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姓名：曹芳地址：湖南省常宁市胜桥中学                                                   一     多年以后，时光荏苒，谁还记得当初年少？    菁菁校园里，驶进来一辆车，一辆凯迪拉克。    是上级领导来检查还是哪位从广东回来的家长？正值下课，没课的同事们纷纷猜测。    雨汐的手机响了，很快，雨汐从办公室飞奔而出。    该在怎么样的情况下相见才是最美的相见？    一个身影从车里下来，朗朗的剑眉星目，只是身材有点发福了。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吗？那个皮肤白皙像女孩，唇红齿白的少年？     雨汐站在他的身旁，仍然一如当初模样，一脸明媚的阳光，语调有几分欣喜和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我一直知道你在这，至于你的手机号码嘛！我是问你的婶婶。你忘了我的老婆可是你婶婶的表妹？”从车上下来的人倚着车门，气定神闲地说。    雨汐有点忸怩：“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该不会是有别的事情吧？”    “我有名字的，叫我永贵好吗？”永贵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你倒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又胆小又害羞。教书这么多年，就没改变一点点？”    雨汐略微偏了一下脑袋，也好笑地看着他：“怎么，当了老板，连名字也变贵气了？叫小辉不是挺好吗？又好念又好记。”    永贵有点无奈：“你还不如说我的名字很俗气。我们也别纠缠名字了，我确实有事情来找你。”雨汐撇撇嘴：“不是代表哪位家长来找学校的麻烦吧？”    永贵这次换成了严肃认真的表情：“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因为我的外甥女的事情来的，她在你们学校念初二。”    雨汐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你可找错人了，你应该找她的班主任。”    “其实她的事情，我已经在电话里跟她的班主任谈了，我不过是问问你的想法。你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该不会认为一个小女孩到一个男同学家睡了一个晚上就要开除吧？”永贵挑挑眉，故作轻松。    雨汐低着头，不去看他：“那个男同学有多大？不会是亲戚关系吧？”    永贵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我们的小汐还是想得符合实际一点，不像学校校长见风就是雨。”    永贵摸了摸鼻尖：“我已经跟她的班主任解释过了，那个男同学是她的表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说完，他又皱了皱眉，认真地说：“小汐，其实，我也想回来看看你，很多年不见你，也没有打听你的消息，直到最近，才听到你的事。”    小汐抬起头，微微一笑，眼里有星辉在闪烁：“你是为我高兴的吧。”    永贵又换了一幅疑惑的表情：“这么多年，我一直心里想着你是我的同桌，一直心里惦记着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呆在乡下，难道你是真的不如别人，考不上县城的学校吗？还是在做一只鸵鸟？”    雨汐扯了扯身上的裙子，白色的百褶裙刚好过膝：“我们要一直站着说话吗？”    永贵抬手看看他戴的瑞士手表：“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情，下次，我再跟你好好坐下来聊聊。弄个同学聚会也行，我做东。”    雨汐作出一幅不舍的样子：“那好吧，我也有课呢，你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啊，我是真的很开心你能回来找我。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是记着你的。”    永贵轻松地笑笑，打开车门：“我说的下次是很快，我把工厂的事情料理好就回来找你。”