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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染

青染

LV10 2017-08-08
【万蛊谣】
【1】
她跳下万蛊池之前,阿莱问她:“你可后悔遇到他?”。
她静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里一片清明。许久之后,她弯起嘴角一笑:“遇到他,再幸运不过了。”
而后她便踏上台阶,翻身跃下。
她想,哪怕爱得再辛苦,恨得再绝望,她这一生,也是幸运至极了
因为她那么深爱过一个人。
哪怕,他从来没爱过她。
【2】
灵魑遇见月赤的时候,正是洛阳深秋。那一日,铁骑踏入洛阳,她的父亲兄长皆埋骨于洛阳城外,母亲自刎于苏家祠堂,苏氏百年名门,与国同亡。
于是年仅十岁的她拿起了母亲自刎的长剑,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走上了洛阳大街,然后,她遇见了月赤。
白蛇开道,五毒俱出,硝烟弥漫,刀光剑影之间,他御巨蟒而来,站在蛇头问了她一句:“你怎么不跑?”。
她扬起脸来看他,坚定的握着与她体形相比过于巨大的长剑,清澈的眼里毫无惧意,朗声而答:“苏白身为苏家子弟,即使年幼,亦当保护天祁江山,宁为国而死,不苟且而生。”
说着,还使劲儿瞪着对方,似乎在宣告什么。十六岁的少年蛊师大笑起来,一双眼如月牙般弯起,道:“好天真的孩子,跟我走吧。”。
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已是命令。
苏白呆呆看着他,对方却一把提起她的衣服,将她扔上巨蟒宽大的背部,又说了句:“从今日起,你叫灵魑,为我弟子。”。
从此,她便成为灵魑,跟着他过丛山峻岭,来到南诏。

月赤是南诏蛊王,在南诏,最有权威的人不是国王,而是被南诏人认为近乎于神的蛊王。蛊王的弟子,在南诏便就是公主的存在。
然而灵魑不但没过上公主的生活,反而过得比宫女还悲惨。初来南诏,她就水土不服,月赤认为这不是什么大病,便将她扔在一边,让她自生自灭。
没有药,没有人照顾,如果不是每天定时有人送些饭菜过来,她大概早就饿死在这里。
然而原先娇贵的身子和恶劣的环境让她的病越发恶劣起来,于是她开始连夜的发高烧,第十天的时候,便已是再清醒不过来。
她一直在做梦,梦里是四月牡丹盛开的洛阳,车水马龙,繁华似锦。苏家全家一同去看牡丹花会,父亲抱着她,哥哥们捏着她的脸,母亲在一旁嬉笑。
然而转眼就是洛阳城破那日,母亲和她说:“你父亲兄长都去了,我也去了。你的生死,你自己选择吧。”。
说罢,就拿剑刎了脖子。
她在梦里大哭起来,她想,她只剩一个人了,从此,她苏白再无父母兄长,孑然一身。
然而朦胧间,却是谁轻拍着她的背,同她道:“不会,你还有师父。灵魑还有师父。”
“师父会让你成为这世上的强者,保护要保护的人,再不会失去。” 。
她心道这不过是梦中生出的杂念,然而等她睁开眼时,却是果然看见了月赤躺在她旁边,睡容平静,安定人心。
温暖从他怀里传来,于是她朦朦胧胧的想,她不是苏白了。
苏白已经什么都没有,但灵魑有。
【3】
于是她成了灵魑,跟着月赤学习蛊术。
月赤有很多弟子,但没有耐心,所以他的弟子他都只教一年,一年后,只选一个人当他的弟子。
灵魑不是他弟子里最聪慧的一个,也不是她弟子里最优秀的一个,却是最努力的一个。
她每天都在不停的学习着关于各种毒虫的知识,背诵着各种蛊虫的做法。当别人都睡觉的时候,她还在点灯看书;当别人都醒来时,她早已入山捉虫。
她还打听着月赤的喜好,观察着他的习惯。
他不喜欢别人说“因为……所以……”,于是她每次犯错都不辩解;他不喜欢有多余的声音,所以她从不佩戴任何首饰;他不喜欢自己房间出现任何灰尘,所以每一次去见他,她都会提前沐浴更衣,然后赤足踏入他的宫殿。
一年的兢兢业业,最后,她终于成为最让他满意的一个。
他说:“灵魑,你资质并非最好,但你用心。这世上,怕的只是用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师父。银杏叶此时正是茂绿时节,他坐在那百年大树的树干上,漫不经心的问:“但你并非醉心蛊术,如此用心,是为什么?”。
她说:“我想成为强者,保护我要保护的,得到我要得到的,再不要一人。”
月赤微微一愣,垂眼看着她清秀的脸,终是叹息了一声。
而后她成他唯一的弟子,偌大的蛊王殿,却只住着他们两人。她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然后做好早饭,温好热水等他醒来。接着他们两人便一起吃早饭。
他吃东西不挑剔,有时候她大着胆子问好不好吃,他都会点头说:“不错,比我做得好。”
每天吃完饭,他都指点她蛊术,然后带她进入深山,抓捕各种毒蛇毒虫,接着扔入蛊王殿后院的万蛊池。
月赤说,这种蛊叫绝杀,是所有蛊中最强的一种。每一个蛊师的梦想,就是练出一只绝杀,并将从此与绝杀生死相随。
然后他说:“等你再长大点,我也教你,你也会有一只绝杀。”
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眼睛弯起来,便就像月牙一样。妖艳繁杂的花纹纹在他的脸上,却破不了那瞬间他的纯净温情。
灵魑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袖子,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慢慢道:“师父,我不会让你失望。我……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好弟子。”
“呵……”月赤轻笑起来,在她头上轻轻一弹道:“真傻。”。
灵魑揉着自己的额头笑,却是没有说话,等月赤走后,她拿着小刀,在万蛊池旁边的铜樽后,轻轻刻下了“灵魑与师父永远在一起”一行字。
那时她不懂的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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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柒染羽

    柒染羽

    LV13 2017-08-10
    好感人,我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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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0
    不哭

    柒染羽:好感人,我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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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柒染羽

    柒染羽

    LV13 2017-08-10

    青染: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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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漂漂泊

    漂漂泊

    LV9 2017-08-11
    很好看,就是太虐人了ლ(╹◡╹ლ)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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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斯年厌胜

    斯年厌胜

    LV11 2017-08-11
    还有吗?好感动,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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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杛墨

    杛墨

    LV7 2017-08-11
    楼主大人,你的暖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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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杛墨

    杛墨

    LV7 2017-08-11
    说好的暖贴呢?结果还是个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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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暖帖,嗯,开头美好结局仍是虐的。

