都拉不开她的手,她还瞪着我们:“谁也不准走!给我把饭吃完,倒了也给我捡起来!凭什么?你们信不信我跟李老师说,让你们去升旗台当着全校的面认错!一个个的没有家教!”
    听到这话,我们脾气也上来了,使劲掰开了她的手。叶南经转头从旁边拉了张凳子坐下,盯着她:“我们就等着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见状,我和姚伊一也拉了两张凳子坐在叶南经旁边。
    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对着我们破口大骂。见我们都没搭理她,还伸手想把我们从椅子上拽起来。结果被叶南经一说:“这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你敢动手!”又收回了手,继续大骂起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把我们包围在中间,我们三个相互拉着的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冷冰冰,湿漉漉的。好在事情闹得够大,很快就有老师来了,把我们都带到了政教处,后来听说是吃出了虫子,连校长都来了。我们三个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老板娘和老板,见校长走进来,知道事情闹大了,就不再瞪着我们了,急忙跟校长撇清:“邢校长,不关我们的事啊,这几个学生浪费粮食,我说了她们两句,她们就和我吵起来了。”
    姚伊一本来肠胃不好,中午被恶心了半天什么都没吃,又一直紧张着,胃就开始痛起来了,一开始还强忍着,一听老板娘这么避重就轻的说法,就撑着起来说:“明明是我在饭里吃到虫子才去倒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的,你还逼我们把饭吃完才准走!”
    “就是,不止我们,以前还有很多人都吃到虫,大家都知道的。”我也立马站起来帮腔。
    老板娘正准备开口回击,姚伊一却是撑不住了,捂住肚子弯下腰去,我和叶南经忙把她拉起来,她惨白着一张脸,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弱弱的说道:“我胃疼……”
    一下把校长和在场的老师吓到了,急忙背着姚伊一开车去医院了,我和叶南经也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因为害怕我们是食物中毒,校长就叫我们也在医院做个检查,又让学校老师去问问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同学。
    也不知是食堂的东西真的有问题还是食堂老板一家运气太差,那么一查,居然还真的有八个人拉肚子或是肠胃不舒服的,都被带到医院做了检查。虽然最后医院没有明确的证明这些人是真的食物中毒,但食堂的责任也是逃不掉了,毕竟有很多人作证在食堂吃出过虫子来。尽管最后食堂老板一家依然独霸着食堂和小卖部的经营大权,但这次所有人在医院的检查费用也让他家肉痛了一把。
    折腾了半天,等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第一节晚自习都上完了。远远的看到韩染了,他与旁边的人说笑着。才一天时间,他就跟大家打得火热了,比我这个待了两年多的人显得更合群。我有些担心,他跟其他人关系那么好,是不是就不会再跟我坐了?一路低着头走过,不敢看他,更不敢打招呼。等坐下后又在后悔,这样会不会让他更不想和我同桌。
    第三节晚自习还没开始,我早早来到座位,烦躁不安。等终于看到他穿着松垮垮的新校服,单肩背着包,把校服袖子扯得直直的完全遮住了手,一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缓缓走来,最后在我身边的座位坐下,快要压抑不住喜悦笑出来,为了掩饰说了句:“这个动作好娘。”说完还学了一下他把手藏在袖子里的样子。
    他好似松了口气,笑起来:“真的?这样很娘么?”
    我笑着点了点头:“嗯!而且看你走起路来就想起‘弱风扶柳’,比女生还美。”
    他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枉我还担心你今天消失那么久,你居然一来就损我。”
    本来今天就挺高兴的,听他这么说,立马就跟他讲了一通今天发生的事,难得的说了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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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发绵绵

    白发绵绵

    楼主 LV18 2016-11-23

    这天是校篮球赛决赛,我们班的篮球队进了决赛,叶南经很喜欢篮球,硬要拖着我这个对运动完全不感兴趣的一起去当观众。从教室出来就被冬天特有的像混着乳汁的润泽柔滑的阳光包裹着,这是四季里我最喜欢的阳光,温温的,只驱走寒气,不会有多余的热力再渗进身体。
    到运动场的时候两边已经站满了人,我们就只好在靠近篮板的一头。场上红,白的人影交替移动着,周围阵阵欢呼,可看到他们运球朝我们这边来,投球或是在篮板下纠缠总是觉得那球一不小心就会对着我们砸过来,一场球看得提心吊胆。偶尔在他们转移到对向的篮板时也会忍不住为他们喝彩一番。叶南经是全程认真在看的,激动起来还会猛地一拍大腿跳起来喊:“好球!”