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学校，那个曾经在梦中出现的人也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永贵说的下次还真的只隔了一个月，不过已经是临近暑假了。     在这一个月中，雨汐接到过他打来的几次电话，每次在电话中跟她说他工厂的事，说他是如何创业，是如何一步步占领市场赚到先机，又是怎么样在全亚洲的金融危机中还能把生意做到风生水起。虽然它只是南方的一个小小的机械厂，可到底也是一个厂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实也真的是忙得很。    雨汐接着他的电话，看他自信满满的模样，心里着实也挺替他开心。    在小学的时候，他们两个便是同桌，那时候，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都是男同学跟女同学坐。可偏偏男女同学都是死对头，课桌上划着三八线，谁也不能超越。不过，他们两个是例外，关系出奇的好。用永贵的话说：“你知道吗？当时老师对我特别好，不仅仅让我跟全班第一的你坐在一起，还居然让我当了一个组长。”    雨汐听了他的话，在心里说：“你一定不知道，我也是最喜欢跟你同桌的。”    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个中年男人，浑身散发着汗味和烟味，讲一口方言，上课没有一点趣味，还常常请假去学习，让雨汐像一个小老师一样每天在黑板上抄着习题。可是他终究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把班上长得最眉清目秀最干净的男孩排给了雨汐同桌。    在一次早自习课上，雨汐拿着一本童话读得特别大声，几乎是沉浸在自己的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里，丝毫没想到会影响到别人。等到读完了一个故事，她惊讶地发现这位同桌竟然捂着耳朵在看一本故事书，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遮住了他的眼睛，鼻子挺直。他看得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侧目。    雨汐心里有点讶异：“他对我有意见竟然也不说，看书还看得这么认真，难怪语文成绩也不差,每次作文就是编故事，偏偏编的故事又很好笑。”因为心里这样想着，在以后的同桌生活中虽然两个人从来都不说话，可两个人心里又似乎都能明白对方，把对方当成了朋友。实际上，这个男孩长得比雨汐还要白皙，眼睛是长长的丹凤眼，唇色很红，简直就是女孩子的樱桃小口，五官比女孩都要生得美几分。雨汐虽然也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拥有小巧的鼻子和尖尖的下巴，可是她的额头上却有一个蜻蜓模样的疤痕，那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磕在台阶上留下的，这让雨汐很难过。平常的时候，雨汐都是梳着一排整齐的刘海。更让雨汐难过的是：她因为小时候换牙的时候吃了太多的糖，有一颗牙齿生了龋齿，旁边的一颗牙齿竟生生地给长歪了。害得雨汐平常都不敢在人前露出八颗牙，只是微微一笑或是掩嘴而笑。很多时候，雨汐都会悄悄地侧目看着小辉，心里感慨自己不如小辉长得完美。    那时候学校上音乐课，要去专门的音乐教室，说是音乐教室，不过是教室里多了一台风琴。每次上音乐课，都要求学生带凳子去上课，而凳子又是长条的。别的男女同学经常为了谁搬凳子而争吵。而他们两个，每次搬凳子的活都是落在小辉身上，雨汐那时候确实享受到了特别的待遇。更好笑的是：有一天小辉请假没来学校，偏偏又上音乐课，雨汐竟然忘记了带凳子，生生地准备站着上音乐课，音乐老师好心递给她一条凳子，这才避免尴尬。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她对小辉是有依赖之心的，早就习惯了他对她的好。    她很奇怪，为什么小辉会有那么好的音乐天赋，有那么好的乐感。在音乐课的辨音练习中，无论音乐老师弹几个音，他都能很快地分辨出来，因而很得音乐老师亲睐。音乐老师是一个刚分下来的18岁的女孩，她经常穿着粉红的裙子教同学跳舞。