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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归子

晚归子

LV24 2016-07-17

【抱紧眼前人】

作者:晚归子

连载最近更新: 暂时截到这里。感谢各位的支持和投票。木有入围。会继续改并且继续写。欧拉。么么哒。

作品简介:封面我的画)关于个体生命状态,每一个过去支撑住现在然而无法回头。每一个未来可以指向但难以预测。人生苦短,抓住现在。
感谢最好的朋友舟支持我。
愿以至爱之名得灵感和力量。感谢至爱。
另:本文故事无关现实,纯属虚构。

若孤独的写作里能得沉静。我愿。
若疯狂的淋漓可以激发灵感。我愿。
请以利于我的带领我。感谢至爱。


生命是短暂的流水。
扪心自问,我留下了什么?
复杂或者即使单调的生命,也远比记忆更加丰富和深刻。
妙笔生花。
无论文字,或画面。

但我,仍愿尊重每一个回忆。
因这二者,便是生命。

——晚归子丙申于杭


第一章



夜里忽然醒了。头脑清晰的很。清晰的像今天要考试。清晰并且有点激动,有点兴奋。掐指算来,她上了21年学。终于毕业了,以后再也不要考试。该死的考试。
她这样想着。
然而兴奋是由于什么呢?考试当然没什么兴奋可言,考试更多是忐忑不安。即便有兴奋也顶多如项羽破釜沉舟般的“英雄于斯,在此一搏”。然而终究不算破釜沉舟——大学如考试失败会有补考的环节。补考之后还有没有第二次补考就记不清了。大学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时光的尘土早把很多细节掩埋。尤其是不重要的细节。像我这么刻苦努力的姑娘怎么可能补考呢?她暗暗地自恋着。
那么,兴奋是因身边这个男子吗?他很久没在身边过夜,以至于来一次让自己如此激动吗?不过,他有多久没来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至少两个星期了吧!人快到三十。记性真的差了。她记得大学的某个时候,舍友们集体怀念初中时的好记性。

她不禁侧过头,看着左侧熟睡中的木沐。他仰卧的姿势,呈现出一个完美的侧脸角度。在夜色里清晰又朦胧。脸部在夜的暗影里,暗的丰富又真实。背景是墙壁和空气组成的灰色。中间一条柔和的线条,他美丽的轮廓。
左手轻轻抬起他的右臂,以便抽出搂着他胳膊的右手。然后看到,右手纤细的形,凑近了他的脸。食指轻探,从他的前额发迹点,隔着一厘米空气,缓缓描出他的轮廓。
他会有感应吗?他会不会在梦中感到——面颊中线有一种奇怪的痒?
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深深吗?他爱我吗?可是我不爱他为什么会很想他,可是他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夏天大汗淋漓地给我做饭吃?而且对我那么好那么好。
怎么好呢?
嗯……大概就是,体贴,停了停,又想到一个词——温暖。
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是不是要被他吃定了?说奇怪,因为,说不出是妙还是不妙。

她思绪散溢。
昨夜凌晨独自又熬到两点多才躺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心里想哭。给他发消息说,“想你”。没几秒,感觉说的不痛快,又发了一次“想你”。之后过了十几秒钟,心里难受的绷不住,发过去一个哇哇大哭的表情。
知道他那时候一定在睡觉。妥妥知道等自己醒后就能看到他的回复了。么么哒!醒来能看到他的暖心话真是一件开心事。于是带着美好的舒适的期许,心情瞬间天晴。用他的话说,“感觉自己萌萌哒”。虽然在他之前,无数次听过这句话以至耳朵快要生茧,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可人呢?这个家伙,注定吃定我了吗?
后来,不知睡了多久,吵人的电话铃音不休不休的,疼着眼睛坐起来,翻到手机,是个陌生来电。
“哎,您好。”语气声音尽量恢复着常态状的清晰。
“快递到了。前门。”
“好的。谢谢。稍等。”没想到这么速度。她一把抓起吊带裙套起来,脚踩进鞋子,扣好鞋带。抓顺一下头发,扣上“乞丐帽”。捞着钥匙出门。
快递拿回来,看看手机,十点十一。睡了七个小时。困意像春天的柳絮,飘忽着,追着人。她掩口,张哇。眼睛里湿润润的有了液体。
打开微信,他发来六个字。
“我下午就来了。”

么么哒啊么么哒。心情好的不要不要的。一边心里想着下午就能“爱的抱抱”,一边拆快递。
什么时候开始,对于一个人的到来,会这样开心呢?性情有些孤僻的顾骆琪,完全可以把自己锁在屋子一周不迈出房门一步。寂寞的时候有手机,孤独的时候有书。
红色的塑料片尖尖的*纸箱的中缝,每次做这个动作,都觉得自己像个女屠夫。柔柔弱弱的女屠夫就是这个样子哒。她自嘲着。
接着狠力上滑,下滑。又撕开两条侧缝。是咖啡和姜茶。
咖啡袋子大,有点夸张。开个口子把咖啡条哗啦啦倒出。然后一条一条数着。一堆十条,分了五堆。然而,最后一堆,九个。晃晃袋子,掉出一条漏网之鱼。嗯,一个不少。取出五条,夹好袋口。
站到床上,打开最上边的柜子,把大袋子塞进去。又用大包遮了下。关好柜门。
好了。他找不到。虽然他从来不会翻我的东西。但还是不能让他看到。他不喜欢三合一的咖啡。他喜欢纯黑的素咖啡。有没有素咖啡这个称呼?觉得素咖比黑咖好听。就像觉得“荆钗”比木头簪子好听。虽然相比较冲泡的咖啡,直接吃更浓郁。咖啡粉倒在嘴里,香味醇厚。即使是冲泡的素咖,也远没有直接吃来的爽口。苦苦的点点滴滴,在唾液的溶解里扩散,狠狠地亲吻味蕾,从而刺激没有食欲的胃口和浑浑沌沌的脑神经。尤其适合夏天,一如苦瓜炒蛋。
查看过姜茶。暂时不想喝。只好收起来。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无论费劲的科学或古老的中医,研究出、做出的有益健康之物,往往不那么好吃。比如大众最能接受口感的所谓三合一的咖啡里,有多种添加剂。相比较,烘焙的咖啡豆更健康些,只是太硬费牙。以前买过一斤咖啡豆,一颗一颗,嚼着吃了。他若知道了这经历,大概又要说我习性特殊是个人才。虽然本姑娘的确是个人才。她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洗手。烧水。泡了一杯红枣枸杞茶。扔进一把生花生。
等了一会儿,水还是烫得很。仿佛因为天热,空气凝固,连水的热也散不开似的。
水由清白渐渐泛起琥珀色。暖暖的。
他好暖哦。
是呀。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么暖,又怎么可能动心呢……
可是,他真的比我小啊!
“可是我真的比你高啊!”电影里志明刻意挺直了身躯,对春娇说。
抿嘴笑笑。拿起一本画册。
八大的鱼。龇牙咧嘴的鱼。孤单的鱼。待宰的鱼。怪眼圆翻的鱼。
从西画的角度,不如意的境况难于满足画者物质或精神的需求,或者二者都不能满足。这对画者倒是一柄双刃剑。虽然让他尴尬和痛苦,然若巧于以美术的方式导引,则有利于真诚并感人的作品出来。固然也与其本人的艺术语言表达能力有关。在其他艺术方式亦同。尤以19世纪20世纪为典型。这已是共识。这双刃剑也适用于中国的画家,比如八大。
她想到这里就放下了书。虽然她在思考的时候,目光如同穿透,已然看着一片虚空了。
生前落魄身后发达的又何止梵高呢?后人总会从尘土灰里刨出一些好东西,给他们真正而相对客观的待遇。反之,生前张扬太过的,扬起的灰尘更多。这种人若是死后,待灰尘落地,大家看清了他,便没功夫再理他了。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短,谁有时间做那些无用功呢?



我正在刷便池。刚才已经刷好了垃圾桶。从一种恶心进入另一种恶心大概会某种程度地相对免疫。比如疫苗。小时候印象深刻的一次疫苗,是一年级。医生来班里给孩子们打针。完事儿后老师统一交待,大家这几天要注意不要感冒,回去不要吃辛辣的东西,注意休息。长大后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每次疫苗后都会有几天身体虚虚。固然身体在集合“精锐力量”进行一场对敌入侵作战。微弱到人体足以自发消灭掉的病毒,有效促成了一次实战演练。然而演练终究需要真枪实炮的。所以消耗了部分能量,并且出现微弱的发热和精神不振,对于体弱者尤其明显。
洗衣粉撒入便池。等一会儿。开始刷刷刷。同时避免细碎的液珠溅落。然实在无可避免。不免懊丧。以至于想在自己与便池间有个彻底的透明隔离层。身体弯着,尽量后撤。
“琪琪~”窗外突然的声音。
“啊啊啊~”她惊惧地大叫起来。
鲁迅曾说,美女蛇会在夜里的墙头上露出美丽脑袋,用迷人声音召唤书生的名字。答应了,魂魄就会随她去。
大叫了好几秒,抬起头来。好一会儿,目光凝聚,终于看到了木沐的头。不是美女蛇。
仿佛强制自己微笑一下。随后嘴角又恢复了方才的低落。
“你干嘛?”她苦着声音。
“开门啊!”
“哦。”对的。我反应过来,木沐来了。

她可不打算让另一个人看到刷便池的现场。赶紧又加了一句, “你等下。”
“恩。快点儿哈。”
冲便池。垃圾桶和刷子归位。拖一下地面。原来屋子狭窄也有好处。地面一拖把就可以搞定。
“哗”冲下手。“叮叮当当”地跑了出去。
打开门。门开到能看到细长的一条灰,上面一个黑盖盖,就知道是他了。转身就走。几乎不给他完全开门,这也是奇怪的事。比如他喊我开门,我的任务就是用钥匙拧开机关。至于推开门,我只是为了确定门后是他而不是别人。至于全开门,那便和我无关。而如果对方是个女子,因女子一般敏感的天性,所以该给更加贴心的服务。应该完全开门或者看到完整的她本人。要表现出惊喜,无论是脸上表情还是声音,有时还要拉着她的手或者拥着她走进我的小窝。一路上还要嘴里不停地说些暖心的话。若是男性友人,也是要完全开门以示欢迎。虽然还没有在这屋子里接待过男性友人。
可他不同。木沐既不算客人,更不算主人。那就觉得他大概和自己的影子一样。影子只需要一个门缝就可以走进屋子来。事实上他就是跟着她走进屋子的。
“你来干嘛?”我好像还没从那惊吓的恍惚里完全回过神来。
“因为我说我要来的呀,”他的表情已经从门外的路人甲转变成标准而富有木沐特色的“甜心情人”,“而且你也说想我了呀!”
他坐在床上,粗大的胳膊伸过来,目标是腰。