    我抬头看着身侧的她,平时懒散的骨头也挺得笔直,黑亮的马尾,猫似的眼眸,白皙的脸颊,举在胸前交握着忘了放下的柔若无骨的双手,在暖黄的阳光下镀了一层光,美得很不真实。“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我看到这几句想起的样子就是她,而今天的她好像又多了些英气,更是让人惊艳。
    比赛结束后,叶南经第一时间去给我们班篮球队祝贺了,我看着她跟那些男生打打闹闹,是有些羡慕的,但更多的是觉得她这么耀眼的人就是应该站在人群中央发光啊。她要跟他们出去吃饭庆祝,我跟他们都不太熟,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姚伊一趁着比赛放假半天就回家了。于是我自己去了一个校门口一家从没去过的小店吃饭。
    刚刚要了一碗粉坐在一边等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转头一看原来是韩染,“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他在旁边坐下,说:“哈哈,你怕的是老黄拍你吧。”
    他不喜欢叫名字,找我的时候都是拍拍我或者拿手肘戳戳我,我不满的说:“确实挺怕,但更怕你这样没有声音的突然上前拍我。”
    他抬起左手搓搓耳垂,不好意思道:“我不太习惯叫名字嘛。”
    我默默的记下他这个小动作,笑着跟他说:“你可以叫我外号啊,她们叫我‘阿斜’。”
    “阿斜?为什么叫这个啊?”
    “还不是她们叫出来的,本来还想叫我‘阿谢’,后来嫌弃第四声不好听,就从第一声试到第四声,觉得还是第二声好听,还说反正我画直线总是会画斜了,正好。”
    他一副长见识了的表情,说:“第一声到第四声,居然还可以这样。还有你画直线都画不了?太厉害了吧,不是用尺子画么,这都会画不齐?”
    我叹了口气,很是丢脸:“真的画不齐,用尺子也没用。”
    他很不给面子的笑起来:“阿斜,原来是这样,本来还觉得这外号挺奇怪,这么一听就不觉得了。”
    我也觉得好笑:“是挺奇怪的,不过比起姚伊一的‘小二’和叶南经的‘叶黄经’已经好很多了。”
    “小二?叶黄经?为什么这么叫?”
    我憋着笑,跟他讲起这些外号的由来:“姚伊一有两个‘一’嘛,加起来就是二啦,而且她真的会时不时的犯二,有次上课我们趁政治老师在教室里走着讲课的时候在后面偷偷扯他衣服的线头,她突然犯二一下扯了老师一根头发,老师吃痛转过来看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她居然还在那里假装打蚊子,真是笑死了!
    还有叶南经,她特别黄,经常拉着我们聊她看过的‘动画片’,还想叫姚伊一‘姚子’,姚伊一死活不同意。我们觉得她的‘南’太不合适了,应该改成‘黄’。”


    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店,卖整蛊玩具的,听说店主还很帅,他开业第三天我和叶南经,姚伊一就兴致勃勃的去了。
    店面很小,开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外面就挂满了各种恐怖的面具,所以真正进去的人不多。店主的确长得不错,也很年轻,一见到我们进门就热情的迎上来,拉着我们介绍了半天,我们看了一下价格,都挺贵,肯定是不会买的了。但叶南经很爱逛,特别是这些新奇的玩意儿,就真的在那儿听着店主一样样的介绍,店主见她听得认真,又不停问这问那的,更是来了兴致,要拆了一副全新的魔术牌给我们看,我看他这么拆了我们又不买还想说不用了,他却觉得难得有人认可他卖的这些东西,非要拆开来给我们演示魔术,又给我们详细讲了这些魔术的奥妙。之后又开一瓶了隐形墨水给我们玩,还拿了那种捏一下放在一边一会儿就自己爆开,放出恶臭的玩具亲自示范,结果在那原本就逼仄的小店里一爆开就把所有人都熏了出去。店主也在外面避难,还不忘送了两个这玩具和之前拆的那副魔术牌给我们玩。
    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到店主还在笑着目送我们,不禁为这家小店的未来担忧。