    杛墨:楼主大人,你的暖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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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枯木灰】
    (1)
    月上弦,云潋滟。花园中萦绕着夜来香的味道,微醺如醉。沧海环住我的腰,说,木灵,真是一个动听的名字。木灵,你可否,为我而舞?
    (一)
    第一次见到沧海,是在郦山脚下的溪水边,他握着燕昭王墓里的古籍,心满意足地笑。我走过去抱膝坐在他身边,直直地望着溪中寡淡的水花。他侧过头来看我,愣住片刻,说,天色已晚,这里荒山野岭,姑娘为何还不回家?
    我歪头望他,嫣然一笑,说,我的家被人毁了。我已经,无家可归。
    沧海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说,姑娘,如果不嫌弃,跟我回宁府如何?我会照顾你。
    我有片刻的怔忡,未想,如此轻易就得到他的怜悯。
    但我原本就对此求之不得,于是很认真地点头,送出眼里一泓感激的清泉。
    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坐在距我咫尺的地方,瞬间绽放的笑容,倒映在溪水中,宛若春花,让我纠结在心中的怨恨,霎时,烟消云散。僵硬如石的心,仿佛忽然串出一簇火焰,灼热而浓烈。
    (二)
    一路并肩而行,才知他就是当今丞相之子,宁家的二公子,宁沧海。他奉父亲之命来郦山寻找燕昭王墓,为的是墓中的兵法古籍。
    我说,想不到堂堂丞相之子,也要做这种盗墓的勾当。
    沧海也不怒,说,所谓物尽其用,我宁愿背负掘先人墓的罪名,也不愿让这些宝物长眠地下。那时,我不知,他这样的人,算不算冠冕堂皇。他却忽然握住我的手,说,你可知道,我此行最大的收获,却是遇见你。
    残雪辉映着夕阳晚照的余辉,明媚如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有水纹绽放的痕迹。一漾一漾的,浸透了千百年来单薄的寂寞。
    风过花开,相思成灾。
    (三)
    我成了宁府的侍女。即使沧海对我宠爱有加,仍然不能得到丞相的应允,娶我过门。
    沧海曾经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本想说我没有名字,却忽然想起凌司送我的两句诗:奈何树无对,雪无雨独炎。
    我将刺着字的绢递给沧海,他凝神思忖片刻,说,原来你叫木灵。
    木灵。原来这就是凌司给我的名字。
    我微笑,其实这并不是很难的字谜。只是,我一直未曾放在心上。想起与凌司相依相伴的岁月,心底渗出细碎的酸楚。
    月上弦,云潋滟。花园中萦绕着夜来香的味道,微醺如醉。沧海环住我的腰,说,木灵,真是一个动听的名字。木灵,你可否,为我而舞?
    我点头。扭动僵硬的腰,抬起沉重的臂,踮起脚尖,轻纱在眼前晃动,华丽的转身。
    霓裳旋,羽衣舞,清眸艳。
    我听见老丞相在树后的叹息,他说,妖风媚骨,必然是个害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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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2)
    沧海没有听到,于是我也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其实宁丞相说错了,我并没有生得一副媚骨,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起舞。可是他的要求,我却总是无法拒绝。就像我可以为了他心甘情愿当宁府的侍女,放弃了坚持的骄傲。
    望着沧海迷醉的眼神,我以为,这就是爱了。
    (四)
    那一日,艳阳高照。宁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说是前堂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英俊风雅,顾盼生姿,乌黑的头发上有小撮白发,说是来跟老爷切磋文史的。
    我端着茶杯的手,倏的一抖。
    凌司,他终究还是来了。其实我也很思念他,只是在这里相见,不知是福是祸。
    我于是悄悄倚在窗下,倾听屋内的动静。曾经静默的岁月,让我的听觉超乎寻常的敏锐。
    凌司的声音,沉稳却张扬。他正在跟宁丞相讨论《汉书》、《史记》和《东观汉记》的价值,滔滔不绝。
    宁丞相爽朗地笑,说,原来你对“三史”也这样精通。那么,你对老庄和诸子百家又有怎样的看法呢?
    他的声音似乎透露着极力隐藏的愤怒和勉强,只是凌司浑然不觉,继续口若悬河的探赜百家,谈老庄之奥意。言辞恢弘,乃前人所未见。
    之后宁丞相开口留他住在这里,凌司欣然应允。我的手心平白攥出一把汗,明明白白的听见老爷出了房门对侍卫说,派重兵看好他,不要让他走出这道门。
    原来所谓的以文会友,不过是诱人自投罗网的把戏。我想起早前听这里的百姓纷纷议论,说丞相曾经宣言,自己的才学,天下无人可匹敌,若有谁心中不服气,随时都可以到相府讨教。如今我似乎有点明白,为何在凌司之前,那些儒士学究,入了丞相府,有的,却终生不得出。
    这背后原来是有污浊的。藏着阴谋和杀机。得胜者,是要以自己的性命做交换的。偏偏凌司又侍才放旷,不懂得自避锋芒。
    我听到宁丞相和沧海对话的声音,诡秘的,幽缓低沉,他说,大概就是这个了。沧海也没有多答,只是点头。
    宁丞相的话让我费解,心中的疑惑继而布满了张皇。这个,是指的什么呢?
    (五)
    我偷偷地去找凌司,拉着他飞快地向后门奔走。凌司眼睛望着别处,淡淡地问,我为什么要逃?
    我怒极,强压着声音说,臣相对你的嫉妒,已经让他动了杀念,你留在这里必定会有危险!
    凌司仍然没有看我,冷冷地说,凡夫俗子能奈我何?况且,我的死活,也与你无关!
    我望着他倔强的侧脸,重重地叹气。片刻不停地到后山的林间小径里,我才气喘吁吁停下脚步,说,凌司,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找宁沧海报仇?凌司,的确是他毁了古墓,毁了我们的家,我接近他原本也是想报复,但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能够让燕昭王墓里的古籍重见天日,物尽其用,总比长眠地下的好。
    凌司冷笑,说,木灵,你爱上了宁沧海。
    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似乎是笃定。而我亦不掩饰,黯然地叹息了,问,凌司,你可不可以成全我?不要再跟沧海计较,也不要再来找我。
    凌司转身,背对着我,一步步走远。木灵,这个名字明明是我送给你的,却是他第一个这样叫你。
    木灵,你可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与当今丞相切磋文史,而是为了见你一面。
    木灵,你可知有些人是不能爱的?一旦爱了,便注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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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3)
    一步错,步步错。
    我站在原地,长久着凝望他的背影,个中凄怆,即使无须他的任何表情,我亦感受得淋漓尽致。我知,我伤了他。
    回想曾经多少个日夜,古墓静谧,他和我对影而立,手里握着一本诗书,扬起眉对我说,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安静?你不觉得寂寞吗?
    我说,我的使命,就是站在这里纪念逝去的威严与繁华。寂寞,也是我的使命之一。
    凌司脸上露出清澈的笑容,眼神纯净如婴儿,笑起来的样子却好象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他说,有我在这里,你不会再寂寞。
    (六)
    我放走凌司的事情很快被人知道。沧海问我,你为什么这样做?我直直地望他,没有说话。他走过来用食指抬起我的下巴,说,木灵,我真的不想怀疑你,请你给我一个放走他的理由。
    我叹气,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事到如今,我还能如何辩解?竟然天真的相信,如果沧海爱我,他就不会计较我的身份来历。
    宁丞相怒气冲冲地进来,说,好大胆的妖精,你将他放走,必定是跟他同类的。我今日便要你露出原形。
    我惊愕。莫非宁丞相识破了凌司的身份?但凌司除了与他谈论经史子集,没有施展法术,他这样的凡俗之人,如何可能辨认得出?
    来不及细想了。重重家丁便围上来,犬吠起伏。
    我不动声色,心中鄙夷,还有隐隐的笑意。看来宁丞相多少是懂得一点茅山之术的,对于狐类妖精,猎犬能以嗅觉辨之。他若将我视为凌司的同党,以猎犬制我,是理所应当。然而我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那群畜生看上去很平静,跟宁丞相一样心中狐惑神态茫然。
    这时,沧海挡在我的身前,说,父亲,您也看到了,木灵真的不是妖。她只是太善良,她只是同情那个人。父亲,我会为您重新抓住那只狐,只要您饶恕木灵。
    不必了。我打断沧海的话,眼神桀骜。我说我没有错,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饶恕。
    四目相对。
    我说沧海你爱我么?如果爱,你可不可以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沧海怔住,笃定地握了我的手,掌心温热。
    宁丞相大怒,捂着胸口跌坐到凳上,五官紧紧地攥聚在一起。
    沧海轻声说,木灵,我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我也会带你走,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可是百善孝为先,我一定要为父亲抓到那只狐,以此来赎我的罪。木灵,你能帮我么?
    我的心,骤然如冰。
    可是沧海,我怎能用凌司的生命来交换自己的幸福!
    宁丞相幽幽开口,言辞戏谑,他说沧海,我不管他是人是狐,三天之内你如果能抓到他,我不但不会反对你们,还让这女子风风光光的入我宁家门。
    否则,你们都得死。
    我入世未深,却不想,遇到如此心胸狭隘心肠歹毒之人,对自己亲生的骨肉,似乎没有半点怜惜。
    (4)