“哦,”应了一声,同时推开他的手。好像听他讲了一件遥远的事情。
“我说了我想你,因为那时忽然觉得,好久没有搂过你了。就是想你过来。想好好的抱抱。”一边说着,又推开他的手。
“我这不是来了吗?”
“嗯嗯。”抓着他的手腕,说,“先别碰我。我刚才在刷便池。我觉得自己脏死了。要洗个澡。”
“好呀,”他揉一下眼睛说,“我也要洗澡。”他顿一顿,“嘿嘿,鸳鸯浴。”
“毛线!”我笑了。抬头看着他,一头一脸的露珠,晶莹剔透。
“看你热的,快去洗吧。我慢呢。你先。”抬手擦擦他的汗水,“我也是刚才干点儿活儿,才出汗了。你记得把热水烧上。别洗着没热水了。”
“不要,我要洗冷水。我好热。”他高举着双臂脱着T恤。
“好吧,随你。”知道劝也没用。“我是要热水的。”
“好哒。”他一边抬起右脚拽掉裤子一边应着。
水流的声音“哗哗”传来。夹杂着他的吼叫。
“小美人!快来呀!朕等着你呢!”

“地方太小了。你自己洗嘛。”
“不嘛。我要鸳鸯浴。”
“鸳毛线!”忍不住笑道。
“来嘛来嘛!”
“唉,”笑着叹口气,“好吧。”
脱了衣服进去。一眼看到高大的秀美结实的躯体。
每次看到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图片,都觉得他像是在沐浴的过程里,刚想打香皂(纯属虚构),不料目光却被远方一位优美的姑娘紧紧吸住了。她的金发在阳光中飘荡。顺着小路,她身上肥大的白袍子有如上帝的柔嫩嘴唇的质感。大卫看的呆了,他忘记了手中拿的是香皂,却误以为是毛巾——因为他爱上了她——他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从而约会这位妙人。(纯属虚构——作者注)
“嘿嘿,”木沐咧嘴一笑,柔软的喇叭花,紫红色的喇叭花。身体却直直过来。
“臭流氓。”笑骂一句。一边推他。
白色的泡沫,是盛开在白杨树上的密密麻麻团团簇簇的桂花。茂盛的桂花像是盛大的典礼。黑色的蘑菇在桂花和拉扎草丛里……
曾在前往西部的火车上,看到荒原里茂盛的枯黄的草,大丛大丛如同满地黄花——对面的旅客告诉我,那草叫拉扎草——进而请教意思未得结果,后与藏族朋友相询说不知此名。大约各地俗称有各自的方言土话,思量至此遂作罢。
而眼前的拉扎草却是黑色的。白色的桂花。奶黄色的桂花。桂花的香味会随着记忆地追寻恍然而至……甜蜜的香味儿。桂花——是的,月桂树……不禁要感叹,生命是多么神奇,人的躯体是多么美好啊。面前,古希腊雕塑的活人版,在接受一场清洁的洗礼。
关于清洁的重要和神圣,以本人肤浅的所知,伊斯兰教是尤其注重的,他们的教义规定不能吃病死的动物。这就是保证食品的安全。人人皆知一句话“病从口入”,但并不是谁都能保证自己入口的都是洁净无病毒的食物。而他们的教义,以律法的形式强制人人自律以达到为信众的生命安全负责的目的。这不得不说其律法的良苦用心。而佛教里唐卡画师在绘制唐卡的过程中,也有清洁的要求,戒除烟酒,戒除葱蒜等等,沐浴,戒除女色,手当然也要干干净净。这都是必须的。若是我们本土的道教,法事科仪前沐浴是一定要的。这些都体现着敬重,也是好的示范规定。因为这些规定,意味着清洁是高尚的。这也便是对普通人的良好的示范和启示。
他正在清洗泡沫的手猛伸过来,抓过来一下。我“啊~”大叫一声,低头愣愣看着几道白色的细沫。又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嘿嘿。”他咧嘴一笑。喇叭花又盛开了。
在农村老家的地里,将喇叭花的红喇叭直直揪下来,在花屁股那里使劲吸一下,就会有一丝甜甜的花草味进到嘴里。这是我童年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我忍不住伸高胳膊,双手夹住他秀气的小脸。夹一下,他的嘴巴立刻像鸟儿的小尖嘴,让我想到莫言的《丰乳肥臀》里有个男人叫鸟儿韩。松开。又夹紧,他又变得傻呆傻呆的,又松开。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小丫头片子,”他要抓我。我猛然转身。然而地方太小,逃不掉。他却顺势从后边搂住我。忍不住身体前倾。他却也随着前倾。并且另一只手上移……

“你这个浑蛋。”我嘻嘻笑着。
“嘿嘿,我就是个浑蛋。”
他的手揉捏着。小蛋糕变了形。
不由举高双手,反抱着他低下的头颅。
“呀,小丫头,长本事了!这一招跟谁学的?”
“谁?我想想,”假装沉思又假装恍然大悟,“好像是隔壁老王。”
手指的动作更加凌厉了,嘴里问着,"爽吗?"
“浑蛋,把你儿子奶瓶要捏碎了。”忍着痛。
“我问你爽吗?”语气里加重了,手劲儿依然。突然的温柔,好像阴雨里飘过一片祥云。七彩的,还是五彩的?光明耀眼,看不清楚……
“呜~”
手指游鱼。金色的鱼儿在薄薄水面下吐了个泡泡。又一下蹿到水底。慌忙收手支援前线。那手却宛如订住了一般。
微弱的电流。脑海中是小学读本里,富兰克林拿着金属丝的奇特装备收集大自然的电流。雷声滚滚。雨点很大。这勇士般的科学家。强大的电流使他跌倒……
震颤。腿酸软。胳膊无力。勉强支撑着墙壁。他恍如身后一棵大树。拦腰捞着以便不让我跌落下去。

虚弱的感觉浮上整个身体。猛烈地吸氧,胸前剧烈起伏,后背紧紧贴住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在耳边愈发沉重。伴随呼哧呼哧的喘气。他咬着薄薄的右肩头。
“啊?疼~慢点儿,哎呀~啊~”
闭着眼睛,天地都不再重要。
爱是什么,爱是忘记痛苦吗?这样的爱和感受,算是生命之轻吗?昆德拉,你快来告诉我。
“不闹了。洗澡吧。”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里还残着一丝奇怪的表情。
“嗯嗯。”我听话的答应。看他冲水。水珠溅到身上好凉,退了退。光滑的身体,好像养在水里的一块砚台。细腻紧致,匀净滋润,肌理清透。忍不住用手指按按他的大肚子。年轻轻就有大肚子,要喝多少酒呢?
“三个半月了。”我说。
“明明四个月了。”
“以后孩子摸到你的肚子,会说,爸爸怀孕了,爸比要给我生小妹妹。"
“八嘎!”他关了水,“我好了,你来吧。”
我侧侧身子,把他让过来。
“啪!”屁股响亮的痛。
“啊!”我夸张大叫。
“小淘气!快去洗吧!哥哥等你哦!”
谁淘气?我在心里哇哇哭,明明是你淘气嘛!

“你昨晚睡了多久?”在水声里喊着问他。
“六个半小时。”
“唉,还是少。”自言自语着,接着放大些声音,“你困了就先睡吧。你该补个觉的。”
“不嘛,等你啪啪啪。”
“不啪。”坚决而果断。
“就要。”
不说话。只是冲洗泡沫。泡沫泡沫,脑海中却出现奶奶家那只塑料花瓶——天使爬在一棵茂盛的花树上——他爬的一定是月桂树。没有原因。感觉一定要分析出理性吗?月桂树,美丽的达芙妮。阿波罗与达芙妮,现今觉得他们的故事并不有趣,为什么小时候觉得那么浪漫?阿波罗把达芙妮逼成一棵月桂树。唉!美丽的月桂树……
进屋时,他在床上侧歪着身子玩儿手机。
“洗完了?”他抬头。
“恩。”
“那赶紧地吧。”
“你该好好睡觉。睡一会儿去你那边做饭。一折腾又不知道几点。”
“今晚上不做饭了。睡醒了直接附近吃了吧。晚上不回去了,在你这边睡。”
“吆~木哥,难得您老今天翻我的牌子。臣妾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顾骆琪酸酸地说着,话头接上,“想的倒是周全。看不出来嘛。我脑子里可是一团乱麻。好吧,今晚开空调,省的你热。”
“嘿嘿,啪啪啪。”
“不啪。老实睡觉吧。”
“上来嘛。”
刚到床上,他就从后边搂上来。
激灵灵一个哆嗦。
想扭动下身体,腰部被搂地紧紧地完全动不了。双手前去抵挡,两只手腕子却被他紧紧钳住扣在腰间。
蜜蜂“嗡嗡”叫着,叫的天旋地转。微弱电流触击。
莫言让上官家的来弟大美女丧夫后陷入了悲伤愤怒和内分泌失调联合导致的癫狂,来弟在美国帅哥金头发的巴比特面前,大喊着“熬死了呀”,在妹夫司马库面前喊着“熬死了”……左?右?天才向左,疯子向右……左腿向左。
手指是手指。手指不是手指。手指是手指也不是手指,它也来也去它来去自如。
闭着眼仰起头,口唇微张。
肉感的唇压上来。他的嘴里是*的气味。