    而叶南经得了那两个玩具,迫不及待的在教室里试了一下,把大家都熏出了教室,还听到有人在议论是哪儿来的臭味,是不是谁放屁什么的,在走廊上笑的蹲在地上。自此以后她就喜欢上了这种游戏,经常找了各种恶臭的东西来,每次都要搞得人捂着鼻子跑开,被这些气味整得最惨的无疑就是他的同桌杨末了。被整的人都不会气她,只是笑着骂她应该改叫“叶神经”了。我却每次看到她整蛊完了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眼底难掩的一丝落寞。
    这个晚上第三节课,我依旧早早到了,要亲眼看到韩染坐在旁边才会开始学习。我还是会害怕他有天会突然换了座位,所以每天只要见着他走进来,坐在我旁边,都有一种又赚了一天的感觉。他今天坐下后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转过头跟几个男生打牌了,他貌似还在学打,没一会儿就把这个星期的饭票输得差不多了。我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有了游戏就忘了我,还是因为他输太多。但我毕竟还是害怕,怕他觉得这几个男生更好玩,以后就都找他们玩了。于是我也转过身去,看着他打,看他实在打得太差,忍不住跟他说:“要不我帮你打几把吧。”就跟他接过了牌打起来。一打起来我就投入了,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连连的胜利,赢得我眉开眼笑的。等停下来的时候,还是那三个男生把饭票都输光了连连叫着:“不打了,不打了。都输光了!”
    我这才回神,发现自己一直占了韩染的位子打了许久,果然又太专注了。有些赫然,说道:“不好意思啊。”
    说完又开始纠结了,他们不会以为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还好韩染很快反应过来,把他们的饭票都退给了他们,笑着跟那三个男生说:“就是随便玩玩,不算赌,大家把饭票收回去吧。今天谢谢大家了啊,下次再一起玩。”接着就让他们几个散了。
    他转回来坐着,戳戳我的手臂:“你打牌怎么这么厉害?”
    我说:“我们村子是远近闻名的‘赌村’,村里谁都会赌。我最早学的就是赌钱,牌,麻将,骰子都会。”
    他惊讶的看着我:“这么厉害!难怪你刚刚打牌的样子这么认真。”
    我无奈的摇头:“我认真不是因为在赌钱,是我这个人不能一心两用,做什么都很容易投入进去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事。所以刚刚要是有老师出现的话我就完了。我平时都不敢赌的,太认真了,每次都要得罪其他人。”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还有这种奇怪的……嗯~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也不是病,可是真的还与众不同。难怪每次你做作业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理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是啊,大家都说做事不要三心二意,但真的像我这样只能一心一意的时候也会很尴尬的。”
    他把手里的饭票分了一半递给我,狡黠的笑着:“喏,给你,虽然都是你赢的,但我出了本钱,好歹分我一半吧。”
    我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其余的又还给了他,顺着他的意思说:“我这种高手才不稀罕这些,拿一点做个意思行了,剩下的给你吃饭了。不要太崇拜我啊。”说完还忍不住跟他一起笑了半天。
    值得庆幸的是,这天之后我们的关系貌似又近了一步,他开始愿意跟我分享一些他的故事了。
    他会跟我说一晚上的话,尽管我只是坐在旁边聆听。
    他说:“我小时候是在浙江跟我外婆住的,住在村子里,那里有条狗每次一看到我就拼命的追我,有一次还把我追得从一个坡上滚下去……
    我经常跟外婆去海滩上玩,可以抓到很多螃蟹,拿回去清蒸特别好吃,还有一些特别小的螃蟹,只有硬币这么大,白白的特别可爱。”
    我很是羡慕:“我从来都没去过海边呢,好想看看这种小螃蟹。你下次回去的话能不能给我带几只啊?”