    (七)
    关于丞相府的种种流言,传遍了市井。以讹传讹,难免夸大其词。有人说,宁公子为一个女子忤逆,有人说,他们的性命已经难保。那逃走了的狐妖,又怎会再回来。
    三日之后,立春。万物皆复苏。
    我与沧海执着彼此的手,跪在宁家空旷的刑场上。这本是处置违反家规的下人的地方,今日,跪在这里的,却是宁家的公子。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肯帮他寻找凌司。不是我不想与沧海远走高飞,而是我知道,我不能出卖凌司。
    宁老爷高高在上,他说沧海,为了一个女子,值得么?
    沧海扬起嘴角,说,我没有想过值不值得。我只知道,为她,我甘愿付出一切。
    我的泪,应声而下。
    一阵微风吹来,吹散了我眼前的泪。一个锦衣的男子出现在刑场中央,风度翩翩,英俊风雅,顾盼生姿,乌黑的头发上有小撮白发。
    竟是凌司。
    我心惊,喊道,凌司,你怎么会来?
    凌司回头望我,说,木灵,在古墓这么久,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眼泪。而如今,你竟会为他流泪。我终于明白,你对他,就像我对你,无能为力,万劫不复。木灵,如果我的性命能换来你的幸福,我心甘情愿。
    眼泪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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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八)
    我眼看着凌司被拿着火把的侍卫团团围住,一只巨大的铁笼,将他困于方寸之地,随后一道灵符如撒开的网,覆盖下来,凌司骤然失去反抗的能力。而宁丞相施施然地走过来,扶起沧海,说,我们这出戏,竟然骗过了这只千年的狐。
    丁香碎,胭脂泪。
    我豁然绝望。
    我早该想到,堂堂的一国之相,怎可能为了一个学识渊博的后生晚辈而大动干戈,与之斤斤计较;又怎能因为逃脱了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而迁怒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更不会舍得,亲自将沧海推向铡刀之下。
    原来,他这样对凌司穷追不舍,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凌司的才学在他之上,他心中明白,天下的文人俊杰,是杀之不尽的,他遇到一个便铲除一个,但终究无法尽数歼灭。而这刚好做了他追捕凌司的幌子,掩人耳目。其实在凌司进入相府大厅的时候,他便识破了凌司千年狐妖的身份。他果然是精于茅山之术的。并且,他对那个传说也觊觎了太久。
    传说中,吃掉千年灵狐的人可以延寿百年。
    5)
    原来,一切都是布好的局。
    我与凌司,终究不及人类的叵测。不及他。
    随后,宁丞相对在场的所有人宣布,七天后,便是沧海的婚期。届时,皇帝的长女将下嫁宁家。沧海不日便要飞黄腾达,成为貌美且尊贵的公主的夫婿,当朝驸马。我感到自己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跪在地上迟迟站不起身。
    沧海来扶我,他说木灵,对不起,这都是父亲的意思,我怎能违抗。圣上赐婚,谁又敢不允,木灵,你要了解我的苦衷。
    我望着被关在铁笼里的凌司,微笑。我知道,我不可能原谅沧海,不管这一张肮脏的网,他有没有刻意帮着他的父亲编织,不管他是故意,还是无心。
    我们就此天涯。
    (九)
    下弦月,夜风凉。
    明日就是他的婚期。宁府上下都笼罩着喜气,刺眼的大红铺天盖地,血一样的颜色,无处可逃。
    鸳鸯枕,相思被,芙蓉帕,玲珑巾。
    我不是丞相要捕捉的千年灵狐,他视我如粪土,没有利用的价值,亦不能给他任何甜处,便随手将我赶出了丞相府。那或许是他这辈子做得最为仁慈的一件事情,又或许,他只是被胜利和喜庆冲昏了头,但他即使后悔,也晚了。
    我重又回到丞相府,眼里看的,心中想的,都是沧海。他的表情太过愉悦,以至于我的心都一片片碎裂开来。
    他对我,原来可以,丝毫不记挂。
    那一夜,丞相府的一场大火点亮了京城苍蓝的天。关押凌司的地牢戒备森严,直到死,我也没能再见凌司一面。我想他若能够趁着混乱逃出生天,便是最好的结局,而我亦不必心存愧歉;若不能,便让这场大火烧尽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感知,世间事,也都止于此,再没有欢喜和悲哀了。
    烈火覆盖着我的身体,在浓黑的夜,妖娆如花朵一般怒放。
    沧海不知道。我就是那截可以照出千年狐妖原形的千年枯木。
    我本是燕昭王墓中象征往昔威严的华表,身上雕刻着华丽的花纹,在凝滞的时间中一点一点的覆灭。凌司是一只聪明的狐,流连墓穴中的史书古籍,竟然不再离开。
    然,我却一直不知,凌司是为我,才甘愿将自己困于潮湿的地下墓穴。以为时光静谧,无人可打扰,却没有谁能算出预定的天机。
    我和他,和他,注定的一场纠葛,到头来,空无一物。
    (十)
    丞相府的大火,一直烧到次日的黄昏。烧焦了的殷红嫁衣上,覆着一层木头灰。
    直到死,我仍然手握那抹残红。
    落日斜阳,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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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歌尽桃花扇底风】
    楔子
    我是一柄扇子。
    在我有了神识之后,我才知自己是一柄扇子,且是一柄桃花扇。我这扇面上的桃花,一点点,就像是谁溅上去的血泪。
    我之所以说是血泪,乃是因为我这柄扇子的主人。我主人是个非常年轻的病人,他终日里病歪歪地躺在床上,打开我,细细端详我。
    我从日日垂泪的老夫人口中得知,主人先前并不是病着的。他病,乃是因为一个叫作涂宁的女子。那个涂宁死了,是病死的。她死之后,主人也病了,直到如今,已是药石无灵。
    主人终日端详着我,苍白的脸上,一双眼深深的黑黑的,瞧得久了,便能见到他眼里滚落一行泪,而后便听他用尽了所有的深情喃喃一声:“宁儿……”
    这一声喊得我这柄扇子都忍不住颤起来,只觉得像是有谁在撕扯着我这薄薄的扇面,让我痛不欲生。我这扇面上的血泪,也是这一刻才有的——我主人喊完那一声,便蜷缩着咳嗽起来,之后便一口鲜血溅在我身上。
    污了扇面上原有的桃花,绽了凄艳的新桃花。
    我主人去了,眼里最后一刻,仍是有极度的不甘与留念,最终却似乎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久久萦绕在我耳畔。
    我听见所有人都在喊:“苏故,苏故……”
    我想,如果我是一个人就好了,那样,我也能喊他的名字,或许能将他从黑暗中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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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睡了很多年,和我主人一起。
    我被安放在他胸前,陪他一起长眠于地底。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慢慢腐朽,最终化为一堆枯骨。我一点都不害怕,所以我依旧安静地睡在他胸口,就好像他活着时,陪着我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大喊一声:“苏故!”
    之后我醒了,睁开眼,花白的日光好一阵才退去,接着,我便看见了一双眼。
    深深的黑黑的眼,被春光笼罩,蒙上一层亮晶晶的颜色。
    他看着我,伸手抚着我面上的桃花,眼神有些颤,好半晌才道:“你是从哪里买了这把桃花扇的?”
    那先前说话的人开口道:“听人说这是把古董扇,可我买回来才看见,这桃花扇上的桃花分明就是血迹。真扫兴,这扇子偏偏让人觉得不祥。”
    “几回魂梦与君同……”他读着我扇面上的题字,微微蹙起俊挺的眉。
    我觉得我快哭了,我觉得我做了一场梦。我主人活了,他就活在我面前。
    “苏故,怎么,你喜欢这柄扇子?”
    我主人抬起头看了看那青年,微微一笑,嘴角现出两粒酒窝。偏偏一张温润清俊的脸,因着这对酒窝生出了几分风流。
    我从未见过主人这样笑,我从来都不知道主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我看见他点头,说:“嗯,我喜欢这柄桃花扇。你不如送给我好了。”
    我跟着主人回家。
    原先我以为,主人的胸口便是我的家。而如今我知道,主人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我如此断定他就是我的主人,只因他看着我的眼神。他抚着我的扇面,一双眼沉沉的,深深的,似乎透过我看向很遥远的地方。那目光,像是在思乡。
    这一世的主人,投生在一户官宦世家。他是这家的长子,仍名叫苏故。我喜欢主人的名字。故,故人,我同主人可不就是故人呢。
    这一世的主人笑的时候很多,他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好像新月。我想,他大约已经忘记了那个叫作涂宁的女子。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这样快乐,毕竟上一世,那女子令他余生痛苦直至死亡。
    主人有个未婚妻,乃是当今宰相的女儿,名唤叶云。她时常来找主人,见到我,眼中划过一丝差异,只问道:“这柄扇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彼时主人正将我握在手里慢慢地摇着。他听到这话,便将我收起来,轻轻笑道:“郑雾送我的。”
    叶云只从主人手中取过我,慢慢打开我的扇面,轻吟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语调越来越轻,最后变作呢喃。我讨厌她将我握在手里,恰逢一阵风,我便抖了抖身子随风落在了地上。
    主人极心疼,立时便起身将我拾起来。叶云望着他,道:“这首《鹧鸪天》为何只有下阕?”
    主人摇头道:“我也不知。”
    叶云又道:“我瞧那扇面上的桃花,分明就是血渍。这柄扇子不祥,你还是扔了吧。”
    我听了,心里一阵紧,只可怜巴巴地等着主人开口。似乎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主人说:“我同它很有缘分,既然有缘,就不该扔了它。”
    我觉得开心极了,觉得主人还是那个将我当作生命中最宝贝的主人。