睁开眼,对上他迷离的眼睛。“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声音轻柔,人也轻弱。声音和人都像荡舟。
他困惑地摇头。
“你的表情好色啊,”一笑,“而且好美哦。”
他的嘴角出现了更美的弧度。
自信。刚毅。柔情。
“真的美。我以缪斯女神的名义发誓。”定定地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整个脸庞。眼睛,鼻子,嘴唇……
“要吗?”他的声音,好像从西湖的柔波里传来。西湖的柔波——我只要西湖的柔波,康河的柔波是徐志摩的,不是我的。
还是看着他。
他放开我。又径自平躺在床上。“上来吧。”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
这躯体,一定不是大理石的。大理石太冷,没有温度。水莲花花瓣的细腻,或者是荷叶,还是荷叶吧,不要让心爱的男人像花一样娇贵,而是让他像大的叶子和枝干有所担当。他是荷叶做的,最润泽的荷叶,从池泥里吸饱了养分,从西湖池水喝足了美酒,呼吸着阿波罗的阳刚和月亮女神的沉静……
就这样,飘荡吧。就像鱼儿在西湖的池水里,水草幽幽……
抓住一只藕。掀起浑浊的泥水如雾气在水中飘散,根动叶摇,荷花和叶子失去支持摇摇漂漂,池水混浊了……
纤瘦的手臂微弱了。双腿也难以承受。胳膊一软,身体竟然无力地向他胸膛倒去。
头刚好抵住他的肩膀。手臂微弱的扶着床面。
从没坐过传统式的船,或者仰泳怎么样,或者,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西湖的水,西湖的水……
可是你终究不会水啊!
于是像一名受伤的公主。俯身马背。马儿在旷野驰骋。如评书里描述的冲出重围。马匹像是真正的英雄,从危难里带走主人。负伤的主人。在大路上一直狂奔。将敌人远远甩在后面。追杀声呐喊声听不到了。大路出现了分叉。骏马一拐,上了小路。远远的山上,隐隐有个庙宇。大约是个道观。马匹顺着小路也放慢了脚步,“嗒嗒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路上甚是清新悦耳。待到了山脚下,马便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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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07
    午时将尽,手机里新信息显示,充了30元。感谢尽职的罗布,月尾的时间他是很忙的,因为很多人会赶在月尾充话费,包括我。
    这个时候,应该是那边的上午马上结束了。
    那些时候的正午,在冬日里是下午一点,在夏日里是下午一点半。

    时光如在眼前。

    我们从教室里出来,从老校区艺术学院的小二楼上旋着扶梯走下来,明媚到热烈的阳光是金黄色的,打在地上,抚摸着每个人的衣服,帽子或者遮阳伞。同学们三三两两,有的上了主路右拐,从小门去校外吃饭,有的一直往前走,左拐,去正门出去回新校区。而多数的是走中间方向的路——通向食堂。路上会有很多很多的同学,显得道路拥挤,上午的最后一次下课——就仿佛整个学校的同学都在奔向食堂,本科生稚气的脸稚气的身影几乎占领了这条路,高大的,矮小的,黑瘦的,胖的也有,有的几个人同走——一般是大一同宿舍的,有的是两三个同走,也有的是孤行战士,独行的人常常走的快,不用顾及其他人。
    我读本科时,就是做了几乎四年的独行侠,很多女生走路跟不上我——而我也不懂走路既然是通往图书馆和教室,为何有人可以做到闲如散步——那都是时不我待的事。
    可是到了那边就不行了,一开始的走路,别的女孩跟不上我。半年之后,就是我跟不上别人了。由此可见,身体素质真的是实打实,不是吹出来的。身体素质的好坏,在氧气的多寡面前,得到了检验。我用半年多的时间,学会了从步伐快到步伐慢——快的惩罚立竿见影——须停下来喘一会儿气。
    我在这经历里,便常常想到来之前恩师那顾虑般的忠告,“小顾,你选的地方那么偏远,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哎~”
    我那时满心还如“五四”时进步要强的女战士,心里想,“别人能活,我为何不可以”,一边似乎淡定地安慰他,“放心,我会适应的。”
    恩师便口中“啧啧啧”地,站远几步,上身后倾,半眯着眼,审视他的画面,脸上是常有的一种暧昧神态。他这神态颇富玩味,往往于不便多说时呈现。而不同的语境,意思不同。此处的意思,大概可意译为,“年轻人哎~”仿佛一语难尽,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又可直译白话——我的意思已到,愿你保重罢!
    不过他这次终究没有忍住般,一边低头调着墨,一如他往常口气的顿挫,叹了一声,“你自己选的地方!”似乎还是不放心,又似乎是感叹——人各有命。
    但我并不后悔去那边。在那金色的阳光里,天空的蓝,纯净美丽如假。即使我老家秦皇岛这座以旅游度假著称的城市,天空相比也是逊色的。
    真正纯粹蓝色的天,你看着它就能照出自己心中的杂质。
    而那不属于我的信仰里,*渐感到自身生命被揉进了忧郁的蓝色。
    生命没有如果,所以后悔并不能改变当初。生命即便有如果,我依然那样选择。
    感谢命运,所有的相遇自有缘由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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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07
    晚上,木沐说第二天来修水龙头。
    也是醉了。这水龙头的问题反应了两次,到现在也没有修成。
    第一次和阿姨说了之后,过了几天——有一次我黑着灯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电子书——必须理解杭州40多度的天气而我又不敢开冷气设施——门突然被推开——我一时懵地都忘记了该先找床单还是先火速关门——毕竟屋子窄小,门与床距离很短。我只记得脑子空白地喊了一句“不要”,磕磕巴巴地说“吓死了”,我推上了门,身体又不敢靠前,它却又开了——我不知道是我没有关紧还是阿姨推了一下,我连连说着“别开门”,一种仿佛要被拍裸照的恐惧吓得几乎要哭。
    之后我穿好衣服。去找阿姨解释,她说是想让她儿子帮我修水龙头的。我感到很囧,说了刚才的情况,又说现在方便。可是她说第二天再修。
    过了几天又和她提过一次,她也没有说具体时间。到现在还是水龙头下放个大瓶子或者小水桶。水龙头倒是任性得很,开心时一个小时能给我滴满1.5L一大瓶——看的我想哭;偶尔通人性时一个晚上瓶子里滴到一半。
    我死马当活马医地等着阿姨的救兵,但是木沐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一开始租这房子,就和阿姨说卧室和厨卫间装个伸缩的推拉门,以便冬天多一层挡风。直到我受冷感冒了一次还没有弄好,只好自己动手做了个简单的门帘出来。第二次交房租时阿姨说房门口的灯她会想办法修,眼看着第四次交房租了灯还是黑的。
    大概阿姨也是上了年纪,上了年纪有时候可能过分节省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索性房租便宜——绝大多数时候“一分钱一分货”就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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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07
    (第四章)第四节