弹风琴的时候，一排扇子一样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帘，煞是好看。    到了六年级，女同学们纷纷发育了，都再也不肯男女同学坐，雨汐也不例外，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坐在凳子上磨磨蹭蹭，不敢出去玩，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厕所。学校给换了一位班主任，没想到是一位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古董。这个老古董排座位排得男同学一大组，女同学一大组，男女同学都纷纷欢呼。可是偏偏排得又多出了一个女同学，老古董又巧巧地把雨汐活生生的插在男同学的一个大组里，还把小辉排给了她同桌。    以前还能够好好相处，现在正处于发育期的雨汐被每个月的“大姨妈”弄得苦不堪言。对小辉只有敬而远之，凳子上一定是垫了一本书才敢坐下去。男同学发育得晚，只有几个从初中的哥哥姐姐们那里听来的有关青春期发育的事情的男同学贼眉鼠眼、挤眉弄眼的，或是偷偷地呲呲笑着看着女同学，一双眼睛还时不时偷偷地打量女同学的裤子。到了六年级，大家都变了。    尽管雨汐小心翼翼，可因为不敢经常上厕所，裤子还是经常弄脏。直到现在回忆起往事，雨汐都觉得脸红，那时候该是有多大的胆子，在贼一样的目光下，穿着弄脏的裤子一步一步挨到回家啊。    小辉也不知道是有一个读初中的姐姐还是什么的，竟然懂这些事。有一天，他盯着雨汐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就不敢上课的时候请假吗？上课的时候，厕所里没有什么人啊！还有，你多带一件衣服也行啊！”说完，他又皱着眉头说：“你真的是太胆小了！”    是啊，等同学们读到大学，已经能大大方方地谈论这件事情，并且为此而娇羞而自豪。在这成长的过程中，这其中走了一段多么曲折的路！                                                         二    聚会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永贵还真的是有办法，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也联系到了，大家有的从广东赶回来，也有的就在县城上班，还有从省会城市赶过来的。    大家挨挨挤挤地凑了两桌，大概有20几个人。雨汐一一看过去，当年调皮的男同学都有些变了，一幅自信满满、成熟的样子。他们大都穿着随意，体恤配短裤。女同学都一色着了裙子，有素颜的也有化淡妆的。可能是受了韩流的影响，女同学的装扮都往可爱里打扮，倒掩盖了岁月的痕迹。雨汐特意穿了一条复古风格的裙子，粉红色，上面绣了一朵白玉兰。刘海也被她整整齐齐地梳在一侧。等她到场时，菜已经全部上齐了，丰盛得令雨汐有点咋舌。白酒葡萄酒果汁都有，看来大家是要尽兴而归了。同学们已全都坐好，一个个大声谈笑，好不热闹。大家给她留了一个靠近永贵的位置。她紧挨着永贵坐了下来，给同学们点头示意，笑着打招呼。其实，她的牙齿已经整过，不用担心笑起来难看了。等她坐定，才发现有些同学并不认识，仿佛依稀是隔壁几个班的，说是本班同学聚会，不如说是校友聚会。她打量了一番，向他们颔首微笑。    她又扭过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永贵，发现他的手指上居然戴了一枚黄澄澄的大戒指，有点晃眼。雨汐觉得有点好笑，不知他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俗气，也不知是给谁看的。这还哪里是当年那个永远散发着干净气息的少年？永贵似乎显得更外高兴，手上多了一杯红色葡萄酒，他站起来大声嚷道：“今天大家愿意抽空前来，给我一个面子，实在是不幸荣幸。这里有我的同学，我的好朋友，我的邻居，还有我的同桌。在多年以后，还能见到你们，我心里真的是很开心。下面，我们就一起举杯来庆祝我们的重逢。”同学们听到他的话，也是心情激荡，纷纷站了起来。大家纷纷嚷道：“我们一起喝，干了这杯！”    酒过半酣，同学们的话渐渐多了，话题由介绍自己的家庭、工作转到聊学生时代的趣事上，其中一个同学是隔壁班的，他大刺刺地说：“我跟小辉是邻居，平常也玩得好。你们想不想听小辉同学他当年的事情啊！”同学们开始起哄，一个个说：“想，你快说说，该不会是跟哪位女同学青梅竹马吧？”