    叶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好长时间以后,她才道:“下个月便是你我的成亲之日,看你现今这模样,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啊。”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娇嗔,主人听出来了,便走过去笑着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这几日我确实同郑雾他们走得近了些,但你放心,成亲之后我自当以家庭为重,不会再和他们胡玩了。”
    叶云只嗤笑一声,低首道:“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记得啊!”
    主人笑道:“那是自然。”
    我没有见过主人这个样子,叶云满面春色依偎在他怀里,他垂首望着她,双目之中是满满的笑意。
    我又想起很多年前,主人靠在床榻上,他将我慢慢展开,看着我扇面上的那半阕词。苍白的脸上一双眼黑漆漆的,全是没顶的悲伤。他怀念涂宁,他爱的是涂宁。
    我原以为,主人爱涂宁爱成这样,即便转了世也不该忘了。可我又哪里有资格责怪主人,他转世便是抛开了前世的一切。更何况,我只是一柄扇子,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真想做一个人啊!
    我心里想,能做人就好了,做人了才能陪在主人身边,做人了才能唤一声“苏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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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没有想到,成为人的愿望居然得以实现。
    那是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睁开眼,正企图抖抖扇面,却不料这一抖居然抖出了一只胳膊。我抬起这胳膊呆呆地看了一看,又慢慢伸手摸了摸脸,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我成了一个人。
    主人在此时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见到我明显吃了一惊,瞪大了眼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房中!”
    我脑袋一热,不由自主便张口喊道:“苏故!”
    这一声我等了太久,这样轻飘飘喊出来几乎是像做梦一样。我觉得很开心,雀跃得几乎要跳起来。我一路磕磕绊绊地跑到主人身边,仰面看着他的脸,又喊了一声:“苏故!”
    主人低眉,狐疑地看着我,好半天才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主人,只能无措地看着他。”
    主人却突然一笑,抓住我的胳膊,英俊的眉眼之中俱是风流,他说:“你不声不响出现在我房中,难不成是什么山精鬼魅?”
    我连忙点点头。
    主人笑得更开了,一双眼宛如新月,瞧了我好半天才道:“小丫头,深夜进了男人的房间可是件有辱清誉的事,快走吧!”
    他推了我一把,转过身去。我回首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道:“我……我还会回来的!”
    主人闻言,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看见他瞳仁里,是一张人类的脸,而非什么桃花扇,心里雀跃,脸上也挂了笑,又对他重复:“苏故……苏故!我还会回来的!”
    我在料峭的寒风夜奔跑在山野间,我看着河水里我的脸,那是一张十六七岁女子的脸。我高兴地扑进河里,任凭鲤鱼穿过我的长发,轻啄我的面颊。
    苏故……苏故……这世上最好听的两个字,就是“苏故”了!
    天一亮,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主人身边。老树长在书房边,我便趴在老树上让树叶遮了身形,默默地看着书房内主人研墨作画。
    前世的主人就是个有名的才子,我扇面上的桃花据说也是主人亲自点上的。
    我瞧着主人慢慢地悬笔勾画,半炷香的时间一张脸便跃然于纸上。我瞧着那张脸觉得眼熟,好半天脑海里才陡然回想起,主人的眼里曾倒映着那张脸。
    那分明就是成人之后我的脸。
    我心里高兴,趴在树上看着主人将我描画。最后一笔完成时,我忍不住从树上倒挂下去,对着窗内的主人喊:“苏故,这里还少了一笔!”
    主人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我,眼里含了笑,只歪头问我:“你说说,少了哪一笔。”
    我指着右边的眼角对他道:“你瞧,我这里还有颗痣呢!”
    我怕他看不清,又荡着过去瞪大了眼指着眼角:“喏,就是这里。”
    主人极其认真地盯了我半晌,终于忍不住一声笑,对我招招手道:“下来吧,哪有女孩子似你这般倒挂在树上的。”
    我听主人的话,从树上跳下来,趴在窗台上看着纸上的我,越看越欢喜,不由得道:“苏故,你觉得她好看吗?”
    我伸手点点纸上的自己。
    主人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他逗我:“那你说说,这纸上的人是谁?”
    我撑着下巴看着他,有些纳闷。他画我画得这么像,难道还不知画的是我吗?
    “你……你画的不是我吗?”我有些忐忑。
    主人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夸你好看吗?”
    我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苏故,你不怕我吗?”
    主人搁下笔,扭脸看着我疑惑道:“我为何要怕你?”
    “我……我来路不明啊,说不定真的是什么山精鬼怪呢!”
    主人笑道:“我常看书中写什么山精鬼怪,却没一个似你这般。所以,就算你是个鬼怪,也是个呆笨天真的小鬼怪。”
    我不知主人是在贬我还是在夸我,只瞪着一双眼睛看他。
    主人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眼里满是笑意:“你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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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其实转世之后的主人,较上一世,却要豁达许多。他什么都看得开,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倘若我真的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主人也并不会有多害怕。
    主人说:“我这一生还从未见过妖怪,若你是,那我要谢谢你让我开了眼界。”
    我想起上一世的主人,他有极沉的心事,终日里愁眉不展,一双眼黑漆漆淡漠如夜空。果然,是不一样了啊。
    “所以,小山怪,你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我回过神看着主人,他手里悬着一支笔,微微侧首认真地望着我。
    我想,我是从何而来呢?难不成我要说,我是从你的前世而来,是从地底下你腐朽的胸口而来。
    我只能说:“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我辗转百年,跋涉千里,只是为你而来。
    主人听了我的话,一扫惯有的淡然轩朗,若有所思。我看他那样子,不禁问道:“那苏故,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主人一笑:“我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我撇撇嘴:“你明明是苏家的大少爷,又怎会从很远的地方来。”
    主人坐在椅子上,拿手撑住右腮。我乖乖地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他脚边抬头看着他。
    主人见我如此,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头,轻声笑道:“我并不是苏家人,我不过是苏家夫人从外面抱来的孩子。”
    我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大户人家这样偷龙转凤的把戏是不少的。
    主人眉宇之间微微笼罩了一层浓云,他喟叹道:“我徒长了二十多年,却不知自己的家乡在何方,更不知爹娘是何人。”
    我道:“那你为何不去寻他们?”
    似乎我的话很好笑,主人牵起嘴角笑了笑,说道:“我既然能被苏夫人抱回来,便已然和亲生父母断了关联。更何况我在苏家这么多年,过得也并不差。”
    主人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心里有些急又有些气,只问道:“那你这样开心吗?”
    “开心?”主人一愣,半晌摸了摸我的额头道,“果然只有小孩子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开心于我来说已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我要为苏家的未来活着。”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叶云,心中一阵急跳,已不假思索道:“那你娶叶云,也是因为苏家吗?”
    主人未料我会问这样的话,目光有些愣,半晌才道:“我与叶云之间,不该这样定义。”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我,只起身负手站在窗边。我觉得主人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寞,也很孤单。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开心。
    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一遍遍不知所措地唤着他的名:“苏故……苏故……”
    叶云来寻主人,是为了我。
    不,也不能说是为了我,应当说是为了当初还只是一把桃花扇的我。叶云要主人将桃花扇拿出来,主人道:“那桃花扇了不见了。”
    主人当然找不到桃花扇了,桃花扇变成了如今的我,自然就不见了。
