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忘情的舞蹈

涓生一只手放在胸前，另外一只手托着脑袋，胳膊肘抵着地面。他像是喝醉了，侧卧在木地板上，而那时的场景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朦胧的一段梦，只有那段舞姿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中，在他枯萎的心田炸起火焰，即便时间流逝岁月更迭，那闪电依然在他心中留下了永恒的痕迹。

欣明刚刚洗完澡，换上了一条紧身的蓝色的裤子，宽松的带着金色铃铛链子的衣服。她的脚就像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天生的一种精致美丽让人喜爱。

孩子本来静静的坐在草原的小河边，就像是睡着了。涓生静静地盯着欣明的脚，看着那鞋子和马裤之间露出来的亮黄的皮肤。

那光亮的木地板上的光点也凝出落地窗的形状，窗帘突然被风吹动了，欣明的脚灵活迅速地转动了一下，把脚踝的凸起，脚尖的短弧呈现在涓生眼前。

两个孩子好像是发现了一起安静看河对方，先是从河边站起来，转身盯着对方，然后手拉着手笑着，面对面箍成一个环，跳着，笑着，在夕阳的绿色草原上，越过山丘与河流，就像是风一样地舞蹈。

欣明的脚开始前后左右的交错，每次都是不一样的角度，每次都是不同的方向，每次都带着地面的长影晃动。她跳得那么快，就像是维吾尔族欢快的少女在舞蹈。

两个孩子随风而起，在夜空中星星一样自由的发光旋转。欣明的脚步就就像是西班牙斗牛场上的红牛来回地冲刺，每一步都落在草原山丘的最顶端，马儿一样的跨越。

她每次大踏步的时候都猛的一转身，铃铛一阵晃荡发出脆响。刚刚她站在房间柔和光芒里面的时候是那么的安静，安静的侧影，安静的修长的双腿，安静的纤美的脚尖，而此刻的她是那么得生动，就像是旋转的陀螺，看不清她的步伐。

阳光从房间右侧的落地床射进来，房间的东面不停变换着黑色的线条，婀娜的身影。就像是一面长久放在角落里面的牛皮鼓，当遇到鼓锤的那一刻，这面鼓就突然复活了！它响起来的时候，那些岁月遗留的尘埃在鼓面上跳动，在阳光中雪花一样飞扬起来，在鼓声中抖动。它的声音就像是滚石下山，春雷轰鸣！

这时候涓生才注意到欣明那美丽的面庞，乌黑的长发！她不知在哪里挤出时间从密密的黑发分出七八个小发髻，在每个发髻下面都坠上了铃铛。她忘情地跳动着，脸一直朝着涓生，明媚的眼睛里纯洁无暇的满是晨曦闪亮，就像是星星。涓生陶醉了！

欣明疯一样地转着，突然猛地一转头，她的头发就像是热带雨林中彩色的蜥蜴发情时一下子张开了脖子，铃铛猛地一晃！

她的脚步回环像是民族舞，手一直掐着兰花正在身前像是印度舞，而明媚的大眼睛像是在祭祀而不是跳舞。无声的练舞房里面，镜子在背后记录着发生的一切，涓生站了起来。

涓生站了起来，欣明笑了，嘴角一弯就是一幅美丽的照片。

铃铛声突然停了，黄昏血红的残影在屋里制造出温馨，静谧的氛围就像是春雷过后的一个早晨桃花打开了花瓣，不管依旧寒冷的西风，无声无息默默地开了一样。

桃花一瓣瓣慢慢地开了。涓生和欣明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忘情地亲吻着。

二.孤独的微笑

邂逅是命中注定的不期而遇，然后会心的微笑。涓生就侧躺在与欣明邂逅的舞蹈教室里，黄昏打在他身上，让他慢慢地回忆起和欣明相遇的那刻时光。

作为学校刚请来的哲学教授他太忙了，安排课表、熟悉同事、备课、推脱一些出版商的打扰、租房子购置家具等等工作上生活上的事情让他忙了整整一个月。忙完之后涓生便只觉得空虚，是思想的空虚，生活的空虚。

学术上他早早就放弃了研究的兴趣，只觉得中国哲学在现今这个时代实在整理不出什么东西。他觉得社会太浮躁，国学也在跟着浮躁，而国学之后的哲学就像是埋藏在地心的黑土，没有见光的一天。至于西方哲学那些东西，初接触时以为那是人间的大智慧，后来才发现几千年的西方哲学虽然洋洋洒洒诸多大家，可到了最后他们无一例外，都不过是从古希腊哲学那里沿袭一些神秘主义的虚无。