雨汐听了，有点脸红，也眼巴巴地看着永贵，看他有什么话说。    隔壁班的那个同学煞有介事地说：“他读五年级的时候，就跟喜欢的女同学在一起了！”永贵摆摆手：“还是由我自己来说吧！我当年读五年级的时候，还真的是对一位女同学特别好，不过不是我们班的，是我们的学妹。那时候，她跟我上学放学总要走同一段路，我天天骑单车载着她，其实就是怕别的男同学欺负她，谁让她长得粉嘟嘟的很可爱呢。我不过是当一回大哥哥罢了。”    听了他说的话，同学们可不依了，“小小年纪，就会当护花使者，不简单啊！”那个隔壁班的同学眨眨眼睛：“信你的才怪！有一次，是星期天。我就发现你在她家的房子后面，跟她在一起种一棵树，这棵树不会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吧？”永贵这下急了：“我不就是教她怎么种花吗？她们低年级也有自然课，对不对？小女孩都喜欢花有什么错？”隔壁班的摇摇头：“你这样想可不对，她可是惦记了你很多年，我知道她的近况，你想不想听？”    永贵无奈的摇摇头：“你非得在今天说这个吗？要不我说说你的糗事？你可是给你班的班花传过纸条哦！”其他的男同学听了他的话，可是打开了话匣子，都纷纷哈哈大笑，也开始互相揭短。    一时间，女同学都插不上话，不过是听他们说话也跟着笑。小学的时候，男女同学互相都不说话，谁能想到20多年后，大家能从对方的谈话中知道童年时的经历，能更多的互相了解。无论是有趣的搞笑的还是糗事，现在听来，都觉得是那么的美好。    话题最后转到了雨汐身上。永贵举起杯说：“雨汐是我们班的班花和学霸，我们来敬她一杯怎么样？”大家都举起酒杯，开始附和。永贵把酒一饮而尽，带头坐了下去。“下面，我们就来采访采访她，问问她为什么就不跟我们联系？这么多年来，一直躲在乡下，又是为了什么？”随后，他环视了周围同学一眼：“你们大家心里有没有疑惑？”大家都纷纷点头：“雨汐，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难道你碰到了什么事情？”    雨汐听了他咄咄逼人的话，语调故作轻松：“大家怎么把炮火对准我了？我也是很想念同学们的。”永贵用手敲敲桌子：“雨汐，像你这种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话的性格，我是最了解不过。”永贵又接着说了下去：“你好歹也是接受现代教育的大学生，怎么在乡下呆的住？你看我们宁愿在广东打工，也不愿意在乡下呆着。我们大家都奇怪的是为什么你一直要呆在乡下？以前乡下可是很闭塞很落后的，你那个学校条件也不怎么好，还要到附近的村子里面去担水。”    雨汐笑了笑：“说来话长。其实我很多大学同学都工作比我好，有的很幸运在城市的重点中学教高中，也有的做了政府的公务员，也有很多考了研究生。我刚刚分到乡下的时候，也是情绪低落，很是伤心难过。暑假的时候也去外面找过工作，可是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又选择回来了。到了后来，呆习惯了，就没有想着要离开。很多像我这种年纪的同事都纷纷调到县城去了。我现在都成了学校的资深教师。”    有一个染了几缕黄头发的站了起来，他举起手里的葡萄酒，对雨汐说：“雨汐，我以前是坐在你后面的，说来我也是了解你的。我觉得乡下有乡下的好处，我支持你留在乡下。你看春天可以去山上看杜鹃，夏天可以去水库游泳，秋天可以去登山，冬天，还可以赏雪景嘛！这样的清闲雅致哪里是城里可以比得的。等我的小孩长大点，我就送到你这里去上学。”雨汐把头转向他，看着这个在省城上班的小贤，莞尔一笑：“你就别逗我了，省城的条件到底好些，你会舍得你的孩子吃苦吗？”结果，小贤只好摇摇头，坐了下去，嘴里嚷嚷着说：“反正我站在你这一边，你不要理永贵。”   雨汐站起来打了一个圆场：“我的事情我想大家都听说了，我是很感谢大家关心我的。我呆在乡下这么久是挺没有出息的，都怪当年你们对我的印象太好，都会认为我会混得人模人样。哪知道我会把自己置于这步田地呢？今天，我就敬大家一杯！要不不醉不归？”说完，一仰脖子，喝了杯中的葡萄酒。    大家也纷纷举杯，掉转话头，又开始开心谈笑了。吃完饭，大家又提议去唱歌。结果，大家又是喝了不少酒，雨汐心情也似乎特别好，居然也唱了几支歌。女同学都选王菲、刘若英的。男同学大都选周华健、张学友的。然后大家又把当年唱的儿童歌曲翻出来唱了一遍。闹了大半个晚上，才互相留了电话地址，依依不舍地散场。                                                 三    