    他说:“好啊,下次回去就帮你带。”
    “嗯嗯,说好了,你一定要记得啊。”
    其实后来是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的是他说他喜欢化学,以后想要当个科学家。所以后来我在化学老师的课上也不闹了,还跟他一样报名参加了化学竞赛,虽然最后我们谁都没拿奖,但因为在学校选拔赛里成绩不错,也让化学老师乐得天天给我们课后辅导了。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走廊都有雨水斜斜的打进来,大家不能出去玩,晚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教室里就闹腾了,韩染从外面走进来,头上还沾了不少雨珠,朝我扬了扬手里不知从哪儿借来的手机,神秘兮兮的说:“给你看个视频。”
    说完还从校服袖子里掏了一堆零食出来,一半塞进课桌里,一半给我,然后就开始看视频了。
    视频里是一个貌似昏迷了穿着白裙的女的被一个套着白袍,还戴面具遮住了脸的男人搬到了床上,男人围着她走了几圈,还拿了支蜡烛来点在一旁。受叶南经荼毒太深,看到这里,我还以为是她说的那种“动作片”。还隐隐有些期待呢。
    接下来,那个男人却从外面拿了一只鸡过来,在床边一刀斩下了那只鸡的头,让血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我默默想着,这画风不太对啊,怎么“动作片”需要这么血腥的吗?
    再看下去,那个男的换了一把锯子,在缓缓的卸下女生的腿了。原来不是“动作片”啊,好失望。
    韩染转过头来问我:“害怕吗?不敢看的话就别看了吧。”
    我看他撕开的一包泡椒凤爪都一直拿在手里,忘了吃。心里不由得好笑:“不怕,继续看吧。”
    他不放心,又说了一句:“你要是怕的话就靠着我肩膀吧。”说完还特意把肩膀往我这边送了一下,把我的头轻轻的按在他肩膀上,然后转过头去看视频,吃起了手里的鸡爪。
    就这么一句话,我就沦陷了。只有他,在我说不怕的时候还会担心我,会保护我。那一个瞬间,我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到漫天星光,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情深似海,但我却可以肯定,那一刻起,他于我便是不同的了。
    我红着脸看着视频里的男人从脚到手,再到头,一点点把那个女的肢解了,床单变得一片血红。他看到我怪异的样子,还是担心的问道:“真的没事吗?”
    我笑着看他:“我没事。不过你还吃得下鸡爪?”
    他习惯性的把鸡爪送进嘴里,听到我的话,手里一顿,把鸡爪拿下来,一下扔在桌子上,那表情看起来是真的有些想吐了。
    我忙笑着开导他:“没事没事,那个视频一看就是假的,他用锯子锯下去的时候血都没有溅起来,而且切口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像锯出来的。”
    然而,听我说完之后,他好像更想吐了。


    对韩染的感觉我只字未提,也还是像平时一般相处,我再冷淡,再不爱说话他都能笑呵呵的贴上来跟我说话,我觉得这样每天在心里窃喜也是很好了。偶尔跟他翘了晚自习躲到天台上听歌的时候,我把叶南经跟我说的那些关于歌曲的东西拿来跟他聊天,更是庆幸我有那么一个可以当做模仿对象的朋友。
    但自那天以后,我的那点快乐却总是在下一秒就生出些酸涩来,直到后来那酸涩越来越多,我再找不到一点快乐。
    那天晚上他拿了一封信给我看。粉红色的信纸,还有落款处的画的萌萌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信。一行行看下去,都是对他韩染的爱意,那么热情又带着女生娇嗔的语气,心一点点的凉下去。我知道他一向受女生欢迎,但没想到还真的有表白的。我努力扮做好笑的样子打趣他:“呦,还有人会给你写情书啊,谁啊,我认识么?”
    “我们班的,张怡,写的好玩吧。她之前跟我暗示过,现在直接写了。”看他笑得坦然,不像是羞涩的样子,我稍稍舒坦了一点。
    “那你怎么想呢?接不接受人家的表白啊?”
    “接受什么啊,我又不喜欢她。”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他的下一句话,一下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他说:“而且我都有女朋友了。”
    我是真的笑不出了,只能微微低下头,问他:“你有女朋友了?谁啊?都没听你说过呢。”
    他没看出我的不自然,继续说道:“她叫罗蔓蔓,隔壁二班的。你认识吗?”
    我惊讶的抬起头:“罗蔓蔓?她是我小学同学啊,你怎么认识她的?”