他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惦记着进去看一看学校里面最美的一座建筑——舞蹈学院的教学楼，那带点哥特式风格的玻璃建筑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那天他终于闲了下来，在周六的晚上走进了舞蹈学院的教学楼。周六的教学楼里面几乎没人，显得有点空旷，但是练舞房里面也偶尔有一些学生在刻苦训练。涓生顺着自己的心，随意地往人少的地方找，想找一处最安静的地方感受一下这座教学楼的安详。他就那么自然地走到了他现在所躺的这间教室。

他躺在这里，怀念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怀念，但是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在催促着他不断地回忆着往事。来自内心深处的那种不知名的渴望让他想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遇到那个完美的人。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欣明时的那种感觉，那种花开了的自然，水流淌时的无可阻挡，那种一见面就开始深深眷恋的感觉。他真的醉了，开始不可遏制地思念。

他记得那时候刚进入舞蹈教室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己的样子，自己在镜子中，手还推在门上的样子。阳光缓和地打在木质地板上，墙上光洁完整的一大块一大块镜子让整个教室显得特别空无。他就那么怔怔地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走进教室。然后他就看见了欣明的背影。那个时候欣明也在跳舞，可是并没有脚上欢快的铃铛，只有洁白的袜子。欣明就望着窗安静地跳着，白色的袜子起起落落可是却没有一丁点儿声响。欣明修长笔直的双腿跳跃着，臂膀在空中流畅地弯曲着，长长的头发在跃动中自然地起起落落。涓生看着落地窗之前的那个背影，不自觉地微笑了。

而就在这时欣明也跳完了舞，仿佛感觉到了身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她慢慢转回了身子。欣明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涓生洁白的面孔，她也微笑了。微笑不知不觉地相遇，为着一种莫名地欢喜，就像曹文轩笔下的《前方》，有种雾里朦胧的月，水中闪烁的屑的感觉。

涓生想着初见时候的欢喜大概源于两个人对安静共同的喜欢。然而此时此刻的涓生却只有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人孤独地躺在木质的地板上，站在与欣明第一次见面时欣明安静地跳舞的地方。仿佛只有他全身都匍匐在地面上才能感受到欣明当时安静落脚时的安静的心情。

涓生躺在木质地板上，微笑了，这微笑抵着黄昏的红光，显得那么孤独。

 

三.微笑的面庞

记忆中欣明转过身子之后就静静地朝着涓生走了过来，而涓生的手还触这舞蹈教室的门。欣明穿上了鞋子，涓生莫名其妙地说：“晚上一起去吃饭吧。”然后欣明就答应了。吃饭的时候两个都非常的安静，安静地吃饭，时不时安静地端详对方，看着对方的眼睛微笑。

涓生忘记了自己有一个恋爱七年即将结婚的老婆，欣明忘记了自己有一个刚刚交往一年的同乡对象。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光明正大地在学校里面交往了。

学校方面开始找涓生谈话，但是每次谈话的时候都是涓生最开心的时候。因为这些让学生们聒噪不停，学校方面再三劝阻的恋爱有两个人在坚持。欣明觉得这事再正常不过，涓生也这样觉得。欣明对学生不屑的、稀罕的、诧异的、取笑的眼神完全置之不顾，甚至懒得分辨解释。涓生觉得欣明这种对世俗眼光一笑置之的态度简直就是自己的榜样，所以涓生对待学校方面的态度也是这样，搞得每次政教处的老师找涓生谈话的时候都是一个黑着脸，一个腼腆地笑，看上去非常尴尬。

涓生觉得那段时间是自己人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他发现自己对待世间的态度和看待人们行为的观点终于有了合音。

两只蝴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完全忘记了夜色的深沉和寒冷。

路灯打在他们脸上，他们挽着手，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们的心就像是在森林中迷失的小鹿，跌跌撞撞，砰砰跳着却感觉到愉快的兴奋。

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大眼睛底下藏着怎样的思想，那种贴心的感觉让两个人都欲罢不能。

那时候即便是打电话，听到欣明在电话另一头欢跳着的语言，他似乎也能想象到欣明可爱的样子，同时自己也幸福的不亦乐乎。好像欣明在电话的那一边就像是她躲在一片森林之后的城堡里。城堡前有一片明净的湖水，他自己走过一路花开的时光，来等待她开心的笑容。她那在城墙上的窗户里的笑容，纷飞的长发，明媚的眼眸。