    我躲在树上,看着叶云瞪着主人,道:“你没有骗我吧?”
    主人听此一言,笑道:“云儿,我何时骗过你。”
    叶云想了想,一边看着主人悬笔作画,一边道:“关于那把桃花扇,我却听到了一个传闻,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主人头也没抬,只道:“你但说无妨。”
    叶云道:“那把桃花扇上的桃花,确实是人咯出来的血。那把扇子曾经的拥有者,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他爱过一个女子,只是门户不当最终被人强拆了鸳鸯。那女子忧郁成疾,病死了,死之前都未能再见那少爷一面。那把桃花扇原本是少爷送给女子的定情之物,女子死后,扇子又重新回到了少爷的手中。少爷后来也病死了,那桃花扇做了陪葬品,随他一起入土。”
    主人听完,只无所谓地笑道:“郑雾果然是被人坑骗了,这扇子哪里算得上名贵的古董呢。”
    叶云似乎不甘心主人是这个反应,又咬牙道:“我要同你说的是,那少爷的名字也叫苏故!”
    我扒开树叶,看见主人手中的笔“嗒”的一声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大片浓浓的墨渍。他望着叶云,一张清俊的脸上满是错愕。我又往前探了探身,企图想看清他的双眼,然而就在此时,主人笑了,笑得十分随意:“所以,云儿,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叶云咬牙道:“我只是觉得那把扇子的来历太过诡异,于你,也太过诡异。”
    主人似乎想要安慰她,伸出手企图将她揽入怀中。可叶云却偏过身子,有些哽咽道:“我知你并不喜欢我。可是苏郎,当我知道我要嫁你时,我是如何雀跃。我想,即使你不爱我,但只要以后能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主人,一双明眸里泛着泪光:“你不知我如何担惊受怕,我怕做不了你的妻子。”
    我眼瞧着主人的手慢慢垂下,头颅也慢慢垂下。他扶着书案的一角,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抱歉。”
    叶云似乎很讨厌主人同她说“抱歉”二字,只深蹙了双眉,半晌道:“苏郎,我今日只掏了心窝子里的话同你说,只望你,莫要辜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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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要见主人最后一面。
    夜色深时,我从树上跳下来,去主人的卧房。
    此时已是初夏,四处皆是蝉鸣,高高低低,搅得我有些心神不宁。好在夜里风凉,吹过来,似乎要将我身上的不安吹走。
    我走到主人卧房前,里面还燃着烛火。绕了一圈,我才发现临湖的西窗洞开,只有那儿才能看清里面。
    我爬上湖边的大榕树,依着树干看向窗内。烛火因夜风而摇晃,更晃得那映在墙上的一双人影也微微抖动。
    我见到了主人。
    他将叶云抱在怀里,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听见叶云道:“苏郎,从今以后,你便要安安心心同我过日子,好吗?”
    主人没有说话,叶云觉得不安,从他怀里抬起头,仰面看着他。
    “苏郎,从今以后你都不能辜负我。”
    好半天,我才听到主人沉声道:“我定不会辜负你。”
    接着,我便见到主人低下头,吻上了叶云。
    我又开始觉得似乎是谁在撕扯着我的扇面,那扇面上的半阕《鹧鸪天》被一片片撕得粉碎。脑中却一遍遍重复回响着:苏故,苏故,苏故。
    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有过那样的感觉。我眼睁睁看着主人瞪大了一双眼,直到瞳孔散开。我挣扎着想要喊他的名字,想要将他从黑暗中拽回来。可是我做不到,那时的我,只是一把桃花扇。
    而如今,我成人了,可我依旧做不到。我挣扎着,挣扎着,终究只是从树上掉落到湖里。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又似乎并不是梦,而是回到了很远的过去。
    那时候的我,还不是一把桃花扇。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不知自己家乡在哪儿的可怜人。是,那时候的我,还是涂宁。
    我只是一个市井里的流浪儿,而遇到苏故,是在初春。郊外桃花盛开,倾城而出的人们都去踏青游玩。我虽然是个小乞丐,却也很向往那一片春日胜景。
    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回过神时我已被人揪住肩膀,那人喊:“你这个臭烘烘的小乞丐,不好好要饭,学别人赏什么花!”
    肩膀被揪得生疼,我咬着牙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无措时,却见一柄折扇敲在了那大汉的手腕上,接着一只手将我拉了过去。
    我就这样认识了苏故。他为我解围,又回过头看着我笑:“你也喜欢桃花吗?”
    原来,很多年前,我就见过苏故这样笑。笑得明晃晃,如同春光。
    从此我便赖上了苏故,成日里就爱在苏府前打转,待到苏故出府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儿,我去哪儿。终有一日,苏故忍不住回头看着我,蹙眉问道:“你为何总是跟着我?”
    我想了想,咧开嘴一笑:“我要保护你啊!”
    直到如今我仍能记得苏故眼里的错愕,只是下一刻他便柔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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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从此后,苏故不论去哪儿都会将我带在身边。我再不是一个整日流窜在市井里的小乞丐,我也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走在大街上。
    我住在苏家郊外的别院里,苏故总会过来陪伴我。他教我诗词,教我作画。我总爱撑着下巴,看他在纸上慢慢描摹我的模样。
    苏故突然问我:“宁儿,你可知你的家乡在何方?”
    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虽有名有姓,可这名姓也不过是老乞丐为我取的。我摇摇头,说道:“我并不知自己的家乡在何方。”
    苏故抚摸着我的额头,半晌才道:“没关系,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乡。”
    这一句话虽然是听在我耳里,却已然到达我心房。我流浪了很多年,也孤单也苦难,可我从未想过我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家乡。
    我知道,家乡是唯一难过伤心时可以依靠的地方。
    我扑进苏故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哽咽道:“是,苏故,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家乡。你去哪儿,我的家乡便在哪儿。”
    苏故说:“宁儿,待我回家禀告双亲,便八抬大轿来娶你。”
    我是信他的,我安静地留在别院等他来娶我。
    可是桃花落了一遭,他还是没有回来。我去大街上走了一趟,这才听闻,苏家早就为苏故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乃是当朝宰相的女儿。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却在别院里见到了苏故。他憔悴消瘦,坐在窗前静静地发着呆。
    我喊了他一声,他抬起头看着我,原本死寂的双眸一下子有了光芒。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只一个劲地道:“宁儿,我以为你走了。”
    我笑道:“我的家乡在这儿,又怎么可能走呢?”
    苏故将他带在身边的折扇给我,当作定情信物。他说:“宁儿,你放心,此生我只会娶你一人。”
    苏故走后,我打开折扇,却见原本白色的扇面上被点了朵朵粉色的桃花,一簇簇,就好似我同苏故初遇时,那样灿烂。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苏故。
    我又等了很多天,眼见着窗外景色变迁。我夜夜都能梦见苏故,梦见他对我张开怀抱,轻声说:“宁儿,我便是你的家乡。”我醒了过来,憔悴不堪。便是在这样的相思之中,我渐渐消瘦,也渐渐病了。又多天后,我在那桃花扇上题了《鹧鸪天》的后半阕: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我抱着桃花扇去找苏故,却被拦在苏府的大门外。那是个初夏的夜晚,苏老夫人看着台阶下的我,冷声道:“你以为凭你一个小乞丐,勾引了我儿子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苏老夫人说完,不再理睬我,只吩咐了仆从几声,入了苏府。
    我眼睁睁瞧着苏府的大门在我面前慢慢合上,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苏故与我被永远分开。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抱紧了怀里的桃花扇往那扇大门冲去,却被苏家的仆从拦住。他们将我推倒在地,还未等我回神,拳头便如雨而下。
    是了,大门大户的苏家怎么能够容忍一个乞丐同未来的当家少主在一起。又怎能让这样的丑闻,毁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
    我将桃花扇死死地护在怀里,我知道今日我是活不了了。喉间的一口腥甜早就压抑许久,终于在那重拳之下喷涌而出。
    我想,如果我只是一把桃花扇就好了。因为那样,即使我不能喊苏故的名,却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那么,就让我,做一把桃花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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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1