    上午。木沐如约而至。
    他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子好像装了什么。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坐在床上。
    “是不是要关水闸,在那个台面下边。”我伸直了胳膊指给他看,“我没有关过,不知道能不能拧地动。”
    “哦,小姑娘挺聪明!还没傻到家嘛!”他嘿嘿笑着,“那天买的水龙头呢?”
    我取给他。“袋子里是啥?”
    “工具啊,傻妞,你以为我手里空空地就能弄啊?快去睡觉吧,交给我就好了。”
    “能弄好吗?”我疑惑着。一直觉得有关机械的东西都像洪水猛兽,所有有关理工的、需要动手操作拆分组装的物件,都是我这颗文科脑袋理解不了的怪物。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也是第一次弄。”他口气里颇有一股探险的味道,或者儿童被一个莫名其妙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的感觉。
    好吧,交给他。办法好坏的总要试试。老是滴水也不是个事儿。我控制不住大脑的疲乏,倒在床上。闭着干涩的眼睛。
    片刻,水响。
    他进来。
    “好了。”
    他愉快地声音接着说,“以后可以不用瓶子了。”
    “哦,”我痴呆地回应说,“好了——真的么?木沐好厉害哦。”
    然后他走了,让我继续睡。
    可是他关了门走后,我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愈发的清醒,我知道觉又被混没了。索性看书。
    直到我感到应该做饭了,起身去,拿着锅,走到水池边——散发着金属高冷气质的光亮亮的崭新的水龙头,雄赳赳气昂昂挺立着,仿佛布鲁塞尔的撒尿小于廉。我的神经一下子兴奋了。哇哇哇!男人真是神奇的生物!不但有力气能干活还会修东西!
    我弯着腰,盯着水龙头的口径,有半颗积水吻在出水口的一侧,久久没有落下来。我把手平放在水龙头下方,几秒钟也没有湿手。
    啦啦啦!试验合格!好可惜木沐不在身边——我要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甚至想一下子跳到他的身上,送他一个么么哒!他的形象简直高大成了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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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08
    “叮当当~叮叮当当~”门外奇怪的声音伴着走路的声音。
    男的女的?听不出。不是尖尖根子的高跟鞋。脚步也不沉重。是脚环的声音——这似乎印度风格了些,是手链的声音——似乎张扬了些,又或者——是跟了一条脖子戴着铃铛的小狗?大半夜带着狗下班?
    既不知什么声音,也不打算探明。这猜测足以使我有兴趣,所以宁愿它永远保持秘密和神秘感的状态。
    这声音有一段时间是凌晨两点多响起。随着脚步声上楼,渐渐听不到了。第一次听到时警觉紧张了好一会儿,后来习惯了也就知道是人,而不是我的幻觉。有一两次是凌晨四点响起。最近几次早了些,有时候不到零点就响起来。有时候整晚也没有声音。
    大约是二楼的某位租客。我曾经胡乱揣测对方的职业——只因这神奇的下班时间,也许是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穿着脚环,夜色里从灯红酒绿的地方出来,招手打个车,胃里酒精隐隐难过,眼望着窗外匆匆跑到近前又匆匆跑到后边的路灯们,高高的路灯刺眼麻木地注视,便也麻木冰冷地注视路灯……满身的疲倦卸下伪装的面皮,扯不出一丝笑容,仿佛疲惫、心累和自感的人事苍凉,把每一毫的皮肤毫不犹豫地沉重地下拽。容光焕发时圆润的毛孔此刻被拽成了长的鹅卵石形,满脸皮肤都是各种竖长的鹅卵石形,嘴角执拗的搭拉着,好像用两只手也拎不起来。眼皮也恍惚被拽下来,夜色昏昏,迷迷蒙蒙……一激灵睁开眼,车还在行驶。快到了,夜里的风凉快了。不是那么闷热。整理下头发。付钱下车。为什么要戴个脚铃?因为缺少安全感,那“叮叮当当”地声音响起来,就好像自己走的不是那样单调,有个声音似乎心里就会壮了胆。又好像这样一个声音,时刻提醒着,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无数次地在“叮当”中编织,然后织出了如上的情景。直到想到木沐的上下班时间也很神奇,才丢开手。
    我呆呆地看着电子书,心里却在走神。
    线一般的黑影一晃,在墙根处。
    不会又是看错吧?我好几次在屋里独自坐着,或者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感到左边或者右边,有黑影闪过,像铜钱大的黑影一掠而过。紧张地慌忙过去看,什么也没有。
    不过我在厕所踩死过两只蟑螂,一只很小,皮还是黄的——大概是幼儿园阶段,一只像无名指的指甲——可能小学六年级,间隔也许一周或者两周。它们把我吓坏了!我第一反应是喊叫——但是夜深人静的担忧使我压制了自己的喉咙。主要是叫也没用——邻居不可能从睡梦中跑过来帮一个陌生女孩子踩蟑螂。我只能集中精神,高度恐惧,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竖起全身的毛好像刺猬。眼睛像铜铃大大而犀利地睁着,手里举着塑料瓶子,时刻准备!它一出来,就准备立刻戳死它踩死它,不要说什么蟑螂是上辈子亲朋好友的鬼话,是亲朋好友就不会这辈子跑出来吓我。它们俩被我踩死了。第一只和第二只间隔着,被我帮助它们结束了爱好肮脏的生命旅程。
    说时迟那时快,墙角再次黑线闪过!
    那么长!有十厘米!虫子精吗?!
    我的大脑神经像是电流击了一下,几乎痉挛。我心“咚咚”乱跳,壮着胆子,就近找到一个瓶子,轻手轻脚走过去,心想好虫子!敢出来找死!把墙根的鞋子火速“啪啪”扔远去,它“嗖嗖嗖”爬到墙角,一掉头又“刷刷刷”从墙旮旯往上爬。不好!跑了没准早晚跑到床上——那会吓死我。我一瓶子上去,它掉头下爬,我像看见端着枪的鬼子今生变成的小强,满心惊恐的拿着瓶子“叮叮当当”乱捣,不知道怎么它翻着跟头掉地上,碎石头颜色的地砖成了它天然的保护色。我惊魂未定,把手机开了电筒。照见一只虫在地上,像蓄势待发,也像惊魂未定。两厢对峙。
    我一脚踩上去,没踩住,再踩踩踩!踩住了!我怕的又惊又恨!这害人的东西,乱爬的虫!它扭动黑色的铁链子样的身体挣扎。又踩,它仰面死了。
    我无力地坐在床边。整个人像泄气的气球。好想大哭。然而哭不出来。
    我觉得自己像个凶手。但我杀害的是侵略者。
    久久的恐惧。我难以自制。
    “哥哥,”我给木沐发到,“我被吓坏了”,我深吸一口气,“我踩死了一只蜈蚣。”我接着发过去哇哇大哭的表情。
    他发过来笑着哭或者哭着笑或者笑到哭的表情。
    我停了一会儿,喃喃自语地发了几个字,“好可怕。”
    “没事的,乖乖睡觉,明天中午带你吃好吃的去。”
    好吃的是什么?他不该这样说,因为我的想象力会极尽所能无边无垠地想,比如我现在能想到好吃的是酥油人参果炒饭。样子家常,并不高大上,但是入口绵香甜美。可是木沐说的是什么?好多小餐馆都放假了,他去哪里给我弄好吃的去呢?
    我忽然觉得屋子空旷,虽然屋子这么窄小。我看到扔远了的那两双鞋子,空出来的墙角,以及地面上那只仰面朝天魂飞天外的虫子——我要把它留到明天给木沐看。
    “你和他在一起吗?”我发道。
    “谁?”
    “大白。”
    “他早就睡着了。”
    “哦。我老是觉得好空旷。好像你一个人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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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瑾安

    瑾安

    LV5 2016-09-10
    投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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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13
    惊心动魄的地举动,使精神集中,最后导致睡意全无。我想象着此刻木沐沉入在仿佛无梦的睡眠里,发出安稳沉静的呼噜声。而我无法入眠。无法入眠的时候一般会开着灯,因为黑暗里的辗转反侧太过煎熬。节能灯白色的光芒里,我独自坐着,安静地发呆。
    当放空了耳朵,就听到了蛐蛐“卿卿卿~卿卿卿~”的琴声,它激昂地拉动两支前翅,独自奏着曲子。偶尔停了,似乎喘几口气,又继续了琴声。大概在墙外的窗根下,或者更远些,再远些……我张大了左耳,耐心而细心地辨别着,可越是辨别,却听到了更多的声音;越是聆听,越是更加理不出一根头绪来。我由一开始听到一只两只的声音,到听到了重重叠叠的声音,远远近近,交叉着,叠合着,好像千军万马,好像大合奏。虽然这个比喻,也许是蛐蛐们极不喜欢的。
    “独卧”的萨福,美丽的新的缪斯,她是否也曾在漫漫长夜里听过蛐蛐的奏鸣曲?她那敏锐的心思,聪慧的天性,一定比我听到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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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13
    (第四章) 第五节

    每年的雪顿节,拉萨都会有格外多的人。
    如果偏偏在那几天走在大街上,会觉得人行道更窄了,和你同向的,他们超过你或者你超过他们;和你反向的,擦肩而过的时候尤其感到脚步的匆忙。弯着腰低着头梳着长长发辫的姆拉(奶奶),一手举着转经筒摇着,好像转经筒生了一只螺旋桨,另一只手低垂着捻着念珠;身材修长美好或者健壮的阿佳(姐姐)往往拥有粗壮的辫子,头上一般佩戴着大块穿孔的美丽石头,蓝色的绿松石黄色的蜜蜡,或者其他红的白的绿的颜色的玛瑙和宝石,服装是合体簇新的藏装,有时旁边也会跟着一个小姑娘,纤细的骨骼腰肢裹在一袭翡翠绿的藏装里,如同一棵鲜碧的小葱,又柔韧又美好……
    每当这时,我都会生出些许的自形惭秽。他们的民族服饰还在继续,虽然今日已经某种程度地受到流行服饰的影响,而汉族传统服饰,我却是从出生,一天也没有穿过,而且也不懂其形制。由此便佩服郭沫若了,无论他的研究起因为何。
    每次街上走路,我会格外注意不要和迎面而来的藏族男青年擦肩。他们多穿上衣和裤装,走路匆忙而坚定,像一只只豹子,我不会透视的眼睛似乎总能感到他们无论高矮的瘦的身体里,都是坚实不虚的精肉,指头一戳定是硬的。他们瘦但不弱,“白面小生”的称呼基本与之无缘,高原的太阳吻成黝黑的脸上镶嵌着一对黑真真分明的眼睛。他们青春的气势里有着高原土地在地球重力作用下两三亿年沉淀般的坚硬。他们的腿和藏族女生的腿,同样具有纤长的特质,据一位藏族男同学说,他们的脚也比汉族男生普遍小些。
    偶尔倏忽的碰肩,会感到肩膀影响心情的疼痛。
    有一次去超市,回来时乘车路过布达拉宫广场。一眼望去,广场里面布满了人,略有俯视的角度,黑黑的脑袋和衣服,弯弯曲曲的队形,脑子里出现的是艺术高考时天津美院漫长曲折的报名队伍,但相比之下也是逊色的。有的牧民是从家乡赶来,有的游客是从其他省份赶来,也会有外国人。
    也许家乡对于节日气氛和形式的忽视,终究某种程度影响了我。每逢这等热闹的场面,我宁愿蜗居在宿舍。热闹的场面虽然能使人兴奋,之后却是长久的疲累,或许也与个人体质有关。无论这体质的理解,是出于医学还是心理学角度。
    这个时候,微信里常有喜欢热烈的朋友发出“晒佛”的照片,巨幅的唐卡,历史感的佛像,在蓝蓝天空和沧桑山体石头的衬托下,书写着庄严和慈祥。
    此情此景,只愿默默祈祷,谨以善美与爱的名义,愿每一种向善的宗教或信仰,各自安好。愿每个人,内心的善良上升,内心的丑恶被束缚;愿每个人的精神支柱,能在善美与爱的国度里,安适地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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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15
    他带来了青菜,肉丸子,还有一份鸡腿。
    我开心地问他哪里弄的,他说他找到了一家还没有关门的快餐店。我看着纸盒包装的标签,名字有点眼熟。展开米饭的时候,问他要不要盘子。他说不用。

    顾骆琪真是觉得这一餐吃的格外香甜。青菜是她爱吃的,肉丸子也好吃。鸡翅也不错——虽然没有木沐做的鸡翅可口。她心情很好,就好像世界都是一片安详。然而她还没吃掉一半米饭就饱了。她看着木沐难得一粒不剩的纸饭盒,嗫嚅着问他是否饱了,木沐说吃饱了就不要强吃,晚上吃也一样的。
    想想天气已经凉了些,也好。

    第三天凌晨,木沐来了。身后是每次出远门会带的有鲨鱼图案的背包。
    而顾骆琪也折好了两三件衣服搁在床上。
    “我们今晚不睡觉了好吗?”木沐关上门,说道。
    “为啥?白天坐车不困吗?”
    “时间太短了。我怕我会睡过了时间。”
    “订闹铃就好了啊!”
    “我不放心。”
    他说了时间。顾骆琪暗暗算下,按照这段日子火车站人流火爆,提前两个小时出发才放心,晚上再刨除洗漱时间。也就能睡三个小时。
    她勉强同意。一起看娱乐节目。当头微微有点晕,她知道必须睡觉了。定好闹钟,她昏沉沉地躺着,蓝色的电子机器的光在黑暗的屋子格外明显,节目制作中添加的虚假笑声不时传到耳畔,木沐高大的背影坐着……她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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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19
    当她醒来时,看到木沐坐着,他由于高大的身躯而如同俯视的角度,从脸的方向能看出对方正在盯着自己。

    顾骆琪有点莫名其妙木沐的姿势。她想问什么,嘴唇动了动,好像声音或者说话的能力还没能从睡眠的状态恢复正常。她感到有些口渴,而更渴的是眼睛,干涩像蒸发净了水分的池沼,泥土结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箍住大地。她忍不住闭了下双眼,以为缓兵之计。