                                三    暑假的日子悠闲得叫人发慌。偏偏蝉儿又不停地鸣唱，让雨汐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突然有一天，雨汐在电话里听到了永贵愉快的声音：“雨汐，来我这吗？来看看我的厂子，出来散散心也好啊！”雨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好啊！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过，你要到车站接我哟！”  “那是自然，你明天就过来。我等你哦！提前一小时给我电话。”永贵说完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雨汐在心里说：“好吧，就出去看看。看看当年的少年在退学以后，是怎么样辛苦打拼出一个厂子。”    当夜，雨汐拿出行李箱，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又给父母交待是去一位同学那里玩几天，就匆匆睡了觉。    转了几趟车，终于坐上火车，雨汐在火车上也不敢睡觉，只是看着窗外的景物快速地向后退去。     终于到站了，雨汐拉着行李箱走出站口，一下子就感到了南方阳光的酷热。而永贵正在人群里向她挥手：“雨汐，快过来！”雨汐笑着向他走去。此时，雨汐穿着一条牛仔短裤，露出美美的长腿。永贵则穿了一件花体恤，雨汐想叫他花样美男，但是还是忍住了，脸上憋了一脸笑。她实在不知道这个永贵会给她多少惊讶。    永贵一路开着车，有点意气风发。车里传出周华健的一首老歌《朋友》。雨汐不怀好意地说：“欧巴，这首歌可是很泄露年龄哦！”    永贵毫不为意：“叫哥哥好吗？我记得你的生日。我把你先放在旅馆里。你就不要去我家了，否则，你要跟着你的堂妹叫我姑父，懂吗？”    雨汐一下子笑开了：“我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参观你的厂子。”永贵也轻笑起来：“今天，我先请你吃鲍鱼，然后送你去五星级的酒店休息。明天，我再让你跟我去我的厂子参观，好吗？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    雨汐摇摇头：“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无福消受，还是清淡点，今天太热，什么也吃不下。”    永贵似乎思考了一下：“也是，可是这里也没有你喜欢吃的什么口味虾、臭豆腐、重庆酸辣粉之类，那怎么办呢？”    雨汐气呼呼地说：“拜托！那是我们在晚上的时候才吃的好吗？”随即又扭过头，一脸疑惑地对他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永贵笑嘻嘻地说：“你们大学门口摆的就是这些啊！我去过你的大学找过你，你知道吗？可是没见着你。同学说因为非典你回家了。”永贵把车速放慢，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在你的大学周围晃了几圈，把小吃统统吃了一遍才回去。”    雨汐打断他，皱着眉头说：“确实是这样，因为非典，我的论文答辩都推迟了。后来，也没发挥好。总之，是很糟糕。”    永贵扭过头，有点不满意她的回答：“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去找你呢？”    雨汐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我，你老实交待：为什么来找我？”    永贵装作一副严肃的表情：“因为我想看看我们的班花是不是耐不住寂寞，找了男朋友啊！”    雨汐嚷嚷道：“这个你也要管吗？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永贵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本家，所以我只能做你的哥哥。可是，我去找你，也是怕你读书读傻了。分不清那些男孩是好是坏。”雨汐心里说：“我当然分得清。只不过自己在故意让自己受伤罢了。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人，其他的人对自己好还是不好都无所谓。”雨汐正沉思，神色凄然。