    我哭着醒过来,睁开眼,见到了苏故。
    我扑进他怀中,抱着他,大声号啕,似乎想将这几百年来的孤独与委屈全部哭给他听。我抓紧了他的前襟,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哽咽着问道:“苏故,你还认不认得我?”
    可他只睁大了眼,有些无措地望着我。
    我心里恨极了,又伤心极了,只拽着他的前襟冲他喊:“苏故,我是涂宁啊!你还记得我吗?还认得我吗?!”
    苏故……苏故……我的苏故,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一双眼里满是困惑。他说:“我找了你很长时间,你去了哪儿?还有,涂宁是谁?”
    是了,他虽还是那个苏故,却也早已不是那个苏故。
    他靠近我,伸手似乎想要扶住我。我害怕他靠近,只能往后退。他终于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了?为何消失那么久?”
    我抬起头看着他,忍了眼泪问道:“苏故,你知道我的家乡在哪儿吗?”
    “你的家乡……”苏故眼里终于有了浓重的不安与担忧,他朝我伸手,急切道,“你的家乡不是在很远的地方吗?”
    “是啊……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我哭哭笑笑,再不顾身后的苏故,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自己走到哪儿,也不知要去往哪儿。天地偌大,我已然失去了自己的家乡。我成了一个真正无家可归的人。
    我好想回到百年之前,回到那一方黑漆漆的地底。虽只有几抷黄土,可我却靠在苏故的胸口,从此便再也不会担心流离失所。
    还是让我做一把桃花扇吧,即便再不能喊他一声“苏故”,可百年之后,也只有我,才能够永远陪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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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湛蓝色