    “起来了起来了,快点吧,怕来不及。”听到木沐的声音,她陡然间想起今天要坐火车。“几点了?”她忽然警醒。

    “5:37。”

    大概早晨六点,他们终于站到路上。木沐拦手招了一辆车。车辆停住,木沐透过副驾驶降下的窗户问了司机一句什么,然后打开后排的车门,让开身,顾骆琪钻进车子,木沐紧随着钻进来。

    由于着急,她甚至忘了喝水。倏忽间又觉得眼前的这种状态有点熟悉。漫长的上溯——沿着记忆的线索和时间印象的可感,“噌噌噌”地往前蹿,奇怪,这个时候她怎么没有迷路而且勇往直前不知畏惧呢?沉浸在想象力和回忆当中的空间里,顾骆琪简直是一位真正的女侠或女巫,独来独往,飞来飞去,甚至连女侠的配剑和女巫的水晶球毒药水也不需要,完全意义的自我满足。哦,此刻她站在回溯的途中,茫然地望着浅浅的溪水和灰暗的天空——显然她又错路了。她只好冥思苦想,拨云推雾,向另一条岔路奔去。这次,她终于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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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19
    (第四章)第六节

    还记得第一次吃饭或者第一次约会,是木沐约了我很久。当时自己工作繁忙,中饭和晚饭的时间经常不固定。
    大概很多人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分开,这也许是一种明智的做法。在工作之前,我也曾这样设想过。然而现实打破了我的幻想的美梦。现实就是,一个虚弱的人往往是不具有这种能力的。这种虚弱不光指物质方面的可见的体力的虚弱,还有个体性格上的摸不着但洞察得到的虚弱。
    工作中是工作。工作之余脑中还是工作,于是工作就彻底占据了生活。两者混沌着,或者说生活让位。

    工作中对于同事友好关系的期许,得到了满足。这种满足使顾骆琪获得了不同以往的快乐,同事热情的帮助以及对她表示出的喜爱和欢迎,是她在过去的漫长的校园生活里,没有经历过的。她是校园里的独行侠,先是不屑与人同行的缓慢,后是不屑与人同行的无聊。她纤瘦单薄的躯体像被一种坚硬的意念支撑,极速地前行——图书馆、画室、教室、宿舍还有食堂。脱离“团队”虽然自有乐趣,却也少了他人的认可。而她感激可爱的同事们给予她对过往经历的一种空白的弥补。

    而在这单位里,她常常等到组员一起吃饭——为了融入群体;有时则是别人吃过了回来,她再自行吃饭——为了店内时刻有人接待客户。如此,她便对自己的生活更少了自主,她也不确定具体的吃饭和空闲时间。
    木沐约了一个月,直到她辞了职,才有时间答应。
    组里人常是没时间谈恋爱的。她的小师傅常在店里只有两个人时,或者吃饭偶然彼此遇到时,对顾骆琪说,“我老婆总是说,你这个工作是光棍汉的工作,你不用谈对象也不用有老婆。你回来时我早睡了,等我醒来你又早走了。没有休息日,一天连着一天上班。一睡着你像个猪,回来也是一句话都没得说。”小师傅每次说这件事,都是略微低着头,但是仍掩饰不住他面部表情里突然的温柔和线条变得温和的眼皮里闪烁出的温馨光泽。一改往日的咋咋呼呼,判若两人。

    第一次和木沐约会。顾骆琪第一次喝了小半瓶黄酒。她不知道黄酒会上头,她以为黄酒就和米酒醪糟一样,是女孩子补身体的东西。
    她进了车,昏昏沉沉的闷热更加重了头晕。她知道自己头脑清醒,但是她控制不住想要弯下身,仿佛把头靠近膝盖,头晕就会减轻,整个人才不会摇摇晃晃。其实她很想靠在身边这个人的身上,就像靠在一棵木头上。但是她不敢——因为男人不是木头,男人不但不是木头,而且还会动手动脚,还会像野兽一样撕碎她。
    我总不能第一次吃过饭,就投怀送抱吧。靠在他的肩膀上,算不算“送抱”?算。如果自己倒向他的胸口,算不算“投怀”?算。她坚定地回答自己。
    第一次就喝醉是不是太丢人了?她于是勉强支撑着身体,挺起脊梁,抬起头颅,也抬起头颅上生长的长长的黑顺的温柔的毛发。胃部的不适,隐隐的恶心……她拉拉木沐的衣服,看到对方低下头看着自己,她指指窗户。
    “怎么了?”木沐问一声。
    “窗户。”她艰难地协调着体内不时涌上来气流导致的不适,吐出两个字。
    木沐摇开窗户。凉的风进来。
    顾骆琪的头无力的向后靠着,脑袋就像要脱离脖子的管控,随着车子的颠簸左右欢快地晃动。晕车和酒劲的后遗症在头的不停晃动里急剧飙升。她只好重新弯下腰。仿佛这样,就减少了动感……

    现在,坐在车里,依然是这个位置。我在左,他在右。我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忽然心里有不安又有暖意。我的右手摸索着,碰到他的手,然后欣慰地抓住了。他的手一翻个儿,把我的手压在下边,紧紧地捏着。

    这个姿势很温暖。像干燥的暖风,中和了空气里的潮湿和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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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19
    很快到了目的地。付钱下车。首先去取票,所幸排队的不多。之后去排队安检进站。
    每一台安检机的前方都是漫长的人群。尤其对于急于赶时间的人,这队伍就像一条长长的毒蛇。使人厌恶,但是又无可奈何。想要逃离,却也别无选择。
    各种颜色、各种服饰、各种年龄,有的在那里娇滴滴地翻转着手指查看着胳膊肘,好像谁给她划了口子。有的气质清纯背着双肩包,脑后束成一根马尾,皮肤不算白却泛着青春饱满的阳光……我看到这些小姑娘就不由得感叹时光流逝。
    队伍虽然漫长,幸好速度够快。据说最近人流量尤其大,木沐选择的时间是早上,已然避开了真正的高峰期。想到这一点,我的焦灼渐渐平息。我想像着下午真正的高峰,人流也许是现在的几倍——茫茫的人头攒动,长长短短直直弯弯的黑毛下或者黑毛里露出一张张无奈到麻木的表情——百无聊赖到低头看手机——然后手机逐渐红格……我想像着,并在想象中找到平衡。我觉得此刻幸福如在天堂。

    工作人员查看了票和身份证。而且一次性只放三个人过去。我有点担心我会和木沐分开。在放行的时候,木沐说了句什么,之后留下来和我一起。我开心地看着他,忍不住侧着身子搂了下他大大的肚子。

    他卸下双肩包和食品袋走过去。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我没有拿东西,于是直接安检。
    “你好~包包请过安检。”麻木如机器人的声音。
    “呃~钱包。”我懵懂地看着她。
    那人不再说话。安检员拿着黑色的大东西把我浑身快速扫描了一遍,让我想起各种传说的“快速阅读法”。
    我离开她的浮皮潦草的蹂躏,一眼看到前边木沐的包和我的零食已经被大怪物吐出来。急急地过去,猛用力把包拽起来。
    木沐这时过来接应我,我刚想打趣一句,“人大了不光费布料,安检都费时间”,木沐低着头压着声音来了句,“摸得这叫一个仔细,就差把下边也捏一捏了。”
    我亮晶晶地欢乐地抬眼看着他,“呦呵~”,我紧喘口气,“爽不爽?”
    他嘿嘿笑,“回家哥带你啪啪啪。”
    我委屈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人家不懂哎~”脸面一变,“咯咯咯!”我笑着跑到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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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0
    之后买了两瓶水。然后犹豫着,还是去吃了饭。
    两大碗馄炖端到面前,我有点可惜,“不如要一碗了。你吃馄炖我喝汤。刚好。”
    “你快别给我丢人了。”
    “呦呦呦~”,我忍不住话上来,“啥叫丢人啊?一大碗,吃不完。打包好像也没必要。又浪费。说实在的,我现在只想喝汤。馄炖两个就够了,这么大。”
    十个大馄炖,好像二十个饺子。大的也真是实在,让我想起北方的传统式大馒头。
    他倒是吃完了。
    我发了狠忍着吃完了五个。不由得感叹岁月不饶人。
    “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是我不是汉子,我是姑娘。高中时期一顿饭四个大馒头半缸子菜的光荣岁月一去不返,大学时期一顿饭六两米饭的能吃时期也匿迹无声。刚到西边时,也是很能吃。一份套餐可以一粒不剩,比男生吃的还干净。
    我喝光了自己碗里的汤,还是渴,于是又喝光了木沐碗里的汤。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二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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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0
    我们找到座位。不一会儿排队检票。到了站台,也是稍稍的等候,车就到了。按着顺序前走上车。

    顾骆琪走在前边,木沐像一只大鸟护着一只小鸟紧随其后。到了车厢里,顾骆琪东张西望,然后就盯住了右侧。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位置。窗口坐了一位姐姐,不,或者该叫阿姨。顾骆琪微微一笑,然后坐下。
    回头看着左边——那里有木沐的位置。
    一条过道隔开了两个位置。
    她忽然间想起小时候,忘记了是爷爷还是奶奶讲的,王母娘娘用金簪子使劲儿在空中一划,“刷”地就成了一条银河。那银河又宽又亮,银光闪闪,晃着人的眼睛。那银河,凭谁也过不去,进去了都要迷路。而今,却有了这该死的过道——虽然只是窄窄的过道——我因此不能歪在他肩膀上睡觉,他也不能时刻握住我的手。
    顾骆琪想让旁边的阿姨通融一下换个位子。虽然她实在没有过主动换座位的经历——她总是怕麻烦到别人,而事实上她也是不喜欢被换位置的人。可是她又真的很想和木沐腻在一起。
    她往左边看去,木沐已经把书包放到了行李架上,此刻安静地坐着,双手支在腿上,眼睛盯着前排座位后边那个可以放小零食的薄板子,似乎在发呆。他左侧的两个座位上貌似是一对情侣,女的靠窗,男的座位挨着木沐。那二人叽叽喳喳在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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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二三四低