欣明的对象是见过她家里人的，涓生的也一样。可是欣明果断地和他对象分手了。和对象分手那天欣明泪眼朦胧，涓生在她身边陪伴着。那时候欣明看着涓生说到：“你知道吗，我最喜欢雪，当雪落下的时候可以掩盖一切的肮脏和黑暗，只有无边无际的纯洁的白色。传说中的雪，是爱情的追求者，为了那黑暗中明亮的那一抹光，终天涯而海角，直到青丝染成了白发。你喜欢那夜空中的白雪吗？”涓生点点头。当时他自以为自己也是一片追求爱情的雪，可惜他没有飘落。

随后涓生也和他对象提出了分手，可是知道消息的他的对象直接从家乡赶到了这个城市，找到了涓生。涓生陪着自己的对象逛街，买东西，看电影，临了提出和平分手。他对象哭了。在对象哭的一刹那，涓生想起了自己对象七年来对自己的照料，在午夜十二点给自己的生日祝福，下雨时陪任性的自己爬山赏雨，在自己和家里闹矛盾的时候陪着自己伤心喝酒，在自己读书开心的时候只有她听自己说康德说鲁迅说张爱玲，想起了无数对象的温柔善良。可是七年来自己好像没有回报任何东西给自己的对象，好像自己觉得对象就应该无条件地为自己付出。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觉得对不起自己相恋七年的对象。

涓生的对象在这个城市住了下来。

当涓生把对象来找自己这件事和欣明说完的时候欣明对着涓生微微一笑。然后涓生送欣明回到了宿舍。他在夜晚的风里，在冬天光秃秃的枝桠下面，手扶着冰冷的栏杆，看着欣明一步步走上短短的台阶，看着欣明的身子渐渐混入人群之中。


四.遗忘的过往

欣明把涓生叫到了舞蹈教室，同样是周六的下午。涓生来的时候，欣明穿上了蓝色的裤子，穿着带着景色铃铛的衣服。欣明的头发还是濡湿的，脸上和裸露的肌肤上还带着水渍，应该是刚刚冲完澡没擦。她的眼睛通红，她看到涓生进来，便开始跳舞，同样是没有音乐，同样是黄昏的红色，不一样的是铃铛叮铃铃的响。那是欣明和涓生相见的最后一面。

涓生躺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天，那灰暗无聊的天，耳边响着木兰花的调子，

昨夜星辰繁不同，今日料峭风雨中。

百花憔悴无颜色，经年石榴别样红。


漫步江南久孤独，雾霾围身影匆匆。

一壶薄酒尽清欢，倾心怀念蔷薇丛。

就在学校即将辞退涓生的时候欣明转学了，从此之后和涓生再也没有联系。

一年后涓生和他相恋七年的对象结婚了。涓生也还在这座大学里教书。

一年后的今天他躺在和欣明相遇的这间舞蹈教室里面，旁边堆着一大堆空的啤酒罐。两行泪水在他的脸上。

他不知道欣明是什么时候走的，就像春天来的时候阳光不知不觉地一点点温暖起来。

角落里残存的白雪一点点消融，仿佛它从来不曾存在过，在这茫茫人海里。

时间长河中的一切仿佛都不曾存在过，只有寒风中颤抖的枝桠是回忆，苍白的回忆。

他不知道是什么在勾动他的回忆，他已经什么都记不起了，只记得那近乎疯狂的舞蹈。

涓生的心里好像还藏着一句话，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只知道这句话是埋在他心底想对欣明说的。

他去思考这句话的时候却感觉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要讲。他总觉的遗憾，总觉的舍不得，总觉的还没有陪着她等到到乐的那一天，总觉得自己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想她。

此时此刻他躺在这舞蹈教室里，却又觉得理所应当。仿佛纵使时光倒流，过去的事情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他自己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心平气和地躺在这黄昏里，为什么自己现在觉得坦荡，觉得事情就应该是这样。

挺好

好看

太好

((٩(//̀Д/́/(¦3[▓▓]

不不不

写的多错吗？

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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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爱情隽永？！但是也有无数版本，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俩情相悦，独自暗恋……同一时间能发生俩种感情吗？

！世间如此凄凉，你为何还要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