永贵扭过脸，气呼呼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车在一个酒店前停了下来，还真是五星级酒店。永贵自顾自走了就去，在前台准备开房，雨汐跟了上去。正巧一队空姐拉着行李箱走了过来，高贵大方，仪态万方。永贵回过头说：“你看别人多神气！哪像你永远一副羡慕别人的样子。”雨汐在心里承认自己是有一点点自卑，这种自卑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减少几分，自己仍然跟一个女大学生一样，对比自己优秀的人总是心怀倾慕之心。雨汐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点了几个湘菜，两个人吃了饭，永贵招呼她先休息，自己要去厂里办事，说好让她随意，就开着车子走了。雨汐洗了一个澡，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窗外的灯光璀璨至极，有多少人会迷失在这灯火之中啊！永贵刚好一个电话打过来：“睡醒了吧！下来吃晚饭。”雨汐换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把头发拢到一边，用发夹卡了，这才袅袅婷婷地下来。    晚饭居然是一份炒饭，永贵却表现得有极好的兴致。“我很想念奶奶做的炒饭，于是就点了一份，你不喜欢吃，可以自己点。”   雨汐摇摇头：“不，我就跟你吃一份好了。中餐吃得太多，还没有好好消化。”    永贵吃得很香，他很快就吃完了，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奶奶活了九十多岁，可是我还是很舍不得她走。生活中总有一些人，让你无法忘却，比如奶奶和你。我不想在我的人生路上，抛下你，抛下我们的友情。你说，我是不是念旧？”    雨汐也有些动情：“我很感谢你能记着我，还有你以前对我的帮助。真的，你对我的好，我统统都没有忘记。”永贵的神色变得有些遥远：“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说你的事情。可是，我却要跟你分享一下我的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辍学吗？”雨汐的心里紧了一下，她的心里一直是很难受那么好的小辉竟然就在初二退了学，可却不知缘由。于是，雨汐喝了一口果汁，轻轻一笑：“好啊！是哪位大神容不下你呢？”   永贵自嘲地笑笑：“你不是去县城读初中了吗？我却是在我们的乡下读书。初二那年，快期末了，学校说要交60元钱的报考费。我拿着60块钱，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带另外一位同学去城里玩玩。于是，我们搭车去了城里。玩了一圈以后，就没钱了。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路走了回来，在路上，我们又渴又累，就摘了别人家的桔子，结果又被别人追赶。后来回来后，爸爸把我捆在椅子上好一顿打，班主任老师很圆滑地说我不适合学习环境，劝我离开。爸爸就不让我上学了，让我跟别人去打工......”    永贵说到这，突然不说了，又换了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也许，我应该去看看当年的班主任，让他看看我今天的模样？”    雨汐看着他，说：“去看看也好。让他知道当年的决定多么错误。”    永贵笑了笑：“不，我要对他说，他当年的决定是对的。过早的品尝生活的艰辛，才能让我有如今的领悟啊！”    雨汐不说话，心里想:“要是小辉继续读下去，谁又能说没有锦绣前程在等着他呢！他是那么聪明幽默善良有责任感，而且还有很好的学习方法。”    永贵看着她如湖水一般的眼睛：“雨汐，其实，只要你读了大学，我就觉得自己也读了。你看，我现在过得是不是比你还好呢？”    雨汐转过头，心里有点哀伤，故意装作瞥了一下周围：“是啊！你如今当老板了，比我过得好，也更有成就感。我很替你开心。我们干一杯！”    第二天，永贵早早就带了雨汐到他的厂里去参观，也见到了他的夫人，其实也是雨汐婶婶的表妹。人倒是精明能干，大方得体。厂子不是很大，是别人的子公司，可是业务却很多。一整天，永贵竟然忙忙碌碌，没有时间顾得上雨汐。雨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觉得神色倦怠，疲惫不堪，也没心思顾得上观察他的厂子了。