    湛蓝色

    LV5 2017-08-12
    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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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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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苼

    花苼

    LV6 2017-08-12
    好悲伤,阿莱好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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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杛墨

    杛墨

    LV7 2017-08-12
    。。。

    青染:暖帖,嗯,开头美好结局仍是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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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杛墨

    杛墨

    LV7 2017-08-12
    我要写个暖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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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杛墨:我要写个暖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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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杛墨

    杛墨

    LV7 2017-08-12
    ​熊猫girl和熊猫boy
    你们男生真的很奇怪唉
    一会又说我聪明
    G:“我果然是个笨蛋!”
    B:“不不不!你特别聪明!”
    一会说我笨
    G:“我真聪明!”
    B:“笨蛋!”
    你在搞什么鬼
    一会又说我最美
    B:“你是全世界最美的熊猫…”
    一会说我丑
    B:“吃藕”
    你到底闹哪样
    一会说我胖
    B:“你肚子上的肉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一会又说我不胖
    B:“你一点也不胖!”

    请留下你的爪子
    Give me Five.
    我会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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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杛墨

    杛墨

    LV7 2017-08-12
    如果加上图片会更好吧

    杛墨:​熊猫girl和熊猫boy 你们男生真的很奇怪唉 一会又说我聪明 G:“我果然是个笨蛋!” B:“不不不!你特别聪明!” 一会说我笨 G:“我真聪明!” B:“笨蛋!” 你在搞什么鬼 一会又说我最美 B:“你是全世界最美的熊猫…” 一会说我丑 B:“吃藕” 你到底闹哪样 一会说我胖 B:“你肚子上的肉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一会又说我不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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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常怀百岁忧】
    作为一株紫丹,出生那日我便知道,我有一百年的青春常驻,也只有一百年的光阴寿命。
    便是一百年后灰飞烟灭时,依旧少年容颜,真是死也如花。
    在凡人看来,百年的青春我不能与他们白头。在仙魔看来,百年寿命我不能陪他们长生。
    这样的命格,真是一出生便注定要打光棍。
    姻缘这种事,于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句笑话。
    若是不寻欢作乐,我好像就只能孤独终老了此残生。
    那么……就寻欢作乐吧!
    紫丹谷,缘起。
    紫蓝色的凤栖花开遍了西河岸的时候,是七重天最美的光景,神魔界的花海向来随意生长,铺陈至天边凝成一带馥郁的烟岚,风吹起时,花海翻紫浪。
    这年,神魔界少主祁修一百三十岁的诞辰,向来吊儿郎当的老神魔主亲手挂起花海上一万三千颗夜明珠为他庆生,夜色里,触手可及的温润月光盈满七重天。
    深夜,老神魔主跳着海带舞笑眯眯往生仙去,离去时只留下一块墓志铭和一封交予史官的遗书。
    高高的石碑上徒留八个大字,紫丹可憎……
    “这上面只有四个字!”祁修指着墓碑看着史官,抓着石碑的手骨泛白。
    史官围着高可擎天的巨大白晶石墓碑转了三圈,手中遗书翻飞:“有了有了!遗书上说是应该写八个字,但是那四个字比画太难……”
    祈修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史官低下头继续看遗书。
    “所以他……他不会写,说让您猜一猜,猜出来务必要帮他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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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新任神魔主祈修,因这莫名其妙的四字遗书,自此成为紫丹研究爱好者。
    紫丹谷里那棵紫丹独苗刚化成人形时。有白眉白发的老神医路过,金口一开指着紫丹谷中的悦兮惊呼,天上地下独此一棵的好药,此为药中女神也!
    这话一传开,九霄哗然,从此女神为了不成为众人嘴里的一口药汤,只好东躲西藏过起了朝不保夕的生活。
    那日,祈修刚一进到紫丹花谷时,看见的便是五六伙人马搜天刮地地追捕,当前的紫衫小姑娘灰头土脸,动作虽灵巧迅速,无奈身后的人马不单单都是人和妖,甚至还有几个羽族,于是种族上天生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小紫衣连跑带颠地还是甩不开后边一个长队,一张脸憋得通红正想放弃挣扎听天由命时,眼前一身黑衣的祈修从天而降。
    她刹不住脚步,一声尖叫,便撞了过去,肩膀被硬生生扶住,抬起头的一瞬间,华丽的黑羽首先冲入眼帘,下意识地道:“鸟……鸟人?!”
    祈修低头看了看她,神魔天生的煞气,让身后的那一群都不禁打个寒战,悦兮立时自觉地噤了声。
    祈修再抬起头,看向她身后,那一群人在这视线里退开好多步。
    如此情景,天生的善解人意让她毫不迟疑地一把拖住眼前的祈修,情真意切地道:“公子救我——”
    祈修收了黑羽,站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脸:“我凭什么救你?”
    悦兮捏着手指扯着谎诱惑他:“一株紫丹换我一命如何?”
    等不及的人、仙、妖蠢蠢欲动,欲来抢人。祈修甩手将她抛在身后,对着那他们微微一笑:“各位都听到了,今日能否行个方便,人我要带走。”
    羽族的姑娘向来横冲直撞大胆泼辣:“凭什么?”
    他兀自拉过她,上了身后魔使的九云轿,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姑娘:“我叫祈修,请姑娘问过你家族长我是何人,再来要人。”
    若是连现任神魔主的大名都不知道,那还在九霄四海混什么?
    身后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仿佛一瞬间,人仙妖散得干干净净的。
    只剩下悦兮睁大了眼睛看着祈修,随手扔过一簇碧草,扭头就往轿外爬:“后会有期。”
    结果人刚蹿出去就被拉住摔在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祈修蹲在她身边优雅地笑:“一把野草就打发救命恩人?”
    悦兮讨好地笑:“恩人,你如此乐于助人,此刻怎好欺负良家女子?”
    祈修笑得云淡风轻:“我是乐于助人,却不乐于助妖,不知道紫丹家的独苗,能卖到什么价钱?”
    “你原来早就看出我是一棵紫丹!”悦兮跳脚。
    祈修略带不屑地轻笑:“也只有草能长得这么青黄不接吧?”
    “你说什么?什么叫青黄不接!”一向自诩美貌的悦兮颤抖着直竖中指,“你贵为七重天之主,眼睛是摆设的吗?做神说话是也是要摸着良心的啊!”
    祈修淡然伸手抚了抚胸口,一本正经地道:“没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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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染