    “这么巧?她家跟我伯伯家关系好,经常见到。上个星期就在一起了。”
    算了,只要他还能陪我晚自习这一个小时就很好了。我跟他说:“她人很好的,你要好好对她啊。”
    他满口应好,没过多久又拉着我开始讨论班上女生谁最漂亮了。
    眼见着他给女生的排名都结束了,叶南经在前三,姚伊一也在第十,他却完全没有提到过我。我不满的问他:“怎么没有我啊,我有这么丑么,倒数第一都排不上?”
    他装作打量我的样子,说:“你?我都想叫你哥了,哪还敢给你排名。上次你在宠物店看到蛇还拿起来玩了半天,我在门边都吓得不敢过去,你比我还像男的好么!”
    我也不甘心的反驳道:“那是因为你不像男的好么,那么瘦,那么白,走路比女生还像女生,要不是身高一米八我都不相信你是男的。”随即撇过头去不理他了。
    他还会像以往一样见我生气了凑过来逗我开心,但今天却是真的开心不起来了。
    后来他跟我这个小学同学分分合合,不到一个月就彻底分开了。但从那以后的日子他再没缺过女朋友。

    第二年的三月份,忙着脱下厚重的棉衣,匆匆回到学校。没想到这次是韩染先到了教室。一个假期没联系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问问他,但又怕提起他不愿意说的那些事。
    他倒是先跟我开口了:“好久不见。假期过的怎么样?”
    “挺无聊的,每年都是一样,去老家吃年夜饭,过完年了又回来。你呢?也回去陪你外婆过年吗?”
    他脸上很是平淡,对我说:“嗯,回去了。也给你抓了螃蟹,我不会养,没两天就死了。本来还想再抓来让我外婆帮你养的,结果我外婆病了,给忘了。”
    听他说这些,很心疼,忙问他:“那你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医院,不过好像好些了,应该没事了吧。”
    可是没过多久他外婆还是去世了。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好像又恢复成了以前的状态,还比以前更喜欢笑了。
    直到有一天,他跟班上几个男生一起消失了一个下午。我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只是担心他被老师查到记旷课。很巧的是,平时化学老师上课都会点名,而那天下午她见空着的座位太多,就赌气不点名了,而之后的数学课老黄有事来得晚了点,怕赶不上进度就匆匆开始上课,竟也没有发现教室里少了四个人。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我也放下心来。他最近逃过几次课,人也越来越浮躁,而那时候的我觉得他没也什么不对,只要不被抓住就行。我只担心他会因为他外婆的事心情不好,可他不会告诉我,我也不会安慰他。
    晚自习开始没多久,老黄突然被政教主任来叫走了,换了两个体育老师进来。我坐在靠门的位置,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政教主任在走廊上跟四五个外来的男的围作一圈在聊些什么,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神情很是严肃。
    没多久政教主任走进教室,而走廊上那几个人不但没走,反而走到了教室门口比较隐蔽的位置。政教主任进来之后就报了四个名字,让他们站起来,正是下午逃课的四个人,韩染也在其中。四个人站起来都是一脸苍白,明显能看出他们的焦灼和紧张。其中一个人故作常态的举手说道:“老师,我想上厕所。”
    政教主任看起来也有些紧张,看他一眼说:“现在不行,一会儿吧。”
    他提高了音量,却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我现在就想去。”
    政教主任这次则极为严厉的说:“不行!不许去!”
    听完这话,他突然一下跑出座位,对着教室门冲出去。我坐在最近的位置,亲眼看着他刚刚打开门跨出去,门外隐蔽的四五个人一齐涌上,把他按在了地上,这次我听得很清楚,他被按在地上时身体跟地面撞击的“咚”的一身,他全身被锁的死死的,我甚至都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在喊:“不关我的事!别抓我,别抓我……”
    外面留了两个人守着他,其余的人就进来教室了,一人对准一个方向,朝站着的剩下的三个人走去,见韩染他们被吓得不敢动,就只是走上前去一手搭在他们肩上扣住他们的肩膀,一手固定他们的两只手腕,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政教主任也跟着离开了。教室里的老师不准我们说话,很多人没看到门外发生的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我则战战兢兢的过了一晚上,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会有消息传出来吧。
    第二天周五,早上开始教室里就已经传开了,昨天韩染他们还有其他班的几个人旷课出去打架,有人被捅了几刀,至今还在医院里抢救。昨晚的那几个人果然是警察。我猜对了,整个人却像是一下掉进了冰窟里,他那么瘦的样子,平时体育都很难及格,怎么会去打架?满脑子里都在想,他会怎么样?