最近几个月，雨汐一直觉得自己腰酸背痛，没有食欲，常常困倦。    到了第三天，雨汐在吃早餐时，说出了惊人的一句话：“永贵，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吗？”    永贵头也没抬地吃着早餐，说：“是啊！你就是我妹妹！”    雨汐这才笑着把早餐吃完，说自己打算打道回府了。永贵没有强留雨汐，说：“好吧！你就对哥哥说说你喜欢的人，好吗？”    雨汐皱皱眉：“嗯！有一个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因为他，我才决定结束自己糟糕的生活。”   永贵神色紧张地掏出手机，“你把他的电话告诉我，让哥哥考验考验他。”雨汐掏出手机，查到他的号码，一脸幸福地说：“就这个！还有他的＊,我也可以给你。”   永贵飞快地记了下来，说：“好吧，我送你上车！你在路上要注意安全。我们下次见吧！”   雨汐一脸不舍地上了车，跟他道了别。   回家后不久，雨汐的心情似乎更加糟糕，身子已不听使唤，躺在床上，已经不能爬起来了。妈妈心疼地哭喊着，歇斯底里地唤她，得到的却是一脸的麻木和冷漠。   雨汐的精神已经出了问题！   当永贵听到雨汐说“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的那一番话以后，就不动声色地通知了她的妹妹。永贵知道，生命中有些痛楚是不能承受的，当你前面的世界体系崩塌，你无处可逃，除了伤害你自己，别无他法。 

                                  四     六年后。     雨汐又回到了这所学校教书。    一切似乎都变了，一切又似乎没变。原来的同事纷纷离开，校园里看到的是一张张青春无敌的笑脸。这几年，分下来不少的免费师范生和特岗生。他们似乎特别适应学校的生活，打球、爬山、散步，过得特别快乐。雨汐有些动容，只感觉岁月在不经意的一瞬间，把所有的美好在偷偷地偷走，让人来不及回想。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呢？雨汐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生活不会因为你的忧伤而风情万种。可是，心底里，她知道，她该感谢一些人，那个跟她教一个班的帅气阳光的男孩。    当初的那个男孩现在已为人父。那个给她友情，给她温暖，给他帮助的男孩，在看到雨汐一脸明媚的阳光时，他浮出了一脸的笑，他还是当初的他，雨汐，还是当初的雨汐吗？雨汐一遍又一遍地想：“生命中什么不能失去呢？是友情吗？生命中什么最珍贵呢？是友情吗？”     还记得他刚分到学校时，阳光帅气，健康的小麦肌肤，只是头发却有点白。他会约他去溜冰并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他会相约大家一起去野炊并叫上他，他也约大家一起去游泳......这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帮助雨汐从痛苦中走出来罢了。正是因为他，才让雨汐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摆脱自己糟糕的不堪回首的生不如死的生活。    有些事情该放下了！雨汐在心里轻轻地说。比如那个文质彬彬、表达情感含蓄的初恋，比如那个豪放不羁、潇洒飞扬的哥哥。有些人，你再怎么等，他也不会回头；有些事，你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    那个初恋，他考上大学以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听不到他的只言片语。任何同学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一座城市扎根立足。那个所谓的“哥哥”，倒常常在报纸上见到他的大名，更甚的是还被评为一个城市的“ 十大杰出青年”。“他杰出吗？以前怎么没想到他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呢？”雨汐在心里疑惑地问着自己，“他不选择我，难道是因为太杰出吗？”雨汐为自己这么多年的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而痛心不已。其实何尝是自己痛心呢？