    一二三四低

    LV17 2016-09-2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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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1
    大概即使相爱的双方,也并不一定要时刻腻在一起。譬如此刻的我和木沐。可看见的空间,却又仿佛的“摸不到”——这种小小的焦灼里恍如“等待”的意味儿,痛苦又幸福地又酥又麻。
    有关“等待感”的美好感受,在当今以“快捷”著称的社会,实在是越来越难得体验了。不光客观性条件地逐渐缺失,主观方面也会由于个体人某种天生的“劣性”般,选择貌似便利的“快捷”。
    比如没有过长久写信经历的人,或者没有过写信经历的人,绝不会懂得将信件投入邮筒时的舒畅和期待,也绝不会懂在一两周漫长的等待里,时时一想到那可能来到的信,便满心缀满了甜蜜——又由于信件没到而心生栀子花般幽香的惆怅,待终究拿到信件时,心中的欢喜和隐秘宝贝将要呈现时候的神秘的快乐,非他人所能体悟。
    我眼望着窗外的匆匆而过的绿,不时看着身旁姐姐——我料想她更喜欢别人如此称呼她——她美丽的裙子,好像是印象里暮春时节满地绿草中漫散着的可爱野花。
    每一种相遇都是难得。坐在我身边的,不是我前排的甲乙丙丁,也不是我后排的子丑寅卯,仅仅是她,只是她。我以前从没见过她,很可能以后也不会,由此的唯一性让我不由得心生珍惜。就像我当年每次抱住元儿,她剧烈发疯般笑着挣扎时,我内心的不舍都使我的几根手指紧紧相扣——也许以后天南海北再也抱不到了呢?也许以后世事变故,我们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了呢?我由此便更感到此刻抱着的甜蜜而不愿撒手。可是天生内向的性格,又使我难以面对她坦言这些话。

    美丽的元儿,我美丽的希腊女神。
    她曾翻白着眼睛回我说,有这么大脸的希腊女神?好像看穿了我的“伎俩”。
    我无声看着她。心中默默说,那你就是我的大脸的希腊女神。

    然而生命是美好的。
    生命在途中给人以不断地筛打,让光滑的皮肤老皱,使美丽的眼睛浑浊,让脆甜的声音变得灰暗,也使脱俗的神色里只剩了“俗”,但是生命仍然美好。
    每一种美丽的遇见,无论其为事为人,抑或其为诗为画,均带给个体的生命以惊喜,以安慰,像情人的手,抚摸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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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1
    在这舒适的发呆里,时间安静地流逝。
    木沐提醒我马上就要下车了。我说“好快”,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一方面觉得还没发呆够,一方面又觉得他离家真的好近。一边有点羡慕他,同时又有点嫉妒他。但是无可奈何——远离故乡的这座城市是我自己选的——“求仁得仁”罢了。

    到站后,我们下了车。清新的空气随着风迎面袭来。神清气爽。
    木沐迈开大长腿,大步流星走着。我拽着木沐的手,像小鸟在大树旁边飞来飞去。我难得这样心情愉悦,好像回到了理想中的童年。
    如果我从小就和木沐在一个村子长大,会发生什么?他会不会带我出去玩儿,让我像现在这样开心?我从来不记得我的童年有因为任何外出玩耍的快乐,因为我从来不记得有人带我出去玩。
    我的童年,很多时间是一个人在奶奶家的屋子里,自己坐着,无聊了就站到窗台上眺望——于是从小就知道了“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道理,也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滋味——看着拉远的风景,便瞬间感到孤独和落寞。然而它们多少还有一点自恋自怜的清高,远远好过于无聊。
    我曾无数次希望哥哥出去玩儿时能带上我,但是奶奶会告诫我同时让我以哥哥为反面教材——“大热天哪有这样天天出去疯的呢?一准儿和那帮子狐朋狗友去河边了!”奶奶每次深刻洞悉似的口气和表情,都让我对于和哥哥出去玩儿望而却步。我终究没有哥哥的胆量,况且更有自己的担心。我怕我不乖,她就更不喜欢我了。
    我从小就知道哥哥是爷爷奶奶的心头肉。而姐姐是奶奶的贴心小棉袄。姐姐大我八岁,从来不和我玩儿。而叔叔家的哥哥,只比我大两岁。
    如果我和木沐是一般的年纪,如果我和木沐是一个村子,他会不会就这样,从小带我出去玩儿,让我的童年,不至于那样乏味,也不至于让我多年后,发现自己童年其实有严重的自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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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2
    等待公交车的时候,我有点困了。昨夜大约只睡了一个半小时,而木沐好像只睡了一个小时。
    坐上公交车,我一开始还挺着头。车开一会儿我就感到困的有点头晕。忍不住靠着他的肩膀,眯着。
    我说你也可以把脑袋歪下来。我心想还好你的脑袋不大——虽然比我的大。
    他歪了一会儿,就又支起头来。他是不舒服?还是怕压坏我?我困的不想说话。
    “等到了家先睡觉。”他的声音。
    “嗯。”我好像过了好一会儿转过弯来,说,“现在就可以睡,反正是终点站。”
    “你睡吧。”
    “嗯。”
    我肆无忌惮地倚着他的身体,像一只小猫蹭动身体一样用脑袋磨蹭他的肩膀,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还要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到我的右膝盖上。一旦离开,我就会顺着胳膊,把他的手再次捉回来。
    整个车里的,应该大概率都是他的老乡——即使不认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这样“猖狂”。我还记得我曾经是多么胆小,微弱到碰下手,都会脸红心跳的,又羞愧又惭愧。那是我的高中时候,甚至大学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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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2
    顾骆琪回想起高中时候,前排——也就是第一位,是个高瘦的“大鹏鸟”——他的两条大长腿总是让顾骆琪想起圆规,而之所以高瘦还被安排第一位,纯粹是因为那男生太淘气,老师故意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以为警告。
    有一次下课,起因似乎是他故意抢了顾骆琪的尺子抑或橡皮,顾骆琪想夺回,但是哪里抓得住那两只飞来舞去来回变换着的长胳膊,只觉得眼花缭乱好不容易抓住了胳膊——东西又被移到另一处了。她焦急地有点生气——如果上课之前他不还,上课了他更不会还,那样自己就只好借同桌的东西用……
    “哇呀呀!顾骆琪!你在干嘛?你在抓我的手唉~你是不是喜欢我呀?你喜欢我就直说嘛!”
    她一下子愣住。她看到自己的梅超风般的细手正抓着对方的黑硬的手腕。
    “呦呦呦!还舍不得撒手了!”
    她像捏住了虫子一样赶紧松开手。又羞又气,整个脸和头烫的像要爆炸。
    “快上课了,快把东西还我!”
    “不还。你都把我手摸了。”
    你个黑鬼!她暗自骂。可是却说不出口,也骂不出来。手里只顾着抢夺。
    一个不小心——也不知道怎么弄得,对方就捏住了她的手腕子。好像一把黝黑色的手铐。
    她愣着。好像教室里的嘈杂瞬间都听不见了。空气都凝固了。闷热却四散开来,好像馒头锅里的蒸气弥漫……她只看到一只黑的手铐,大大的手铐,铐在白皙瘦弱的手腕上——也铐在手上……
    她迟钝的抬起头,困惑地看到那黑瘦的脸上镶着两只像牛眼一样大、像鹿眼一样聪明的眼睛,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眨呀眨,好像夜里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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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2
    第五章

    第一节

    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公交车在平稳里微微颠簸着。我似乎打了个盹,也许十分钟,也许一分钟。
    “快到了吗?”我轻轻问,倒好像自言自语。
    “快了。”
    窗外依然是陌生的风景。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二次来,却是完全没印象。我记得高中学校的路,公交车每月坐一个来回——我三年也没有记住。
    我的目光移到车内。车的震动感似乎加强了,若有若无的汽油味儿是从哪里出来的呢?车内到处都在震动,整个车也在震动,人也随着震啊动啊——节奏总体一致细节又不一致,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共性和个性……胃里有些不安分。好像有气流微弱地涌向喉咙。我深深地吸气,猛烈地吸气,之后张开嘴巴吸气,几个深呼吸下来,胃部的“造反”略微平息。左手大拇指狠狠掐着右手腕子下方。好一会儿,大致好了。
    “你要不要听歌,我给你唱歌好不好?”我靠近他的耳朵。
    “不要。”
    哦,他以为是谁都能听到我唱歌吗?
    “以前高中时候,每次路上坐车,我都会轻轻唱歌,反正车上吵得很,没人听到。有时候也会背古文古诗还有现代诗。你知道吗?在车上这样是可以抵抗晕车的。”我留恋回忆地说着心里的小秘密,眼睛望着窗外,绿色,美丽的绿色,亮眼的绿色。
    “不知道。我又不晕车。”
    我听着不舒服,于是直起身,然后直面窗外。让建筑物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仰望的绿则是“刷刷刷”从眼前飞去。地上的路面就像可以砸到眼前——时空旅行——如果更快一些,虽然时空旅行并没有现实意义。
    我在嘈杂里细细唱着歌,唱给路边萍水相逢的树听。叶子闪闪亮着,油油翠着,这些不会如动物般发声的植物,是依靠什么表达愤怒哀伤和喜悦呢?
    这些神奇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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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3
    木沐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一路上格外的关照。实在的说,没有谁那样细心的关照过我。他也并没有提前说的仔细,只是说下了火车再坐公交车,很方便。天性怕给人添麻烦的我总是不敢多问。我用一种直觉相信他,虽然途中偶尔有疑惑。
    下了公交车,我以为就可以到他的家了,没想到他拉着我的手去找另一辆公交车。还有一段路吗?刚才已经是从起点坐到了终点……我心里疑问重重,有一种瞬间的忐忑不安,我忽然间觉得他故意隐瞒大概怕我嫌地方偏远,可是万一——万一他是坏人呢?万一呢?我和他出来,我没有告诉我任何的朋友——谁都不知道。难听一点,如果被卖了,或者被杀了,短时间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失踪或消失。
    “你会把我卖了吗?”我忽然有点害怕了。
    “不会。”
    “你会杀我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呢?我正好缺个老婆。”
    “你会把我关起来吗?”
    “傻丫头,别乱想了。”他摸摸我的头发,“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说,不能做犯法的事。”
    “哦。”我信赖地依靠着他。让他拽着我的手像拽着一个小女孩,他的个子真的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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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3
    往事,好像很久以前,虽然我描述了一些细节,但是我相信更多的细节已经被时间的尘土湮没。
    那次我是第二段公交车有点晕车,而这次仅仅第一段公交车就已经晕车了。
    导致晕车的因素是多种的。记忆深刻的一个书面理由或者原则性的解释——是初中二年级时候的《生物》课本里说,晕车是由于前庭和半规管过于敏感。而这两个玩意儿都是耳朵里的零件。从个体经验的角度,导致晕车的因素繁多,比如睡眠不足,心情不好,上车前没吃饭,车上看书或者看手机,汽油味道太重,空气污浊不流通,车内冷空调的气味太重,车内太热难以忍受……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因素都可以如同多米诺骨牌的一块,夸张地导致一个刚才还好好的人,瞬间不可控制的晕车。
    高中地理老师一次讲着课时,大概为了活跃下气氛,说,“班里谁晕车的举下手。”
    我迟疑地——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提问——但一向诚实的习惯尤其不想欺骗敬重的地理老师,我只好犹豫着低着头举起手……
    似乎有十几秒漫长的安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转回头看向后排的同学,冷眼扫过去,零零星星有三四个手立着。我又转回头,坐正了,望向他。他好像在沉吟着酝酿着。
    “哦,我看到了,不多哈。请同学们把手放下。”他似乎停了一下,“一般晕车的人去不了远地方。可能不一定有大的发展……”
    我心里顿时不高兴了,感觉被敬重又心爱的老师鄙视了,后边他好像又添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之类的——可是模糊的好像沙漠上的字。
    我多年便深深记住那句话——“晕车的人到不了远地方”,并始终耿耿于怀。之后多年的实践却得出了另一个结论——我的确晕车,但是我却到了也许那个班里算来最远的地方;我虽然晕车,但是我拼了力气也要去我喜欢的地方。
    当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做到了这样,仿佛又一个迷信被打破了,因而感到自身的生命从一处暗影里脱离进入到高一层的光明。
    很多时候,我们不该迷信他人的话。