    为了知道更多的消息,我难得的跟叶南经和姚伊一坐到了女生的讨论圈里,可是大家都只说老黄因为他们犯事要被处罚了,学校也要被罚,马上中考了还出这种事,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管我们班的学习……说着说着大家竟还哭了出来。
    我悄悄的问叶南经和姚伊一:“那他们会被怎么处置啊?”她们两个也没好气的说:“还能怎么办,不坐牢也要退学了吧!”我不敢再问下去,只好回去躲着哭几声,怕被发现我跟大家担心的不一样。

    这一天等下来依旧没有消息,明天就是周六,按说我下午就该回家了,可我心底老是觉得他会回来,而且见不到他始终放不下心来。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等他,坐在他座位旁边守着他的包,一直等到了天黑。其他人的包都被相熟的带回去了,只有他的还在,他应该会回来的吧?整层楼都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教室的灯开着,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反倒不觉得怕了。等外面传来终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到他冒出胡茬的脸上除了难过、痛苦、丧气之外还多了一抹惊讶。听到他伯伯站在门外叫他动作快点,他才慢慢走过来。我看着他弯腰收拾东西,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帮他收拾,只期望他慢一点收拾好,就能在这儿多待几秒。等他收拾好要走了,我拉住他:“你怎么样?没事吗?”
    他没回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没事,你别担心,赶紧回去吧。”
    我松开了手,问他:“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说:“我不知道。”
    我看他出了门,才起身跟出去,远远看着他走下楼梯,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又跑到走廊上等他走到楼下。他刚刚走到楼下,就被一个匆匆走过来的女人一巴掌刮过去,我心里一紧,跟下楼去,站在远处,听见他伯伯跟那个女人说:“算了吧,他是被人带去的,不关他的事。而且他已经知道错了。”
    那个女人背对着我,看不清长相,但穿着讲究,她说:“他那叫知道错了?之前还把他继母气得半死,现在又干出这种事,这样的人我们怎么管啊!”
    第二天周六,我还是没有回家,在附近找了一个小网吧,让老板教我申请了一个*号,把早已背熟的他的账号输进去,请求添加好友。他迟迟没有回复,可是没办法,电话也联系不上他,所以我一有时间就去上网看看他有没有回复我。
    过了三天,他终于有了回复,他跟我说他没有被开除,犯事儿的不是学校里的,而且校长竭力保住他们,所以他们只是被送回家教育几天,记一次警告,过几天就回来了。
    过了一个星期,这四个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校长让老师们不准再追究这件事,老师和同学也都闭口不提此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晚上同座的时候,他把那天的事情当做笑话讲给我听:“我们就是闲的无聊听说有个哥们儿的大哥被人打了,想找场子,就跟着去撑场子了。
    那地方特别远,还坐车过去的,车上又挤又闷,我在都吐了两回,第一回是真的晕车吐的,第二回是被吐出来的东西恶心到,又吐了一次。
    一到那儿我就去厕所了,结果刚出来就被他们拉着跑,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坐上车跑了,在车上听他们说跟他们一起来撑场子的一人不知道怎么就发火了,拿刀捅了人,大家就赶紧跑了。”
    说完,他呵呵的笑起来,见我没反应,又说:“不好笑么,那我再给你讲好笑的。
    我们那天晚上进公安局了,其他几个人爸妈来了,又骂又打的,吓得他们腿都软了,哭鼻子抹眼泪的,跪在地上说:‘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那警察听他们哭了半天,不耐烦了,吓唬他们说再哭就把袜子塞他们嘴里,结果他们就真的不敢哭了。”
    我不想听下去了,越听越难受。我说:“我不喜欢看人笑,我喜欢看人哭。”
    他的笑停在脸上:“为什么?”
    我说:“笑很容易装出来,哭却很容易让人看到最真实的情绪。”
    他搓了搓耳朵,没再说话,没有笑也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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