父母的心痛只怕是自己的千倍万倍吧！    这么多年，雨汐似乎养成了某一种习惯。比如经常性地去翻阅报纸，不过就是想看看他发表了什么文章，发表了什么图片。可是，这许多年的无意识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任何意义，徒增伤感罢了！“多情反被无情恼”说的不就是雨汐这样的人吗？如今，他已是报社的总经理了，而自己，还是流连在自己的伤感里，原地踏步踏。    “是什么时候跟自己的初恋闹掰的呢？”雨汐搬了一条凳子，坐在冬日的阳光下，仔仔细细地整理过去留下来的信件和照片。还好，有些东西逃脱了被烧掉和丢掉地命运，幸运地保存下来了。也许在潜意识里，还是对过去有许多的留恋和不忍吧。一页页地翻着过去留下的信件和照片，雨汐已是泪眼婆娑！对！导火索就是因为自己在学校里认了一个哥哥吧！刚考上大学的那个初恋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负气地写了一封所谓的撇清关系的信，“我的孩子长大以后就叫你姑姑吧！”    从此，雨汐就变得郁郁了，年轻的心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沧桑，负气的两个人竟越走越远，没有牵过手的爱情算爱情吗？这样的爱情就算失去，也不会太难过吧！我们都自以为高明地认为：这样的爱情，即使分手，也谈不上伤害。可结果呢？这么多年，雨汐是怎么过来的呢？再也不为任何一个人心动，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个做她“哥哥”的人，在她伤心失意时，给她诸多宽慰和温暖，雨汐仍然躲进了厚厚的壳里。在这个哥哥给她爱情的时候，仍然是诚惶诚恐，不敢相信这从天而降的幸福。    也许，雨汐是对的。他比她的初恋更恶毒。他当时说话的神情仍在雨汐的脑海里浮现，他说的话似乎仍在雨汐的耳边萦绕：“如果她来找我，我一定还追她！”说完这话，他开始满意地吐着烟圈，丝毫看不到雨汐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雨汐是讨厌别人抽烟的，也隐约知道：他口中的“她”是他们班的一个像妖精一样的女孩，谁能拒绝那样的女孩呢？长长的瀑布一样的头发，柔软的腰肢，直直的大长腿，165厘米的傲人的身材，还出生在城市。而雨汐，不过是157厘米的个头，家里在农村。无论怎么样，雨汐也比不过她的狂野和风骚。   不知不觉，离开学已过了一个多月。新闻报道里传来了一个噩耗，说出演《陆贞传奇》而出名的乔任梁自杀离开了人世。雨汐打开朋友圈，看到许多人的转发，整个人都呆了。“抑郁症”又上了热搜榜，以前听张国荣患“抑郁症”自杀的消息还没有这么震惊。崔友元、陈坤介绍自己“抑郁症”的过往时，雨汐还对这件事很模糊，也谈不上很在意。可现在，作为一个过来人，雨汐已经有了切肤之痛。“现在，只怕全学校都会议论抑郁症这个话题了。”   雨汐只觉得心里莫名感伤，一个教音乐、头发挑染成绿色的同事打趣她：“雨汐，秋天刚来，你就伤风悲秋了吗？”雨汐只好打起精神，冲同事展颜一笑。没想到却听到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她：“雨汐，你有一束花！”雨汐回过头，一个穿着纱裙、皮肤吹弹可破的女孩就闯进来；“雨汐，刚才门卫说有一个男人让他交给你这个！快看看，是什么花？”雨汐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包装，不过是被一张彩色的纸包起来的。雨汐打开包装，一束花就露了出来。是一束淡紫色的勿忘我！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装作羡慕地尖叫了起来“哇！好漂亮啊！”雨汐的手有点抖，她终于寻到了一张小纸片，那熟悉的字迹让雨汐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勿忘我又叫“不凋花”、“星辰花”，美丽、淡雅。它的花语是：“请不要忘记我真诚的爱”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当然，它还代表另一种意思：“请想念我，忠贞的希望一切都还没有晚，我会再次归来给你幸福。”所以，我希望你接到的第二束花仍然是勿忘我，不过不是我送的，而是你心里所爱！   雨汐抬起头，这次是真的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