    这一次,第一段公交车,即将下车时难受的感觉再次袭来。我用意念强行压制它,禁闭着嘴,之后几乎是勉强着下车。某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者某一句说出的话,都会使好不容易安静的“肠胃暴动”死灰复燃。

    好不容易下了车,看到他。我拽住他有点匆忙的影子,定定地站着。“我有点晕车。”我虚弱的微垂着肩膀,低着头,盯着地面。
    “恶心?要不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说不出话来。我不敢说话。我怕一说话忽然难受的忍不住“哇哇”吐——我不要那样,太丢人。
    我只能紧紧攥住他的手。他痛感很强,我是不是捏痛他了?
    大概有一分钟,也许半分钟,我说,“走吧。”
    “要不再待会儿?”他有点不放心地说。
    “走吧。”我拉着他走,他也就跟上来。我心想我没那样娇气。可是如果你在车上不惹我生气,我也不会心情不好,也就不会这样晕车了。男人,为什么,终究说粗心的物种吧。我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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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60****873

    i60****873

    LV4 2016-09-23
    一针见血,真实的心声,好多人闷着因为现实的羁绊,现实没有那么好说话的,吐口水都忌讳。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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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60****873

    i60****873

    LV4 2016-09-23
    这标题做电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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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3
    感谢支持。题目出于梅艳芳的歌曲《抱紧眼前人》。处女作长篇,很希望能和最爱的阿梅姐姐以这样一种方式有一次微妙的邂逅。

    写了两个多月后,忽然觉得这题目五个字的组合有点简单。担心不适合文本。本来考虑大赛出结果后改名字,但是却发现文章内容越来越贴合这个题目。所以也只好顺其自然。“辞达而已矣”,就不故弄玄虚了。
    关于您说的“真实的心声”,我愿意相信所有真正意义的作者,无论是写文画画还是其他音乐戏剧等作品,“真诚”都是作者态度里最起码的底线,没有这个底线,作品就会虚伪。很相信的一句话是“文如其人”,没人喜欢虚伪的人,也没人真正喜欢虚伪的作品。即使短时间得到吹捧,经不起时间筛打。
    您能看到这篇文章的真诚,使我感到欣慰。感谢阅读。晚安好梦。

    i60****873:这标题做电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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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6
    不久,二人坐上另一辆公交车。
    顾骆琪很快昏昏欲睡。
    她的脑袋搁在木沐的左肩上,一束马尾从脑后的帽子洞里探出来。顺着她的脖子和左肩膀,那头发像黑色柔顺的溪流,流过她的小小的胸部,流过她的肚子,被她压在手腕子下边。头发柔软而不屈。倔强地从细弱的白腕子的压制里向下流去,流到裙子上,顺着裙子,横着又向左边流去,然后止住了。柔软坚韧的辫子梢儿垂着。好像是金丝柳远远看去的枝条般静止而柔美。
    头发因为最近吃了很多核桃,分叉的情况改善了。发梢那一大截也不再跟染了棕黄色似的,而是有了黑色,干净的清净的黑色。
    这头发她留了整整九年了。临上大学那年的暑假,家里说,头发长了,卖了吧。农村兴卖头发,谁家的姑娘头发一旦很长了,一般不会败家到跑理发店直接剪掉。让理发店剪头发,自己还要倒贴。卖掉头发还能得一笔钱。固然,短的头发谁也不会要。
    她想到上大学了,打算重新开始。就像临上高一那个暑假时,她就剪了头发一样。她总觉得头发就像记忆,或者经历。它们见证了那段岁月,但是一段岁月已经结束,虽然心里有舍不得,可是新的生活就在眼前。憧憬里的大学生活,让她无限向往,新的经历新的一切,希望让头发拥有全新的记忆。
    全新的,不拖泥带水。如果不是光头难看,她恨不得剃个光头。收头发的女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一旦谈好了价格,你打开头发,当她的手拿起你的头发,那就不再是你的头发,而是她的钱。她会尽量地搜刮你头上的毛。整体多剪一厘米两厘米三厘米,她收获的就更长也更重,她就可以换更多的钱。
    俗话说,“要想发,众人头上刮”。这简直是至理真言。
    顾骆琪似乎有印象,当那女人剪完头发,还用小称称了称。然而印象很模糊——是真实的,还是随着回忆自行脑补的情节?好像是真的吧!
    没有了头发,会忽然觉得脑袋灵巧的好像脖子的骨头泡在润滑剂里,好像锈钝的机器一下子加满了油,滑溜溜地转动自如,就差不能360度转个圈,灵巧的有点不可思议。头上轻飘飘的,连脑袋也轻飘飘的。于是才知道头发是很重的。
    照着镜子甚至觉得虽然模样难看些,有点尴尴尬尬,好像个假小子。但只要一感受到轻松自由——恍如卸掉了头上沉重的大山——如此舒适的对比,余者不顾,甚至尤其欣欣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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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6
    (第五章) 第二节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朦朦胧胧地醒着。我看到司机的大座位露出他的右胳膊肘,他的黑头发像琵琶女的脸,犹抱琵琶或者该叫犹隐假山,若隐若现,躲躲闪闪。

    当年高中时候,有一段时间我是从南边的路去学校,后来一段时间基本是从北边去学校。现在想想颇可玩味。真可谓“条条大路通罗马”。
    从南边走是因为有两个伙伴可以稍微顺路,稍微的意思是,固然去学校是搭不上的,因为不但不是一个村,而且是隔壁镇。如果是从学校回来,学校到县里那段路是可以同行的,但是一在县里老汽车站下了车,往往分道扬镳了。我自然是急着回家,而那两个男生往往是颇有默契地要去“转转”,我似乎至今不懂逛街的乐趣,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和他们去转,而今却全无印象了,只记得一向胆小的我,忽然看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般的车辆在宽阔马路飞奔傻了眼,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术定住了。不知道该迈那条腿。我眼看着他们俩走到了马路中央,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童年时,我家和奶奶家就隔着一条大马路。那条路至今仍在,功能依旧。并且扩大了些。小时候每次回家,奶奶都要格外叮嘱,过马路好好看看,左右都要看看,没车了才能过去……到底是奶奶说的还是母亲说的?好像自己实践的过程是从家里去奶奶家……
    且不去管它。只说我站在县里那条大路边缘上,往左看有车飞来,往右看也有车飞来。路宽车多,而且车速极快。远不是穿过村里那条柏油路上的车辆寥寥。瞬间感到眼花缭乱,无从下足。
    直到那位俊美温柔的伟同学——我们有时叫他伟哥——而他的确大我一年,他终于回头,发现我还在原地,他折回来,走到我旁边,牵起我的手——那一刻的电流微弱的从右手指同时传到心脏传到大脑传到两腿及足尖,然后也传到了左臂和左手……空气里甜丝丝、清亮亮,我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我轻盈像飘,我沉重如铅,欣喜如百灵鸟歌喉一样灵啭,呆滞如木似雕般拙笨。他只用一只左手就完成了全部的提线表演。
    当过了马路,他放开手——我已然湿津津的手指,忽然满身失落。
    而另一位高个子的同学则是迈开一双大长腿如同飞奔,二人步伐奇快。我一路苦随气喘吁吁。以一顿饭四个大馒头的体力竟然不及——高中时期是迄今为止我体重最重也算体质最好的阶段,那一次的尴尬,以后干脆彻底打消了竞走般的“逛街”而径直回家,虽然独自的路上终究内心荒芜落寞。
    后来就意外发现北边也有一条通畅的路线。
    最先抓住我心的是换乘的小镇竟然有间书店。小镇没有县里繁华——而即使只是十字路口都会使我迷路,在县城的迷宫里找到新华书店再从新华书店转出迷宫回到起点并不是有趣的事。
    小镇的车也简单,路也窄些。简单的路好处是不容易迷路。对于经典路痴来说,最好的状态是只有一条路。左和右,或者南和北,这比前后左右或者东西南北要相对容易很多。而我是一个即使一条路都会走过路的人。
    有一次在小镇,我明明记得书店就在前边,可是走了很久还没有看到它,我难过地感到一场好好的约会我却把她弄丢了,或者她躲了猫猫,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悻悻地折回来,竟然发现了她。一时间忽然感动,觉得她终究还是爱我的。而我责怪自己的鲁莽,终究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一路看着店面竟然会走过。
    我去了几次那个店,后来就不去了。大概是发现店里的书虽然打折,但是纸张和油墨印刷质量眼睛不太喜欢,尤其是对比之前在旧书摊上搜罗的老版本的旧书的质量,实在差的多。我曾在村里旧书摊寻到一本《傲慢与偏见》,厚厚一本,硬皮已经老旧,但是内页的纸张色泽温润柔和,油墨实在,有书香,或者叫纸香墨香,外带一丝妖娆的旧气,大概是花了五元钱。
    我在那累累的封面横眉立目剑拔弩张名字血腥色情诡异的武侠和言情书堆里用眼睛一本本剔除,找到这样一本文学里面的“贵族小姐”,实在是既不枉我亦不枉她。那书就像在特意等着我。而那村里除了我,几乎想不到还会有谁爱她。里面的插图也不错,那书我在高中的自习课偷读,有趣处忍俊不禁,恍如整个人神经,我前桌的“大鹏鸟”兴致勃勃拿去,五分钟内莫名其妙送还,可惜那精彩好文他竟不懂——他于是说我笑点低。