    青染

    楼主 LV10 2017-08-12
    愤愤地看着祈修,她忽然一挑眉,声音温柔恳求:“恩人,紫丹不值钱的!”
    “是吗?”祈修笑着看伏在他胸前尚显稚嫩的小脸,眼中盈盈都是恳切,脸都气白了硬憋着装可怜,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欺负得过了。
    祈修还没反省完,淡淡的香气已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眸子沉重,连手臂都难再举起。再看趴在他身上的悦兮翻身而起一脸得色:“没点绝招我怎么活得到这把年纪”,手指嚣张地使劲戳了戳他的脸,“想吃了老娘的多了,你排队了吗?”
    当晚的白晶石墓碑前,祈修冷着一张脸,看着石碑,半晌对着史官问道:“这紫丹可憎后边的四个字,是不是斩草除根?!”
    三天后,七重天发了昭天令,在九霄四海下大价钱通缉一棵成了精的紫丹草。
    于是,全天下都在议论,据说神魔界的主子祈修最近馋一棵草,哎哟,那都馋疯了。
    凤栖花,相憎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不要脸的。
    一时之间素日严肃正义的天神猛兽们都开始争先恐后欺负一个弱质女妖。
    到底神农族的善于采药,不过月余便有了结果。
    阳光照进子鼓楼里,祈修斜倚着白虎,修长的手指剥石榴剥得认认真真的,粒粒鲜红饱满堆在玉白的盘子里煞是好看,直从正午烈日炎炎剥到火烧云染了天边烟岚色。
    她自是不肯老实,想方设法逃走,一日被他手下的人抓了七次,终于气喘吁吁怒了:“你正职魔神副职卖石榴的啊?有话快说!”
    祈修这才漫不经心地斜了她一眼,悦兮跪坐在地上长发凌乱,鞋子还丢了一只:“一日七次,真有够嚣张啊!”
    “那又怎样?”她咬了唇皱眉,一动却露出腿上的伤,顿时疼得额上冒出冷汗。
    祈修起了身,皱着眉头看裙子上一块不小的血迹:“神农族的人欺负你了?”
    她委屈地擦了擦冷汗,兀自嘴硬地嘀咕:“放心,这点小打小闹不影响口感。”
    他走近了,躬下身一本正经地看她,眼里的怒气显而易见。“谁说我要吃了你?”这全天下都知道了吧,大神。
    悦兮尽量将自己缩小,减小存在感,问得小心翼翼的:“你……你难道不准备吃了我?”
    祈修微弯嘴角:“你这样失望,是邀请我吃了你吗?”
    下一刻,他的食指微弯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抵上她的唇,小心翼翼,浅尝辄止。
    祈修放开她,一本正经地道:“口感还不错。”
    悦兮魔口脱身大口喘气,嚷道:“你个色魔啊,我说是吃!吃!切吧切吧加花椒大料炖了吃!”
    他俯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下一刻,将还在喋喋不休的人抱在怀里,小心地避开她小腿上的伤。
    “闭嘴,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悦兮委屈地看他,自暴自弃地不出声,脸上却写满了愤恨,要不是你事先满天下地宣传此妖善用迷药,导致追捕的人恨不得都把自己裹成木乃伊,怎么会被逮到。
    想着一尽孝道的祈修做事效率极高,简单交代了墓志铭的事,便开始日日逼问悦兮族中可有什么秘辛,抱着一碟子石榴粒的紫丹族独苗被问得急了,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道:“我哪知道,小时候私塾里考家族史就从来没及格过!”
    没过几日,祈修便又让史官找来了一堆紫丹一族的书。
    祈修继续靠着白虎剥石榴,悦兮日日继续站在前面彩衣娱亲,头顶着水碗读紫丹野史。
    读困了时,她便跪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随便捡一本打着哈欠大声朗诵:“花生油二两,葱姜蒜切末,白水炙熟,放入生抽,再加草果……”
    祈修看过去:“念的这是什么?”
    她一惊之下睡意全无,一翻书皮看清后“啪”的一声扔了书:“呸!紫丹菜谱——”
    捂脸伤感,紫丹这个种族果然生来就是被吃的!
    他伏下身似笑非笑:“想再被吃一次?”
    悦兮不躲反而去抚上他的眉眼,忽然睁大了眼睛:“你眉间有紫丹的灵气,难道你的母族是紫丹?”
    祈修一愣间抓住她的手,眼神却在听到她的话后愣住。
    良久后,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他尚未记事,已经没了母亲,从没有人跟他提起过她。
    祈修低敛了眸,眉头皱得很深。
    悦兮嘀咕着又道:“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挑眉看她一副学究模样开始冷静分析:“一定不对的一定不对,紫丹一棵草是生不出一个鸟人的!”
    祈修面色一冷:“鸟人?!那是最高贵的魔族血统才有的纯色黑羽!”
    悦兮看着暴怒的祈修,半天才颤抖地道:“好吧,高贵的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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