    我虽然不再去那书店,却依然北面回家。于是常坐他车的那名司机就熟了。那时我毕竟还小,而他正处于年轻气盛时期,整个人精神饱满,性格也开朗。那条路上,我坐车时刚好是他每天开的最末一班车。故而行人较少。有一次车开出不久人都下了车,只剩了三个人。他开车。我在副驾驶——我的晕车专座。售票员姐姐在车门附近的椅子上。
    窗户开着,风吹着脸,头发也吹飞。眼望前方,阳光里的黑色公路像一条闪着光的黑皮带,皮带的弧度有时绕过山脚或丘陵。漫长的大皮带,少有车辆,简直就是我们的专用跑道。风爽爽地吹,头发都飞起来。扑面的风有时爽到难以喘息,青春的风和青春的气质产生共鸣,激情,信心,热望。这一切,有时还会伴随司机哼着小曲,真是世界一片美好,年轻的心满是绿色的单纯和激扬。我于是迷恋上每月一次坐着他的公交兜风。

    使劲儿捏捏木沐的手,厚实的大手。
    “快到了吗?”
    我抬起头,窗外的绿色,可爱的绿色。
    南方的田地比北方的田地,由于似乎随势利用土地的关系,边界线条柔和婉转,在风景的角度多了些妩媚,而北方的田地由于大块的或者相对规整的划分,则多少显得郑重庄严,并产生了距离感。这是九年前我第一次来到南方时候,一路的田地由北向南看过去,就产生的印象,至今再次被验证。
    木沐说快了。我也感觉有些地名似乎熟悉,但是分不清先后。
    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教堂。我也听到了报站。我看到教堂的一瞬间,脑子里想起马洛亚牧师,想起上官金童,想起上官金童迷恋到恨不得满天飞的*。我想起圣母。我最喜欢拉菲尔的圣母画像。拉菲尔的圣母好温柔,在温柔里还流露着智慧,那个形象,就是放光的。
    美由内而外。放光也是由内而外。
    今天该是一个红色的喜庆的日子。可是为什么脑子里深深记住的是阳历8月15日才是纪念日?固然严格意义上也许该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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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6
    车终于到了终点站。退进旁路又驶出来,停稳了,众人下车。
    我在车上还能分清来去的方位。下了车就懵了。
    跟着木沐走。我才发现自己对方位完全混乱了。因为我觉得他走的是相反的路。但他是不可能错的,因为这是他的家。
    拐进巷子。这里貌似有印象。
    之后拐弯。……左拐?右拐?怎么拐的?拐了几次?我一开始还会刻意去记,走着走着,拐着拐着,就混乱了,混乱到一团乱麻,就好像本来还抻着一根线头,突然间它就秃噜了,秃噜到乱乱的一堆线里,找不到它在哪里,连一开始记得的,也一丁点印象都没了。只记得拐来拐去,好像迷宫。事实上,好像第二次拐弯,脑子就生锈了,第三次拐的时候,整个记路的程序和系统彻底崩溃。呃,我脑子里对应记路的内存,是有多小。
    我唯一清晰的印象,是有一棵枣树,他一看到,吹牛皮的毛病就复发了,他伸长胳膊摘了一颗,一边嚼一边说,这是谁谁谁家的——(大概是个亲戚,我记不清了),我这么厉害的人物,巴拉巴拉。哎呦我的哥哥,你的脸皮为什么一看到枣树就厚起来了,有人说雷击枣木是做辟邪一类物件的好材质,如何你一看到不但没有辟邪,反倒一边没皮一边二皮脸了,笑得我差点把他搂起来,真心想把他踢倒在地。
    途中经过了一些人家,有的看到了互相打招呼,彼此随意说两句,或者走近了聊一会儿,递根儿烟,他们都说本地话。我看着他们的表情,听着笑声,白色的烟圈从嘴里一个个吐出来,变幻莫测的烟气缭绕着烟头袅娜地上升。
    以前在一个儿童培训机构,总部老师经过三天的培训之后打道回府了。每次试讲的时候,都有老师把各种形象画上翅膀,给鱼画上翅膀,给鱼穿上衣服,给马画上翅膀,给马穿上衣服,让鲜花在天上飞……成人企图用理性的学习来给自身乏味的想象力增添一些貌似的“合理性”,然而除了翅膀和衣服,会飞,她们还记住了哪些想象力的“理性”或有关想象力的“可描述的具体概念”?
    连想象力也是固定死板的,却还引导孩子,不知是不是误导。
    关于想象力,我依然佩服海子,他说海鸥是上帝的白色内裤。我是在看到烟气的时候,那么美,不由得想它是不是灵魂的真正的样子。相对于灵魂和精神之美,肉体和物质之美永远是相对形而下或者笨拙的。

    我们离开了邻居,继续上路。后来,终于到了。进了小院子。进了屋。看到奶奶,她的脸上流露着欢喜。打招呼时她“嗨嗨”地应着,声音有力爽快又带着些老年人嗓音的沙哑。木沐上次让我称呼姥姥的那位,此时正坐在桌旁的木凳子上聊天。他们说着土话。
    我称呼“姥姥”时她很开心。大家热闹地说了什么,我不懂。后来,老人回去了。

    木沐和奶奶说了些话,然后我们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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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7
    (第五章) 第三节

    进到房间,木沐说让我先睡一会儿。
    你呢?
    他说有点事。坐了一会儿就下去了。
    我侧躺在床上。感到身体疲累。整个人像乏力,困倦,但是又奇怪的睡不着。好像哪里有一丝丝的不安稳。
    我每年冬天刚到家的两天内也会有这种不安稳。
    其实是不喜欢陌生的地方,或者这算不算“认床”,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除了自己家,唯一对奶奶家的炕情有独钟。如果偶尔蹭上一晚,都会有像过节的感觉。有时候奶奶会哄着说,这个鸡蛋给你,快回家睡觉去吧。我便满心不高兴,是被拒绝的挫折感,那只煮熟的鸡蛋,哪里有睡一晚划算呢?我想像硬蛋壳里边白白的蛋清和凝固金粉似的蛋黄,虽然很美丽,但是相比起来,实在是黯然失色啊。
    这是奇怪的事——我们几个孩子,小时候都以能在奶奶家睡为荣,以被拒绝为耻。这是脾气各异的几个人,最大的或者唯一相同的喜好。

    我睡不着。又或者是因为木沐不在,所以我睡不着。
    木沐大声说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讲的是土话,听不懂。我尝试闭着眼睛,但是我一方面想睡着,另一方面又怕睡着。如果真的睡着了,等到他上来把我摇醒,是不是不太好……我犹豫着,意识渐渐朦胧,他说话的声音也隔了一层层纱,纱影晃动,电视里的节目终止后满屏的黑黑白白灰灰的碎粒子不停闪动,闪动,闪动,不停闪动,好像“噼噼啪啪”叫个不停,然而没有叫,它只是“嗡嗡嗡”,好像是“嗡嗡嗡”……我“呼应”一下醒了,觉到左腿使劲伸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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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8
    这时候清醒了。好像也算稍微休息了。大概那短暂的也许一分钟的朦胧——或许更短,就像一片缓解疲劳的药剂,迅急地起了作用。它的效果既迅急也将短暂,因为剂量实在太微小了。
    “嗞啦啦”煎炒的声音刺耳又美妙,食物的香味像精灵像雾气像美的幽灵,变幻着身姿,随势而化,辗转腾挪,优柔不寡断而简断,甚至简断也无,“断”者,还需意识,它像潜意识,它就那样幽幽荡荡地从厨房飘出去,飘到外边,也在房里游走,循着楼梯,灵巧地飘上来,浮在空中,揉在空气里,裹着床上的人,倏忽间又分开,如雾如云,我闻到那香味。
    手返伸后边,在床面滑抓着摸索,手指碰到硬物,摸下形状,抓起试试,长薄,是我的手机。
    木沐说让我好好睡觉。把手机放到我背后的床面。可是我心里惦记比赛的事情,帖子的票量,长篇依旧,短篇,倒是有些见长了。
    一时间整个人精神轻盈了许多。
    起身,洗了手,照照镜子。愣住了。
    镜子里是个雪团一样白净的女孩。清瘦而白的面容。清瘦而白的躯体。长而白的脖子,瘦而白的胳膊,白的小手掌纤细手指。黑色辫子长长垂下来,到腰部,被洗手台的镜面止住了。身上是一件白色纱纱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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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归子

    晚归子

    楼主 LV24 2016-09-28
    这是我吗?顾骆琪在心里疑问着,我什么时候皮肤这样白了……她探身离近了镜子。
    “噔噔噔”的脚步声……
    “小琪~”声音已经到了楼上。
    “啊!”她应了一声。
    “吃饭啦!”
    “好的。”她照照镜子,抿抿碎发到耳后,看到木沐已经走进来,“我的头发乱吗?”
    他看了下,“不乱。”
    “嗯。咱们下去吧。”
    木沐搂了搂顾骆琪的腰,盯着她的脸笑了笑,看的顾骆琪心里发毛眼睛打问号。这才拉起她的手,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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